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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下手来,沉着脸问:“无双呢?你老实交代,要是她有个好歹,我弄死你。”
医生惊慌的指了指玻璃门上的两行字。
这时候我才发现,玻璃门上贴着两个条。一个是:“防火防盗防医闹。医务工作者提高警惕,注意保护自己。”另一个是:“医院不能包治百病,患者家属要冷静对待。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我长舒了一口气:“我又不是医闹,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吗?你告诉我,无双怎么了?”
医生擦了一把汗,如释重负的样子:“你能理解最好了,像你这样体谅的家属太少了。话说,我们给她检查完了之后,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她的肚子,有可能是喝啤酒太多,有了啤酒肚。但是我们打算把她送出去的时候,发现她忽然昏迷不醒了。然后呼吸很微弱,生命体征下降……现在已经送到重症监护室了。”
我一听这话,勃然大怒,拳打脚踢,隔着玻璃门骂医生:“你玩我是不是?啤酒肚你麻痹,昨天还好好地,庸医,呸!活生生一个人你给我治成重症监护了?你过来,我打死你。”
医生吓得面色苍白,满脸赔笑:“我们正在全力救治,你别着急。”
我骂了几句,心里的怒火也下去了。其实我自己知道,不怪医院,是所长家的鬼胎闹得,我只不过一时情急,想找个人发泄一下罢了。很不幸,这医生当了出气筒。
我摆了摆手:“医生,无双在哪?”
医生说了房间号,我连忙掉头去找了。
走了两步,我忽然觉得刚才有点过分,所以回头想给医生道歉,我一回头,正好看见医生再打电话,神情紧张,那声音断断续续飘到我耳朵里面来:“小刘?你在重症监护室值班吗?赶快跑,有个家属情况不稳定。对对对,刚才差点把我打了。”
我苦笑一声,一眼瞥见玻璃门顶端写着几个大红字:“医患沟通平台。”
第七十二章 劝说
等我风风火火赶到病房的时候,里面果然没有医生护士。看来,他们已经得到通知,提前撤离了。
我走进去,看见这里只有两个人,除了无双之外,还有一个老太太。他们两个全都昏迷不醒。
我的手拍了拍她的脸:“无双?”
无双根本没有反应,而且,我的手碰到她的脸,感觉很凉,似乎没有温度。我心里一惊,忽然一眼瞥见她的肚子。好像比早上送过来的时候更大了。
我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这里倒有一丝温热,而且,一跳一跳的,里面似乎有一颗心在跳动。
我忽然想起鬼娘子的话来。鬼胎会把无双耗干,好让他自己成长起来。
我嘴里默默地念叨:“不能再耽搁下去了。看起来随时有可能断气啊,我必须尽快救她。我该怎么办?下面是什么?”
我满头大汗,在屋子里面急的团团转。我拍拍脑袋:“对对对,丧礼。用丧礼把鬼胎引出来,都有什么来着?我该准备什么?”
我正在病房里面思考,忽然外面传来一群脚步声。我回头一看,三五个保安带着一群男医生来了。他们全都站的远远地,一脸安抚的样子:“这位家属,你不要激动,你这样干扰正常的医疗秩序,只会害了自己的亲人。请马上离开,让医生专心治疗。”
我看了他们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从病房里面走出来了。
那些人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
我已经想到了,我应该买点丧葬用品。从医院出来,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我的头脑清醒了一点。
我东张西望的看了看,正好看见医院旁边有一个丧葬用品店。我不由得叹了一声:“这家店放在这,真是给病人添堵,怎么就没人把它砸了呢?”
我快步走进去,在里面买了纸钱香烛,想了想,又买了花圈,纸人纸马。
然后,我抱着这一堆东西,一步步向医院走去。
当我走进大厅的时候,听见那些医生护士哀呼一声:“又来了一个闹事的……”几秒钟之后,跑的一个不剩。
我抱着那堆东西来到病房,把门关上,窗帘拉好。屋子里瞬间变得昏黑。
我叹了口气,把寿衣穿在身上了。纸人纸马以及花圈摆在屋子里面。倒也很有灵堂的氛围。
然后,我开始在脸盆里面烧纸,一边烧纸一边念叨:“入土为安,早登极乐。入土为安,早登极乐……”
这样念叨了一会,我忽然感觉屋子里面凉嗖嗖的,我心中一喜:“难道鬼胎要来了?”
