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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咬咬牙,强行挤出一丝笑意:“南海先生说的好,不愧当世大儒,天下仕子的楷模,有你帮着朕,朕甚感欣慰。”
黑汉子拜倒:“臣当死而后已!”
光绪微笑颔首,心里却骂了一句。不止光绪,翁同龢也是心里暗骂这康有为桀骜不驯又臭又硬!
这黑汉子,正是康有为,字广厦,自号南海先生。
康有为起身,粗矮的身躯挺得笔直,“南海多年奔走,只为求国富民强之道。当年为官,六品顶戴,却未有幸面圣,如今恩承圣上面见,实乃南海平生之大幸。去年布衣入京,得谭复生毕生挚友,复而面见当世帝师翁大人,与天道正统共谋大事,南海从此只为圣上效命,惟死耳!”
听得康有为说出这番话,翁同龢心里不由升腾起怒意。好你个康南海!去年复生把你引荐给我,你的变法主张仍以帝制为纲,我这才重用了你,派你入了恭王府,和王府中人共谋大计,昨天出了大事,我才带你进宫,没想到你刚一见到皇上,没几句话,就开始要官了!
光绪也明白,转向翁同龢,“老师,南海先生大才,你说赐他个什么官位好?”
翁同龢心里怒意未去,又听到了皇上这句话,怒意立刻变成了谨慎,皇上这是把包袱甩给自己了,于是想了下道:“广厦心细谨慎,复生大局观强,皇上得此二人相助,实乃天道庇佑,我看复生可为总理衙门章京,处理事务,准其专折奏事。广厦则为内阁学士,在皇上身边行走,随时为皇上分忧。”
光绪点头:“就依老师所奏。”说罢,便先封了康有为个内阁学士,从二品顶戴。
这也算大官了,对一介布衣的康有为来说,是绝对的平步青云,可康有为却不满意,脸本来就黑,此时更黑了。也难怪康有为脸黑,这内阁学士虽然比总理衙门章京官大,却是没有实权的,这年头,捐官捐的天昏地暗,二品顶戴早不值钱了,值钱的都是那些有印子、能办事的口岸。
康有为看了翁同龢一眼,纳头便拜,口中大呼谢主隆恩,可心里在盘算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帝党啊帝党,老佛爷还在往这边赶呢,几个军机大臣还在这乾清宫门口站班呢,火烧眉毛了居然还不顾眼前,居然还在内斗,慈禧骂他们一群废物也是有道理的。
翁同龢也在打着算盘,眼中余光时不时飘向沉默不语的康有为,光绪又开始着急,暴躁不安的在殿前走来走去。一时间,气氛要多怪有多怪。
到底康有为在民间奔走多年,要比翁同龢醒事多了,开口道:“圣上不必忧心,此事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康卿此话怎讲?”光绪嘴唇在颤。
康有为吸了口气,“臣刚仔细思索了一下,已大概知晓此事是何人所为。”
光绪浑身打了个激灵,惊问:“谁人如此大胆?”
康有为冷笑一声:“圣上,此人当真如此大胆。”
光绪很不满康有为的态度,加上惊怒,不由提高了声音:“到底是何人!”
康有为道:“臣在香港曾见过此人,也听闻此人的所作所为,实乃亡命之徒。”
“亡命之徒?”光绪倒抽一口凉气。翁同龢也不打算盘了,目光颤抖着。
康有为接着道:“对,十足的亡命之徒,手上沾的血,已不知有多少了。臣去年受翁大人之命去香港,为圣上所需奔走,曾在暗中观察过此人……”
原来是他!赵千与何元稹在船上谈事时,躲在里面船舱的人就是康有为!
光绪惊呆了。翁同龢却明白了康有为所指是谁,于是开口问道:“南海,此人可用否?”
