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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当医生都是什么时候了啊?我差点吐血。那种板车小馄饨在我大学时候就绝迹了,在上海能够用两块钱买到板车小馄饨的年代,至少要九八年之前。
可是在那个年代,医生的考核与就职是十分严谨的,能成为脑外科医生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这样说吧,我在同一届里面算是学霸,可如果把我放到和常温如一个年代,他能单手吊打我。
“你为什么自杀啊?”我真的忍不住了。那个年代医生这种职业自杀率很低,毕竟压力没有那么大,思想也较为传统,“我该叫你一声老师了。我是外科医生,叫丘荻。”
他笑了笑,和我握了手,看上去终于没那么紧张了。
“我真的忘啦。为什么自杀,怎么自杀的……可我就隐隐约约记得有个人陪我出去吃小馄饨,放板油的。”
猫坐不住了,“我饿了,昆麒麟做的小馄饨还有吗?”
她一说饿,我也觉得饿了,也要了一碗,又看看常温如,“常老师要吗?”
常温如说好,还谢谢我们。他顶着昆麒麟的脸,看着特别违和。现在,小麒麟才是真正的昆麒麟,正很不耐烦地在一边乱喷火。
猫去下馄饨,我继续坐着和他聊。常温如努力想着过去的事情,因为猫说,他会成为无法消散的鬼就是因为强烈的执念,就算这次把他从昆麒麟体内赶出去,只要执念不散,他仍旧只能这样徘徊在世上。
“我家里住在香花桥附近的,有个做甜品的老太太,每天我就买冰糖银耳做早饭……爸爸妈妈……也记不清了,似乎都是老师。”他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和挤牙膏一样挤出来一些回忆,“我为什么自杀……这个……好像是,不得不自杀?”
不得不自杀?我没听明白,因为如果这样说,他等于被人逼死的啊。
“——有人逼迫你去死?”
“啊?不不不,这个肯定没有,我还是能确定的。我是自己选择死的。”他连忙摇头,“但为什么死……我就记不清了。”
我也被他弄得纠结的要死,干脆就让他把名字写下来,明天拿去七院问。医院里面的八卦永远是不会断链的,只要发生过的事情,就必定有人记得。常温如,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七院脑外科的队伍不是特别合群,不像中医内科,上从院长室下至太平间全部都能刷脸卡。
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说,昆鸣就跑去打开了门——我以为是猫回来了,结果转头一看,夜幕下站在门口的人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薄羽绒服,带着蓝色围巾站在外面,头发被风吹得乱了,落在了眼梢。
多日不见,再看到这张脸的时候,人还是难免有些惊异。无论看多少次,乐阳这张与昆慎之肖似的面容始终完美无缺。
我以为我看到了他,会愤怒,会难过……可如今人真的站在了面前,却什么都说不出。
他站在门口点点头,就走了进来,神色平静。常温如显然也被这张脸弄得有点讶异,过了很久才打了声招呼。
“你好。我叫乐阳,是昆麒麟师父的堂侄。”他说,“虽然现在很晚了,不过可能需要你做一件事。”
他从我手上拿过了麒铃——这个铃铛被常温如扔了,还好我捡了回来。
“你们都出去吧,过一会就好了。”乐阳把一边的小麒麟抱过去,放在了常温如膝头,“铃声响,魂魄交错的时候,昆麒麟就立刻回去,不要犹豫。”
我们依言退了出去,把门关上。大概只过了三分钟左右里面就出来一个人,是昆麒麟,一脸精疲力尽。看这个气质,应该是换回来了。
————
白色的阵法里,常温如的形象正在渐渐明晰。这个人大概三十来岁,人如其名温文尔雅,十分书生气。
昆麒麟恢复后差点抄起小麒麟去把他打死,被大家拦住了;常温如也挺不好意思的,一个劲鞠躬道歉。
这次虽然混乱,但还好没出什么大事。大家各自拿着馄饨重新坐下,猫还给乐阳下了一碗。
“你是脑外科的医生,记不得自己为什么自杀,生前的人事物也大致都忘了……确实很麻烦。不如这样……”他指指我,再指指昆麒麟,“我带着这两位,趁着晚上,去医院陪你看看,说不定能想起什么?”
——现在?
我们都不约而同看向了钟,晚上八点半。乐阳也太心血来潮,而且为什么只拉上我和昆麒麟?
