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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想起几年前的巴欧雷。虽然巴欧雷和他的牺牲者都被村民处理掉了,不过根据斯拉夫民族的传说。吃了遭到VAMPIRE袭击的家畜之后,也会成为另一个VAMPIRE。因此村民认为巴欧留当年一定吸过家畜的血。如今吃了那些家畜的人成为VAMPIRE,再度让全村陷入危机。于是在军医的见证之下。村民纷纷挖掘可疑的坟墓,将墓中的遗体进行解剖。其中有几具尸体没有腐烂的迹象,村民们将这些尸体视为VAMPIRE,当着众人的面烧毁,然后将灰烬倒入河中。那名军医将验尸以及解剖报告汇整之后,连同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起写成报告书。呈给皇室。”
“这份报告书现在应该还找得到吧?”
“没错。VAMPIRE的传说和惊人的习俗让当时的欧洲人大为震惊,纷纷开始收集跟VAMPIRE有关的资料。不过‘苏醒的死者’并不是斯拉夫民族独有的传说,类似的说法可以在古埃及、罗马甚至是居尔特传说当中找到。非但欧洲地区如此,类似的传说甚至还扩及到亚洲地区,成为最普遍的民间传承之一。不过欧洲人现在已经将VAMPIRE视为一种迷信,唯独斯拉夫民族至今依然深信不疑,许多生活习惯和宗教习俗都跟VAMPIRE有关。”
“嗯。”
“十六世纪的欧洲饱受鄂图曼土耳其帝国的侵略,当时帝国的大军将巴尔干半岛以及东欧地区纳入版图,挥军西征打算包围奥地利。对于欧洲人来说,十六世纪的鄂图曼土耳其帝国无疑是来自东方的强大威胁,不过情势在十八世纪的时候开始逆转。十八世纪初期。塞尔维亚和瓦拉基亚被割让给奥地利,从此纳入欧洲的版图,于是欧洲人再度邂逅占领地居民的神秘传承以及特异风俗。或许可称之为两百年之后的相遇吧?”
“原来如此。”
“不过类似的传说并不只存在于斯拉夫民族。人们总是畏惧死亡,对死者敬而远之。他们认为死亡是会传染的。因此极力围堵死亡的扩散。这种对死亡的恐惧化成妖魔鬼怪以及民间传承的形象,散布在民间。
生活圈子里一旦出现不寻常的尸体,就必须赋予合理的解释,而自坟墓起身袭击人类或是家畜的VAMPIRE,无疑对各种不可解的现象提供了最恰当的诠释。生前作恶多端、死不瞑目或是英年早逝都会让死考成为VAMPIRE,这就是斯拉夫民族对人类为什么会成为VAMPIRE所提出的解释。除此之外,酗酒、背德、恶魔这些负面的名词更替VAMPIRE的出现背书。
VAMPIRE的牺牲者也会成为VAMPIRE。死亡就最以这种形式无限扩散。为了遏止死亡的传播,斯拉夫民族发展出琳琅满目的驱邪方法。他们认为芳香、锐利的金属以及驱魔法术,是消灭VAMPIRE最有效的办法。没错。大蒜的确可以用来赶走VAMPIRE,然而我认为就此认定VAMPIRE畏惧大蒜似乎还有待商榷。”
敏夫叹了口气。
“……以毒攻毒?”
