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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经过了蒙马特仓库事件后，到入学考试之前，注定有一阵平静的时光。
杨老头拉着舒乔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了老长一番话，说得怜儿都已经进来换了五轮茶水了。舒乔膀胱尿液充盈，硬憋着听他讲，无意之下一看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一个生命之舟计划讲了两个多小时，这是在考验我心理素质和肾功能的综合能力么，这货究竟是妙手二郎神还是长舌二郎神啊。当杨老头一句“你明白我的意思么”出口时，舒乔如释重负地点头如捣蒜，连声道：“我明白，我明白，杨老先生对晚辈真是费尽苦心……”
“你这么懂事我就安慰多了，接下来的特训咱们也轻松多了。左右不过是个丛林生存，咱们先从实战演练这一块开始吧。哎哟我这尿有点急，先去轻松轻松了。”
杨老头说完捂着肚子就跑了，溜得比谁都快。老人家肾不好就不要跟年轻人梗了嘛，等等，他刚才说什么，实战演练？！
“哎，杨老先生。哎，杨老先生！我们还没说完……”舒乔连忙一边捂着膀胱一边追了上去。
没料到杨老头把门砰地一关，嘿嘿笑道：“年轻人就不要跟我争，房里头还有一间。”
只见一阵水柱溅地的声音传来，杨老头惬意地哼起了小曲儿。
“哎，不是。哎，我是说……我去！先上完厕所再说！”舒乔一转身急吼吼地朝房间里头冲去。
舒乔走后不久，洗手间的门轻轻晃开，杨老头提着裤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满脸心满意足。
“杨老！”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差点把他的裤子吓脱了，杨老头连忙攥紧裤腰带，反过头来一看。
“是怜儿姑娘啊，做什么去呀？”杨老头飞快地扎好皮带，看上去气定神闲。
“杨老不喝茶了么？”怜儿抹了抹鼻尖的汗珠笑道。
杨老头笑呵呵地招手道：“不喝了，不喝了，喝得肚子都快涨破了。怜儿姑娘，你跟我来，老头子有话跟你说。”
“好。”怜儿应了一声，放过茶具，脚步轻盈地跟着杨老头走去。
拐过几道走道，四周的装潢与舒乔所住的套间风格越来越不同。路有点长，怜儿走得鼻尖生汗。
终于走到了一个造型古朴的门里头，杨老头示意道：“坐，这是我的办公室，没有外人。”
“哦，谢谢杨老。”怜儿左右看了看，在一个包着牛皮的高脚凳上坐下。杨老头搬来一张云兽皮的椅子坐在了她对面，一霎不霎地看着她。怜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汗珠。
杨老头瞧着她脸上细细的汗珠，嘴里砸巴着，心中满是惊讶。
像，真是太像了，简直就像一个真的人一样。他赞叹着，凑近了微笑着问了一句话。
这句话亲切，和善，比起舒乔初见他时那严肃的模样不知好了多少倍。然而怜儿听清了他的话，却由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
虽然知道早晚会有人问，但却没想到会是现在，会是这么突然。怜儿一时忘记了该怎么回答。
那句话是：“怜儿姑娘，冯先生还好吗？”
怜儿睁大了眼睛，模样说不出的奇怪，反问道：“杨老，我不知道您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84章 怜儿的身世（上）
“老头子问你，冯先生近况如何？这么几个字，怜儿姑娘不至于听不懂吧？”
杨老头说着，脸上依旧是温和可亲的表情。
“哪位冯先生？怜儿不认识什么冯先生。”怜儿眨了眨眼晴，语气十分无辜。
“姑娘年纪轻轻，记性就这样差。前不久我跟舒乔跟谈起过的，你当时也在场呢，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杨老头笑了笑。
“怜儿不记得有谈过姓冯的人。”
“当真？”
“啊，难道是说那个冯道逢？”怜儿“恍然大悟”。
“你跟舒乔倒是般配，都是一样的爱耍糊涂。”杨老头摇头，“我说的自然不是那个小字辈。”
怜儿的俏脸不自觉地红了红。
“怜儿姑娘啊，冯先生照顾了你这么多年，教会了你怎么为人处世，怎么在人类的世界生存，你就这样报答他，把他的名字忘记，隐瞒他的消息，嗯？”杨老头盯着怜儿，终于说出真正想说的话。
“您是……冯先生的朋友？！”怜儿捂着嘴，呆呆地看着杨老头。
