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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听到这么悲痛的声音,我的心也无动于衷。
「伊旺他也想要遵守约定,可是我们遭遇妖魔种,他为了当诱饵而留下。」
「我才不管!为什么爸爸没回来呢!?」
——侬娜是正确的。里克心里这么想到。
不管是为了保护谁,为何而死,那种理由根本与她无关。
因为最喜欢的爸爸没有回来——这个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爸爸明明说过人类会胜利!」
「当然会胜利,伊旺就是为此而全力奋战着。他保护了我们——就是为了要让大家获胜。」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里克不经意地这么想到。
——自己变得能够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言不由衷的话。
侬娜那张小小的脸蛋因哭泣而扭曲。
「那才不是胜利!如果是那样的胜利———」
「——侬娜!」
尖锐的呼唤和从身后伸出的手,阻止了少女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还不如死的是里克』——阻止了这句话。
骨瘦如柴的年轻女人——侬娜的母亲,伊旺的妻子不知不觉间也来到了这里。
她体恤般地遮住女儿的嘴,看着里克的脸。
看到她的眼中既没有怨恨也没有憎恶,里克不自觉地——再度触摸自己的胸口。
——没事的,没问题。
「里克……」
玛露妲——侬娜的母亲用沙哑的声音叫了里克的名字。
对不起——这句话反射性地就要脱口而出,但里克又把话吞了回去。
「——伊旺为了让我们逃走而担任诱饵。如果不那样做,我们已经全灭了。而且他相信顺利把这次的『收获』带回,就可以守护你和侬娜。」
「……谢谢你,里克。」
玛露妲流着泪这么说道。
她微微点头作为招呼后,便抱着失去父亲的女儿,回到聚落之内。
看不见她的身影之后,克珑有如祈祷般说道:
「……伊旺是个了不起的人。」
——没错,他是个好男人,而那个男人选择的妻子也是个好女人。
他们既不埋怨,也不泣诉,甚至没有那样的念头,始终相信着这样的自己。
而那两人的女儿看穿了真相,是个聪明的女孩子。
因为她看着里克,清楚地说出了他的真面目——
她说了——『骗子』。
「里克!」
突然,克珑用粗鲁的动作拥抱里克的身体,令他不自觉地失去平衡。
「——欢迎回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是啊……我回来了。」
然后克珑像是刻意转移话题般,开口说道:
「好了好了好了!那我去烧洗澡水,你们快点去洗澡!!」
「洗澡!」
亚雷发出欢呼,里克则眉头一皱,声音低沉地说道:
「我擦擦身体就好——别浪费燃料。」
「姐,姐、我!叫你去洗澡喔!老实说你们很臭呀!」
克珑像是在意气味传到身上似地,确认着自己衣服的气味说道。
里克则是叹了一口气,但也不违抗她,开始走起路来。
他横越广场,在内侧通路前进,随即一名年长的男性发现里克后叫道:
「喂,里克!那个破铜烂铁终于动了喔!」
「啊~赛蒙,你真是多嘴!!别说出来啦!人家本来打算给里克一个惊喜的说!」
「你说动了……该不会是指那个望远镜吧?」
里克惊讶地圆睁着双眼,克珑则是炫耀似地挺起胸膛回应:
「哼哼,对我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啦!」
「是克珑研究出原理的啦……但还是老样子,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制造的。」
在赛蒙的引导下,里克登上楼梯。
那是将洞穴的横洞挖宽所建造的工作间——里克看向安置在房间中央的圆筒。
那是在一年前——从类似地精种战车残骸的物体中所带回的超长距离望远镜。
回收当时,它还是个从中折断,有如破铜烂铁一般的东西——这时里克问道:
「没有使用精灵吧?」
「对,你放心,这就像是里克制造的望远镜的超改良版。简单说就是将圆盘镜片经过多重复杂组合而成,调整镜片的比率可是让我花了不少工夫喔!」
「——这样啊。为了这东西死了两个人,必须有效利用才行。」
回收这东西的时候,克珑也在场。
克珑看出这是超长距离望远镜,提议把它带回来,而里克也同意了。
然后——在回程时遭遇兽人种,为了逃过危机而导致两人牺牲。
但赛蒙以开朗的语气说道:
「不过只要有了这东西,派人出去侦查的必要性也就减少了——他们在天之灵应该会感到欣慰的吧!」
「——是啊,没错。」
——骗人。
里克知道克珑为了让这个望远镜还原,耗费了多少心力。
但是——那只是自我安慰而已。即使再怎么谨慎行事,只要他们想找,人类种很快就会被发现。
