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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理津子姐姐才告诉我的……”
“‘后来’呢?”
我乘胜追击,接二连三地提出问题。但是,怜子阿姨表情渐渐僵硬,然后忽然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就到这里吧,恒一君。”降低了声调,这样说道。
“你是知道的吧,怜子阿姨。”
“……”
“对吧,怜子阿……”
“像这种故事,总是喜欢添油加醋夸大事实呢。”
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去,这时候,从厨房的椅子上起身的外婆,用双手捂着脸。那动作就好像是尽量不看、不听我们的谈话的样子。
“目前,恒一君还是不要太在意比较好。”
怜子阿姨说道。站起来把身体挺直了,直直地盯着我这边。恢复到我所熟知的冷静的语调。
“有些事呢,想弄明白要看时机是否合适——一旦错过了,不如就这样不知道还比较好吧。至少,在下一次时机来临之前。”
4
第二个周四也是一样,从早上开始就没看到见崎鸣的身影。
马上就要考试了……她没事吧?
完全不了解鸣的学习能力还有学习成绩。话说回来,在上课中她被点名读课文或者是解题,像这样的场景一次也没见过呢。——但是,首先来说,按照现在这样总是请假的话,出席数不就不够了么?
如果把这些担忧告诉她本人,也一定会马上被她回嘴说“和你没关系吧”。
想着要不要直接和她联系一下呢。但是,仔细想一下,转校过来的我还没有拿到《班级名册》。所以她的住址和电话号码我都不知道。虽然说如果想知道的话调查一下也是很容易的事……
住址果然是在那个人偶店——不,人偶展览馆附近吧。而且像那天那样,会时不时地到店里看看人偶吧。——没错——定是这样的。
在某个地方也有关系很好的朋友吧。
眼罩下的左眼,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又是因为什么事变成那样的呢。也许本来身体就不太健康。因为这个,所以上体育课的时候总是在旁边看着,也总是休假不去学校……啊啊不对,或者是……
我总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过班级中担心着这种事的只有我一个人——或者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不去想。算了,因为这种事也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的。
在这当中——
这是午休过后,为了上第五节美术课而向美术室所在的0号馆走去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我无意之中回过头仰望校舍的屋顶,发现了她的身影。
上上周上学的第一天,她就坐在操场树阴下看着我们上体育课,现在的情形几乎和那个时候一样。她就在四周围绕着的铁栅栏那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和我在一起的是喜欢蒙克的望月,我只扔下一句:“等等我。”然后就朝着我不久前才刚从那里走出来的钢筋混凝土校舍——C号馆的方向飞奔而去。冲刺似的跑上了楼梯,然后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通往屋顶的钢制大门。
——就在这个时候。
碰巧今天放进校服口袋里的手机,一边发出闷闷的呜呜声一边震动着。什么事?是谁?正好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
我走出了门外,一边搜寻着鸣的身影,一边拿出手机放到耳边。
打电话来的是勅使河原。
“没事吧,你。”
“嗯?什么事,忽然打电话来。”
“觉得不妙了才给你打电话了。赤泽那家伙好像很焦躁不安呢,现在这样也许会让她更歇斯底里了。”
“什么意思?为什么赤泽会这样。”
“我说啊,榊……”
沙沙沙沙……被宛如沙尘暴一样的杂音干扰着。但是我想这都没关系,因为这个时候的屋顶,正呼呼地吹着强风。
“……听好了。”
在风声和杂音当中,勉勉强强能听见勅使河原的声音。