想到这里,我更加卖力了。烧纸的时候甚至带上了哭腔,力求把戏做足。
这样烧了几分钟之后,我忽然感觉肩膀上一麻。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赫然看见一只干瘦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后背刷得一下起了一层冷汗。但是我不能逃跑,也不能反抗。我得镇定,我得和鬼胎交流。不然的话,不仅无双没救,我也得栽在这。
于是我装作没事人一样,接着烧。
然后,我发现眼前的景象渐渐地发生了变化。那些纸钱被烧掉之后,不再是纸灰,反而变成了一沓沓的钞票。我知道,我的视野已经和鬼的视野混淆了。
我战战兢兢的烧纸钱,声音都有点发抖了。心里却在想:“无双啊,我对你可太够意思了。”
我正这样想着,忽然,一个极其苍老的声音,在我耳边说:“小伙子,谢谢你了啊。”
我哆嗦了一下,强装镇定的说:“不用谢,只求你放过无双。”
刚刚说完这句话,我看见从我身后走出来一个老人。开始蹲在火盆旁边收钱。
我越想越不对劲:“无双身上的,不应该是鬼胎吗?怎么忽然变成了一个老人?”
我张口欲问,又有点害怕。我偷眼观察了一下这个老人,倒也慈眉善目。
我心里暗暗的想:“看面相,倒像是个好人。应该不会难为我。”
我正这么想着,忽然,空中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嚎叫。
那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听起来就像是野兽也咆哮一样。
我吓了一跳,循声抬起头来。这时候,我看见房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层黑雾。
这黑雾把房顶遮住,看起来就像是没有尽头的深渊一样。这层黑雾不断地蒸腾,翻滚,我心惊胆战的一路看下来,想找到它的源头。
忽然,我感觉脖子有点痒。我伸手摸了摸,一团丝丝缕缕的东西,像是头发。
我回头,看见无双站在我身后。
我心中一喜:“你醒了?”
无双恶狠狠地盯着我,并没有说话。这时候,我听见正在捡纸钱的老人说:“不是她。”
我有点诧异:“什么不是她?”
就这么一回头的工夫,我正好看见无双好端端躺在病床上。只不过,从她的肚子里面冒出来一缕缕的黑气,这些黑气像是脐带一样,连接到房顶上,又垂下来。
我忽然发现,站在我身后的无双,分明就是这团黑气形成的。
我紧张的咽了口吐沫,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家伙,估计是那个鬼胎,居然幻化成无双的样子。
我想了想措辞,然后谨慎的打了一声招呼:“你好。”
鬼胎的眼神依然是恶狠狠地,不过,他咧了咧嘴,像是笑了。
我心里一阵喜悦,这件事情有门了。
然而,鬼胎嘴并没有停下来,一直不断地张着。一直露出里面的牙齿,舌头,嗓子。只是几秒钟的工夫,就已经变成了血盆大口。
然后,他猛地向我咬了过来。
我一下坐倒在地,差点摔在火盆里面。连滚带爬的逃走了。嘴里一个劲的念叨:“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我念叨这这两句躲到墙角。忽然发现这句话有点耳熟。我拍了拍脑袋,忽然想起来,这不是医患交流平台那扇玻璃门上贴着的字条吗?
我躲在墙角,看见鬼胎在屋子里面耀武扬威的嚎叫了一圈。然后,他蹲在火盆旁边,瞪着正在收钱的老人。
那老人收钱收的不亦乐乎,一抬头看见鬼胎,友好的冲他笑了笑。
鬼胎忽然勃然大怒,一拳打在老人面门上。
那老人身子像是纸做的一样。一下被打飞了。
然后,鬼胎蹲在火盆前面,把那些钱都揽在怀里,嗓子里面发出了沉闷的一声:“这些钱都是我的。”
我紧张的答应他:“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鬼胎恶狠狠地瞪着我,然后冲我咆哮:“都是我的。”
我两手向下压,感觉自己在对付一条疯狗。我紧张的说:“钱你拿走,把我双放了,行吗?”