不,即使是现在这个瞬间,单纯只是因为流弹飞来就便整座岩山粉碎,也是十分可能发生的事。
——就像过去自己『出生的故乡』和『成长的故乡』,都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克珑似乎很了解里克的想法,她语气开朗地说:
「这样要察觉敌人的攻击也就轻松多了。只要能事前知道危险,也就来得及逃走了吧…用途我们可以慢慢再考虑!好了,我们走吧!」
两人离开工作间,在前往自己房间所在区域的途中,里克向克珑问道:
「派去进行其他调查的人呢?」
「他们都平安归来了。去得最远的是里克你们,这次的结果接近完美喔…」
「是啊,只有我的一个失误。」
里克说得面不改色,却也不是自嘲,而克珑则是语带犹豫地说道:
「可……可是相对的,应该也有什么收获吧?」
「坠落的地精种空中战舰里——发现了可能是最新的世界地图。」
「——!真的吗!?那不是很不得了的收获吗!」
克珑激动地大声说道,而里克则对她点了点头。
「另外还有各阵营的势力分布图,以及用地精语书写的战略图,不过内容参杂着暗号就是了。我要开始进行解读和精密检查——暂时让我一人独处吧。」
听到那句话,克珑露出略微复杂的表情。
「……嗯,但是你一定要去洗澡喔!因为真的很臭!」
克珑捏着鼻子,转身离去,而里克则是叹息以对。
——里克进入自己狭小的房间,将门关上。
那原本就是挖掘洞窟而成的狭小房间,由于堆积了无数书籍和道具,而显得更为狭窄。
房间中央有一张吃饭用的小桌子。里侧是制图桌,旁边有张简陋的床。
里克将油灯摆在制图桌上,打开行李,将得到的各项物品排列在桌上。
他将其中最有价值的三张——三人齐力描绘的地图重叠,用油灯照亮。
没有缺漏,没有污损——也就是说,伊旺的死并没有白费。
……里克深深吐了一口气,然后观望四周。
没有别人。这个房间离其他房间稍远,门板也很厚。
『一如往常的确认』结束之后,里克深吸一口气,触摸胸口——
——喀锵一声——解开了『锁』。
■■■
「——什么啊——没有白费啊——!你这个该死的伪善者!!」
他以拳头槌打用餐的桌子,痛骂自己。
最新的世界地图、各阵营的势力分布图、地精种的战略图。
是啊,那些当然很重要!是重大的收获,它们的有无甚至能够左右聚落的命运。
能够推断出资源、据点的场所,就不会再不知情地误闯其他种族的战线。
再说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制作地图而花费长达五年以上的时间,反复进行有如走钢索的『调查』。
最初从附近的地区开始,再来是大略的世界地图。
反复更新危险区域、有望取得的资源情报,直到最近地图终于开始发挥功能。
这时只要再加上今天带回的情报,他们的地图可信度将会大增。
——但是,为了这个地图,到底死了多少人?
里克当然知道答案。他记得全员的长相,也叫得出他们的名字。
真要说的话,连他们在何时、何地、为何而死,里克都记得一清二楚。
四十七人——不,又多了一个人,所以是四十八人。
——他们全都被里克命令『去死』。
其实并不全由里克直接告知,也有人是间接被转告。
但不管说的人是谁,命令背后都是里克的意志。
——一人要为全员牺牲,牺牲一人以救两人。
——如果会危及到别人,在那之前就要舍弃自己的性命。
定下那种规则。
在这个绝望的状况下,对众人揭示了挣扎到底的方法的——
不是别人,就是里克自己——但是——
「——继续这种事情……又能怎样呢……?」
为了两人而杀一人。
为了四人而杀两人。
那种事情不断累积至今,结果是四十八人。
付出那样的牺牲之后,如今众落存活下来的人口有——将近两干人。
——来啊,里克,你回答啊。这个做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总有那么一天吧——你要持续到『为了一千零一人而杀九九九人』的那一天吗?
还是说——直到剩下『最后一人』为止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到了这种惨状,怎么还有脸对失去父亲的少女说『人类会胜利』!
骗大家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是必要的牺牲,欺骗他们取得认同之后,拖着他们到处流亡!
然后就连自己也依靠那样的谎言,在心中上锁,想要说服自己。
——真恶心。对自己所涌起的近乎疯狂的憎恶,烧灼着喉咙。
你难道不知耻吗?还是你把羞耻心给忘了?
到底要堕落到什么地步才甘心——!你这混帐——
…………
「呼……呼、呼……」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桌子被打坏了。
敲碎木材的拳头上,只见尖锐的木片深深刺入,鲜血流了出来。
涌上头脑的热血瞬间冷却下来。
恢复冷静的思考——对自己的心问道:
打够了吗?——是啊,怎么可能够呢?
