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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听说是农药的一种。被毒死了以后,好像还被榔头之类的东西重击了脑袋呢!”
“……”一种莫名的感觉浮上我的胸口。
“他那天晚上似乎去了一家平日经常光临的店里吃东西的样子,由当时吃的东西的消化状态看来似乎可以作出正确的推测,所以这个推测好像可信度非常高。啊!这些事情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我不置可否,但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推测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几点钟呢?”
“大约是十点到十二点左右,警方是这么说啦!不过其实啊,我那天有问他哦,说如果有时间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之类的。结果他拒绝了我,说是已经和别人先约好了。”
“这么说来,就是川津雅之和某个人约好要见面啰?”冬子说。
“好像是啊!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就应该穷追猛打地问出他要去赴谁的约了。”田村非常后悔地说道。
“这件事情,警察知道吗?”我问。
“当然啰!所以,他们现在好像也很积极地在寻找当时和川津雅之见面的人,不过听说现在还是毫无线索啊!”他说完以后,紧紧咬住下嘴唇。
当上香仪式结束,我正打算回去的时候,一个约莫超过二十五岁的女子走到田村身边和他打招呼。这个女人点点头之后,开口问道:“最近你没和川津先生碰面吗?”
“没错,因为从那次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一起合作了。川津先生应该也觉得自己跟我不太合吧!”
这个十分男性化的女人像个男人似的说道。不过,她和田村可能没有那么熟稔。在交换了这么两句话之后,她就对我们稍微点头示意,从我们面前走掉了。
“她是摄影师新里美由纪。”在她走远了之后,田村小声地告诉我。
“以前曾经和川津一起工作过呢!两人的足迹遍及日本各地,川津先生写纪行文,她则负责照相。应该在杂志上有连载哦!不过听说好像很快就停止了。”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呢!他再补上这一句。
这让我又再次发现自己对于川津工作方面的事一无所知这个事实。搞不好从现在开始,我会渐渐知道有关他的一切也说不定,只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5
葬礼过了两天之后的那个傍晚,我正在做着和以前一样的工作,感觉距离上次工作已经好久似的。这个时侯,放在文字处理机旁那具设计时尚的平面电话响了起来。拿起话筒后听到的声音,微弱的像是透过真空管传过来的。我甚至还以为是我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不好意思,能不能请您大声一点说话呢?”我这么说完后,耳边突然听到“啊”的一声。
“这个大小的声音还可以吗?”是个年轻女性的声音。因为有点沙哑,所以反而更听不清楚了。
“呃……可以了。请问您是哪位?”
“那个……我叫川津幸代,是雅之的妹妹。”
“哦。”参加葬礼的画面在我脑海中浮现。那个时侯,我只跟她点了点头而已。
“其实我现在在哥哥的房间里。那个……就是想说要整理一下他的东西。”她还是用着很难让我听清楚的声音说道。
“这样啊。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不用了,没关系,我一个人应该可以搞定。今天只是整理,运送就等明天搬家公司来的时候再处理就好了。然后那个……我打电话给你,其实有些事情要跟你讨论一下。”
“讨论?”
“是的。”
她要讨论的事情是这么一回事——她在整理雅之的东西时,从壁橱里翻出了非常大量的资料和剪下来的报章杂志。这些东西当然也可以当成他的遗物,直接带回静冈老家,不过若是这些东西能带给比较亲近的人帮助的话,她想雅之也会高兴的。如果可以,现在就叫快递送过来给我——这对我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他的资料,可说是自由作家挑战各种领域之后留下来的宝库。而且说不定还能透过这些资料,多了解一下活着时的他。于是我答应了她的要求。
“那我就尽快叫人送过去。如果现在马上送去的话,不要的东西还来得及拿去回收。那个……除了这件事之外,你还有没有别的事需要帮忙呢?”
“别的事?”
“就是……比如说有没有东西放在这个房间忘记带走啊?或是哥哥的东西中,有没有什么是你想要的?”