说到这里,我指了指病床上的无双。
鬼胎回头看了看,呲了呲呀,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咆哮:“我要报仇……”那声音,刺耳无比,难听无比。
我大着胆子反驳他:“你报你的仇,和无双无关啊。”
鬼胎仰天吼道:“你们都得死。”
然后,他整个身子向前一窜,猛地冲了过来。这速度实在太快了。而我的身子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根本连躲开的机会都没有。
我心里一凉,这下完了,大大小小的鬼都见了不少,结果最后被一个胎儿弄死了。
我刚想到这里,忽然一个人影一闪,挡在我身前,把那鬼胎挡住了。正是之前收钱的老人。
鬼胎狂吼着,声音极为愤怒。
然后,我听见那老人缓缓地说:“你不要动怒。我看的出来,你心里有怨气,但是冤有头,债有主。无辜的人,你害他们干什么?”
鬼胎根本不听这一套理论,不停地冲撞着老人。他身上的黑气慢慢的蔓延过来,渐渐地向我的身子包围。
我的脚最先接触到那一团黑气,瞬间,我感觉到一麻,那只脚就开始发黑了。
那老人回过头来,向我喝道:“你去一边躲会,这些死气你受不了。”
我闻言,连滚带爬,逃到病床旁边。不停地揉搓受伤的那只脚。似乎是因为发现及时,又或者我不停地揉搓,血脉流通。那些黑色渐渐地消退,我的脚终于恢复正常了。
老人还在和鬼胎纠缠,不停地摔倒,又爬起来,而且嘴里一直絮絮叨叨的劝说。鬼胎不停地怒吼,殴打,而那老人像是不知道疼痛一样。一直慈眉善目。
我躲在一边,不由得有些感动。
这时候,偶然的一低头,我看到另一张病床上躺着的那个病人。分明就是和鬼胎纠缠的老人。
我心中一动,难道,老太太已经死了?
这时候,鬼胎像是累了,不再怒吼,反而出手更重。他恶狠狠地瞪着老人的魂魄,也恶狠狠地瞪着我。
老人全身是伤,几乎要倒在地上了,但是她仍然死死地拽着鬼胎,始终没有松手。嘴里还在翻来覆去的讲道理:“孩子,咱们不求以德报怨,至少不能伤害无辜啊。你这么干,就算是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也不会放过你的。”
鬼胎哪里听得进去这个,咆哮道:“他们都得陪我死。他们全都对不起我。”
老人和蔼的问:“他们怎么对不起你了?你跟我说说?如果他们做的不对,我帮你出气。”
第七十三章 口供
我看着倒在地上的老人,不由得又是感激,又是同情。我们萍水相逢,素昧平生,她能这样帮我,真是难得。
我躲在床边,心里暗暗自责,老人家那么大岁数了,尚且和鬼胎纠缠,被打的遍体鳞伤不曾退缩。我年纪轻轻,也算得上孔武有力,我躲在墙角算怎么回事?
一时间,我心中胆气横生,头脑一热,就想要冲过去,然而,看看那团黑气,我又退缩了。我不是鬼胎的对手,一个照面就得死了。
我正在纠结的时候,老太太终于坚持不住了,被鬼胎重手揍了几下之后,终于贴着墙,软软的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鬼胎解决了老太太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了。
我看见他面目狰狞的走过来,不由得连连后退,然而,这时候已经退无可退了,我贴在墙角,死路一条。
心灵鸡汤说,上帝为你关上门的时候,必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我看了看旁边的窗户,开着倒是开着,但是上面焊着铁栏杆。
现在是下午,外面虽然没有阳光,但是至少有阳气。只要我把窗帘拉开,鬼胎应该会不战自退。
我的手抓住了窗帘,就要拉动的时候,心里却又犹豫了。我看见那丝丝缕缕的黑气像是脐带一样,把两个无双连在一块。我现在伤了鬼胎,恐怕无双永远都不会醒了吧。
鬼胎越走越近,我看看躺在床上的无双,又看看站在床边的我。
这真是个你死我活的世界。
我的手抓着窗帘一阵阵的发抖,有时候选择恐惧症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而鬼胎已经走到我面前了。他玩味的看着我,居然像是在看一场好戏一样,满面嘲讽:“你选哪一个?”