静信点点头。
“没错。类似的东西可以用来治疗类似的疾病,因污秽而起的疾病,可以污秽来治疗。以前人们将恶臭视为疾病的一种,我猜VAMPIRE应该带有令人俺鼻的恶臭才对,所以他们才相信只要以大蒜的强烈香味来加以对抗,就能破除VAMPIRE的诅咒。”
“有道理。”
“总而言之,斯拉夫民族认为大蒜可以用来对付VAMPIRE。你认为村子里一连串的死亡是吸血鬼造成的,若事实真是如此。照理说大蒜也应该对他们有用才对,不过我对这点持保留的态度。大蒜可以用来对付VAMPIRE的说法不是实验的结果,更不是观察而来的结论。应该只是当时的人们用来诠释‘强烈的芳香可以驱除强烈的恶臭’的一种表现方法而已。”
“不过……”睡眠不足的敏夫强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有时传说本身隐藏着几分真实性,这点也不容否认。你不是说世界各地都有跟死者复活有关的传说吗?其实这个村子也有。这就代表了死者复活是个十分普遍的现象,大家也都知道死而复生的亲人会带来死亡,所以才会将这个事实改编成传说,代代流传下去。若我猜得没错,那些传说当中应该也会提到对抗他们的方法才对。”
“当然。”静信叹了口气。“这当然是很普遍的现象,世界上找不到不会死的人嘛。死亡的结果就是留下一具具的尸体,全世界的每个角落都看得到死亡的产物。VAMPIRE是世人将死亡的恐惧加以形体化的产物。所以世界各地自然都看得到类似VAMPIRE的传说。”
“可是……”
“就像每一支民族都有自己的信仰一样,没有哪一支民族不畏惧死亡。对死亡的恐惧促使人们寻找掌管生死的存在。每一种社会都会出现尸体。死者总是会让活人联想到死亡,联想到掌管生死的存在,联想到死亡的诅咒。人们总是祈祷这种诅咒不会降临在活人身上,祈祷死者不会复活、重新回到活人的社会,祈祷那些死而复生的人离自己愈远愈好,所以才会发展出许许多多的防御策略。比如说绳文时代的屈葬法就是为了让死者无法动弹。或是在棺木上面放置重石阻止死者爬出,这些都是最好的例子。”
敏夫沉默不语。
“在人们的心中,尸体无疑是彰显出死亡确实存在的证据。有时死亡具有连续性,若是疾病造成的大量死亡。其连续性更是不言而喻。虽然人们不了解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却承认死者与连续性死亡之间的关系,他们将这种连锁关系解读为先行死去的人把活人带走,因此才会在尸体上钉上木桩,打算切断这种连锁关系。”
静信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再度玩味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事实。
一旦证明了自己的确存在,死亡的现象不免会让每个人的内心产生动摇,这就是人类为什么畏惧死亡的原因。
“人生于这个世界。就注定要走向死亡,没有人能够幸免于难。
一旦正视这个事实,人类就很难否定死亡的存在。当人们欠缺医学方面或是跟死亡有关的知识时,由于无法否定死亡的存在,因此只好以各式各样的方法加以解释,甚至自行发展出一套系统,将死亡从未知的世界导引到已知的范畴,于是VAMPIRE出现了,吸血鬼出现了,死而复生的说法自然不陉而走……”
所以无法以这些民间传承的说法,来证明吸血鬼的存在。照理说应该如此才对。
“你说村子里有吸血鬼,或许真是如此。说不定吸血鬼这种生物一直存在于世界,也难怪各地都会出现跟吸血鬼有关的传说。或许如你所言。这些传说所透露出来的某些情报真的是古人对抗吸血鬼的经验法则。我们也可以如法炮制来击退吸血鬼也说不定。问题是你所说的吸血鬼到底是什么?
VAMPIRE是死而复生的尸体。以吸取人血维生。希腊的吸血鬼叫做布里科拉卡斯,跟VAMPIRE同为死而复生的尸体,不同的是前者未必会吸血。除了这两种之外,还有一种叫做拉米亚的女吸血鬼,主要吸取孩童的血液维生,不过并不是死而复生的尸体。
血液通常被视为生命的泉源,生命和血液之间往往存在着一种因果关系,非自然死亡或是身体衰弱,几乎都是因于血液的不足或是血液遭到感染。在这种情况之下,人类创造了吸血的魔物。这种魔物会攻击人类。吸取人类的鲜血。造成受害者的身体逐渐衰弱,最后步入死亡之路。或许古人就是想藉着这种魔物的存在,来说明无法理解的死亡吧。
而除了‘吸血的魔物’之外,人类还发展出‘死而复生’的传说。
人类无时无刻畏惧着死亡,他们总是担心死者的尸体会从墓穴当中爬出来。为了不让尸体死而复生,人类往往会对死者施以法术。或是举行各种驱魔仪式,为的就是不让死者再度回到阳间。既然有死去的肉体重新复活的例子,当然也少不了死者的灵魂回到阳间的个案,然而对活着的人来说,这也是不折不扣的死而复生,回到阳间的亡魂照样会对活人造成伤害。他们是死神的尖兵,存在的意义就长威胁活人的生命安全。
村民口中的‘死而复生’,其实就是‘苏醒的尸体’,不过却不具有实体,严格说来应该介于没有实体的亡魂以及具有实体的VAMPIRE之间。虽然一样是苏醒的尸体,却不像VAMPIRE拥有活生生的肉体,姑且称之为半透明的存在好了。这种半透明的存在一样是死神的尖兵,却不会吸血。
好了,你所说的吸血鬼到底有何特征?从之前的叙述来看。应该是死而复生的尸体吧?若只是会替村子带来灾难、却不会吸血的魔物就是你所说的吸血鬼,那我们或许有必要再重新检视一次民间传说的描述才行。若会吸血、却不是死而复生的尸体。那就不能称之为吸血鬼。我好奇的是吸血这个条件真的很重要吗?抑或是必须同时兼顾双方面的条件才行?”