“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你不怀疑，倒是难得。快跟我说说冯先生现在过得如何，在哪里生活？”
怜儿用怀疑的眼光看了他许久，看得杨老头一张老脸都快挂不住了，才摇了摇头道：“我不相信，刚才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怪我。”
杨老头一窒，没好气地道：“得了吧，姑娘，你是生化改造人这我一早就看出来了，你再遮掩也没有用。”
怜儿闻言眼神一敛。她本是极乖巧漂亮的女孩，可那双乌黑的眼神一瞪，霎时仿佛从地狱里吹来的冷风一样，让杨老头不禁心头一寒。
如果温柔可爱的一个女孩，一瞬间就能变得让人胆寒，这女孩的身世实在让人费猜，杨老头心中一凛。
“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杨老头慌忙摆手。
“晚了！”
一声刺破空气的爆鸣传来，怜儿的粉拳飒然飞出，向他打来，威力之大气势之强与她娇弱的气质简直判若两人。之前还会叮嘱舒乔不要对杨老头无礼的怜儿，在出手时却毫不留情。杨老头情急之下只来得及竖起一根指头，像是点着顽皮孩子的额头一样，看似云淡风轻地点在了怜儿的粉拳上。
一根指头看起来并不能敌过一个拳头，杨老头既要挡住这一击避免自己受伤，又要保证不伤到怜儿，好让她待会冷静下来，因此并不敢用多少力。然而这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好事，杨老头畏手畏脚，怜儿却没有那么多顾忌，粉拳砸中指头，将指头砸偏，指头顺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向手背折去。眼看杨老头的手指就要折断，指骨断裂的骨茬将会刺破皮肤和血肉，造成并不是最难治愈、但绝对是最痛苦的创伤。就在这时，让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杨老头的手指头像是面团一样，柔若无骨地向后拗去，怜儿的拳头与它擦肩而过，根本没对这根命悬一线的手指头造成任何伤害，余势稍减地向杨老头的肩窝袭去。
粉拳正中骷髅坑，杨老头肩窝受伤，暂失一局。
“怜儿姑娘，你听我说……”杨老头挥舞着手喊道。
“不听！”怜儿抬腿一脚，踢向杨老头的小腹。
“你这孩子，我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还是怎地……”杨老头看似老迈，闪躲的动作却快如闪电，左脚后撤的同时腰部一扭右手一伸，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叹为观止。
杨戬虽老，到底是曾经纵横恣意，影响了泛亚大陆整整一代夜行者（注1）的人物，虽然十几年没有动过真格的了，但年轻时四处挑战培养起来的战斗直觉，却是没有一丁点退化。
反观怜儿，虽然力量大得殊奇，但是战斗技巧却平平无奇，只两下子就让杨老头抓住了弱点，其中第一招出拳还是因为她猝然发难，杨老头来不及做出有效的反击，加之有心相让，才吃了一点儿亏。
杨老头一伸手抓住怜儿的手腕，怜儿一脚落空，左手又受制，也不见杨老头如何用力，可就是怎么也拉不开。抬起左脚想故伎重施，可是左手受制下也使不得力，只得放弃。
“虚伪的人类老头……”怜儿开口一句，几乎让杨老头气吐血。
“想我堂堂妙手二郎神，居然被蔑称成了人类的老头……算了，多说无益，只是姑娘你也太急躁了些，这样就想要了老头的命么？”
“有何不可。”怜儿怒道。
“当然不可，我是你老师的老朋友，你想被你老师爱出师门吗。”
“什么逐出师门，我不懂。冯先生不是我的老师，你也不像冯先生的朋友。”怜儿说道。
“我怎么不像你老师……冯先生的朋友？我们当初还同张床一起睡过。”
“天哪，冯先生居然和你……”怜儿惊讶地捂住了嘴，眼睛睁得溜圆几乎能塞进去一个小铃铛。
“什么，别瞎想，我们是纯粹的朋友关系！”杨老头气急败坏。
碰上徐良夏的那个小兔崽子算计他杨老头都能隐忍不发，偏偏一碰到舒乔时最容易按捺不住，现在又多了这个叫怜儿的小妮子，偏她还是个改造人。
“你不像冯先生的朋友。”怜儿重申，“冯先生怎么会有你这么吊儿郎当的朋友，而且还这么老了。”
吊儿郎当，这么老了，我看上去真的有这么差劲吗？杨老头泪流满面。
“喂，少女，别太过分了。”妙手二郎神杨戬（年七十八，男）威胁着握了握拳头。
怜儿顿时蹙起眉头，满脸痛楚。杨老头见她一言不发有些奇怪，一瞄她的手腕才省过来，连忙松开了紧握着的右手。
