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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霍姆林斯基的观点是那样的通俗，语言是那样的亲切，连书名也充满了〃人〃的魅力：《要相信孩子》、《我把整个心灵献给孩子》、《关于人的思考》、《给教师的一百条建议》、《让少年健康成长》、《怎样培养真正的人》……
可以说，苏霍姆林斯基的思想，是在我教育生涯的早晨投下的第一缕金色的霞光。
这是《爱心与教育》引言中的片断。此刻再次读到我多年前写的文字，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激动。
下午第二场报告的主讲人，是乌克兰苏霍姆林斯基实验学校的校长哈伊鲁伊娜，她报告的题《领会苏霍姆林斯基教育思想，探求现代城市中小学教育改革途径》。她以她领导的学校教育改革为例，证明了苏霍姆林斯基教育思想的生命力。让我印象特别深的是，她的学校在学年级到四年级，取消了考试，不用分数去衡量学生，而代之以更加全面的评价标准和更加灵活而科学的评价方式。她的报告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在自由提问中，我提了一个问题：请问贵国或者说贵校，有没有我们中国学校所普遍面临的升学率压力？〃她坦然回答：〃当然也有升学率压力，但我们学校每年的高中毕业生都百分之百地考入大学！我校创办于1988，六年来，我们创造性地实践苏霍姆林斯基的教育思想，这使我们学校跨入了基辅最优秀的二十所学校的行列！〃哈伊鲁伊娜是我的老朋友了，1998年11月我出席在北京师范学举行的霍姆林斯基教育思想国际学术研讨会，便认识了她；会后我还陪着她和卡娅登长城。2001年秋，我在张家港再次见到了她。她热情奔放的性格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哈伊鲁伊娜的报告完后，就该我上场了，我报告的主题是《追求充满人性的教育》。站在讲，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与会者，我心里充满了自豪。因为我再次以苏霍姆林斯基追随者的身份向所尊敬的老师们，向我的志同道合者们汇报苏霍姆林斯基对我的教育影响。我看了看在前排中央的卡娅，开始了我的发言：
各位专家，各位老师，说实话，此刻我站在这里，心情很激动。就在几天前，也就是上个星，我给我的学生上了一篇课文，这篇课文就是新选入语文教材的《给女儿的信》，作者是霍姆斯基。这封信是他的女儿满十四岁的时候写给她女儿的。这封谈爱情的信感动了我和我的学生。
我简要述说了那堂课的教学情况，特别谈到了课堂上学生的讨论和他们的感受。然后我继续：
我的每一个学生都被苏霍姆林斯基这封写给女儿的信打动了。他们无不羡慕这个幸福的女，因为她有一个优秀的父亲！课堂结束时，我给我的学生说：〃再过几天，我将见到这位福的儿。你们有没有什么话想让我带给这位女儿呢？〃于是，我班学生给这位女儿写了一封信，让我转交给她。今天，这封信我已经带来了。这里，我要代表我的学生，向苏霍姆林卡娅表由衷的敬意！
萧甦教授坐在苏霍姆林斯卡娅身旁把我的话同步翻译给她听，我看到卡娅的脸上显出了柔和的笑容。
我说：〃做个不太恰当的类比，正如毛泽东曾说他从马克思的著作中读到四个字'阶级斗争'，我从苏霍姆林斯基著作中也读到四个字'民主教育'！〃我解释说――
当然，由于特定历史条件的原因，在他的著作中，并没有直接用〃民主教育〃这个术语，但反复运用的概念是〃人道主义教育〃，在我看来，人道主义教育实质上就是民主教育。而，更重要的是，苏霍姆林斯基的整个教育思想体现无一不闪烁着民主的光芒：对学生的爱，师系的平等，对学生精神世界的尊重，让学生的思想燃烧，充满人性的教育……
我开始了我的报告，下面是我的报告提纲――