“忘记带走的东西是没有,”我看着摆在桌上的手提包,里头放着他房间的备用钥匙。“不过倒是有东西忘了还给他。”
当我说了忘记还给他的东西是备用钥匙时,川津雅之的妹妹告诉我直接用邮寄的就可以了。不过,我还是决定亲自跑一趟。一来用邮寄的很费事,而来我觉得再去最后一次已逝恋人的房间,也没什么不好的。不管怎么说,我们也交往了两个月。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过来。”川津雅之的妹妹的声音,直到最后都还是很小声。
他的公寓位于北新宿,一楼的一〇二号房就是他的住处。我按了门铃之后,在葬礼时看过的那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子出现了。瓜子脸,配上高挺的鼻梁,无疑是个美人胚子。可惜的就是乡土味太重了,平白糟蹋了那个漂亮的脸蛋。
“不好意思,要麻烦你跑一趟。”她低下了头,替我摆上室内拖鞋。
当我脱下鞋子、穿上拖鞋的时候,有声音从屋子里传来,接着某个人的脸出现了。
如果我记得没错,这张探出来的面孔正是在葬礼上见过的女性摄影师,新里美由纪。我们两人的目光一交会,她就低下了头,我也带着些微的疑惑对她点头示意。
“她好像曾经跟哥哥一起工作过。”雅之的妹妹对我说:“她姓新里,我跟她也才刚见面。因为她说之前受了哥哥很多照顾,所以希望我能让她帮忙整理这些东西。”
接着她把我介绍给新里美由纪:哥哥的情人,推理作家——
“请多指教。”美由纪用和葬礼时一样的男性化声音说完,又在屋子里消失了踪影。
“你有告诉那个人明天就要搬家的事吗?”美由纪的身影消失了之后,我问幸代。
“没有,不过她好像是知道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所以才来的。”
“是哦……”我抱着不可思议的感觉,暧昧地点了点头。
房间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书架上的书籍有一半已经收到纸箱里去,厨房的壁橱也空荡荡的,电视和音响则是只有配线被拔掉而已。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幸代替我倒了茶。看来这类的餐具好像还留着。幸代接着把茶端到在雅之房间里的新里美由纪。
“我常常听哥哥说起你的事。”她面对我坐了下来,然后用十分冷静的口吻说道:“他说你是一个工作能力很强,很棒的人。”
这大概是客套话吧!即使如此,却不会让我有不好的感觉,脸甚至还有点红了起来。
我一边啜饮着刚泡好的茶,一边问她:“你经常和你哥哥聊天吗?”
“嗯,因为他大概每隔一、两周就会回老家一次。哥哥因为工作的关系,常要到处跑来跑去,而我和妈妈最期待的,就是听他说些工作时遇到的事情了。我在老家附近的银行工作,所以对外界的事情几乎完全不了解。”
她说完,也喝了口茶。我发觉她讲电话时的小音量,应该是天生音质的缘故。
“得把这个还给你才行。”我从皮包里拿出钥匙放在桌上。
幸代看了钥匙一会儿之后,开口问我:“你和哥哥有结婚的打算吗?”
虽然是个令人困扰的问题,但也不是不能回答。
“我们从来没谈过这方面的事。”我说:“一方面不想绑住对方,而且我们都知道,结了婚只会为对方带来不好的影响。再者……嗯,我们也都还不够了解彼此。”
“不了解吗?”她露出相当意外的表情。
“不了解,”我回答道:“几乎是完全不了解。所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杀害,也没有任何头绪。甚至连他过去从事什么样的工作,我也没问过……”
“是吗……工作方面的事情也没说过吗?”
“他不愿意告诉我。”这才是正确的说法。
“啊,这样的话,”幸代起身走向放东西的地方,从一个装橘子纸箱般大小的箱子里,拿出一叠类似废纸捆的东西放在我面前。“这个好像是这半年来哥哥的行程表。”
原来如此,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各式各样的预定行程。其中和出版社的会议以及取材等等的,好像特别多。
我脑海里突然闪进一个念头:说不定和我的约会也写在这些废纸当中呢!于是我开始仔细翻查他最近的行程。
看到他被杀害之前的日期上方,果然记了和我约会的店名与时间。那是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的日子。看到这个,一阵莫名的战栗感突然向我心头袭来。
接着吸引我的目光的,是写在同一天的白天栏位,一行潦草的字迹。“16:00 山森运动广场”
山森运动广场,就是雅之加入会员的运动中心。他有时候会跑去那里的健身房流流汗。像这样的事情,我还算清楚。
不过令我在意的是,他最近脚痛,照理说应该是不能去健身房。还是说那天他的脚已经康复了呢?
