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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突然不请自来,江本父女却还是很认真地听她说话,真是太令人庆幸了。如果换作其他人,或许萌就没办法那么坦承地吐露一切。
──你是不是认为……你姊姊是因为受到你的牵连才被杀害呢?
江本先生的那句话,又在她的心中回荡。
不管是被她牵连也好,不是被她牵连也罢。
如果死掉的是萌不是结,那么结又会怎么做呢?
如果是结的话,一定会相信父亲是无辜的吧?她一定也会努力寻找真正的犯人吧?
「……我觉得,说双胞胎任何地方都一模一样,根本就是骗人的。」
真以子静静地听着萌说话。
「因为我跟结的个性明明就不一样。我只要觉得不愉快,立刻就会逃离,但是如果是结,就会坚强地留在原地面对一切。所以,父亲醉醺醺地在发脾气的时候,我总是……总是很快就逃到晴香姊姊那里去,而结从来不曾逃走。」
不管是被打还是被骂,结都没有舍弃过心情苦闷的父亲,这点跟萌完全不同。
没想到她竟然会因此遭遇这种下场,命运实在是太残酷了。
萌想要描绘出把结沉入水中的犯人长相,然而怎么想都还是一片空白。就连想要恨人都不知道该恨谁才好,萌的心中痛苦地席卷着愤怒和悔恨的激烈漩涡。
她突然想起「地狱通信」的传闻。
──可以把任何怨恨的对象流放到地狱。
真的有这样的网站吗?
萌抱持着无比强烈的渴望,想要知道自己该憎恨的是谁。如果知道是谁杀了结,她一定要拼尽全力诅咒那个人下地狱。
「真不甘心。我好希望真的有『地狱通信』这个网站。」
「……『地狱通信』?」
因为真以子的语气听起来异常惊恐,萌抬起头看着她。
「怎么了?真以子?」
「没有,没什么……」
「……」
萌凝望着陷入沉默的真以子侧脸,觉得此时的气氛好像没办法继续追问下去。她们默默无言地继续跟猫玩了一下子,就一起走回教室所在的校舍。
「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比较好。」
正在爬楼梯的时候,真以子突然这么说。「警察一定会仔细调查,把犯人逮捕到案的。所以你绝对不要做出傻事喔。」
「……嗯。」
萌很想反问「傻事」是指什么,但是她还没开口真以子就走掉了。
她开始思考,一直萦绕在自己心头的想法或许真的很愚蠢。
──如果说凶手就是车祸肇事者,那他是怎么找到你的呢?
昨天离开之前,江本先生也跟她这样说过。
──就连身为当事者的我,都没办法知道你的名字,你认为犯人真的有机会知道吗?
被他这么一问,萌确实是无法肯定。她不知道警察是不是真的会依约保守秘密,再说事发当时,也有好几个人听见煞车声就跑过来看,其中可能有谁看到萌用手机拍下车号的瞬间?如果要猜想泄漏身分的可能性,范围实在太广了。
虽然萌擅自把这两件事扯在一起,但是肇事逃逸的事件,说不定从头到尾都跟结的命案毫无关系。
──萌,我觉得你还是别想太多比较好。无论你如何自责,事情都不会改变的。
或许江本先生和真以子说的才对。
想到这里,萌感到非常疲惫。她收起沉重的心情,走进自己的教室。
教室原本喧嚣吵闹的气氛,在她踏进去的瞬间突然冻结了。
同学们或坐或站,但是所有人都僵止不动,睁大眼睛看着萌。
此时有个东西进入萌的视线。
有一张B4大小的影印纸贴在黑板中央。
她一下子就看出,那是从电视新闻或是网路拷贝下来的。结的放大照片。但是有人用麦克笔在外面加上遗照风格的黑框,而且还把结的短发加长,画成披肩的半长发型。
那是萌的发型。
同学们全部屏息等待着萌的反应,他们脸上的表情带着同情、困惑,还隐含着些微的残酷和好奇心。
萌一时之间感到极度的愤怒,但她只是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处。要顺着情感哭泣或咆哮都很简单,但是……