苏霍姆林斯基对我影响最大的几个教育观点：
（一）〃教育……这首先是人学〃
和一般的教育家不同，苏霍姆林斯基不是以〃学者〃或〃研究家〃的身份去冷峻、〃客观〃、孤立地研究教育，而是充满真诚的人道主义情怀，把自己的一腔激情洒向他的每一位。他的深情的目光首先对准的是一个个人的心灵而不只是具体的教学环节或手段，他一生所关的始终是每一个学生的个性的发展。这就使他的教育境界远远超过了一般侧重于研究育技术的教育家，而使教育真正进入了人的心灵的宇宙。
在苏霍姆林斯基所生活的五六十年代，苏联流行的说法是，当今是〃科技时代〃、〃数学时代〃、电子世纪〃、〃核子世纪〃；而苏霍姆林斯基则旗帜鲜明地提出，当今首先是〃人的时代〃、人的世纪〃！他进而预言，21世纪将是人的个性全面和谐发展的世纪！
苏霍姆林斯基把教育视为〃人学〃，这首先基于他对学生作为〃人〃的深刻理解与认识。我以这样大胆说，他的学生观是伟大的共产主义思想与真正的人道主义精神的完美统一。
据苏霍姆林斯基的女儿苏霍姆林斯卡娅介绍说，在苏霍姆林斯基的眼中，学生是人而不是学的机器……既然是人，他就有自己的情感、自尊，有自己丰富的精神世界；但学生又不是抽的人而是具体的人……比如，他（或她）是男人或女人，在学校是班里的同学，在野外是友的伙伴，在家里是父母的儿子或女儿，在所住的街道社区又是别人的邻居，在社会又是一个民，等等；如果再往以后看，他（或她）又是未来的工人、农民、医生、士兵，是未来丈夫（或妻子）、是未来的父亲（或母亲）……因此，对待每一个学生，都给予全面的关怀，让真正获得全面的发展，使他不但现在而且将来都拥有终身的幸福。
〃教师的职业就是要研究人，长期不断地深入人的复杂的精神世界。〃在《给教师的一百条议》中，苏霍姆林斯基这样写道，〃每个儿童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没有重复，各有特色。果这个世界显示在你面前，如果你感觉到每个儿童都有个性，如果每个儿童的喜悦和苦恼敲打着你的心，引起你的思考、关怀和担心，那你就勇敢地选择崇高的教师工作作为自己的职吧，你在其中能找到创造的喜悦。因为完美工作中的创造性，首先就是要认识人、了解，对人的多面性和无穷尽性感到惊奇。〃
这个〃人〃首先是人情、人道和人性。
（二）〃真正的教育是自我教育〃
在苏霍姆林斯基看来，所谓〃教育〃，并不教师单方面地往学生空荡荡的大脑中灌注〃美好想道德〃，而是尽量设法点燃儿童心灵深处〃想做好人〃的愿望；甚至他认为儿童心中本身就蕴含有许多美好善良的道德萌芽，而教育者的任务就是扶持，让其茁壮成长。在《关于谐育的一些想法》中，他强调指出：〃这一点，在我看来，乃是教育的核心，是教育的最宝贵之点：一个人想成为好人，想竭尽自己心灵的全部力量，在集体的眼里把自己树立起来，示自己是一个优秀的、完全合格的公民，诚实的劳动者，勤奋好学的思想家，不断探索的研究者，为自己的人格的尊严而感到自豪的人。〃
正是基于这种对儿童的充分信任，他鲜明地提出：〃真正的教育是自我教育。〃（《给教师的一信》）他认为：〃自我教育需要一个重要的、强大的促进因素，这就是个人要有尊严感，尊重自己，有上进心。……只有受教育者尊重自己，才能有自我教育。〃（《给教师的一百条建》）
而自尊心的培养又是与羞耻心教育联系在一起的：〃重要的是，不仅要使儿童懂得什么事是卑鄙可耻的，还要使他为世界上竟有这一类事而感到痛心和内心的折磨。但是这种痛心不当是消极的；只有对于恶的积极的鄙视、愤怒和厌恶，才是一种为善而斗争的精神力量。对于鄙可耻的事物的愤怒和厌恶这种情感，会渐渐地迁移到自己身上来……这种迁移是很微的，有了这种迁移，年轻人就会去追求美好的、高尚的的东西。一个人如果偶然做了什么不好的、应有的、低级的事，甚至只是设想自己做了这一类的事，他都会对自己本身感到愤和痛恨，他会感到这种卑鄙的事对自己来说是不能容忍、绝不可能的、决不允许的。对于自我的愤怒…这是羞耻心这种崇高情感的源泉，是善心的忠实保卫者。羞耻心……这是对于鄙可耻的事物的一种强有力的抗毒剂，是义务感和责任心的道德情绪支柱。从厌恶坏事到有羞耻心，从羞耻心到坚决抵制任何'小兄弟'的怂恿和教唆，就可以避免不道德的、违法、犯罪的行为。〃（《培养全面发展的个性问题》）