“怎么了吗?”因为我陷入沉默,所以川津雅之的妹妹好像有点担心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回答道:“不,没什么。”
说不定真的有什么,不过我现在对自己的想法没有任何信心。
“这个可以暂时借我吗?”我让她看了一下手上的行程表。
“请拿去。”她微笑。
话题中断,我们两个人对话中出现了一小段空白,这时新里美由纪从雅之的工作间走了出来。“请问一下,川津先生的书籍类只有那些吗?”美由纪用质疑的口吻出声问道,她的语气中隐含着责备的感觉。
“嗯,是的。”
听完幸代的回答之后,这个年轻的女摄影师带着困惑的表情,稍微将视线移向下方。不过很快地,她又像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抬起头。“我说的不只是那些书籍,其他像是工作方面的资料,或是集结成册的剪报等等的,有类似这样子的东西吗?”
“工作方面的?”
“您是不是有什么特别想看的东西呢?”我向她询问。她的目光突然变得非常锐利。
我继续说:“刚才幸代打电话给我之后,已经把他的资料全部寄到我家去了。”
“已经寄了?”看得出来她的眼睛又睁大了一些,接着用那个瞪得老大的眼睛看着幸代。“真的吗?”
“嗯。”幸代回答:“因为我觉得这样处理最好……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见美由纪轻轻咬住下唇。她维持了这个表情一会儿之后,把视线转到我这里来。“那么那些东西应该会在明天送达你的住处吧?”
“这个我也不确定……”我看着幸代。
“市区内的话,应该明天就会到了。”她点点头,对着新里美由纪回答。
“是吗?”美由纪直挺挺地站着,好像在思考什么一般眼神低垂。过没多久她就再度抬起头来,感觉已经作出了决定。“其实在川津先生的资料中,有一件我非常想看的东西。因为工作上需要,所以不管怎么样一定要……”
“是吗?……”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浮起了奇妙的感觉。也就是说,她是为了拿到那份资料才来帮忙整理房子的。要是这样,在一开始的时候说清楚不就好了?我心里这么想,但是没说出来,只试探性地问她:“那你明天要过来我家拿吗?”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安心的表情。“方便吗?”
“明天的话没问题哦!你说的那个资料一定要明天一大早拿到吗?”
“不,明天之内拿到就可以了。”
“那就麻烦你明天晚上过来好了。我想到了那个时间,东西也一定已经送到了。”
“真是麻烦你了。”
“哪里。”
在我们决定了时间之后,新里美由纪又补上一句。“不好意思,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就是在我去你家之前,希望你先不要将那些资料拆封。如果弄乱了,我要的资料恐怕会很难找。”
“哦……好啊!”这又是一个奇妙的要求,不过我还是答应她了。因为就算资料寄到我这里,我也不会马上拿出来研究。
我们之间的话题似乎没有再继续下去的迹象,而我自己也有一些需要好好思考的事情,于是我站了起来。走出房间之际,新里美由纪又跟我确认了一次约定的时间。
6
这天晚上,冬子带了一瓶白酒来我家。原本她公司就距离这里很近,所以她常常在下班的时候顺道绕过来,也经常就这么直接在我家过夜。
我们一边品尝着酒蒸鲑鱼,一边喝着白酒。虽然冬子说是便宜货,但其实味道还不错。
当瓶中的白酒剩下四分之一左右的时候,我站起身,把放在文字处理机旁边的纸捆拿过来。这是去雅之家时,幸代给我的雅之的行程表。
在告诉冬子白天发生的事情始末之后,我指着行程表上那个“16:00 山森运动广场”。“我觉得这里有点怪怪的。”
“川津本来就有在跑健身中心啊!”冬子用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看着我。
“很奇怪耶!”我啪啦啪啦地翻起行程表。“看了这个行程表以后,我发现除了这天之外,其他地方完全没有写上和健身中心相关的行程。我之前曾经听他说过,他并没有特别安排固定哪几天要去健身,多半都是看看什么时间有空,就直接过去健身中心。反过来说,就是为什么唯独这天的健身行程会特别写下来呢?我觉得这件事有点诡异。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这阵子脚痛,照理说运动什么的应该会暂停才对。”
“嗯。”冬子用鼻子应了一声,歪歪头。“如果事情如你所说的话,的确有点怪。那你有想到什么理由吗?”
