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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毅然决然（三）
就在慈郎转身离去之际，莉可瑟丝也提着早餐篮子回来了，她躲在远处目睹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于是趁着慈郎和希尔走后赶紧询问托尔发生了何事。护国主早已察觉到了意中人的存在，他知道对方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同伴尽兴而来，败兴而归的场面，于是只好如实相告。 “不去阻止他们吗？卡尔先生和希尔先生都很善战，放任不管会惹出麻烦的。”莉可瑟丝对托尔关怀备至，因此金发少年的朋友们也享受到了爱屋及乌的待遇。 托尔瞥了一眼消失于众多营帐之间的慈郎的背影，叹着气说道：“叫他们尽管打个够吧，最近几天不惹事才叫我寝食难安呢！走，我们回帐篷里去。” 虽然嘴中表现得漠不关心，然而实际上托尔却一直为此提心吊胆，他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吃饭和听莉可瑟丝讲话上，而是时时刻刻注意着帐篷外面的情况。龙族人竖起耳朵留心聆听外面的动静，不放过一丝哪怕是最细微的声响。时间长了，莉可瑟丝自然注意到恋人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即便明知对方根本无意听自己说话，她也并未有所怨言。对于托尔近似敷衍的应答，精灵只是予以宽容的接纳，她并不担心托尔因为过分关注兄弟情义而忽视了自己，她了解对方的为人，光芒之翼的优点即是他的缺点，而缺点也是他的优点，这正是令莉可瑟丝欣赏并接受龙族人的原因。 好在外边没有传来任何激烈的打斗声，这总算能够令托尔在劳累一整夜以后心满意足地享用一顿丰盛的早饭——蔬菜汁、鱼子酱、烤面包和在贝利卡王国极其罕见的奶酪。在整个进餐过程中，托尔依旧时不时地抬头瞅上一眼帐外，确认并未有卫兵前来向自己禀报发生了某种紧急事件，才能安心地嚼上两口面包。 风平浪静？太奇怪了，这明显不是末日狂魔之间相互斗殴之时应该出现的情况啊。 托尔对此颇感困惑，在他印象当中，末日旅团成员的每一次内斗均足以惊天动地，即使片刻的对峙也会引起风向和风速的变化。可是现在却无声无息，简直叫人不能理解。他觉得用“暴雨前夕短暂的寂静”来形容此刻现状再也合适不过了，只是还不清楚这场狂风骤雨会在何时降临。 “砰”的一声巨响，一阵疾风迅速横扫整个营区，虽然冲击波传至此处的时候威力已经大大削弱，但是托尔的帐篷还是差点被掀个底朝天。 来了！ 托尔心中顿感释然，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只因刚才的飓风掀翻了桌子，他和莉可瑟丝由于同时受到波及而摔倒在地。 “你没受伤吧？”托尔回过神来以后马上叫道，他关心自己的恋人胜于关心自己。 “你以为我是纸糊的吗？”精灵游侠皱着眉头站起身来，她注意到托尔脸上粘着一大块奶酪，于是掩嘴而笑，“我的殿下，难道您学会了用新方法保养容颜吗？” 托尔听出恋人的玩笑话中带着强烈的嘲讽意味，他急忙掏出手帕擦干净脸上的异物，然后气呼呼地跑出帐外：“这帮蠢东西，居然把动静闹得这么大！” 谁料到光芒之翼刚刚钻出帐篷，就被一股更加强大的冲击力推了回来，他几乎和莉可瑟丝撞了个满怀。 “没事吧？”托尔意识到自己的额头顶在了恋人的肩膀上，他忍痛捂住前额，却首先对莉可瑟丝问寒问暖，似乎生怕自己弄伤了对方，“我得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我都说过自己不是纸糊的了……反倒是你，没大碍吧？”莉可瑟丝咬牙切齿地揉着左肩，看来刚才那一下的确很疼，所以她更加担心托尔的脑袋有没有受伤。 少年气愤地摇了摇头，他再次冲出帐外，寻着冲击波产生的方向飞驰而去。沿途他看见很多龙族战士不约而同地奔出营帐，脸上疑惑不解的神情表明他们像大多数人那样摸不着头脑。这些可爱的家伙们议论纷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甚至有人以为是敌军来袭，用大炮隔过城墙直接轰中了营区呢。