“人多,不一定好办事。”他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来吧,天晚了,趁早结束。”
他走入了夜色里,米色的羽绒服披上灰色,在灯笼下微微氤氲。或许在昆慎之一生中最好的那个时节,也是这样温润如玉,风华正茂的。
我们只能跟上,带着常温如。一段时间过去了,乐阳似乎消瘦了些,眼神清清冽冽,十分好看。
三人一鬼上了车,常温如坐在了副座,我和乐阳坐后排。他看了一会上海夜景,问,丘荻,你知道为什么我只让你们两个人跟出来吗?
我问,是因为有些话只能告诉我们俩的?
乐阳点头。
“对。我特意支开了猫,也避开昆鸣。因为猫是三少的人,而昆鸣,他的行为准则一切是以昆麒麟的安全为第一要务的。”他说,“而我今夜要告诉你们的事情,绝不能被他们知道。”
昆麒麟说,“你有什么计划?难道是关于整件事情的主使的?”
“那个啊,不急,慢慢来。”乐阳叹了一口气,手指卷着围巾,头靠在了车窗上,像是觉得困一样半睁着双眼。“我倒希望让他筹谋得完善些,现在就打击他的话,也太欺负人了……”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大致知道了,但是不能告诉你们罢了。”
“告诉我,我去弄死他。”
“然后我的计划就会被你打乱——这样原本预计会付出的代价又会改变。你确定吗?”乐阳抬起头,微笑着看向前座的昆麒麟,“我只能告诉你,在现在的计划中,你和丘荻是绝对安全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正思索着,乐阳却没有给予思索的时间,轻轻巧巧抛出了一个让车里两个人震惊的未来。
“这个月内要把余三少拉下仲裁人之位,处理掉幕后主使最后的一个执行者,直接与他面对面,阻止他所有的计划。”他说,“我只需要你们做一件事。一步棋,易仲裁。”
……一步棋,易仲裁。
这的确是乐阳的风格,我都快习惯了。一步到位,不计较任何代价。上一次他走一步棋,用一条假的昆门鬼短信逼出了唐幼明,刺激秋宫鹿行动,只用两条人命的代价就引出了秋宫鹿、确认了真正幕后主使的存在。那么这一次,他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会是我的性命吗?
如果是,那我怎么办?如果不是……
这一次,代价有多大,会是谁?
“做你们该做的,而我要求你们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在余椒要求组织七院的大道场时,站出来拒绝。”
昆麒麟说,三少本来就禁止七院组织大道场,你这不是白费心思吗。
“他会的。”乐阳的眼神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我记得那里有过一道很狰狞的伤口,“情报已经不对等。我们手上有从鱼仙人体内得到的两本书册,以及秋宫鹿的影君。影君有秋宫鹿所有的记忆,那是非常珍贵的情报。而只要你们一步步走下去,余椒就一定会在一个月内主动组织七院的大道场。到那时,就是仲裁易位的时候。我会让你坐上这个位子,完成叔叔的愿望。”
“你真的做得到?”昆麒麟显然对他的这番话并不确信,毕竟,余椒已经坐镇十余年了,纵然不得人心,但绝对不是说拉下就拉下的。一旦这次失败,被对方察觉端倪,那就是直接撕破脸。我虽然相信余椒没丧心病狂到杀自己的亲哥哥,但是干掉个非亲非故的昆麒麟还是肯定狠的下手的。
车已经停在了七院门口。
夜幕下,常温如面对着医院的大门,神色十分惆怅。作为鬼,他永远徘徊在阴阳两界之间的间隙,昏昏沉沉数十年,如今乍然醒来,却是物是人非。
乐阳已经走进了大门,把我们抛在了身后。而他指出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303病房。
“文革时期的夫妇,孩子们,护士长,失踪的医学生以及之后几年里陆续自杀的其他人……会有一个关键人物的。”他走在前面,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两侧树影如鬼,影影绰绰,“而我认为,是失踪的女学生……还有你,常医生。”
第99章 虚构
当昆麒麟用八箭阵让他恢复后,常温如开始陆陆续续回忆起以前的事情了。他从小在香花桥路附近长大,成绩优异,后来成为了一个脑外科医生,父母都是老师,至于自杀,用他的话来说,应该是无路可走——当时他有一个恋人,父母生了重病,但家境困难,为了她,常温如去和许多人借钱。但是最后钱已经还不上了,所以他选择了自杀。
这听着实在是一个乏善可陈的故事,我原以为自己会同情他,但是从常温如平静的描述中,这个故事被说成了一个和隔夜干面包一样无聊的过程,借钱,还不上钱,自杀,就那么简单。
“我是在老楼的楼梯井里自杀的。”他苦笑了一下,搓着双手,明明不会觉得冷了,但这大概是他的习惯动作,“自己真是做人失败啊……”
这样就自杀,那这人也够神经纤细的。因为他有固定工作,在那个年代,医生的收入不算低,只要慢慢还,肯定能还掉,没必要寻死啊。
我们在303病房前。这个房间里已经一团混乱了,床架子倒塌,玻璃碎裂,乐阳看了看情况,“……该不会原来就是这样的吧?”