“听好了,榊。不要和不存在之人来往。很不妙啊,那样。”
……什么。
在说什么呢,这家伙。
“还有……听得见么。喂,榊。”
“——啊啊。”
“还有呢,昨天说的二十六年前的事……你很在意吧。”
“啊啊,是的。”
“本来之后我想找你谈谈的,下个月再告诉你吧。所以说呢,总之这个月要全身心投人考试……”
沙沙沙沙,嘎嘎嘎嘎嘎……杂音越来越大,突然手机信号也断掉了。
究竟是什么,越来越不明白了。有些生气地重新打电话过去,但是怎么也接不通,于是我关掉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看了看不停地刮着强风的屋顶,然后每个角落都检查过了。
——但是,到处都没有人的身影。
5
第二天,鸣和往常一样出现在教室里。
但是我却没有主动和她说一句话。并不是因为在意昨天敕使河原打来的电话——定不是因为这个,我想着。但是感觉上不只是没有和她说话,好像连接触都很抗拒呢——
敕使河原也是,在那之后便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虽然我很想找他问个清楚,但是他也许是想回避我吧,完全没有接近我这边。
——真是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四个周六,按照惯例学校放假……我预约了市立医院的门诊,但是身体情况没有什么变化,所以打算取消预约延期一周再去。外婆应该也没有什么意见吧。过了这周就是期中考试了。最好还是稍微准备一下吧。也许能“轻松搞定”吧,不过说实话,我也是个非常小心谨慎……不,应该说非常认真的中学生呢。
……就是这样。
抑制住想要再次去御先町的人偶馆看看的心情,最终哪里也没去一直呆在家里直到周末的晚上——
手机响了两次。
第一个电话是从遥远的印度教之国打来的。用和上次一样的语气不断重复说着“印度真热啊”的父亲阳介,主要问了一些譬如“在那之后,身体没事了吧”之类的身体方面的问题。我告诉他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他马上回答我说“嘛,差不多应付一下就行了”。这个父亲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儿子,咳,不是那种就算他允许了也不会差不多应付一下的人呢……
第二个打电话来的人,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是市立医院的水野小姐打来的。
“身体还好吧?”
听到她说的第一句话,我马上就知道是谁了。同时,自然而然地感到紧张。
“前段时间的事——不过其实也已经是两周前的事了,还记得吧。四月末在医院里死去的女生的……”
“嗯嗯,当然记得。”
“那个女生的事呢,之后我也一直很在意,所以稍微去确认了一下。果然呢,名字好像是叫做misaki。不是masaki而是misaki。”
“misaki是姓氏吗?还是……”
“不是姓氏,而是名字呢。”
不是“见崎”吗。——那是什么呢?
“汉字怎么写呢?”
“未来的‘未’,开花的‘咲’,未咲。”
“未咲……”
“姓氏好像是藤冈哦。”
藤冈未咲么?
我不由地陷入沉思中。
为什么那个藤冈未咲是见崎鸣的“半身”呢?为什么……
“榊原君想了解这孩子的事的原因是?”
水野小姐问道。
“说好哪天要告诉我的吧。”
“啊……那个,那个。”
“并不是要你现在马上告诉我。不过总有一天啦。”
“嗯嗯……好的。”
“话说回来,恐怖少年最近有看什么书么?”
她突然转移了话题,把约定的事丢到一边。我一边回答着:“啊啊,有的。”一边瞄着正好在我手边的书。
“我看看,文库版的《洛夫克莱夫特全集》第二卷。”
“哦哦。”听到她用一如既往的语调碎碎念叨。
“还真有兴致呢。——学校那边不是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么?”
“嘛,在学习的空当看看。”
虽然我这么回答着,但是时间比例却是完全相反的,在看小说的空当学习一小会才是真实情况。
“真有出息呀,恐怖少年。”
水野小姐愉快地说道。
“真想让我弟弟也向你学习一下呢。恐怖小说自然不用说,对于读书一点兴趣也没有。脑袋里就光想着篮球篮球。我们姐弟之间平时基本上没有交流。”
“你还有个弟弟么?”