然而不久以后第三波狂风继续呼啸卷来，将绝大多数毫无防范的士兵刮向空中，只有像托尔这样早已做好准备的精明的家伙才能泰然以对。 光芒之翼动用意念力使自己固定在地面上，此时简直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堡垒。暴风打着转从他身边盘旋而过，仅仅能够吹起他的头发和衣襟。护国主看到卡尔从远处被一股力量抛上半空，然后重重地摔落下来，砸塌了一顶帐篷。 事情的始作俑者并非他人，正是希尔。此刻吸血鬼身边漂浮着一团又一团黏稠的红色液体，像是鲜血，它们抽出蠕动，不时变换出各种形状。这些怪血是从希尔左手被截断的无名指上流淌出来的，伤口至今还在滴血。 卡尔步履蹒跚地爬了起来，嘴角鲜血四溢，那是他自己的血液。他歪了歪嘴，吐出一颗沾满血迹的白色异物，居然是他碎掉的门牙。弹簧怪望着面前既是同伴，又是对手的希尔，笑得十分开心：“我总以为你只能玩弄一点自我愈合的小把戏，却没想到暗中留了一手。太棒了！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我的热血在沸腾！” “蠢货，每个血族都具备超越凡人的愈合能力。”希尔轻蔑地盯着卡尔，脸上碎裂的眼睛似乎并不妨碍他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高傲姿态，“瞧你这副德性，难道觉得自己能打赢我吗？” 卡尔并未给予正面回答，然而接下来他以行动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末日烙印很快便铺满半个身躯。不过与先前有所出入的是，弹簧怪此时十分清醒，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使其不受狂乱的末日之力的影响，这还是他头一回能够在半解封状态下保持理智。卡尔攥起拳头像跳蚤一样跃向希尔，试图以快速的不规则运动来打乱对手的节奏，从而令对方寻觅不到自己的漏洞。
第二十三章 毅然决然（四）
“天真的家伙，以为这样我就无计可施了？”希尔狞笑着抬起双臂，围绕在他周围的血液化作无数长矛，如雨点一般投向卡尔。 卡尔那家伙却也不闪不避，他高声呐喊，对着迎面袭来的血矛径直冲去，似乎打算用拳头解决一切问题。 托尔看到这一幕，马上准备动用意念力阻止弹簧怪的鲁莽行径，因为他隐约感觉到那些血液中凝聚着吸血公爵积累了数千个世纪的深厚魔力，它们黑暗邪恶而又霸气十足，绝非常人能够抗衡。不过还有其他人比光芒之翼反应更快，不知何时，滚滚浓云已经占据了整个苍穹，澄清的天空仿佛被打翻的墨汁染成黑色。一道又一道明亮的光芒传跃千里，闪电伴随雷鸣轰然降临，地面上激溅起成片烂泥，被烧焦的土壤的味道立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大霹雳将吸血鬼掷向弹簧怪的血矛蒸发于无形，卡尔则被地上掀起的一阵热浪推翻在地，他那原本就破烂不堪的风衣如今更是被烤的面目全非。卡尔爬起来狂吐不止，因为他在倒地的时候脸先着地，嘴里塞满了苦涩的泥土。他正要破口大骂，在看清来者的身份以后却猛然收嘴，因为面前这个家伙他可得罪不起。 一柄纯黑色的大剑插在地上，阻挡于两位末日狂魔之间，剑身上熔铸着蓝光横溢的龙语符文，利刃两侧不时还有电流激起的火光砰然闪过。一位身穿黑色军装的龙骑士从天而降，他的身边同样迸射出蓝色的电光，漫天雷霆正是由于受到此人的召唤而汇聚过来的。 “即便二位是托尔的朋友，我也不能无视你们在军营里胡作非为。”龙骑将开口警告说。 “嗨！雷德，你来得正是时候！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真给我丢脸！”托尔高声喝彩道。少年顿时松懈下来，雷德的实力大伙有目共睹——能够在五个勇武非凡的雪狼雇佣兵面前坚守到援兵到来，确实值得称赞。 “什么？明明是这小子回来以后先动的手！”卡尔一脸愤懑地指着希尔咆哮道。 希尔则皱着眉头反驳说：“得了吧，兄弟。这叫报复，我得到了团长先生的默许。” “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此事到此为止，懂吗？要打的话就到城外森林里去拼个痛快！”雷德看在托尔的面子上强忍怒火，换作是别人他早就将其一剑劈成两半了。