“不是。侠门来过这里。”
“啊哈……侠门那群人啊,真是……”
似乎在道界,侠门就类似于一堆不听管束的高战斗力破坏分子,到哪拆哪。黑社会,难免嘛,你不能指望人家做事情太精细。
乐阳皱着眉头,慢慢蹲下来,用手指沾了一些地上残留的红色粉末,“真是的,线索全都被破坏掉了。而且用朱砂画法阵,金掌门是怎么了,想把这拆了吗……”
事实上,这里确实有一种被拆迁办扫荡过的凄惨感。我和昆麒麟按照乐阳说的,把床架都按原位放回去,然后都站到了窗口。
文革时候的夫妇自杀,是在靠近门口的厕所间,将厕所门拉开,把拖把横搁在上面,两具尸体各吊在一头,就像个天平一样。而那些矽肺III期的孩子则是在窗口吊死的。刘裕香是在靠近窗口的地方吊死。女学生至今失踪。
说是八只厉鬼,其实不确定,只是个大致的猜测。乐阳看了看厕所,里面的用具已经很破旧了,马桶里的水是深绿色的,满是青苔。
“夫妇俩自杀,留下了一对子女。姐姐疯了,弟弟至今没有结婚,说是因为目睹了父母的死状有心理阴影。昆麒麟,你的探查有什么结论?”
“七院附近肯定有东西,但是没能找到。我想和麒麟二位一体的时候,就被这家伙……”他瞪了一眼常温如;常医生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吓得往我这里缩。
乐阳忽然问,“常医生,你的恋人叫什么名字?”
“啊?”常温如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愣了一下才回答,“她叫……李丽。”
“哦,挺常见的名字。她长什么样?我说一点,你答一点。”乐阳走到他面前,室内没那么冷,把羽绒服脱了下来,里面穿得是一件黑色的宽松毛衣,衬得人更加消瘦,“发型?”
“呃……长头发。”
“喜欢什么发夹?”
“红色的。”
“化妆吗?护肤品用什么牌子?”
“不画,护肤品大概是大宝吧。”——那个年代也没有太多护肤品可以选择,上海地区一般用的最多的就是上海家化。
“冬天和你出去的时候,她穿什么颜色的靴子?”
“黑色的……不,你问这个做什么?”
可还没等他说完,乐阳已经摇头,“你该和我说实话的。很多事被人点破了,会很不舒服的。”
“我说的是实话……”
“实话吗?呵呵……”乐阳转身指指我,“丘荻,你女朋友的发型,发饰,化不化妆……那些问题,你来和我说一遍。”
——这简直是把我还没愈合的伤口再活生生剥出一个痂啊。我差点吐血,完全弄不懂他想做什么,只能挤牙膏一样去回忆。
“她长头发……不太扎起来,没注意过发夹。化妆吗……可能化了但是我看不出?至于靴子啊护肤品啊,我不知道啊。”
“你看,这才是说实话时会有的回答。”乐阳叹了一口气,注视着常温如的双眼,“别再说那个虚构的女朋友了,常医生,你话里破绽多的我都要靠录音才来得及一个个挑出来。我们是想帮你的,帮你就等于帮自己,何必为了在现在已经完全不算什么的事情,故意用谎言误导我们?”