“疼的话应该吱一声。”
“也不是很疼，久了就习惯了。”怜儿咬了咬牙。
“还不到十八的孩子，年纪轻轻的说这么让人心疼的话。”
“你不是知道我是改造人了吗。”怜儿自知打不过杨老头，倒是一昂脑袋很光棍地说道。只是她这模样，模样怎么光棍都还是惹人怜爱。
“所以才让老夫感慨。”
杨老头叹了口气，转而问道：“是什么人把你变成这样的？据我所知，冯先生是不会做这样没有人性的事的。”
“猜错了，还真是冯先生做的，不过算不得什么惨无人性。”怜儿皱了皱鼻子，流露出了不经意间的可爱，“他是为了救我，没有办法才这样做的。不过具体我也不清楚，好像从那之后，从前的事就记不得了，没有一点印象。”
杨老头本来是不曾想到冯先生会做这种事的，听怜儿一开始的讲述还点了点头，可听到后边却皱着眉头心中惊诧。
虽也听说过改造人会让人类载体失去从前的记忆，不过据杨老头猜测那是为了更方便利用，武器是不需要人性的。但生化改造人也会这样？杨老头倒是不曾了解，这也是因为生化改造人的资料都十分珍贵机密，根本无从外泄。
然而记忆就这样消失了？这也太奇怪了。无论联合军部的科研人员是否解决了这个问题，杨老头都相信，冯先生肯定能将它解决的，他不是一般人，他是这世上最神奇的人，再怎么不可能的事他都能做到，让改造人保留记忆应该也是举手之劳。因此，当怜儿自述失去记忆时，杨老头下意识地便思索了一下其中的可能，一时产生了些许怀疑。
如果说这还不足以引起他的疑惑的话，那么另外一点就显得更加可疑。制造改造人不是刷个锅做个饭，这是迄今一直在科研攻关前沿的技术难题。在对一具人体进行改造前，再熟练的科学家都得提前准备好种种精密仪器，制定相关步骤程序，就这样还难免会失败。生化改造人比之改造人这种低级货就更加不得了了。
以联合军部的强大和富有，在研发生化改造人这一项目上也吃尽了败果，最后迫于庞大的经费开销和各方压力关闭该项目。成功研制出的近十名生化改造人，在一段时间内成为了联合军部各秘密部队单兵作战中的王牌，让复国组织和地下抵抗组织着实老实了几年。要说冯先生的才华，杨老头是绝对相信的，但是用转变成生化改造人这一方法救怜儿一命？这难道是心脏搭桥手术么！就算是，那也是石器时代的心脏搭桥手术，根本是不可能的好吗，何况听怜儿这口气还是随随便便就完成了，这可能吗！
冯先生的设备从何而来？
他如何得知那些被联合军部严密控制的技术？
他去哪里获得经费？谁给他的许可？
他从哪里得来的实验数据，来保证一次性成功？
还有，谁来帮助他完成这次非凡的“手术”，他难道不是一直孤身一人么？
种种疑问填塞杨老头的脑袋，让他不得不怀疑起了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而这怀疑让他充满了负疚感。
…………
注1：杨老头的自称，实际上只限于体术专长的夜行者。
最近错别字多了点，写完了也没多检查就发了。不过回头校稿的话有不通顺的地方我都会重新修改。唔，诸位多多包涵。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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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怜儿的身世（下）
这种负疚感让杨老头不愿再想这件事，但聪明的人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他们很难欺骗自己。无论再多想欺瞒，理智都会不断地提醒他们真相的存在，并且会让他们忍不住去思考去追寻，即使他们在情感上是多么地不希望。
杨老头老而弥坚，显然也是个聪明人，上一秒他还在戒赌的人一样力劝自己不要去想，下一秒却不受克制的想起了冯先生与军部交易的种种情形。
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他所想的恰恰是事实，只是现在他还无从证明罢了，而他也希望没有任何事实可以证明。才华与道德是两码事，它们往往不相统属，但这不应该发生在冯先生身上，杨老头希望这不是发生在冯先生身上。
“那么，冯先生现在怎么样了？”为免自己想象过度，杨老头特意岔开话题。
怜儿流露出了哀伤的神情：“冯先生已经去世了。”
“什么！？这不可能！”杨老头下意识地便反驳道。
“我也不愿意相信，但这是我亲眼看到的。”
杨老头抓住怜儿的肩膀，两眼通红：“说，冯先生到底在哪？”
