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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鬼3-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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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司可能已经复活了。现在也有可能在外面袭击村民。”

“可能?不是吧,应该是一定才对。”

“可是没有确实的证据。我们只知道棺材里面没有尸体而已。”

“喂喂喂。”敏夫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事态都已经这么明显了,还需要什么证据?”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静信垂下双眼。“好吧,就当秀司已经复活,正在袭击其他村民好了。我当然知道消灭感染源是阻止感染扩大最有效的办法。可是秀司已经死过一次了,难道还要让他再死一次?””“要不然还有什么方法?””“秀司现在是个活生生的人。你下得了手吗?””“他早就已经死了,没什么杀不杀生的问题。””“可是他现在还活着。难道不是吗?成为尸鬼并不是出于秀司所愿,他也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你哪根筋不对劲啦?””“我……”静信为之语塞,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秀司是死了没错,可是他现在复活了,否则又怎能称为死而复生?这就像已经停止心跳的患者突然活了过来一样,如果让他再度处于死亡状态,那跟夺走他的生命又有什么不同?根本就是杀了他!””“静信。对方可是尸鬼。””“尸鬼跟人一样都有生命。没错,尸鬼会攻击人类,造成全村的浩劫。或许你认为尸鬼是杀人凶手。可是我们有处死杀人凶手的权力吗?我们没有杀人的权力。不能因为尸鬼对我们有伤害,就擅自夺走他们的生命。””“你不要模糊焦点。“

“模糊焦点?”

“我是指不要将尸鬼的袭击跟杀人混为一谈。杀人是人类社会的犯罪行为,尸鬼却不隶属于人类的组织。本来就不能等同而语。没错,我们没有处死杀人凶手的权力,所以才委托国家来替我们执行;可是世界上找得到制裁尸鬼的法律吗?国家可不会替我们处死尸鬼。”

“可是……”

“你只是胆怯而已,没有杀死尸鬼的勇气。不要说是你了,连我都很想逃避。可是你自己想想,如果因为害怕杀死尸鬼而选择逃避的话,那不就等于放任他们危害人类吗?杀害尸鬼于心不忍,人类遭到杀害你就忍得了?”

“这……”

“难道你忍心见到牺牲者的人数不断增加?只要漏杀了一个尸鬼。就会让尸鬼的数量呈倍数成长,让更多的村民成为牺牲者。维护村民的安全难道有违你的道义良心?”

静信无言以对。没错。敏夫说的都对。若让尸鬼再度处于死亡状态算是杀人的话,袭击人类的尸鬼一样也是在杀人。如果杀害尸鬼是一项罪恶。杀害人类的尸鬼一样也是罪人。只要将尸鬼视为杀人凶手,道理就很明白了。为了保护自身安全。主动出击猎杀尸鬼的行为自然也是被容许的。

(……真的吗?)

即使道理不言而喻,静信还是无法接受。他隐约觉得将尸鬼视为杀人凶手有些不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种“隐约”。

“你忍心看着外场走上毁灭吗?”

敏夫的质问让静信低头不语。

“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思考。”

“喂!”

静信站了起来,独自走下林道。他将敏夫丢在身后,飞也似的逃离现场。

注:(1)巴拉刈——paraquat,常见于除草剂。

4

空荡荡的祭坛耸立教堂一角,以前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也会如此。油灯的光线照亮了布满灰尘的烛台,反射出空洞虚无的亮光。

祭坛上面着不见神的形象沙子的说法十分正确。若将人类社会的正义视为真理。尸鬼的确应该全面扑杀。尸鬼猎杀人类,这是不司饶恕的滔天恶行,因此将这种恶行视为理所当然的尸鬼绝对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为了根除这种恶行。人类,必须猎杀尸鬼,这绝对是捍卫正义的圣战。然而这个看似理所当然的道理,却让静信跌了一跤。尸鬼绝对是人类的敌人,这点毋庸置疑,然而猎杀人类的行为是否真能称得上“恶行”?