“有两个呢。那个篮球少年的话,和榊原君是同一个班。”
“啊,这样啊。”
“另一个已经上高二了,这家伙还是体育方面的肌肉男。除了漫画以外什么书都看。很有问题吧。”
“哈啊。”
怎么说呢,难道不觉得周末一个人在房间看克苏鲁神话的十五岁少年才是“有问题”么……嘛,算了。
话说回来——说到这个,想起来了。
班里确实有个男生像水野小姐说的那样。很高,晒得很黑,从外表来看很明显是体育爱好者。虽然没有和他说过话,不过说不定那家伙就是水野小姐的弟弟?
也许在这小小的区域里,就算有这种巧合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吧。
“那个呀,水野小姐……水野小姐上中学时,也是在夜见北么?”
我忽然想起来,于是试着问问看。
“我是在南中呢。”
她回答道。
“我家正好在划分中学校区的分界线附近,所以每年都不同,有时候是北中有时候是南中。所以呢,我和年纪大一点的弟弟都在南中,但是年纪小一点的弟弟在北中……”
……原来如此。
这样的话冰野小姐一定不清楚那件事吧。二十六年前关于misaki的故事。
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之后我们围绕着共同的话题聊了一会闲话。
6
五月二十六日,周二。
一学期的期中考试,第二天——
从这一天的前一天夜里开始,已经是梅雨季节了么?像梅雨一样滴滴答答地下个不停。夜见北实施的并不是在校园内就要换鞋的“拖鞋制”虽然我觉得最近在学校里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碰到。)。除了去体育馆以外,在校舍内都可以直接穿着鞋走来走去——因此,在这种雨天,走廊和教室的地板上到处都是湿答答的鞋印。
第二科和最后一科语文的监考老师都是班主任久保寺老师——
发完考卷,“请开始答题”一声令下,教室里马上变得鸦雀无声。只有铅笔滑动的声音,偶尔还有故意压低的咳嗽声和轻轻地叹气声。虽然换了一所学校,但是考试中的氛围不管到哪里都差不多呢。
考试开始三十分钟的时候,有学生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出了教室。感觉到有声音和人影,反射性的往窗边望去,已经看不到鸣的身影了。啊啊,又这么快做完出去了么。
犹豫了一阵之后,最终我还是把答案放在桌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这样沉默着准备走出教室——
“已经做完了么,榊原君?”
久保老师把我叫住。我略微压低声音说道,“是的。那我先出去了……”
“还有很多时间呢,是不是再检查一下答案比较好呢。”
“不用了。没问题的。”
感觉到教室里传来低低地叽叽喳喳讨论的声音,于是我这样说道。
“因为我有信心。——我现在可以出去了吧。”
我望着刚才鸣开上又关上的那扇门说道。久保寺老师一时语塞,最终放柔目光,说道。
“这个随你自己。出教室可以,但是不能回去,要安静地在外面等着。后面有个临时教室。”
叽叽喳喳的声音在教室里蔓延开来。大家都往我这边瞥了一眼,那种视线就好像在说讨厌之类的吧。
也许他们觉得我是个目中无人令人讨厌的家伙吧。就算真是这样也无所谓了,而且……也无可奈何吧。
要问为什么呢?我不自觉地歪着头想着。
我们都采取了同样的行动,为什么会这样对待我,对鸣却什么也不说呢?这也太奇怪了吧。这种做法,感觉上,真的就像是……
一走出教室,马上就看到了站在走廊窗户旁的鸣。窗户打开着,飘进了一些细雨。但是她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目不转睛地眺望着窗外。
“真快呢,每次都是。”
我走过去,对她说道。
“是么?”
鸣依然望着窗外回答道。
“昨天和今天的五科考试,都是在中途交卷离开了教室。”
“榊原君是想说因为这样自己也跟着交卷了么?”
“不是……那个,因为语文我很拿手啦。”
“嗯。——那种问题也能轻松回答么?”
“那种?”