康有为拱手道:“翁大人,此人可用,但不可大用。”
翁同龢微微颔首,转身对光绪说:“皇上,康大人所说的这个人,便是臣对您提起过的那个人。现在想想,这等事确是他所为,他这样做,是在向您表明立场。”
“哦?”光绪眼中闪了闪。
翁同龢道:“此人乃大清忠臣之后,祖辈与六王爷关系匪浅,虽居海外,祖父却蒙六王爷所救……”
“赵青山!”光绪想起来了。愣了一下道:“这人倒是个忠臣,只是太不懂事,这等事也做,叫朕如何收场!”不过看他表情,像是放心了不少。
翁同龢也知了圣意,遂道:“此人在海外颇有产业,所以捐了个官,武职,也不知用了多少钱,走通了关系,得了个辅助庆王府大贝勒载振操练新军的职位,昨日才领太后懿旨,就向皇上表明心意,可见这统旗新军,皇上还是有机会拿到手中的。”
光绪没懂,康有为解释道:“圣上,听恭王府的何总管说,此人忠君思想极强,臣在香港办事之所以如此顺利,也是全得此人之助,加上六王爷对他祖上有恩,心自是向着皇上。依臣所见,赵青山是早知圣上有意操练新军,大费周折得到辅助载振练军之职,也是为了圣上……”
“那是自然。”翁同龢打断了康有为,语气中也有些不满,这些话本来该他说,却被康有为抢了去。光绪听说新军有望,肯定高兴,这番话看起来是在向皇上解释,实际上却是个恰到好处的大马屁!
康南海,难怪六王爷对我说要小心你,什么叫你在香港办事顺利?好像那两千条枪都是你的功劳了?翁同龢心里骂着康有为,面上却挂上了笑意,恭恭敬敬的朝光绪拜倒,重重磕头,然后直起身,提起中气:“天佑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光绪龙颜大悦,直说老师请起。
“圣上,恕臣直言。”康有为向前一步。
你又要说什么了?光绪心情被破坏,看向康有为,眉间微微皱起,“说。”
康有为正色道:“太后准练统旗新军,名义上是增强我大清军力,实则是为了对付圣上,这支军,是圣上大事成败之关键。如果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底细不清的人身上,会不会有些太冒险了?”
光绪不说话了,沉默了几秒钟,又开始烦躁起来。
翁同龢看了康有为一眼,奏道:“皇上,康大人说的有理。”
康有为继续说:“圣上不必忧心,臣刚才已说过,赵青山此人,可用,但不可大用。此人忠君之心有几成我们暂且不提,但依臣看,此人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为向圣上表明心意,就敢公然刺杀太后党羽,此等亡命徒,是把好刀,却不能重用。”
光绪眼中闪过一道微光,“康卿的意思是……”
康有为压低了声音:“笼络此人,皇恩浩荡,通过此人得到统旗新军,到时候,狡兔死,走狗烹。”
光绪吸了口气,望向翁同龢。
翁同龢平定了下心绪道:“皇上,康大人言之有理。”
光绪镇定了一下,“只怕到时候他手握统旗军……”
康有为及时上奏:“如果到时此人无法控制,臣自有办法。”
翁同龢皱眉:“自有办法?不知康大人有何高见?”
康有为微笑:“圣上,请调一人进京,加官晋爵。”
第九十一章 点火(四)
光绪目光炯炯的看着康有为。翁同龢也望着他。
康有为正想说,却听得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老佛爷吉祥,万福金安!”殿外候着的几个军机高声齐呼。
光绪吓得面如土色,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神情。翁同龢也是紧张万分,只有康有为不怕,还在光绪耳边小声道:“圣上,庆亲王的声音最大,似是已归了太后那边。”
光绪一震,心中怒意顿生,可听到慈禧的脚步声,又怕的很,忙问康有为:“如何解释,此事太后定要怪到朕身上。”
康有为站在光绪身后,“圣上,此事乃赵青山所为,现在此人为大事之关键,定不可说。只有……”他目光一闪,正要说,慈禧已经怒气冲冲的进来了。
“皇帝,你好样的。”慈禧气得浑身发抖。
“老佛爷请息怒。”李莲英带头跪下了。
“老佛爷保重身子,为了大清啊!”一个尖嗓子从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中发出。
慈禧冷笑道:“保重,我如何保重?大清?谁的大清?有人要赶我走了,都骑到我头上来了!胡言乱语!小李子,给我拉出去打板子,打死了事!”
李莲英蹭地起身,“谁那么大胆子,来人呀,把胡言乱语的小贵子拉出去,板子打皮实了!”
“饶命,老佛爷饶命,李大人饶命!”一个小太监被拉出去了。
光绪吓得不行,老老实实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翁同龢也战战兢兢的垂手而立。只有康有为,默默站在光绪身后,心中冷笑。
此等戏码,做给谁看?胡言乱语,我看是真心吐露!老佛爷饶命,李大人饶命,就不叫皇上饶命,看样子,你们眼里是没有皇上了,这大清,也是没有皇上了!康有为想到这里,朗声道:“恭迎老佛爷大驾,圣上在此议事,诸多不便,望太后见谅!”