“嗯,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想,这会不会是他和某个人相约要见面的地点啊?”
冬子还是歪着头,于是我继续说道:“就是说,不是在下午四点的时候去山森运动广场,而是在那个时间和一个名字叫做山森的人约在运动广场碰面。会不会是这样呢?”
我看了他写的行程之后,发现有很多行程都是以时间、地点、场所的顺序来记录的,比方说像是“13:00 山田 ××社”这样。所以我才会试着用这种感觉来解读。
冬子点了两、三次头之后,说:“可能真的是这样吧!名字叫山森的人,说不定就是山森运动广场的老板哦!会不会是去采访呀?”
“这么想或许比较妥当吧!”我稍微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说:“不过我也有一种‘并非如此’的感觉。之前跟冬子说过了吧?他曾经告诉我说他自己被某个人盯上的事。”
“对啊!”
“那个时侯,他还对我说了‘原本是不应该让你知道的,但是为什么我会说出来呢?大概是白天那段谈话的关系吧’,这么一段话。”
“白天那段谈话?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因为他说‘没什么’。但是说不定我和他的这段谈话内容,在那天白天的时候,他也对某个人说过。”
“那天就是,”冬子用下巴对着那份行程表,“下午四点,山森……的那天嘛!”
“正是如此。”
“嗯。”冬子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我是觉得也有可能是你想太多了。”
“可能吧!”我老实地点点头,“不过因为心里像是打了个结一样,我想要赶快把它解开。明天我会打电话到运动广场去问问看。”
“你是想要跟山森社长见面吗?”
“如果能够见得到面的话。”
冬子一口喝干了玻璃杯里的酒,然后“唉”的一声,叹了口气。“我还真有点意外呢!没想到你会变得这么拼命。”
“有吗?”
“有啊!”
“因为我很喜欢他呀!”
我说完之后,把瓶子里剩下的酒分别倒入我们两人的杯子中。
第二章 他留下来的东西
1
最后冬子就留在我家过夜,隔天早上,她替我打了通电话到山森运动广场申请采访许可。因为她觉得用出版社的名字,对方会比较放心。
采访的申请似乎顺利得到允许了,可是对方对于和社长见面这个请求,好像有点犹豫。
“没办法跟社长说话吗?作家说无论如何都希望能够直接和社长见上一面,好好聊聊。”那个作家就是我。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冬子报上我的名字。想必是因为对方问了作家姓名的缘故。我的作品销售量不佳,对方应该不会知道这个名字吧?会不会就因为没听过这个作家,而一口回绝我们的请求呢?我感到有点不安。
不过,像是要消除我的不安一般,冬子的表情突然明亮了起来。
“这样子吗?是的,请稍等一下。”她用手掌盖住话筒,压低声音对我说:“对方说今天去的话没问题。你可以吧?”
“没问题。”
于是,冬子就在电话里面和对方决定了见面时间——今天下午一点在柜台。
“看来山森社长知道你的名字呢!”放下电话,冬子一边做出了一个V字形胜利手势,一边说道。
“谁知道?社长应该是没听过我的名字,但他可能觉得可以顺便替运动广场做宣传吧!”
“不是这种感觉哦!”
“你太多心了。”我的嘴角微微上扬。
从我家到运动广场只要一个小时就应该绰绰有余了,我算算时间,决定在中午之前出门。但是,当我正好把一只脚放进鞋子里时,门铃响了。
打开大门,就看到一个身穿被汗水濡湿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