“你凭什么说我说谎……”乐阳说那些话的时候,常温如的神情已经变了,仓促地辩解起来,“我记性比较好啊。”
“约会的时候你不注意她的人,却注意她的发夹,鞋子,过了那么多年还念念不忘?或许真的有李丽这个人,但她绝不会是你的女朋友。”乐阳说,“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把这些事情记得那么清楚,说的那么确定。就算我问丘荻,他女朋友的护手霜是什么牌子,他也必须从几个牌子里猜,而你就那么确定?还要我说下去吗?自己说出口,感觉会好很多的。”
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常温如已经只会摇头了,缓缓靠在墙上,眼神一下子就憔悴了下去。
他根本没有一个叫李丽的女朋友,他为什么要骗我们?
“我……不能说……”
“现在是2014年,你的事情已经不算什么了,时代变了。”
“……不能说……”
“那个人是谁?逼死你的人又是谁?”
“我不能说!”
“死在这里的唯一一个七院正式员工是刘裕香,你们应该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她死在二十五年前,是脑外科的护士长,你认识她。七院当年的脑外科不大,如果惨死了一个护士长,必定满城风雨。”
他还未说完,常温如已经冲了出去,不见了踪迹。我和昆麒麟都对这个变数感到惊愕,没想到事情居然会那么复杂。
“昆麒麟,你能感知到它的位置吗?”
“能,八箭阵是我设的,它在哪我都会知道。”
“那就不用急着去找他了……”
乐阳说完,缓缓走到了窗前往外看。病房里的寂静让人有些难过,我忍不住问,“他到底是……”
乐阳笑了,说,“谁知道呢,等他自己说吧。”
他显然是知道的,却不告诉我们。而刘裕香和常温如之间可能有着联系,却被我们遗忘了——脑外科的医生,脑外科的护士长,两个人必定是有关系的。
破旧的病房里,只有外面的月色照了进来。乐阳在那里静静地站了一会,转身离开了。
“刘裕香和常温如,最近的儿童失踪案,发疯的姐姐和没结婚的弟弟……帮你们到这里,我回杭州孵茶晒太阳了。等余三少组织大道场的时候,我会再来。”他点点头,笑意十分温柔好看,“到那时,就是仲裁易位的时候了。”
说完,他就一个人走出了废楼,离开了七院。
我们送他到了门口,一时谁都没有再说话。
事到如今,我已经对案子不感兴趣了,只是好奇他所说的一步棋易仲裁。究竟要怎么做?余三少是什么样的人啊——对于有过那种童年经历的人而言,尊严甚至可以比性命更重要,这种人绝对不可能让步示弱的。
可当这句话从乐阳口中说出时,却是那么笃定。这一次,计划会按照他的预期走吗?
不管怎么样先去焚毁的老病房楼看看再说,反正出都出来了,也别浪费一个晚上,索性查查清楚。
老病房楼就在不远,因为被彻底焚毁,里面几乎没法走进去。年后这里就要拆除了,再盖一栋新楼。当推开虚掩的门时,我们原以为会看到常温如,可是没有,只有歌声从里面传来。
歌声?
我和昆麒麟对视一眼,一起进去了。楼里一片废墟,月色从烧裂的缝隙里洒了进来。这个歌声并不好听,像是孩子唱出来的,但异常刺耳。
二楼的地板已经砸了下来,在一楼碎了一地,碎石堆里,我看到四个孩子坐在那,还有一个孩子是躺着的。这么冷的夜里,他们竟然坐在这唱歌。
当听见有人进来时,歌声刹那间停止了——四个孩子不约而同转过头来看着我们俩。就在这时,他们都张大了嘴,从口中发出了尖利的尖叫声。伴随着这种尖叫,他们同时跌跌撞撞冲了过来。昆麒麟将我撞开,麒铃响动,小麒麟从铃中跃出,喷出黑色的火团。这种火焰很特殊,其中一个孩子只是因为沾染到一点,就立刻被烧成了灰烬。
“看来这就是最后剩下的几只小鬼了,脑子还是挺简单的嘛,找人附身罢了……”
我一把拉住他,“你疯啦!人不救了?!”
他直接拉过一个还没被麒麟火烧死的小孩摁到地上,我一看就懂了——人已经死了,面目上全都是蛆在爬动。昆麒麟说,这就是被附身太久的后果,哪怕它没有害你的意思,你也会被它拖累死——这就是为什么那时候我不让李儒平附在你身上。
“现在……现在怎么办?”
“烧光。否则你说得清?”
昆麒麟显然不想和警察打交道,直接让小麒麟把几具尸体都烧了。我扶着额头站在边上,纠结的要死。小鬼们就造成这种后果了,而其他的还不知道躲在哪……
我正这么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