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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监脸色发黑,道:“景监。”那有面对面说等着上司老死,就升官的道理。装样子,似乎没有必要装到这种程度吧。在卫鞅面前,他假扮商人时的长袖善舞的本领,一点的都发挥不出来。
卫鞅哈哈大笑,道:“原来是景大人,卫国士子卫鞅见过景大人。不知这位大人又是哪位,卫鞅有眼不识泰山,恕罪。”
这次轮到看戏的段冷脸色发黑了,一副雍容仪态变得僵硬,道:“段冷,原韩国段氏,现为秦国客卿。协助景大人,理会招贤馆的事。”
卫鞅拱手行礼道:“卫鞅见过客卿大人。哎呦,对不起,客卿大人高姓大名,没听清。”
段冷十分宽容大量的说道:“段冷。”
景监看着戏弄完他们二人后依足礼仪告辞的卫鞅的背影,低声说道:“上个月的事,他可能吃了大亏。”
段冷点点头,道:“怕是损失惨重,脾气不太对头。”
景监道:“他是个有才华之人。”
段冷再次点头,道:“卫公子虽商贾之人,却疏财仗义,在韩候面前救了我的性命。此人于商贾之道有大才,若在用之恰当,对秦国商贾行当,大有益处。”
景监笑了笑,道:“我定和君上论述,而他不用常乐名字,这事不太好说。”
段冷道:“景大人,不如老夫适时与君上说起。卫公子舍弃偌大的家业入秦,我料为后代身份地位打算,他舍商求官之心甚切。他有此心,我不能袖手旁观。”
景监不再讨论卫鞅的话题。
两个人,一个是外交专家,一个是特工头子,第一轮相互试探,就此打住。景监试探段冷和卫鞅的真实关系,他虽知道卫鞅曾救过段冷的性命,却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到了何种地步。而段冷,滴水不漏,更是反过来试探。他感觉到景监和卫鞅,当然不会只是一面之缘,也不仅仅是知道景监的秦国密探身份,推荐段冷这样的人才入秦那么简单。甚至段冷认为,景监对卫鞅的了解,比他要深得多,远得多。只可惜,景监同样滴水不漏。
一轮风平浪静的交锋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却又同时得到一个概念,对方与卫鞅的关系,水面底下,藏得很多。这不是你死我活的问题,没必要当场弄得一清二楚,日后慢慢观察便是了。
双方都对卫鞅有一定的了解,知道卫鞅若是肯跟一个人开那种捉弄人的玩笑,证明他不将这个人当外人。正因为这一点,双方忍不住的使出专业本领来。
景监叹口气道:“招贤馆中,已有山东士子一百五十余人,只是不知最终留下来,与老秦人同甘共苦的,能有几人。”
段冷道:“一国富强与否,不在天,不在地,在乎人才。人才强盛,则国必强,如齐国,谡下学宫人才济济,即便不尽其材,齐国仍有直追魏国之势。君上招贤令的诚意旷古绝今,山东士子既然因君上的诚意而来,也会因君上的诚意而留。景大人对山东士子最为了解最深,大可放心。”
景监笑道:“但愿如此。”
段冷也笑,说道:“景大人是当局者迷。”
景监道:“段客卿也是好棋之人?”
段冷道:“略知一二。”
景监喜道:“走,你我切磋一番。”
第一百零二章 强秦无策
秦国的朝会。
秦军嬴渠梁兄长,上将军赢虔大咧咧的说道:“君上,招贤馆里那等山东士子,每日里无所事事,四处闲逛。每顿必有肉糜,有酒喝,君上也没这享受。鸟,老秦人尊重士子,可那帮子鸟人,却眼睛抬得比天还高,不把老秦人放在眼里。君上,依我看来,这等鸟人,终究还是留不住的,吃饱喝足准要跑,到时候酒肉白让他们吃喝了。客卿,赢虔可不是说你,别往心里去。”赢虔前半句还守点朝会的规矩,后半句直接就是粗话了。
嬴渠梁道:“大哥,要不你来治国?”