学生的自我教育包括学生集体的自我教育。只要集体的健康舆论与每一个学生内心深处的道律融合在一起，教师的教育意图便已经成为学生的自我意愿；这样，教师就不必成为班级巨细无漏的〃管理者〃：〃教师的聪明才智在于，使孩子们把教师的意图当作自己的意图提出并以实行。一个真正的教育能手永远也不会使孩子感到自己是一个发号施令的人。〃（《给教师的一百条建议》）
（三）〃爱别人是培养为祖国服务的爱国主义花朵的沃土。〃
凡是到过帕甫雷什中学的人，只要一进大门，便会看到迎面墙上挂着这样一幅大标语：〃要的妈妈！〃当年，曾有人问过苏霍姆林斯基，为什么不写〃爱祖国〃、〃爱人民〃之类的标语？他回答说：如果一个孩子连他的妈妈也不爱，他还会爱别人、爱家乡、爱祖国吗？（参《给师的建议》）
爱祖国从爱周围的人做起，这是苏霍姆林斯基一个基本的思想。他说：〃如果一个人在亿万同胞里连一个最亲的人都没有，他是不可能爱人民的；如果一个人的心里没有对最亲爱的人诚，他是不可能忠于崇高的理想的。〃（《培养全面发展的个性的问题》）他还说：〃我的年轻的朋友，你要善于使你的学生从心灵和理智上接收这样一个真理：爱国主义的神圣情感来母。〃（《给教师的一百条建议》）培养具有共产主义理想的一代新人，是苏霍姆林斯基崇高的教育使命。但是，在他那里，这种教育决不是教条口号式的灌输，而是针对学生的心理由及、由浅入深、〃润物细无声〃一般的潜移默化。比如，他教育孩子爱祖国从爱母亲做起，而母亲又应从了解和体贴母亲的忧伤和难处做起，并力所能及地分担母亲的家务琐事，以在宅旁植〃母亲树〃、第一批果实献给母亲品尝、以优秀的在校表现让母亲满意、高兴、自豪等等；由此推而广之，为爷爷、奶奶、父亲、兄长、弟妹献出爱心，付出爱行；再推而之，为其他切素不相识但值得尊重的普通人献出爱心，施以善行；在此基础上，为学校、为家乡献出爱心，作出贡献；最后把这种爱心升华为对亲爱祖国的责任感。（参见《育人三曲o译者的话》）
读苏霍姆林斯基的书，我常常为他彻底的实事求是精神而感到由衷的敬佩。他对一切脱离实的形式主义教育深恶痛绝。他说：〃在学校里，不许讲空话，不许搞空洞的思想！要珍惜一句话！当儿童还不能理解某些词句的含义时，就不要让这些词句从他们的嘴里说出来！请不把那些崇高的、神圣的语言变成不值钱的破铜币！〃（《培养全面发展的个性的问题》）
我相信，谁也无法否认曾参加过伟大卫国战争并光荣负伤的苏霍姆林斯基是一位真正的爱国，但恰恰是他这样尖锐地抨击某些形式主义的〃理想教育〃：〃儿童、少年、青年口头上会他怎样热爱祖国，甘愿为祖国而牺牲，但是这些话本身并不能作为学生所受的爱国主义教程度的真正标准；教育的明智在于：不要让我们的学生毫无热情地、不加思索地说出这些话来。此，我们坚决禁止组织这样的竞赛：看谁关于热爱祖国的演讲或作文讲得最漂亮。教生高谈阔论爱祖国，取代了教学生爱祖国，这是不可思议的事。〃（《培养全面发展的个性的问题》）
遗憾的是，类似〃不可思议的事〃至今还在我们身边经常〃庄严〃地发生着。
（四）〃爱情，是对人道主义的最严峻考试。〃
苏霍姆林斯基在他女儿满14岁那天，给女儿写了一封信……
亲爱的女儿：
你提出的问题使我忐忑不安。
今天你已经14岁了，已经迈进开始成为一个女人的年龄时期。你问我说：〃父亲，什么叫爱？〃
我的心经常为这种思想而跳动，就是今天我不再是和一个小孩子交谈了。进入这样一个年龄期，你将是幸福的。然而只有你是一个明智的人，你才是幸福的。
是的，几百万年轻的14岁的少女怀着一颗跳动的心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什么叫爱情？每个人对它的理解都各不相同。希望成长为男子汉的年轻小伙子也在思考这一问题。亲爱的小儿，现在我给你写的信不再是过去那样的信了。我内心的愿望是：告诉你要学会明智的生，也就是要善于生活。我希望作父亲的每一句话都能像一颗小小的种子，促使你自己的观点和的幼芽萌发出来。