你不哭吗?——是啊,如果哭泣能够改变什么的话。
那么够了吧?——是啊,当然够了,混帐家伙。
自己没有流泪的权利,要流——还不如流血。
对一个人渣、败类、骗子来说,那样还比较合适。
——比起眼泪那种崇高的东西,沾满鲜血的双手还比较合适吧。
里克闭上双眼,手按着胸口——想像那种影像。
——喀锵一声。
沉重的声音响起,扣上『锁』——这样就完成了。
恢复一如往常,符合众人所需,如同伪装一般,精于算计又冷酷的模样。
却不忘给人带来希望,拥有钢铁心肠的『大人』——『里克』完成了。
里克封闭心灵,让头脑冷静,再缓缓睁开双眼。
然后——看到眼前的惨状,沾满鲜血的桌子破碎四散,他不禁叹了口气。
「……木材也不是便宜的资源啊……啊~可恶……该怎么办呢?」
里克一边拔掉扎在手上的木片,一边发着牢骚。
他并不感到痛楚——仿佛感觉也和冰冷的心一起冻结了。
「……这下子要找借口也难了吧——不,等一下。把这些当成柴烧,那样既可湮灭证据,又能够填补资源,那不就是一石二鸟吗?用餐就坐在地上吃就好了——」
■■■
——在门外。
克珑背靠着墙,低着头,她全都听见了。
……每次都是这样。她之所以会答应让里克一人独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是整理心情的时间。为了让里克的心接受牺牲伊旺——杀死伊旺的事实,这是必要的仪式。
那个弟弟需要这个仪式,不然……他一定会崩毁的。
——或者,他早就已经崩毁了也说不定……
「…………」
但是克珑什么也没说,只能像这样——在门外听着而已。
年仅十八岁的少年——这是本来还算是孩子的年龄。但是聚落里两千人的命运和选择,却全部托付在他身上,这个现状——不管怎么想都不对。
然而——没有别人了。
身为心灰意冷的两千人集团的领导者,必要时得选择最佳选项的指导者。
背负倒下之人的遗志,剩下之人的意志,却仍能勇往直前——
能像那样让心变得像钢铁一样的男人——在这种世界里,只有里克一个人。
若是失去他——那么面对迟早来临的死亡,他们就会变成只能恐惧颤抖的『猎物』。
就连克珑都能确信,他们真的会堕落为无意义且无价值的生物。
——『永远』持续的大战。
那并不是比喻。因为就连大战是何时开始的,都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至今每当人类兴起能称得上是文明的时代,就会像杂草一样遭到消灭——
那是连历史都称不上的,一段口耳相传的悲惨事迹。
而那段口述历史,只是平淡地将『永远』这个事实教给后代。
天空封闭,地面裂开,没有白天和夜晚,染成血色的世界。
共通的历法已丧失,就连时间的流动也已失去意义。
时代停滞,而更加凶猛的暴力,则是让染满『黑灰』的天地化为焦土——人类是无力的存在。
只要走出聚落一步,那就等于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脖子上。
就连野生动物,一旦不小心遭遇,等待着的就是死亡。
诸神及其眷属——以至于『其他种族』,人类只要被目击到,就会即刻毁灭。
只是单纯卷入流弹或余波,那就代表着聚落、都市、文明的灭亡。
……永无休止。
永无休止,永无休止。
永无休止、永无休止、永无休止、永无休止的——死亡与破坏的连续。
克珑认为如果真有地狱,那就是这里吧——但是,即使如此,人类仍然活着。
——因为若没有死亡的理由就不能死。
——因为『心』不认同没有意义就死去。
在那样的世界,却能够保持精神正常的这个事实——还能称得上是正常的吗?
■■■
——五年前。
捡到里克,原本是克珑故乡的聚落,因为天翼种和龙精种的交战而消失。
大人们不是死亡,就是因绝望而崩溃,他们哭泣呜咽地抵达洞窟。
当人们悲叹不已的时候,那时十三岁的孩子却无视他们,放眼向洞窟看去,说出一句话:
「这里的位置很便利呢,可以用来当下一个聚落。」
在短短数小时前才刚被夺去一切的人们面前,他理所当然似地说出『下一个』。
只听到怒吼声响起。
——那又能怎样!
——对于那些家伙而言,我们就等于不存在一样。
那是非常正确的论调,让人想不到是从绝望之中发出的哀叹,而少年则是眉毛动也不动一下地回答:
「没错,我们不存在——不是等于,而是我们要『那么做』。」
然后少年说明了那样的手段。
「我们既不存在,也不能存在,因为不存在才不会被发觉——我们要成为亡灵。」
那是比洞窟的黑暗更深沉的黑色眼眸。
「使用一切手段,逃避躲藏,苟延残喘——直到有一天将会有人看到终战为止。」
既然什么也做不到,至少就继承倒下之人的遗志而努力吧。
既然什么也做不到,至少为了后起之人的可能性而努力吧。
「向遗志宣誓,可以跟着我走的人——那就跟上吧。」
——十三岁的小孩。
故乡两度遭到不合理的毁灭,他的话语在洞窟内沉重地回响。
他的眼神就像真正的亡灵,但是却给予失去生存意义的人们——生存的理由和死亡的意义。
■■■
里克年仅十三岁时,接受托付成为超过千人的聚落之长,至今已有五年。
在这五年间的死亡人数是——四十八人。
克珑认为那样的人数——少得难以置信。
可是里克不明白。即使他明白,命令别人送死的责任也重重压在他身上。
四十八名死者——全部都是在『远征』时丧命。
如果是增加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