敏夫依然保持沉默。
“世界各地几乎都看得到跟死而复生有关的传说,吸血魔物的传说更是普遍存在于每一支民族。如果你真的想参考传说中的描述,就必须先定义吸血鬼必须符合哪些条件才行,然后再从世界各地的民间传说当中筛选出条件一致的叙述才行。不过我并不认为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可言,毕竟传说中的吸血鬼都只不过是将人类的恐惧心理加以表象化的产物罢了。就像村子里的死而复生其实就是疾病的暗喻。即使传说中有提到预防方法或是对策,也不出消灾解厄的范畴,要不就是将预防疾病的知识加以传说化的产物罢了。”
“……可是现在发生在村子里的并不是疾病,难道不是吗?”
这次轮到静信默然不语了。
“这不是什么暗喻,更不是什么象征,村子里真的有一群人四处吸血,造成为数众多数的村民不幸丧生。而且村子里的死亡具有连续性,感染范围也有逐渐扩大的趋势,否则就无法解释为什么会跟传染病一样呈现波浪状起伏了。每次一到高峰期,死亡人数就会大幅增加,这很明显的就是受到感染。被他们选中的牺牲者也会成为吸血鬼。然后将感染范围逐渐扩大。这一定是吸血鬼干的好事,除此之外不做他想。”
就在静信叹了口气的时候,两人突然听到细微的撞击声。突然传来的声响让静信和敏夫不由得停止讨论,坐直身子四处张望。就在静信打算开口说话的时候,同样的声响又传来了,听起来好像是有人在外面朝着窗户丢东西的声音。敏夫慢慢的站起来,朝着恢复室走去。
他从门上的玻璃窗朝着恢复室看了几眼之后,无声无息的推开房门。
清脆的撞击声再度传来,听起来比前两次更为清晰。没错,的确是物体撞击玻璃窗的声响,而且很明显的就是恢复室的这扇窗户。有人站在外面朝着窗户丢掷小石子。除了撞击声之外。两人还听到小石子碎裂之后沿着墙壁一路滚下去的声音。
恢复室的窗户早已封死,只留下两侧的气窗而已,根本无法出入。而且这里是二楼,想要接近窗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静信却觉得窗子外面真的有人。
又是一声清脆的撞击,紧接着是十分清晰的说话声,好像就在旁边似的。仔细一听,两人赫然发现那居然是节子的声音。
“我在这里。”
敏夫飞快的冲进恢复室。静信也连忙跟在身后。桌灯的亮光依然如故,节子睁大了双眼盯着天花板,完全没注意到飞奔而入的敏夫和静信。
敏夫看了节子一眼,立刻冲向窗户边拉开百叶窗。
静信也连忙走到窗边,窥视着窗外。这时一块小石头撞上玻璃窗。静信却看不到丢掷小石的人影。整个后院一览无遗,靠近窗户的地方除了出入口的小灯之外,没有任何光源,举目所见净是一片漆黑。就算有人藏身在阴暗处,也很难看得出来。
“我在这里。”
节子的说话声再度传来,不同的是这次听得更清楚。敏夫二话不说,立刻打开气窗。
“这里是我的医院!”敏夫对着窗外咆哮。“谁都不准到这来撒野!立刻给我滚回去!”