黑龙将军瞅着四周瘫伏歪斜的众多军帐和抱怨不已的士兵们，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而希尔毕竟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士绅，他自知有错在先，于是主动赔笑道歉：“对不起，将军！我俩贪图一时痛快，忘了自己的身份……” “打得头破血流居然还感到痛快，真是两个神经病……”雷德窃窃私语，他转而面对托尔，“你想出办法来了吗？时间可不等人啊！” “我正要跟大家宣布此事呢，走！进我的帐篷里面慢慢谈。”托尔说完分别瞥了希尔和卡尔一眼，“你们两个！作为惩罚，我命令你们充当传令兵前去通知军中每一位将领，叫他们来我的营帐！” “是！头儿！”本以为团长会大发雷霆，却没想到如此便草草了事，卡尔和希尔暗自窃喜，他俩装模作样地冲托尔和雷德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兴冲冲地跑开了。 望着那两个笨蛋有说有笑着逐渐远去的身影，托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像自己所认识的许多朋友都有一个通病：性子急躁易怒，动辄拳脚相加，但是完事以后很快就能重归于好，就像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托尔回到帐中等待其他人陆续到来，不出所料的是当他说出自己的计划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立刻表示反对。其中雷德的立场尤为坚定，龙骑将对此表现出了罕有的冷静的头脑与睿智的分析，他将目前军队所面临的困局逐一列出，认为龙族军团目前绝对不能失去主心骨，尤其是像托尔这样拥有果断决策力的优秀领导者。 托尔抿嘴一笑，他早已预见到今天将会发生这种情况，面对重重质疑，他在解释时的语气始终不温不火，而且面面俱到：“各位，圣树城朝不保夕，如果这座精灵王国的精神支柱轰然崩塌，精灵军团将完全丧失斗志，我们的处境也将变得岌岌可危。他们欠缺的只是一位能够统筹全局的将领而已，奥奇大人精于指挥作战，领导才能更胜于我，因此这是迫不得已的决定。” “问题是你打算如何穿越大片敌占区前往圣树城？从这里出发，最快四天才能到达，更不用说其中要通过无数敌人的岗哨和警戒堡。”宾修斯面带忧色，他的顾虑不无道理，托尔的计划虽然可行，但是一旦踏上征程，没人能保证护国主可以安全抵达目的地。 “不必担心，有莉可瑟丝、梅迪丝、卡尔、慈郎和希尔作为侍卫，我很安全。我们从库莫佐夫出发，进入艾迪路维特山道，从地下直达卡拉雷门山南麓，最后进入珍珠湖平原。” “艾迪路维特山道？天啊，你疯了！”雷德听后惊声高叫，他在这里驻扎了一年，多少听说过关于那个地下王国的恐怖传闻：上百个世纪以前，大批来历不明的穴居人从石灰矮人手中夺得此地，在艾迪路维特隧道的中枢地段建立起强大的地下王国。没人清楚那些吃人怪物在下面究竟进行着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只是居住在地面上的精灵们时常可以听见来自深渊底层的可怕嚎叫——一种足以让任何凡间生物感到恐慌的远古邪恶之音，“已经上万年没人敢通过那里了！邪恶的穴居人盘踞于此，将它变成了滋生黑暗和绝望的巢穴。”
第二十三章 毅然决然（五）
“事实上，关于那儿的故事，我也略有耳闻。”米歇尔将军娓娓道来，他生活在贝利卡的时间比自己的外甥更长，也更有经验，“在攻打贝利卡之前，狮鹫帝国率先征服了位于精灵王国地下的许多城邦，无论是矮人抑或是黑暗精灵都无法阻挡人类大军的步伐，然而最后征讨艾迪路维特的时候，狮鹫帝国强攻数日，付出了两万人伤亡的惨重代价，仍然未能取得尺寸之地。” 托尔一边仔细倾听，一边略微点头回应：“我的视界术可以看清黑暗中潜在的物体，同时可以跟大伙共享视野，梅迪丝又熟悉地下世界，我们能够绕开任何威胁我们的东西。” 这时凯特和迪兰奈尔打算再度劝说托尔放弃该计划，可是全都被宾修斯悄悄制止了。龙战士王熟悉托尔的脾气，一旦那家伙认定的事情就绝无更改之意。他非常钦佩护国主的勇气和自信，更为对方锲而不舍的执着所感动，既然光芒之翼执意如此，他也不便再开口阻拦，只能尽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留在军中辅佐即将前来汇合的宰相奥奇，把西线的战事稳定下来。 