“疼……冯先生真的死了。”怜儿一使劲掰开他的手。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杨老头怅然若失地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到了云兽皮椅子上，口中犹自喃喃道。
这是当今世上最命硬的男人，全地球的人都死光了也轮不到他，人类输掉了关摩塔星战争他也不可能输，不会输就不会死，他怎么可能会死？
“人老难免会死，杨老还请节哀。”怜儿见到杨老头这副样子，不禁勾起了伤心事，红着眼睛劝道。
杨老头呆滞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冯先生料到会有今天，知道您知道这个消息，特意吩咐我说，让您不要太过伤心。人吃五谷杂粮，难免生老病死，他是这样说的。”
“好一句人吃五谷杂粮，难免生老病死，你倒是看得开啊，冯先生。”
两行老泪从他脸上滑下，犁过皱纹的深深沟壑。杨戬已经有将近二十年没有流泪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已经落泪，直到怜儿递过纸巾时才呆呆地摸了摸脸颊。
“人老了就是容易矫情。”杨老头自嘲地笑了笑。
怜儿点了点头。会说这样的话，就表明他已经振作起来了。就像冯先生曾经说的，这世上除了身高，没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何况只是区区悲痛。
“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杨老头指了指椅子，示意怜儿坐下。
怜儿依言坐下，花时间整理了一下思绪。在这段时间里杨老头一直托着腮，神情不变地凝视着虚空中的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他是在想什么。
“这事要从我七岁的时候讲起。”怜儿缓缓说道。
“冯先生救了我后，并没有和我一起生活，我独自住在CA州的FoxTown。在一栋国家时代的老宅子里面，我独自住了三年零六个月，在那之前则是冯先生带着我在四大区之间不停迁居。可以说除了月球大区的军事基地，整个地球我都游荡遍了。”
“那段时间是冯先生和我在一起次数最多的日子，他总需要陪着我，在搬家和购置家用的时候，搬家的次数多陪我的次数就越多。等搬到FoxTown之后，生活总算是安定下来了，在那之后他只在每个周末回来一次，停留一夜，清晨便出门。在那之后他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逐渐减少到两周一次，三周一次，一个月一次，在我FoxTown之前，我有两个月没见到他，这让我印象深刻。每一次回来，他都是匆匆忙忙，神情疲倦，沉默寡言。当听到下楼的声音时我会跑去门边，这时他会给我一个拥抱和一些鼓励，只是他的眼神却有些闪烁。”
“在刚开始的时候，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会这样，于是我偷偷跟着他，尾随他穿过街区，穿过街边花园，穿过商业街和林立的高楼大厦，从迷宫一样的巷道里准确地走到他想要到的地方，脚步一点也没有迟疑。在一个吵闹又肮脏的小酒吧里，我见到他在最角落的一张圆桌上坐下，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走进来坐在他对面，递给了他一个信封，那时的环境太暗我看不清楚那个信封的模样，只看见他们脑袋挨得很近地细声交谈。因为我不能在酒吧里久待，只好转身离去，不知道接下来都发生了什么。我以为自己做得很隐秘，但当冯先生回来时，我能够很明显地看出他对我私自跟踪他很不满。在那之后他出门都会格外小心并且更加行色匆忙，我没有一次成功跟着他到目的地，也因此始终没能解开这个谜团。”
行色匆忙，到底是因为避免被怜儿跟踪还是事态越来越紧急了呢，杨老头心想。他不得不把自己的假设套入其中，他没法控制自己聪明的大脑不开动。
那时候他已经完成了对怜儿的生化改造，对联合军部应该不那么依赖了才对。他一直在忙什么？帮助制造更多的生化改造人？联合军部不是藏得住秘密的，如果又有了这样的武器，他们一定会首先向复国组织开炮，但这许多年来却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有一次，一个陌生的男人上门来找冯先生。当时我们还住在果阿，我认为没有人会知道我们的行踪，甚至邻居也不知道我们是谁，后来证明我的想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