敏夫的咆哮消失在黑暗之中,没有任何反应,就像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上覆颂台词一样。就在静信露出苦笑的时候,黑暗之中突然传来沙沙的声响,那是拨开枝叶的声音,以及踩在草地上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静信努力睁大双眼。他看到了一个若有似无的黑影,不过这也有可能只是视网膜的恶作剧。脚步声穿过漆黑的庭院,朝着提防的方向移动,不过这也有可能只是耳朵的幻听。
过了没多久,敏夫重重的呼了一口气。静信回头一看,节子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
敏夫的怒骂声奏效了吗?抑或是对方不愿意暴露行踪?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神秘访客今晚终于出现了。
第三章
静信一直透过百叶窗的间隙往窗外窥伺,直到早晨的太阳升起、窗外的景色清晰可见之后才作罢。神秘访客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松了一口气的静信回头望向病床,只见节子睁开惺忪的双眼。一旁的敏夫发现节子醒来之后。立刻蹲在她的床边。
“早,感觉如何?”
节子眨眨眼,呆呆的环视四周,之后才缓缓的点点头。
“还好……院长早。”
“你看起来比昨天更有精神。”
“嗯。”节子的回答十分有力,让敏夫感到有些意外。发现静信也站在床边之后,节子以惊讶的神情看着敏夫,却只见敏夫笑了笑。
“副住持只是来探病而已。嫌他碍眼的话,我倒是可以替你挂上谢绝会客的牌子。”
“院长真爱说笑。”节子露出笑容。“劳烦副住持特地跑这一趟。还真是过意不去。”
“哪里哪里,好点了吧?”
“应该好多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的感觉了呢。”
“我看也是。”敏夫仔细观察节子的脸色。“……嗯,的确康复许多。”
“或许是睡得比较好的关系吧?前阵子总是觉得自己睡不够,即使早上睁开眼睛,也还是想睡得很。”
“哦?你昨天半夜突然醒过来呢,有印象吗?”
“什么?”节子睁大了双眼。“没什么印象。我真的醒来了吗?”
“应该是吧?我还听到你不知道在跟谁说话呢。”
“真不好意思。”节子笑得很腼腆。“大概是在说梦话吧?”
“听起来十分清楚,应该不是在说梦话才对。当时我还以为病房里面有人呢。”
节子眉头深锁。凝视着白色的天花板。
“经院长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自己似乎做了个梦。梦到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印象中好像是有人来找我的样子。”
“有人来找你?”
敏夫故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反问节子。
“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奈绪的样子。奈绪的七七四十九日就快到了嘛。”
“嗯……”
“大概是七七四十九就快到了,所以才会梦到她吧?”面带微笑的节子显得有些落寞。“虽然还没替她除忌,不过七七四十九毕竟是个大日子,当然要替她办场隆重的法事才行。这件事情我一直挂在心上呢。也不知道是前天还是大前天,我也梦到奈绪回来了,当时的心情真的是既高兴又难过。”
“之前你来看病的时候,好像没提到这件事。”
“只是一场梦而已嘛,再说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梦到奈绪回来固然很高兴,可是一想到她还不知道干康和小进的噩耗,顿时就觉得悲从中来。造化真是弄人啊……”说到这里,节子凝视着处空。“可是回头一想,奈绪不是已经死了吗?既然奈绪回来的话,干康和小进应该也会跟着回来才对,难道他们的死只是一场恶梦而已?惊醒过来之后,赫然发现这才是真实的世界,他们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嗯。”
“既然死去的奈绪来迎接我,那不就代表我已经活不久了吗?也不知道是想到这里才清醒过来,还是清醒过来之后才想到这里……”
“千万不要这么悲观,别忘了你还有德次郎跟其他的孩子呢。”
“说的也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说太多话的关系,节子的呼吸显得十分急促。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
“还是多休息一会吧。有没有食欲?”
“没有……”
“我请护士小姐送点米汤进来,多少喝一点吧。你现在正在打点滴,没有食欲也是正常的。”
节子点点头。敏夫拉着静信走出恢复室,四处张望确定没其他人后压低声音开口限静信说话。
“……原来是奈绪。”
“节子说那只是一场梦。”
“你相信吗?看来有必要去看看奈绪的现况。”
静信看着敏夫。
“怎么看?”
敏夫低声回答。
“挖她的坟墓。”
看到静信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敏夫露出讽刺的微笑。
“就算尸体再怎么生气蓬勃,你也不会认为那就是VAMPIRE,这点我早就料到了。怎样,什么时候有空?”
“慢着,你先等一下。”
静信才刚准备开口,就被桌上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拿起话筒的敏夫跟对方交谈,两人之间的对话十分简短。又是一通清展的电话,静信早已料到发生了什么事。果然不出所料,敏夫挂上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