静信的良心告诉自己。这不是他们的错。无论是奈绪或是秀司,成为尸鬼的结果绝对都不是他们所愿,更不可能是为了杀戮才让自己成为尸鬼。若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他们,将他们视为非消灭不可能敌人,那人类又跟这些尸鬼有什么两样?

静信知道抱持着这种想法的自己是少数的极端份子之一,无法赢得大多数信仰的神,就不能获得神的称号。然而对于静信而言,大多数人所信奉的正义并不见得是真正的正义,不分由说惩罚无罪之人的神,也不是真正的神。

空洞的教堂、空洞的祭坛,徒有祭司,却不见神的踪影,只剩下对信仰的坚定信念。静信与建造这座废墟的隐居者心意相通,他经常遥访这里,只为了证明自己算不孤独。

然而静信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整个村子坠入恐怖的灾厄之中,牺牲者不断增加。成为尸鬼重新复活的人绝对是无辜的,却不代表受到袭击命在旦夕的村民就是罪有应得。无缘无故死于他人之手,绝对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一定要有人出面阻止悲剧的继续发生。可是静信非常清楚。有能力阻止悲剧发生的人,就只有发现事情真相的自己以及敏夫而已。

静信深深的叹了口气,颓然垂首。背后传来轻轻的开门声。

“晚安。”

静信转过身。往门口的方向看去。化身为少女的“她”一如往常的滑进教堂,踏着轻巧的步伐慢慢走近身边。

“……怎么又心情不好啦?”

静信点点头……还在跟尾崎医生吵架吗?”

“不是。是为了另一件事。”

沙子露出疑惑的神情,慢慢的坐了下来。她就坐在旁边,一伸手就碰得到静信。为什么自己还能活到现在,静信不由得开始怀疑了起来。沙子的机会太多了,她随时都能让静信加入牺牲者的行列。或许她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吧?如同敏夫自行决定谁该救、谁不该救一般。

沙子也恣意的决定谁该杀、谁不该杀。

“村子的情况真的那么严重吗?”

“嗯。非常严重。”

“真是难为你了。”沙子的语气听起来似乎真的很同情静信。

“敏夫碰上了暗礁……不,应该说早就触礁了才对。表面上看起来。肆虐全村的似乎是传染病,然而敏夫却找不出传染病应有的特征。他推测这可能是新种的病毒所引起的。可是整合患者的症状之后,却又发现不符合疾病的病征,根本无从拟定对策。”

“的确很严重,不过都已经过去了吧?”

静信点点头。

“传染病不是唯一的问题。这阵子村子里出现大量的迁居者,村民都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消失,甚至连暗中协助我们的公所职员也不见了,看起来就像是突然失踪了一样。”

“真奇怪,不过跟传染病无关吧?”

“照理说应该没有关系才对。死于这种疾病的人,有一部份会在死亡之前辞职,到外地上班的村民几乎都是在发病之后辞去工作。当然,照理说这也应该跟传染病无关才对。”

沙子眉头紧蹙。

“……不寻常的疾病、不寻常的迁居以及辞职,若要将这一连串的现象赋予合理的解释,就必须假设一种不寻常的状况才行,这就是敏夫的结论。一旦将所有的现象归咎于超乎常理的存在。所有的矛盾全都迎刃而解。不过这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沙子认真的看着静信。令人窒息的沉默。或许在这一瞬间,教童里面唯一的声音就是自己急促的喘息吧?静信侧耳倾听。证实了这个猜测。

沙子看了看地板,然后又抬起头来。白皙的脸蛋浮现出纯洁无琊的笑容。

“不寻常的存在是什么?”

“……亚伯。”

沙子的微笑顿时变得十分僵硬。

“的确是十分不寻常。”

“死于他人之手的牺牲者。遭到杀害的他被深埋地底。却又重新苏醒。化身为尸鬼。”

沙子弯下腰,发出吃吃笑声。

“想不到尾崎医生居然这么浪漫。”

“应该以散文来比喻才对。这一点都不浪漫,而是再真实也不过的世界。”

“…是吗?”

“我认为你就是尸鬼。”

沙子抬起头,露出灿烂的微笑。

“你可真是个浪漫主义者。”

“哦?”