“在多少多少字以内概括内容,作者的目的是什么之类的。”
“啊,算是吧,差不多是这样呢。”
“我很怕那种问题。不擅长也不喜欢。数学和理科要好很多。因为正确答案就只有一个。”
唔——嗯,原来如此。我也很理解她想说的话。
“那这次考试,差不多都做出来了吧?”
“——是吧。”
“这个……没问题吧?”
“我是没问题的。”
“那个,但是……”
虽然想继续说下去,但是最后还是终止了这个话题。
在我的引导下,我们走到了挨着教室东侧的楼梯——姑且称它为“东楼梯”——的前面。鸣也打开了那里的窗子,刮进来的风夹杂着雨,她乌黑的短发在风中轻轻地飘动着。
“是个藤冈未咲的孩子呢。那天,在那家医院去世的是……”
我决定把周末从水野小姐那里听到的消息告诉她,试探一下——直望着窗外的鸣,微微地抖了抖肩膀——看起来像是这样。
“呐,为什么,那孩子……”
“藤冈未咲。”鸣轻轻地开口说道。
“未咲是我的……表亲。以前我们俩走得更近,关系更亲密。”
“亲密?”
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所以是“半身”么?
“关于上上周你和我说的事呢。”
我换了个话题。
“二十六年前三年三班的……那个怪谈的后来,究竟是什么呢?”
“有没有试着问问别人?”
鸣马上反问道。当我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她转过身来看着我,说道。
“谁都没告诉你吗?”
“啊啊……嗯。”
“——那就没办法了呢。”
她说完这句话便开始沉默不语,再次望向窗外。
我总觉得,在这里询问她那件事,她一定是不会告诉我的。
“有些事情,想弄明白要有合适的时机。”我忽然想起怜子阿姨说的这句有着些许分量的话。
“我说呢……那个。”
说着,和在人偶馆的时候所做的一样,用力地深呼吸。然后走到站在窗边的鸣的身旁,“那个呢,之前我也问过你。从转校过来以后,有些事一直觉得很奇怪——”
好像鸣又一次微微地抖了抖肩膀。我继续说道。“到底是为什么。班里的同学,还有老师,为什么会都对你……”
然后,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鸣就低声回答道。
“因为是不存在的东西。”
——听好了,榊,不要和不存在之人来往。
“怎么会……”
我反复地深呼吸。
——不妙啊。
“但是,怎么会……”
“大家是看不到我的,能看到我的只有榊原君,你一个人呢……如果是这样呢?”
这样说着的鸣,慢慢地把脸朝向我。没有被眼罩挡住的右眼突然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好像从那里看到了寂寞的眼神。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不,……怎么会?”
如果现在,站在这里闭上眼睛,三秒之后再睁开,她就会消失吗?——一瞬间,我陷入了这种想法当中,慌慌张张地看向窗外,躲避她的视线。
“怎么会这样……”
这个时候,我听到有人从后面的楼梯跑上来的声音。
7
那是慌张而急促的脚步声,与现在正在考试中的校园安安静静的氛围极不相称。发生什么事了么?这样想着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穿着深蓝色运动服的人。
那是体育课老师宫本老师吧。虽然到现在为止体育课的时候,我都还是站在旁边见学,但是体育老师的样貌和名字还是记得的。往我们这边跑过来的宫本老师,张着嘴好像要说什么似的,最终什么也没说就直接跑进了三年三班的教室。打开了前门,往里面叫了一句“久保寺老师”。
“久保寺老师,过来一下……”
不一会儿,正在监考中的语文老师,好像说着“发生什么事了么”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呼吸急促,肩膀上下晃动的体育老师说道“实际上呢”。我和鸣所站的地方勉勉强强能听到一点声音。
“刚才,有人联络我们……”
只能听到这一点。说着说着压低了声音。
不过可以清楚地看到宫本老师说“联络”的时候久保寺老师的反应。看起来他一听完,便惊吓到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表情僵硬,“我明白了。”紧接着他冷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