如果她这么做,就跟喝醉时的父亲一样了。她死都不想输给自己的情绪。
旁边突然爆发一声怒吼,打破教室里僵结的空气。
「是谁这样恶作剧的!」
刚进门的龟山优贵大大跨步走向黑板,粗暴地把纸张撕下来,然后把纸捏成一团砸在墙上。「是谁?给我站出来!」
萌第一次听见优贵这么愤怒的声音。
「又不是我们干的。」
「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贴在那里了。」
「没人看见是谁做的?」
优贵怒视着纷纷辩解的同学们,愤慨得全身颤抖,用力敲了黑板一拳。
「开什么玩笑!你们有稍微考虑过今村的心情吗?」
「龟山。」
萌从背后拉了拉优贵的手肘。「算了啦,没关系的。」
「你不需要勉强自己。」
「没事的。谢谢你。」
萌走到墙边捡起纸团,仿佛无视同学们看着她一举一动的视线,把纸屑丢进垃圾桶。
她心想,就算找到恶作剧的人,也只是把事情闹得更复杂罢了。同学们看到故作平静的萌回到座位,好像也都松了一口气,各自回到位置坐好。
萌翻开课本,她的眼睛看着自己写的笔记,脑袋却装不下一个字。
大家不可能了解她现在的心情。
大家不了解,有个双胞胎姊姊是怎样的心情,也不了解姊姊被杀的心情,更不可能了解,担心自己的父亲可能是杀人犯会是怎样的感受。
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萌努力压抑着心中涌起的诅咒。
她真的很想知道是谁杀死了结,想到无法自拔。
如果知道犯人是谁,她绝对会诅咒那个人下地狱。
◆
并排在走廊上的书柜都已倒榻,顶端靠在对面的墙上,倾斜地塞住了通道。
萌从三角形的空隙里钻到书柜另一边,再跟晴香姊姊一起把书柜扶正。萌和晴香姊姊举步艰辛地跨过落在地上堆积如山的书本,好不容易才走到客厅。
萌以前住的这间公寓格局,从玄关进去经过细长的走廊往右转,就是浴室和厨房的流理台,往左侧是两间小小的西式和日式卧房,往正面继续走,就可以到达连接着狭窄阳台的客厅。
萌已经两个礼拜没有回来过了。
从许久不见的阳台望出去,只能看见被一栋几年前盖的高楼大厦,遮蔽一半的夜空和街灯,整体的感觉依旧十分阴暗。
萌在黑暗的客厅里熟练地摸索着开关,很快地打开电灯。
因为房东只帮他们锁门,并未加以整理,所以家里的东西都跟事件当天的情况一样──一样是一片惨状。
萌默默地环视着惨不忍睹的客厅。因为曾经有很多警察和鉴定人员在这里出入,萌早就作好心理准备会看到家里变得乱七八糟。但是,她没有想过情况竟然这么严重。
如果是强盗杀人,会把家里弄成这副模样也太不自然了,这应该也是发现遗体的父亲被当作嫌犯的理由之一吧?
萌直到如今才深刻沉痛地体会到这一点。
虽然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但是钱包和抽屉晨面的财物却都完好如初。被推倒的家具上也只找得到父亲和其他家人的指纹,就连门锁都没有被破坏。
便宜的玻璃菸灰缸被摔得粉碎,在日光灯的照射下化为无数发光的碎片。
被翻得四脚朝天的沙发,割破的窗帘。内容物全部被倒出来的箱子。从散落满地的纸屑和灰尘中露出来的老旧地板,除了房东看到一定会痛心的旧伤之外,还增加了不少新的伤痕。
这些痕迹看来并不是为了寻找财物,而是为了发泄怨恨才进行的破坏。
「萌,不穿这个不行啦!」
晴香姊姊走回玄关,帮萌把布鞋拿过来。「还是把窗帘拉上吧,要不然里面一开灯外面就看得清清楚楚。而且天也快黑了,我们最好别在这里待太久。」
虽然萌试着拉上几乎快跟轨道分离的窗帘,但是窗帘上的破洞反而更惹人注目。
「……虽然这里很需要整理,不过还是等以后再说吧,萌。」
晴香姊姊难过地说着,就回到走廊上。「总之先去收拾一些衣服之类急需要用的东西带走。」
「嗯。」
萌点点头,一边看着混乱的客厅。
那天晚上,如果她没有把结丢在家里的话……
如果萌也在家,事情会变成怎样呢?