“哦?”慈禧看着康有为,“你可是那南海先生?怎地,议事我听不得?”
康有为拜倒在地:“回老佛爷的话,国统大纲,万不得改。”
此话一出,光绪大惊,暗骂这康南海胆子也太大了,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慈禧听政是乱纲之事么!不过心里虽惊,却有几分快感,垂首不语,倒存了一丝看慈禧如何收场的心思。
翁同龢眼中悄悄流露出一些欣赏的神色,心道这康南海还是有点脾气,敢在乾清宫说这种话,的确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慈禧也没想到康有为敢这样说,愣了一下后勃然大怒,指着光绪的鼻子,“好,好,我走,我走!”
“起驾!”李莲英大喊,这场面,也只能这样收场了。
果然,慈禧怒极反笑,对光绪阴阳怪气的说:“皇帝,我就看着,看你折腾,看你把这个朝廷搅合成什么样儿!小李子,回园子,从今儿开始,谁来看我,就给我轰出去!”
“嗻!”李莲英弓着身子挪到慈禧身边,搀着慈禧,一路人便朝乾清宫外走去,临出门时,李莲英还回头看了光绪一眼,那意思好像是在替光绪惋惜,说皇上您怎么能这样气老佛爷呢,她老人家可是您的亲爸爸……
“恭送老佛爷!”又听见跪在乾清宫外的几个军机的声音了,庆亲王奕劻喊得最起劲。
光绪长出口气,对依旧跪在地上的康有为说:“爱卿请起。”
康有为站了起来,胸膛挺起,“圣上乃国之大统,天经地义。”
翁同龢听了直摇头,叹道:“一发不可收拾啊,康大人,你太……唉……”
光绪看了翁同龢一眼,隐隐有些不满,康有为这样顶撞慈禧,他心底其实是很过瘾的,也没去想后果如何。
康有为朗声道:“破釜沉舟,孤注一掷,方可成大事!”
翁同龢抚须摇头,不再言语。
听康有为这样说,光绪却来了精神,小身板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肝经火旺的说:“康卿言之有理。”随即又问:“刚才康卿所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康有为目光一闪,说出了一个名字。
光绪先是一愣,然后笑了。
翁同龢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身子微微一颤,眼中神色有些复杂,想了一会儿,微微点头。
……
“好个康有为!”颐和园乐寿堂里,慈禧坐在雕刻精美的红木暖床上,咬牙切齿。
“老佛爷,可别伤了身子。”李莲英在旁边伺候着。
“伤身子?再这么下去,我连命都没了!”慈禧眼中尽是寒意。
李莲英大惊,连忙跪倒:“老佛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慈禧没理他,出神的望着不远处的熏香炉子,缕缕淡淡的青烟升起,房中弥漫着南洋香料的味道。
良久,慈禧开口了:“小李子,起来罢,去把香炉子灭了。”
李莲英心里又是一颤,似乎明白了老佛爷的意思,起身去把熏香炉子熄了。
“把荣禄给我叫来,不去仁寿殿,就在这儿,我要单独和他说说。”慈禧的声音传入耳朵,李莲英回头,眼中一闪,跪安离去。
慈禧望着熄掉的香炉,突然,挥手,面前的白玉茶盏落在地上,茶水洒在打磨过的石地板上,渐渐散开。
……
入夜。紫禁城外。
墙角处,一个修长的人影闪了出来,夜色中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穿着长衫,身材很瘦,戴着织锦圆帽,还拖着条辫子。
他站在离城门不远的阴暗处,整个人就像没有气息一般,仿佛融入了黑沉沉的夜色。
这时,一个人影从紫禁城里出来了,高大的城门下,那人就像个黑点。
“呔,这些守门的兵,胃口越来越大了,出个门儿,也要一百两。”那人来到这片阴暗处,就像在对空气说话一般。
“公公辛苦了。”一直处于阴暗处的那个人出来了,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他脸上温和的笑容。
“咋不幸苦,今儿个差点挨了板子,还好是演个戏,板子也没多重,没打几下,就被吆喝着回园子了。”从紫禁城里出来的那个人笑着说。他居然是今天白天在乾清宫里被拖出去打板子的那个小太监——小贵子!