满朝堂大笑。
赢虔一瞪眼,道:“鸟,大哥要是能治国,渠梁就不用出什么招贤令了。”
嬴渠梁道:“秦国穷苦,人才难留。上大夫本山东大儒,为秦国劳心,数十年如一日。依上大夫之见,如何能让士子们与老秦人同甘共苦。”
甘龙是秦献公的老臣,深得赢师隰信任,领国理政数十年。向来,赢师隰领军出征,举国托付甘龙,未有差错。满朝百官,多时其门人,称之为秦国第一重臣,亦不为过。此时听到君上询问,徐徐说道:“留者同甘共苦,去者厚礼相送,如此而已。上将军所言,老臣大略知之。山东富足,士子惯于奢侈,酒肉不足为奇。然上将军有所不知,山东多有志向远大之士,素有建功立业之心。此等人才,方为秦国所需,一旦留秦,必呕心沥血,一心为秦。客卿大人当知,老夫之言,不虚。”
段冷含笑道:“呕心沥血者,上大夫也。昔管仲奢靡,却九合诸侯,成就齐国霸业;秦国有百里奚,筚路蓝缕,成穆公霸业;观之当今天下,魏国公子卬为相,虽好财物,魏国霸业蒸蒸日上。由此可见,一人之奢靡与否,与能否强国,不可相提并论。”
赢虔笑道:“就怕秦国喂不饱他们。”话中玩笑成分居多。
景监说道:“臣奉君上之命,掌管招贤馆适宜。虽数日而已,所见与上将军略有不同。招贤馆中有一人,名为卫鞅。听闻入招贤馆当日,便买了宅院居住,可见留秦之心。”
中大夫杜挚说道:“有招贤馆不住,却自行花百金购买宅院,山东士子中奢靡之人,以他为最。上将军言道山东士子吃饱喝足准要跑,这人却连招贤馆的酒肉都看不上眼。”
赢虔瞪了他一眼,笑道:“老子可没说。”
嬴渠梁问道:“景监,卫鞅此人来自那国?是有心留在秦国,还是——”
少梁之战时候,卫鞅的名字曾传入秦国。秦国驻安邑密探统领景监,向秦军回报,有个叫做卫鞅的士子,指出魏军的致命弱点,秦军根据这点,打败魏军,生擒公叔痤。只是,景监的这份情报被列为最高机密,只有秦献公赢师隰知晓。随着赢师隰的死,秦国中除了景监,再无他人听说过卫鞅二字。
景监答道:“卫国人,后辗转至魏国,任相国公叔痤府中庶子。”
赢虔叫道:“鸟,一个小小的中庶子,就敢入秦混吃混喝。”
嬴渠梁说道:“大哥,人家没吃你的,没喝你的。”
景监继续说道:“君上,上将军,这位中庶子怕是不简单。臣在安邑之时,曾查探到,公叔痤临终之前,病榻上遗言魏王,原相国府中庶子卫鞅,此人大才,有领过气象,可任继承相国之位,并说,若不用此人,当令公子卬杀之,不使他到别国去。”
朝中一人说道:“感情是公子卬杀了此人,这才当上了相国。”却是军中大将孟拆。
满堂大笑,卫鞅明明还活着。
嬴渠梁也听景监汇报过这件事,道:“原来便是这个卫鞅。”
景监正色道:“据臣所知,卫鞅之才素遭魏国权贵所忌。少梁之战时,公叔痤与我秦军交战,卫鞅留在公叔府,遭魏国权贵逼迫,不得已逃亡,下落不明。后公子卬偶然遇上卫鞅,说与公叔痤知。这才有公叔痤遗言举荐,而公子卬亦极力推荐。魏王不接受二人之言,最后不了了之。”
众皆动容,这是一个有资格担任魏国相国的人。
甘龙道:“内史大人,此人师从何人?”
“才具如何?”
“品性如何?”
许多人连连发问,按照景监提供的资料分析,这样的人正是秦国苦苦寻找的大才。
景监惭愧道:“臣知之不详。”
段冷将一切看在眼里,景监从购买宅院这件小事说起,引发了后面一连串的对卫鞅的极高评价,可谓是费尽苦心。最后的一句知之不详,骗得了所有人,却骗不了段冷。只是理由呢,景监有什么理由对群臣有所隐瞒。段冷至此完全肯定心中的猜测,景监自请回国任职,并非为了他这个韩国的大官,而是为了卫鞅,确保卫鞅留在秦国出力。不是为了卫鞅的财,而是为了他的才。莫非卫鞅竟然有治国大才?令景监如此作为。
甘龙道:“君上,老臣提议,明日朝会,请卫鞅卫先生讲强秦之道。若其真有强秦之法,老臣愿为其副。老夫正告诸公,秦国已穷途末路,正处危急存亡之秋。山东士子入秦,利于秦国。秦国强盛,则诸公皆得利,秦国若弱、弱亡,则诸公皆弱,朝夕不保。山东士子量才授官之时,诸公万不可斤斤计较,舍了我秦国长远之利。”
“老秦人为了强国,虽死无憾,没有割舍不了的利益。”
“老秦人命都舍得,怎舍不得一官半职。”
“我等仅从上大夫之言,绝不斤斤计较。”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所有人激昂慷慨。