当父亲醉醺醺地回家,萌因为害怕挨打,骑着脚踏车逃到晴香姊姊家里时,大概是十点左右。父亲在家里大闹一阵之后又出了门。被独自留在家里的结,因为考虑到父亲和萌可能会突然回来,所以并没有扣上门链,只有锁上喇叭锁。
后来,结就被某人杀害了。
她踩过玻璃碎片回到走廊,到达浴室的门口。门把还沾着鉴识人员涂上的某种粉末,看来仿佛沾满污垢。铝门的下方有一处萌没有见过的凹痕。她无法辨别这是结在抵抗时所造成,还是犯人弄出来的。
这栋公寓的浴室,都是把卫浴设备塞在不到半坪的空间里。萌打开墙上的电灯开关,泛黄的狭窄浴室里,满地散乱着洗发精等瓶瓶罐罐和刷子。空荡荡的浴缸跟她所在的门边,只有一步的距离。
已经放干了水的浴缸中,散布着水渍与污痕。萌思考着,这个浴缸狭小得就连身材娇小的自己坐进去都没办法伸直双脚,而犯人竟然把结勉强塞了进去。
不可以动摇。萌拼命说服自己。
无论她多么害怕,这都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犯人无情的手把结压入水中,夺走她的性命。
她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地把那双手的主人,想像成父亲的脸。
「萌。」
晴香姊姊带着愤怒又泫然欲泣的表情,突然用力抓住萌的手,把她拖到走廊上。
「只拿必要的东西就好,拿了就快点走吧,萌。」
「嗯。」
她走到跟客厅一样混乱的卧室,找出一些必需品,装进袋子里。
房门上还歪斜地钉着结用图钉固定的照片。
那是在某个晴天随意拍下的寻常光景。
是父亲、结还有萌三人笑容满面的照片。
她拔下图钉,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夹在书里,放进要带走的行李中。
临走前,萌在路上又回头看了公寓一眼。
从外面看过去,每个窗户都像是用饼干模子印出来的一样,她必须找寻熟悉的窗帘颜色,数过楼层和窗户的顺序,才能确定自己的房间是哪一个。
没有开灯的房间逐渐沉入昏暗的夜色。
萌他们曾经在这里过着理所当然的平静生活,然而如今回想起来,却仿佛是一场梦。
萌离开自己落魄的家,回到晴香姊姊的小公寓,顿时觉得这里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清新又温暖。晴香姊姊从不幸婚姻解脱时,当作赡养拿到的这间公寓,宽广舒适得令人难以置信。
萌把行李放在房间一角,叹了一口气。
住在这里的确很舒服,不过她又不能永远留在这里。今后该怎么办呢?
她坐在沙发上,从口袋掏出手机放在桌上。
不管凶手到底是不是那个肇事逃逸者,如果可以抓到犯人,洗清父亲的罪嫌,萌今后就可以跟父亲两人生活下去了……真的可以跟父亲一起生活吗?
她最后一次被父亲殴打的伤痕已经痊愈了,但是如果父亲以后又酒醉动粗的话,大概还是没办法一起生活吧?可是,父亲是从母亲死后才开始酗酒、殴打小孩,在那之前,他一直都是个平凡又温柔的父亲。
如果父女俩可以一起生活,说不定父亲会恢复成以前那种温柔的个性呢。
残存下来的家人,感情一定会变得更坚固吧?就像江本父女一样。
萌低下头,伸手摸摸瘀青散去的膝盖。
如果父亲真能悔改,她就愿意原谅他。或许终有一天,她会忘记父亲殴打过她跟结的事,而能跟父亲快乐地生活下去。
就像拍下那张照片的时候。
电话响了。原本正要去洗澡的晴香姊姊一边望向墙上的时钟,一边慌张地跑回客厅。
萌也抬头看看时钟。因为回来之前先绕路去吃了晚餐,所以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喂喂?」
晴香姊姊讲电话的声音传了过来,萌不以为意地打开电视。
「……是的……是的……好,我知道了。」
晴香姊姊简短地讲完电话之后,突然变得沉默。
「怎么了,晴香姊姊?」
萌疑惑地询问,但是晴香姊姊却没有转过头来,脸上也瞬间变得像纸一样惨白。
萌原本想再重复问一次,但是当她看到电视画面的时候,就明白了一切。
她们今晚刚去过的那间公寓,此时正清楚地映在画面上。
画面里还是白天,大概是事件发生不久时就拍摄的景象。
「被害者父亲已被逮捕」
右边出现这样的字幕。
萌愕然地看着父亲的名字后面被打上「嫌犯」两字。
主播的声音在她耳边朦胧地响起。
嫌犯已经认罪,开始供出犯罪经过。
昨晚在拘留所企图自杀。
所幸很快就被发现,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萌听见声音也看到字幕了,但是她却仿佛无法理解报导字句的意义。
她无意识地站了起来,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心中焦急地想着非去不可,但是她到底该去哪里?去医院?还是警局?
