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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奇天没有笑,认真的看着赵千。
赵千那双比狼还亮的眼睛微微波动了一下,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我心甘情愿。”
李奇天缓缓道:“大帅,其实……”
赵千看着他,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你是个重感情的人,很多东西你都放不下,只是,你更愿意藏在心里……”李奇天还是说出了接下去的话。
赵千笑了一声,拍拍李奇天的肩膀,“幕渊啊,我记得我说过一句话。”
李奇天有点错愕,“什么话?”
“我说……”赵千朝他撇撇嘴。
“大帅说,如果幕渊是你的敌人,你会睡不着觉。”李奇天抿着嘴笑。
“正确。”赵千打了个响指,“去睡觉了,你也好好休息,明天我还要见一个人。”
“谁?”李奇天忍不住问。
“一个我一直都想亲眼见见的人。”赵千转身朝卧房走去。
……
你终于要见我了么?你想对我说什么?
还是说,你还放心不下,放心不下你这一辈子都放不下的爱新觉罗家的天下?
恭王府的门口,赵千将马缰递给了恭王府护卫统领刘文武,朝那阔大的朱门走去。
何元稹早已等在那里,看到赵千来,抱拳道:“青山兄。”
“烦台浦兄久候了。”赵千也抱抱拳,随何元稹进王府了。
前往萃锦园的路上,何元稹道:“青山兄,昨日请帖在下未能亲送到府上,万分抱歉。”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青山兄,你这事情也做的太大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宫里……”
赵千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没有搭话。
何元稹看到赵千的表情,面上难色更甚,声音也放得更低了,“青山兄,你可知宫里的消息王府第一时间就会知道?”
赵千望着他,“六王爷怎么了?”
何元稹惊讶的看着赵千,“青山兄已经知晓了?”不等赵千回答,直接说:“六王爷知道了昨日之事,怒极攻心,将养好些的身子又被心火催伤,吐了血,现在……唉。”
赵千正色道:“台浦兄,宫里的事,我听说了,我说句话,你信不?”
何元稹道:“请讲。”
赵千骤然目光如电,一字一句的道:“杀人的事,不是我做的。”
“哦?”何元稹明显吃了一惊。对于眼前这个男人的行事风格,没有人比与他在香港接触过的何元稹更了解。“在下还以为……”何元稹的表情还是不相信。
“以为我是向皇上表明心意?”赵千的表情十分严肃,“我没有那么笨,也不可能那么做,没错,我的心是向着皇上的,可这样做,明显就是在陷皇上于困境!”
何元稹沉默了,眼中剧烈的闪烁着。
赵千叹了口气,“如今皇上和太后之间的关系,只要眼睛不瞎,都看得明白。太后对皇上的所为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而这件事,势必让他们之间矛盾激化,太后必会有所动作,这对皇上十分不利。”
何元稹半信半疑,也不答话,跟在赵千身边,不过脚步却慢了下来。
赵千看了他一眼,“六王爷和太后斗过,知道深浅,他之所以动了心火,也是料到了这一点。台浦兄,咱们就把话说开了罢,青山在这里斗胆说一句……”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何元稹浑身一颤,开口了:“什么?”
“皇上的日子不长了。”赵千道。
何元稹停下了,仔细看着赵千,半晌,道:“那事真不是你做的?”
赵千迎上了他的目光,面不改色,一脸正气:“天地良心!”
何元稹深深吸了口气,眼中波动着,思索了一会道:“青山兄,在下相信了。”
赵千依旧没什么表情,“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青山此次归国,就是要为大清、为皇上出力的,一是了了家父心愿,二是报答当年六王爷对在下祖父的救命之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大丈夫一诺千金,如无六王爷,如今也就没有赵青山,没有赵家在海外的产业!”
何元稹猛地抱拳,“好汉子!”
赵千摆手,“信乃做人之本,诚乃言之则成,青山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有自己的原则。”
何元稹僵尸般的脸挤出一丝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青山兄,请随我来。”说罢,换了个方向,没有朝萃锦园而去,反而朝恭王府最里面走去。
哦……赵千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何元稹,你他妈的想干什么!
眼角余光扫到了那张苍白的充满皱纹的尖脸,心中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你是不是想……
后颈微微一颤,手指在那蝎子纹身上轻轻抚摸。
好!果然是奕䜣!有魄力!