我满头大汗:“我选,我选……你等等,让我想想,我选……”
我还没有做出选择,鬼胎就猛地冲到了我眼前,一团黑气瞬间把我包围了。
完了,我闭上眼睛,心里发空,两腿发软。临死的那一刻,脑子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什么前途,什么使命,什么人生……完全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闭上眼睛等了一会,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犹豫的睁开眼睛,看见黑气包裹着我的身体。然而,在我的身子周围,有一团红色正在蔓延,把我和鬼胎隔绝开来。
我低头看了看,那团红色是从我背后蔓延出来的。应该是鬼娘子。
我长舒了一口气,原来订血契也不是没有好处啊。关键时刻捡了一条命。
这时候,有个声音在我耳边说:“想救人就听我的。”
我微微点了点头。
那声音说道:“把桃木剑捡起来。”
我小心翼翼的向前走,那团黑气没有办法奈何我,只能在身子周围做出各种恐怖的形象,吓唬我,威胁我,各种狰狞的面孔层出不穷。
开始的时候,我心惊胆战,两腿打颤。走了两步之后,我发现这黑气也不过尔尔,根本没办法突破红色的屏障。
于是我放心的从这中间穿过去。然后,俯身把桃木剑捡了起来。
那个声音在我耳边说,拿着桃木剑走到无双身边。
我默默地照做。
然后,那声音又说:“慢慢的向这缕黑气砍下去。”
这黑气连接着无双和鬼胎,像是他们两个中间的桥梁。很纤细,但是我知道,重要无比。
我摇摇头:“砍下去无双就完了。”
那个声音说:“所以让你慢慢砍下去,我让你停你就停。”
我举着桃木剑,一点点的接近那团黑气。
一直在旁边冷笑的鬼胎忽然停住声音了。阴森森的警告我:“你不想救她了吗?”
我想说话,但是身子忽然不听使唤了。然后,我感觉我被一种力量操纵了。
然后,一个声音从我嘴里发出来:“不管了,今天先把你杀了再说。”
然后,我手里的桃木剑向那缕黑气斩过去。
气势凌厉,下一秒绝对能把它一挥两段。
这时候,鬼胎明显的慌了。整个身子放弃了我,全力向无双身上逃过去。
正在这时候,纸扎吴从桃木剑里面钻出来了,身手把鬼胎挡在外面。
鬼胎大骇,远远地退了两步,满脸狰狞的看着我。
我心中一阵畅快:“紧要关头,纸扎吴终于还是出现了,有他在,这件事估计没问题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我手里的桃木剑仍然一点点向那黑气划过去。看样子,非要把鬼胎弄死不可,即使无双永远都醒不过来也顾不得了。
我心里连连摇头,使劲的与这股力量抗衡。然而,没有半点作用,手里的桃木剑已经接触到黑气的边缘了。
鬼胎脸色大变,一言不发的看着看着我们几个。终于,他喊了一声:“你们想怎么想?”
我在心里大声的呐喊:“鬼胎服软了,快跟他谈判啊。”
然而,那股力量却没有让我开口,手里的桃木剑继续削过去。
我知道,操纵我的八成是鬼娘子。我在心里把她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编。
我知道,因为无双曾经用桃木剑划伤过她,所以她一直怀恨在心。没想到,她现在居然公报私仇,而且是用我的手。
我欲哭无泪,愤懑难平,可是偏偏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桃木剑已经接触到黑气的边缘了。鬼胎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像是受了巨大的痛苦一般。
这时候,墙角方向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小伙子,你们别为难这孩子。让我和他说说怎么样?”
我心里连连点头,这和事老来的太是时候了。
然而,鬼娘子依然控制着我,桃木剑一点点的划过去。那一缕黑气已经消失了一半。与此同时,无双体内残存的黑气像是失去控制了一样开始四处蔓延。
我看见她的脖子,脸,双手,都开始发黑,而且越来越浓。
原本躺在墙角的老人慢慢的爬起来,颤颤巍巍的走过来,一个劲的劝鬼胎:“快认错,快向他们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