慈郎和他的两位好朋友坐在帐篷角落里面，由于事关重大，他们三个也被叫来旁听。但是当慈郎听到托尔提出如此大胆的计划以后，他心中顿感忐忑，没错，这家伙怕得要命！亚秦人胆怯地瞅着卡尔和希尔，提示兄弟们劝一劝那位已经被焦急和忧虑冲昏头脑的团长，结果此举遭到了另外两个末日狂魔的窃窃哂笑。 帐篷里逐渐陷入死寂，只有火炉中发出木柴燃烧的响声。帐外冷风仍旧肆无忌惮，站岗放哨的军人们依然冻得缩手缩脚。而龙族军团齐聚一堂的众多高阶将领们就像深深陷入冰窖里面一样，谁都无法感受到曙光的温暖，他们似乎只能预见到眼前那条一直延伸向东方的灰暗迷茫而又寒冷刺骨的道路。大伙各怀己见，但是没人赞成托尔的主张，他们不愿让自己的领袖承担如此风险，只是迫于护国主殿下的官阶在自己之上而难于启齿罢了。 散会以后，托尔叫住宾修斯、雷德和米歇尔三人，向他们详细交代了日后的工作方针以及战略方向，并叮嘱他们一定要贯彻副总指挥奥奇和大元帅汤隆恩的决策，齐心协力打好这场战争。最后，护国主委托雷德代替自己向将来到这里的奥奇转达这样一个口信：“一定要重视龙战士团的作用，充分发挥他们在地形复杂地区的优越战斗力。必要之际，可放心大胆地将这些勇士派遣到敌后进行破坏和渗透。” 在雷德等人离去之后，少年便开始收拾行装，他吩咐一名侍从将莉可瑟丝为自己借来的那些书返还给库莫佐夫市的图书馆，然后挑选几件合适的衣物，连同食品一起打包成装。此外他还委托莉可瑟丝找来了罗盘、绳索等地下探险必备工具，以及一份年代距离现在最近的关于艾迪路维特隧道的地图。 中午，护国主来到众多士兵当中，与同胞们享用了最后一顿午餐，他发表了激励大家斗志的演讲，并感谢战士们在先前数次战斗中表现出来的牺牲精神和崇高信念。勇士们纷纷以亲吻护国主战靴的方式向这位即将踏上“死亡之路”的伟大领袖致以最虔诚的祝福，但是绝大多数人没有注意到对方在最终转身离去之际，眼角处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午后二时一刻，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参与此次前途未卜的行程的六位成员和负责带领他们寻找艾迪路维特隧道入口的当地向导在军营中央地带的空地上整装待发。万余名龙族战士排列成规整的方阵为英雄们送行，当托尔他们跨上飞龙的时候，雷德高声呐喊“向勇士们致敬”的口号，随即人海之中发出震撼人心的衣物摩擦声——全体龙族将士齐刷刷地向护国主等人敬礼致意。 搭载托尔等人前往隧道入口的坐骑就是米歇尔将军的黑龙奥丽莎，她比普通飞龙体态更加硕大，宽展的脊背上足够容纳七八个成年人。 望着即将远行的挚友，雷德心中的担忧和祝福矛盾地交织在一起，在他脸上描绘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兄弟，保证安全始终为第一要务，千万别逞强。” 托尔肯定地点着头，他转而望向宾修斯，默默地笑了笑。二人由于五百年前的龙魔战争而提前结束学业，共同经历过无数次战场上的出生入死，彼此之间结下的深厚情谊早已牢不可破。光芒之翼了解龙战士王，龙战士王对光芒之翼同样知之甚深，相互之间的信任和嘱托只需一个简单的眼神便可心照不宣。 越过宾修斯，金发少年的目光依次掠过年轻的凯特、美丽的迪兰奈尔和年迈的米歇尔，甚至在茫茫人海中挑出了身为俘虏的人类元素使卢恩&；#8226；史蒂夫&；#8226；格里菲斯的面孔，最终落在刚刚与龙族军队结成同盟的狼人族酋长克鲁菲特&；#8226；淬火的脸上。 “伙计，在我们会师以前，你可千万别死啊！”托尔冲着克鲁菲特高声喊道。 狼人酋长得意地咧开嘴，露出刀锋般的满口尖牙：“这正是我想说的，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于是托尔再无牵挂，他甩动捆绑在奥丽莎下颚上的缰绳，驾驭黑龙扑扇着双翼升入空中。地面上的一万多双眼睛注视着英雄们没入云端，消失在空濛而辽广的天域之中。 根据当地向导的指示，托尔得知进入艾迪路维特隧道的入口就在东南方的绿谷之中，那里常年鸟语花香，生机勃勃，谁都不会想到如此美丽的人间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