如我刚才演技稍差一点,此时已经命丧恭王府了!
没错,绝对是这样!只有把老子做掉,才能对这件事有所交代,才会平息慈禧的怒火,才会保住皇帝,才会让你们留下一线生机!
只要老子挂掉,还不是随便你们怎么说!帝党没脑子,不代表奕䜣没脑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的后果——光绪肯定倒霉,从此朝廷大权就牢牢握在慈禧手里!好险,本来想陷害某人,却歪打正着,不过……够刺激!赵千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六王爷!奕䜣!鬼子六!
老子真的越来越想见到你了,旗人的最后一根柱子!
……
有时候做事还是需要一点运气的。但运气也有跑偏的。赵千看着何元稹推开一间暖房的门,左手食指和拇指搓着……
谁知道何元稹是不是在试探自己,谁知道这老僵尸是不是影帝,谁知道门开了之后,会不会十几杆枪对准自己!
赵千小腿绷得紧紧的,右手已经放在了后腰。
早知道带几个人了,妈的,老子不是神!下次干什么得先想好,做好万全准备,乱世人心险,老子的命很值钱!
赵千心跳加速了,可脑中却异常冷静,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这就是常年在生与死之间徘徊形成的素质,用血磨练出来的,不是敌人的,就是自己的。
吱呀……
开门的声音拖得很长。
没有枪口。却有一个俏丽的身影。
“先生万福。”秀莹盈盈俯身。
“你为何在此?”赵千一愣。手从后面拿出来了,他现在有点害怕见到这个女子。
“先生无须多问,请随秀莹来。”秀莹眼眶有点红,脸上那抹笑容似也是强行挤出来的。
“台浦兄?”赵千问何元稹。
何元稹道:“放心,青山兄,你既已来此,必然可见到六王爷。”说罢,便自行离去了。
你难道看出我的心思了?赵千望着何元稹离开的方向,眉间轻颤。
“先生……”秀莹的声音传来。
赵千定定神,走到她身边,笑道:“劳烦格格带路了。”
秀莹似乎颤了颤,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于是轻叹一声,带着赵千朝暖房的内间走去。
第九十三章 未瞑目
一阵暖意扑面而来。
这是一间到处密封的房间,厚厚的棉布把窗户风口都封了个严实,大白天的,里面也点着蜡烛。
几个西洋壁炉燃着,这房间温度太高了,而且不透风,赵千额头已经冒汗了。
一声咳嗽传来。
赵千顺着咳嗽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软榻上,坐着一个人,被厚厚的棉被包着,胸口不住在抽。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身边的秀莹慌了,连忙过去,却被那人推开。
“临都临了了,让我老六再英雄一回。”奕䜣抹抹嘴角,苍老的满是病容的脸上竟多出了几分豪迈之情。
“可是六爷爷……”秀莹的表情很担心。而赵千却看见了,奕䜣手背上和胸前棉被上的血迹。痨病受不得风,难怪这房子捂得严严实实的。
“好了,丫头,你站远些,别过来伺候,在他面前,老六还想做个马背上的汉子!”奕䜣突然来了精神,一把扯掉了棉被,胸口剧烈抽了几下后,竟也挺直了。
听到奕䜣的话,看到奕䜣的反应,秀莹心中震撼,不由望向了那个一直安静看着面无表情的男人。
他……居然让六爷爷如此!
秀莹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喂。”奕䜣看着赵千,“老六看到阎王老子的招魂幡了,也不多说了,就要你一句话。”
赵千也望着他,纵然烛火朦胧,也能感觉到此时奕䜣的表情。
“这江山,还有救没?”奕䜣在笑。
江山?谁的江山?赵千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奕䜣。
奕䜣不说话了,几秒钟后,灰暗的眸子中突然迸发出一道精光,然后大笑,“好,好,好!”