晴香姊姊拉着萌,让她坐回沙发上。
「萌,你先留在家里,总之姊姊先过去看看情况。不会有事的,萌,警察告诉我,你父亲没有生命危险,意识也很清晰。所以你乖乖待在家里,好吗?你听到我说话了吗?萌!」
晴香姊姊一口气说完,看到萌这副模样,不禁哭丧着脸摇晃萌的肩膀。
萌回过神来,异常冷静地望着晴香姊姊,没有表露任何情感,也没有开口说话。
盘据在她脑海里的就只有一件事。
父亲……已经认罪了?
「那我要出门了,我出去之后你一定要锁好门窗喔。」
晴香姊姊跑回房间抓了外套和包包,就往门口跑去。离开之前,她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咛几句:「如果有不认识的人来了,绝对不要开门。觉得不对劲就立刻拨一一〇报警,知道了吗?」
听起来就像是对幼稚园小孩说的话,但是萌却害怕得双脚发抖──说不定记者也会杀到这间公寓来吧?
门外的世界,好像全部变成了敌人。
◆
晴香姊姊直到将近午夜才回家。
她看了黑暗的客厅一眼,发现萌睡在沙发上,就轻声地问了一句:
「你醒着吗?」
萌没有回应。她把头蒙在棉被里,屏住呼吸默不作声。
晴香姊姊以为萌睡着了,就静静地关上门,蹑手蹑脚地走回自己的寝室。
嫌犯。
嫌犯。
嫌犯。
这个词汇不停地在她脑中打转。
萌抱持着无比强烈的渴望,想要知道自己该憎恨的是谁。如果知道是谁杀了结,她一定要拼尽全力诅咒那个人下地狱。
萌从行李中拿出一本书,轻轻取出夹在里面的照片。
那是三人在晴朗阳光下洗车的照片。
大家都在笑着。水花在艳阳下闪闪发光,天空一片蔚蓝。
那是早已司空见惯,既平凡又让人怀念不已的景象。
然而父亲却破坏了一切。
她摸黑打开手机,叫出搜寻引擎。
萌发觉到,当情绪沸腾激烈到某种程度之后,心情反而会变得异常冰冷。
「地狱通信」
她躲在棉被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沉着输入、选字,在此期间她也一直保持着冷静的思绪。
──可以把任何怨恨的对象流放到地狱。
任何的对象。
手机散发出的微光,照亮了再也无法恢复旧况的家族合照。
午夜零点即将到来。
她点选了搜寻结果页面的其中一个连结。
◆
逐渐失去光辉而变得更浓艳的夕阳,把视线所到之处全部染上褐红色。
坡度平缓的山峦圆滑模糊的曲线,还有泛起细微波纹的湖水──所有即将要融入黑暗的景色都转为柔和的色彩。
萌静静地站在低矮的小山丘上,眺望美丽的日暮。
眼前的景象,就像会出现在古老传说中寂静隐蔽的小村落。这是什么地方呢?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
在湖面轻轻抚过的微风,也吹动了她脚边的青草,还有耸立一旁的树梢。
此时,萌发现自己之所以感觉诡异的理由。
没有声音。
而且虽有昏黄的夕阳照射在身上,但是萌一点都感觉不到阳光的温暖,也感觉不到微风的凉爽。
萌惊慌地回头,发现有位少女悄悄地站在自己背后,不由得惊叫出声。
少女在无声风中飞舞的黑发,有如绸缎一般柔亮光滑。
无论是她望着自己的大眼睛,还是像洋娃娃一样美丽的嘴唇,都看不出隐含着任何情感。
她纤细的身体穿着一件水手服。萌想起来了,自己好像在学校里看过她,大概跟萌同年级吧,但是萌却想不起她的名字。
像娃娃一般美丽迷人的脸庞。
少女的眼神沉静得看不出善意、恶意;或是对自己有些微的关心,可是萌却感到难以解释的不安。少女拿着某样东西要递给萌,萌无意识伸出的手也不明所以地颤抖着。
一定是因为夕阳的光辉吧?萌拼命说服自己,但她也很明白事实并非如此。
直视着萌的少女眼睛──带有血一般的鲜红色。
「请收下这个。」
比微风连轻柔的声音,不像是从少女的唇中流泻而出,反而像是在萌的耳边细语一般。
少女白皙的掌心放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在温和的夕照之下,仍然呈现阴沉色调的稻草人。
它的颈部用一条鲜血般的细细红线,扎了一个蝴蝶结。
「……如果你真的想要消除怨恨,就解开那条红线。」
少女以毫无感情的声音说着令人心惊的话语。「解开这条线,就代表正式跟我立下契约……你怨恨的对象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