沙子站了起来,静信顿时感到全身僵硬。他看着沙子背对自己朝着门口走去,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走了几步之后,沙子突然转身看着静信。

“室井先生,你觉得该隐是从哪里遭到放逐的?”

静信低头思索。

“这阵子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神创造了亚当和夏娃,让他们住在伊甸,结果亚当和夏娃偷吃智慧树的果实,被神从伊旬放逐出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就是在放逐之地生下该隐的吧?”

“然后来到伊甸东方。名为‘流荡’的地方……”

“没错吧?所以该隐到底在哪里呢?”

“应该还是伊甸吧?伊甸这块土地上有座花园。亚当和夏娃只是被逐出花园罢了,不过还是在伊旬之内。”

沙子摇摇头。

“我不是问这个。伊旬园不是乐园吗?亚当和夏娃犯下原罪,结果被逐出伊甸园,这就代表乐园之外的地方就是放逐之地。然而‘流荡’不是又在伊甸之外吗?放逐之地以外的土地,你觉得那代表了什么?”

静信迟疑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祝福之地与非祝福之地、乐园与放逐之地——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之后,放逐之地以外的地方不就成为乐园了?”

站得远远的沙子露出微笑。

“很有意思吧?神将背负着弑弟之罪的该隐逐出放逐之地,等于是将他放逐到乐园。你不觉得神认为该隐陷入疯狂,所以才必须将他放逐到乐园加以保护吗?若非如此,就是该隐在放逐之地藉着诛杀罪人的功绩得到神的宽恕,因此才得以重回乐园。”

静信不由得站了起来。

“杀害放逐之地的罪人,这种行为到底应该受到谴责,还是应该加以赞扬?”

沙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转身往门外走去。静信还来不及出声。

就看到她纤细的身影”溜烟的从半倾的门扉钻了出去。

静信呆立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一直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乐园,以及乐园之外的放逐之地。)到底是荒野围绕在山丘四周,抑或是山丘座落在荒野之中?

(杀害罪人的人……围绕在山丘四周的城墙,到底是标示出神之秩序的终端……他的罪名是?)抑或是标示出神的极限?

5

睁开眼睛之后,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小房间。躺在床上的他环顾四周,努力思索着自己是怎么跑到这个空荡荡的地方。

睁开眼睛之前,他记得自己睡得很熟,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清醒了。除此之外,他的记忆一片模糊,虽然依稀分辨得出一些画面,却无法捕捉那些画面所代表的意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间陌生的房间内突然清醒,可是问到应该在怎样的房间里面一觉醒来,他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带着满腹疑惑的地翻身而起。一坪半大小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床棉被,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天花板看来十分破旧,就连垂下来的电灯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式,而且灯泡早已拆下,灯座上面积满了尘埃。黑漆漆的房间里面半点灯光也没有,更看不到对外的窗户。不过他还是勉强可以辨识周遭的景物。失去色彩的黑白世界。在他看来却格外的清晰。

三面墙壁涂上灰泥。大部分都已经脱落了。剩下的一面墙上钉了一张全新的胶合板。粗糙的手工却让这面墙壁比脱落的灰泥更显得破败。棉被飘散出一股霉味,四周的塌塌米早已因受潮隆起,并散发出阵阵腐臭。

这里应该是某个废弃不用的地方。就像位于家中最不显眼的角落、早已消失在家人记忆之中的仓库一样。四周传来的声响让他觉得自己位于颇具规模的建筑物深处。远远的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他觉得那个人也应该是在建筑物之内。

他站了起来,朝着位于墙壁一端的门口走去。仔细一看,发现门的四周最近才刚整修过。他伸手握住门把一转,却发现自己打不开门。房门似乎上锁了。不过他并没有看到门锁。

(为什么?)