赵千微微点头。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山山水水一生如梦,到头来还是三尺黄土,罢了,罢了!”奕䜣望向了秀莹,“丫头,好好的过吧,别想了。”
秀莹一惊,六爷爷什么意思?就在她要转头看赵千时,动作却僵住了……
然后,泪如雨下。
走了。
这旗人的最后一根柱子,坐在软榻上,垂着头,含着胸,血不停从嘴角溢出,滴落在白色的衣襟上。
赵千看到了。
奕䜣的眼睛还睁着。
……
水波轻轻漾起。
萃锦园中,赵千站在亭子里,望着春风拂过一池湖水。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山山水水,一生如梦,到头来,还是三尺黄土……
奕䜣临死前说的话缭绕在耳边,恭王府乱成一团,唯独这个亭子,这个自己第一次听秀莹弹古筝的亭子,还留着几分清宁。
他知道了。赵千点燃了支烟。
不愧是奕䜣,从见到自己那一刻,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赵千知道,如果奕䜣见不到自己,那么他便放心了,说不定不会心火上窜,回光返照。可他见到了自己,这就证明,一切都没用了。
奕䜣不是何元稹,以他一生沉浮的经历,不可能不知道那件事是自己做的,可自己骗过了何元稹,站在了奕䜣面前,同时,也让奕䜣看清了自己。
所以,他问了那句话,他想确认自己的立场,最后,他明白了,所以没有瞑目。
江山,这锦绣河山,当然还有救。
只不过,不是你大清的江山。
这就是我的答案,虽然没有说出口,可你懂了,所以你才说,从哪来,回哪去。所以,你才告诉秀莹,不要再想了,至于她在想什么,我不想知道。
奕䜣……果然是个人物。看得远呐,也许,这是你最后的赌,你也想看看输赢,看看你爱新觉罗家的气数,到底有没有尽……可惜,你睁着眼睛,却再也看不到了。
嘴角轻轻扬起,转身,却看到了何元稹。
“青山兄,为何独自在此?”何元稹已经换上了孝衣,头上还绑着白色的布带。
赵千顿了一下,面上流露出几分伤感,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是啊,可悲,奕䜣这个人的一生,就是个故事,故事落幕,也就是个史书上的故事。原本,在真正的历史中,他应该5月29日死去。
何元稹看到赵千的表情,也懂了,黯然道:“六王爷突然去世,王府上下也没了活气,现在二贝勒在撑着,他想见见你。”
“劳烦台浦兄带路了。”赵千叹了一声后,便跟着何元稹来到了银安殿,恭王府的主建筑,正殿。
殿外,赵千看到了秀莹,白衣素缟,与自己擦身而过,不过可以感觉到,她回眸了。
银安殿的素白屏风后,赵千见到了恭王府的二贝勒,爱新觉罗。载滢。
载滢样貌普通,三十岁左右,一身白缎孝衣,辫子上也拴着白色发带。他见到自己第一句话就问:“阿玛临终前说了什么?”
“六王爷问,大清的江山,还有救没?”赵千回答。
载滢眼中泛着光华,良久道:“阿玛一生都在为这个家劳心劳力,却……”突然他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青山先生,你是怎么想的?阿玛临终也要见先生一面,可见先生乃当世大才。”
这载滢倒是挺客气的,没有贝勒爷的骄横,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赵千也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道:“二贝勒请仔细想想。”
“什么?”载滢一愣。身后的何元稹眼中一闪。
赵千沉声道:“皇上和太后,其中矛盾你我皆知,在他们之间点一把火,烧死的是谁,也不用我说了,此话虽大逆不道,却是实话。”
载滢点点头,望着赵千,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赵千声音更低了,“皇上陷入困境,谁能渔利?”
载滢没想到,倒是何元稹反应了过来,恨声道:“鼠辈岂敢!”
赵千冷笑一声,“他倒是真敢。台浦兄,有件事我一直藏着,没对你说,到了如今这个局面,我也不需要怀疑了。”
何元稹忙问:“何事?”
赵千看着他,“你我在香港船舱中商议,可还有一人?”
何元稹一惊:“青山兄知道了?”
赵千道:“我当然知道,因为他还找过我,从我这里购买了一些枪。”
“什么!”何元稹大惊,接着怒骂:“康南海,小人!难怪六王爷生前一直说,不可深信此人!”
赵千冷声道:“还不止,台浦兄知道在下在香港做的什么买卖,现在当着二贝勒的面,也不藏着掖着了……”
载滢插言:“先生尽管讲。”
赵千朝他微微躬身,道:“在下做的是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所以消息灵通,据在下的眼线说,那康南海,还与藏身于香港的革命党有联系,就在乾亨行,士丹顿街13号!”