而等小贵子的那个人,那个仿佛站在幕后深渊中的瘦削男子,正是李奇天!
李奇天看了小贵子一眼,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
“多少?”小贵子贪婪的望着李奇天手中的银票。
“看公公的消息值多少了。”李奇天数着银票。
小贵子忙道:“哎哟我的亲娘喂,董老板,我们做了那么多回买卖了,我小贵子的消息啥时候歇菜过?”
“也是。”李奇天说这两个字的语气很像某个人。
“这回的消息,您可得给个大价钱了。”小贵子靠近了李奇天,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会。
李奇天听完后,将小贵子推开,面上还是那无害的笑容,“公公说的可真?”
小贵子拍胸脯道:“咱家就是求财,不做那亏德性的事儿!看那宣旨房的小德子,平时就他娘的亏心事做多了,现在可不就见了阎王?人这辈子也就那么回事,趁着还有口气儿,早点捞够棺材本……”
啪,那叠银票塞了过来,正好撞在他胸口上,小贵子也不说了,立马抓紧,数了起来,越数手越哆嗦……
“如何?公公还满意?”李奇天看着他。
“满,满意,满意。”小贵子话都说不利索了。
“那就有劳公公继续打听消息了,如果下一次的消息更好的话……”李奇天拖长了声音。
“好,好,好,一定,一定包董老板满意,我小,小贵子,用这脑袋,脑袋保证。”小贵子浑身都在抖。
李奇天笑了笑,转身走了。
小贵子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才将银票收好,左右看了看,回宫了,路过紫禁城城门时,又塞了张银票给看守的侍卫。
回到住处,小贵子才松了口气,蓦地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打了自己脑袋一下,“咱家在怕啥,和董老板做买卖,一向很安全的。”
然后他想到了那张深不可测的笑脸,心底深处莫名其妙升腾起一丝寒意。
……
“原来真的是他呀。”参领府的院子里,赵千点燃支烟,此时已是半夜,月亮残了一半,挂在夜空中有些凄冷。
“大帅,你认识康有为?”李奇天有点奇怪。
“认识,认识,很久以前就认识了。”赵千吐出口烟,望着天上的半月,“变了,真的变了。”
“什么变了?”李奇天也望着天上的月。
“月有阴晴圆缺,每年都一样。”赵千笑道,“可这历史的真相,又有谁知道?历史这玩意啊,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当中有多少遗失,有多少掩饰,只有这月亮知道,因为它看得见,却说不出来。”
李奇天沉默不语。
赵千抽着烟,月光淡如轻烟,落在脸上。
第九十二章 最后的柱子
是啊,月光不变,历史却变了。是我改变了历史?还是历史原本就如此?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光绪还是见了康有为,不过提前了两个月,地点也不是在颐和园的仁寿殿,而是在紫禁城里的乾清宫,还有……
赵千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手指夹着烧了一半的烟卷,另一只手摸了摸唇上和下巴。
三年了。自己来到这个时空已经三年了。一个星期没刮胡子了,胡渣都扎手了。
还有多少改变?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沿着已经变化的历史轨迹发生?
来吧,都来吧,不重要了。我的眼中,只有一条路,一条不管付出多少都要走到终点的路。
这把激化帝党后党之间矛盾的火点起来了,接下来……
赵千转头看向了李奇天,“那小贵子你是怎么认识的?”
李奇天也不知大帅在想什么,此时问他,便开口道:“那小太监一直都在出卖宫里的消息,我是通过何元稹认识的,只是用了一些方法,让他的消息只能流到我们这儿。”
“什么方法?”赵千突然觉得这话问的很多余。
李奇天果然笑了:“大帅一贯用钱砸人的,怎么忘了。”
“我二百五。”赵千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这条线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保持着,不过如果嗅到了危险,就……”
“我懂的,大帅,你又忘了,这是我的专业。”李奇天摊开手,表示很无奈。
“我不止是二百五,还是婆婆嘴。”赵千吸了口气,“我发现我现在变的很多事都要操心,很多事都放不下。”
李奇天笑道:“这我也懂。大帅的性格其实是浪荡不羁的,而现在的大帅,像是一只被拴着脚环的苍鹰。”
“苍蝇?我还蚊子呢。”赵千笑着。
李奇天没有笑,认真的看着赵千。
赵千那双比狼还亮的眼睛微微波动了一下,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我心甘情愿。”
李奇天缓缓道:“大帅,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