大概是从外面上锁了吧?他独自一人待在这间破烂的房间,而且这间陌生的房间显然不怎么适合人居住。脑海中突然浮现小说里面常见的地牢。若世界上还有地牢,或许就像这个地方吧。

(为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关在这种地方,更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依稀猜得出来自己一定出了什么事,才会被关进这个不寻常的地方,然而当他试图回想出事之前的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却发现记忆一片模糊,只剩下几个无法连结的片断画面。

试图让自己清醒的他一边甩头,一边转动门把。这时脚步声从门的另一端传来,他不由得松开门把退到房间的角落。一阵开锁的声响之后,房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了。门外依然没有亮光,不过在一片昏暗之中,他还是清楚的看到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醒来啦?”

这个面带微笑的年轻男子似乎有些眼熟,可是他却怎么也想不出对方到底是谁。他不认为对方是个危险人物,却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年轻男子的身上散发出莫名的威严,让他感到若有似无的不安,然而他也不知道这种不安到底从何而来。

男子若无其亭的走近,他却在心中大喊“不要过来”。无法言喻的恐惧感让他全身颤抖,却又在同一瞬间感到内心无法忽略的空虚,这两种互相冲突的情绪顿时让他感到狼狈不已。

感觉不太对劲。就好像迷失在恶梦当中一样,空虚和不安同时袭上心头,他觉得自己似乎被隔绝在真实的感觉之外。

“用不着这么害怕,村迫正雄。”

年轻男子说话了,这时他才猛然想起那就是自己的名字。

“我是你的朋友,用不着害怕。你先冷静下来,我再慢慢的跟你解释。”

正雄摇摇头,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房间的角落。他很想叫对方不要再靠近了,却怎样也无法出声。声带正常,也不是无法表达,就只是很单纯的发不出声音。

男子点点头,仿佛发现正雄的窘样。

“我叫做辰巳,以前见过面吧?不要这么害怕,我是你的朋友。你先试着深呼吸看看。这样子就能说话了。”

黑暗之中的正雄拼命摇头,却还是依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浮上心头,正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是隐约觉得这似乎不叫做深呼吸。他试着在脑海中搜寻,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适当的辞汇,来解释心中的奇妙感受。

“不要慌,冷静一点。”辰巳又往前走了一步。只要他一伸手,就会碰到正雄的肩膀。“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今天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消除你的恐惧。”

正雄摇摇头。当场蹲了下来。心中累积的不安已经逼近临界点,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不要过来!”

好不容易才吐出这句话,正雄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十分沙哑,同时也察觉到,自己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我叫你不要过来!”

“好吧。”露出微笑的辰巳往后退了一步,就地坐在塌塌米上面,看着靠在墙上的正雄缓缓坐倒。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

“……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的家。”

“这里不是我的家!”

“好吧。那就称为避风港好了。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正雄拼命的摇头,他完全听不懂对方到底在说什么。辰巳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却流露出同情正雄的眼神。

“我知道你现在的脑中一片混乱。听到我把这个陌生的地方称之为家,也难怪你会无法接受。没错,这间房间对你来说十分陌生,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更不知道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隐约察觉到这整件事似乎不太寻常。你是不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被说中心事的正雄点点头。他虽然下意识的对辰巳感到恐惧,然而了解自己内心感受的辰巳却又让正雄产生莫名的安全感。

“也难怪你搞不清楚状况。正雄,其实你已经复活了。”

正雄的脸上露出怀疑的神倩。

“我今天就是来恭喜你的。”辰巳露出微笑。“不过你大概还不清楚复活所代表的意义吧?没关系,大家都是如此。每个人在刚复活的时候,都会像你一样不知所措,过一阵子就好了。到时你一定会发现自己是何等幸运,竟然能够成为大家的一份子。”

说到这里,辰巳看着正雄。

“知道身上穿的是什么吗?”

正雄低头看看自己,发现身上穿着白色衣物,而且到处都沾了泥巴。

“这是……”

“寿衣!而且还是左仞。知道为什么吗?”

正雄低头看着身上的白衣,脸上的表情十分惊讶。替死人换上寿衣的时候,不都是左仞吗?正雄拼命搜寻脑中的记忆,然而却一无所获。

“没错,你已经被埋葬了。”

“不可能。”正雄发出呻吟,却只换来辰巳同情的微笑。

“也难怪你不相信,不过这一切都是事实。他们以为你死了,将你埋入土里,如今你又重新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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