此话一出,何元稹惊得说不出话来,载滢也愣住了。
赵千接着道:“康有为与革命党是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但此事前后联系起来一想,我便能确定一点,太后党羽被杀一事,多半是他做的。”
“他一介书生能做什么?”载滢有点不信。
赵千道:“他当然不能,但有人可以,也许是革命党,也许是保国会!”
“保国会?”何元稹像是想通了,对载滢道:“二贝勒,确有此组织,虽在民间成立,却得到了许多清流支持,嗯……”他想了一下,眼中突然放光,“青山兄说的有理,这保国会的成立时间,就在太后党羽被杀一事前不久!”
“此事当真?”载滢提高了声音。
赵千朝何元稹点点头,“台浦兄消息的确灵通,不过在下却抢先了,有个人已在王府门口等候,请二贝勒见见他,一切便知分晓。”
“哦?”载滢看了何元稹一眼,何元稹会意,立刻出了银安殿,直奔恭王府大门而去。
……
十几分钟后,何元稹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年轻人。
载滢立刻屏退左右,屏风后,只留下了赵千、何元稹和那个眉清目秀、一脸书生气的年轻人。
载滢问赵千:“这位是?”
赵千施礼道:“二贝勒,他是我的心腹,在花旗国受过专业训练。”
载滢略懂西学,对“专业训练”这些词汇也不陌生,加上他知道这个赵青山本就是从花旗国归来,所以也信了。
这个清秀的年轻人,正是李奇天派入保国会的情报部人员罗壮!原来,赵千让李奇天把罗壮派入保国会,是为了走这步棋!
“你说。”载滢看着罗壮。
罗壮矮身打了个千儿,“回二贝勒的话儿,小的为赵大人办事儿,也就是为贝勒爷办事儿,绝不敢隐瞒半个字儿。”
这京腔字正腔圆的,礼数周到,又间接表明了赵千的态度。载滢一听,立刻放缓了语气,“好,别怕,有我在,知道什么尽管说。”
好小子,不错。赵千心中暗赞。幕渊啊,你把这帮小子教的可真好。语言能力、应变能力、表演能力都十分专业!
罗壮从怀里拿出了一些印刷物,双手交给了载滢。
载滢接过,看了几页,勃然大怒,将这些印着字的纸猛地砸在地上,“大逆不道!”
何元稹蹲下身,捡起几张纸,看了一下,又惊又怒,“变法?维新?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君乃天下共尊,怎可立宪以制!”
载滢冷笑道:“这还算好,英吉利如此,日本也有个明治维新,西学激进,甲午之后,朝野上下变革之声四起,这倒也不错。”
“那……”何元稹明白了,又蹲下身捡了几张,越看脸色越白。
载滢看着他,“你现在知道了?什么民主共和,推翻帝制,这就是造反,就是那些大逆不道的革命党!”
嚓,何元稹将纸撕成两半,大骂一声——
“康贼!”
第九十四章 为了什么
载滢脸色铁青,一句话也不说。
赵千看着他,突然眼皮微微一跳,一丝光芒从眼眸中流过……
“青山兄!”何元稹愤怒的朝向这边。
“什么?”赵千眼中微微一颤,收起了有点异样的神色。
“康贼大胆,在下必会对皇上说起。”何元稹将那几页印着字的纸收了起来。
你对皇上说?赵千微微一愣,然后想起,这何元稹真正的主子其实是光绪,在恭王府当总管只是个幌子。
难怪载滢要和他商量,难怪何元稹在恭王府二贝勒面前语调神态都不像个管家。
赵千看向了罗壮,“你说下吧,这些日子眼里看的,耳里听的,都要详细的好好的说一下。”
赵千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语气,罗壮看到赵千的眼神,心中骤然明白了,于是开口道:“小的也没听到什么具体的,就找到了这些,不过倒是真有革命党混进了保国会……”
“有多少人?”赵千打断了罗壮。
罗壮道:“回大人的话,十几个人,小的查清楚了。”
赵千点点头,没有说话。何元稹忍不住了,“都有哪些人?”
罗壮说了几个名字,何元稹愣了一下,这些名字他都没听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赵千道:“台浦兄不必烦忧,这些人不管是不是革命党,他们都活不过明天!”
看到赵千眼中的寒光,何元稹明白了,深呼吸了一下,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对赵千道:“青山兄如此深明大义,在下定要向皇上说起。”
赵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