…… ……
接下来，苏霍姆林斯基以诗一般美好的语言，给女儿讲述了一个关于爱情的童话故事，告诉女儿：〃爱情是人类永恒的美与力量！〃在这封信的结尾，这位杰出的父亲写道……
我的小女儿，这就是爱情！世上各种有生命的东西生活、繁殖，成千上万地延续自己的有生后代。但是，只有人懂得爱。而且说实在的，只有在他善于像人那样去爱的时候，他才是一个真正的人。如果他不懂得爱，不能提到人性美的高度，那就是说他只是一个能够成为人人，是还没有成为真正的人。
我是从苏霍姆林斯基的《爱情的教育》一书中读到以上这封信的。当时，我非常羡慕苏霍姆林斯基的女儿拥有如此优秀的父亲；同时，对照当时我遇到的学生中出现的所谓〃朦胧情感〃，我感到自己仿佛找到了〃灵丹妙药〃。
是的，与我们传统教育中视〃爱情教育〃为禁区截然不同，苏霍姆林斯基把爱情问题同人的德进步，同整个社会进步问题联系在一起，认为人的全部道德观念集中地表现在爱的情感，表现在爱的内容和形式里；他进而提出，正如从一开始就要教导学生怎样劳动一样，也需要们刚刚懂得爱情的时候就教育他们怎样去爱。
请听苏霍姆林斯基在《爱情的教育》中的精彩论述……
〃爱的情感是衡量道德的最灵敏、最精确的天平，这绝非言过其实。〃
〃我坚信不移的是，高尚的爱情种子需要在年轻人产生性欲之前好久的时候，即在他们的童年、少年时期播在他们的心田里。……我们所说的爱情种子，当然不是指关于爱情的说教，指培养道德尊严和人格的过程，指在每一行动中树立起真正的人道主义观点；指培养对人道美的理解能力和创造（这一点尤其重要）人道美的能力。爱情的念头一旦在年轻人的思想感上撩拨和引起不安，教育者就应当给他们讲爱情是什么。这种讲解将会在年轻人的心灵中培养出高尚的思想和情感，首先是培养出能够给人以巨大幸福的对美的责任感。但是这种对善爱美的人才是幸福的。〃
〃在培养高尚的爱的情感中所取得的成绩，是衡量一位教师的教育艺术的尺度。理解爱情，就意味着理解一个人的心。相反，对待青年男女的爱情抱轻蔑乃至嘲讽的态度，恰恰说明教教养水平低。……对学生的精神生活和他们的隐秘角落采取粗暴态度，最容易从男女青年的相互关系中驱逐出一切高尚的、有道德的、明快的审美情感，并把爱情的生物本能的一面到首位，激起不健康的好奇心，使男女同学更加疏远，对交往产生一种难忍的恐惧症。〃
〃我们应当把爱的情感即人的最美、最高尚的情感作为推动道德进步的武器。〃
〃爱情，是对人道主义的最严峻考试。我们应当从一个人的童年和少年时期起就培养他去迎接这场考试。〃
…… ……
也正是在聆听苏霍姆林斯基的这些充满了智慧并洋溢着真情的教诲之后，我真正开始了在自教育中尝试〃中学生青春期教育〃，进而走进了一个又一个少男少女的心灵；而我后来出版的第一本教育专著《青春期悄悄话……致中学生的100封信》，则既是我献给中学生朋友一真诚的心，也是我交给苏霍姆林斯基的一份〃考试答卷〃。
在讲的过程中，我当然不是抽象地讲观点，而是结合我的教育实践讲了一些故事，夹叙夹议。讲完之后，我看还有点时间，我又顺便谈了一个话题：像苏霍姆林斯基那样进行教研科研。：
现在，中国的教育科研不可谓不热闹，但其中有些属于是陶行知当年所抨击的〃假教育〃，也就是〃假科研〃！
我们应该学习苏霍姆林斯基，不能把科研的目光老盯着〃上面的精神〃，而应该把教育科研光对准具体的学生，对准学生的心灵。
科研课题不是上面下达的，而是教育实践本身提出的。今天看来，苏霍姆林斯基有许多教育思想有着相当的超前性：关于人性的教育，关于创造能力的培养，关于职业技术教育，关于性学习等等。但这些观点都是苏霍姆林斯基面对教育实际自然而然得出的结论。他的教育科研是〃真教育〃。
他的教育科研，不是冷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