嬴渠梁眼角忽地眼角一湿,老秦人为了秦国,性命都舍得,这才让秦国保存至今,道:“秦国贫弱,六国卑秦,此诚秦人之耻。唯有强秦,恢复穆公霸业,我老秦人方能一扫耻辱,正对天下。秦国强盛之路,或许崎岖难行,或许会侵害的诸位的利益。嬴渠梁担保,定不会亏待了诸位。秦国必须强,秦国必强。”
“秦国必强,亲国必强。”
段冷也为秦国上下同心,一心求强的精神震撼,倘若韩国也如秦国这般,君臣一心,大小世族尽公为国,何愁不能称霸。
嬴渠梁道:“明日政事堂朝会,请卫先生,讲演强秦之道。”
次日,景监亲自驱使牛拉轺车来接卫鞅。
卫鞅一身白衣,出现在政事堂前,秦君嬴渠梁,携赢虔、甘龙、公孙贾、段冷等重臣已在等候。
嬴渠梁大踏步迎上去,道:“嬴渠梁恭迎先生。”亲自将卫鞅接下轺车。
卫鞅第一次见秦国国君嬴渠梁,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正应了一句话,才人无貌猎狗无形。连忙躬身行礼,道:“卫鞅参见君上。”
嬴渠梁甚喜,卫鞅不称秦公,而称君上,便是表明了态度,笑着拉起卫鞅的手,道:“先生辛苦了,请——”
政事堂内,十数秦国大臣,肃容以待,一条长案摆在南边,与国君座位正对。是特意为卫鞅布置的,满是恭敬之意。
所有人默默的、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年轻人,与国君年纪相若,却曾被公叔痤举荐继任魏国相国之位,胸中到底有何等才华。
嬴渠梁落座后跪直身躯,道:“先生不畏艰苦,跋涉入秦,嬴渠梁代老秦人谢过先生。今日朝会,请先生一抒强秦良策,我等受教。”
卫鞅环视朝会众人,一个个肃然坐直,就连段冷,也似乎期盼着卫鞅的治国之论。缓缓言道:“治秦者,当知秦,不知秦着,不可治秦。卫鞅如是,招贤馆中各国士子亦如是。卫鞅入秦不过旬日,并无强秦之策。”
众皆愕然,满怀希望的等传说中可为魏相之人开口指点迷津,感受豁然开朗,不料等来的却是一句并无强秦之策。
嬴渠梁神色不改,心里却暗暗高兴,卫鞅的话正说中他心中顾虑。秦国不比山东诸国,山东士子不入秦,对秦国一无所知,何谈治秦。真因为这个顾虑,他才将招贤馆的士子凉在那里这么长时间,不像天下习俗那样,人才一到,交谈一番,即刻任职。如果卫鞅一上来就款款而谈大方针大政策,即便说得有理有用,他心中未免仍会生出几分失望。
卫鞅话锋一转,道:“卫鞅虽无强秦之策,却欲与君上、诸公一论治国之道,强兵之道。诸公皆为朝廷重臣,军中大将,久历沙场,一己之见,盼得雅正。”
赢虔本失望,听卫鞅说到强兵之道,不禁又来了几分精神,也带着一丝不悦,道:“先生亦通强兵之道?”
卫鞅淡淡笑道:“略同一二。一国之政为本,兵为辅,政为兵之目,兵为政之张,兵赖政强,政赖兵延。上将军以为如何?”
战争是政治的延伸,这种前所未有的理念,让满朝文武半是疑惑,半是默然,隐隐觉得有理。本以为卫鞅会款款而谈如何如何强兵,却听到一句道出战争本质的话。
卫鞅昨日接到景监的通知之后,思索了许久,他无需像历史上的卫鞅那样,三次试探嬴渠梁的想法,嬴渠梁需要什么,他十分的清楚。可是,秦国需要卫鞅,卫鞅也需要秦国。他要做的最重要的,是为变法做足铺垫,让变法遭遇最小的阻力,变法引发的反弹变得最小。
第一百零三章 论政
“政为兵之本,兵为政之张。先生高论,恒古未闻。昔先献公征战二十余年,徒劳无功,成毕生之憾,根本错失也。观之魏国,魏强,而有魏武卒,魏有魏武卒,而魏称霸,正是其理。”朝会上一人说道。
的确,道出战争本质的论点,比起如何如何强兵的一大摊子详细办法,要显得更高一层。
秦公在招贤令中,历数几代先人的过失,唯独对其父秦献公推崇有加。如今,这位大人听了卫国士子之言,竟然直指秦献公穷兵黔武。满朝官员,好一阵默不作声。
中大夫拍案杜挚而起,喝道:“白缙,你敢对先献公横加指责,居心何在?”
正是白缙说出那番话,引得满堂不敢作声,见杜挚发怒,说道:“今日政事堂论国策,各抒己见,言者无罪,中大夫何故横加指责。”
在座的大多曾经历军旅,也曾跟随秦献公出征,卫鞅和白缙一呼一和,就证明他们过去的浴血奋战都是错的,不管怎样,首先感情上无法接受。
栎阳将军子岸也拍案,怒道:“老秦人浴血奋战——”
一时间,政事堂上热闹芬腾。
赢虔喝道:“都给老子闭嘴,今日是请卫先生论道,乱糟糟一团,岂是敬贤之道。”他虽感情上接受不了,却不得不承认卫鞅的话有道理。
上将军赢虔在秦国实力雄厚,掌握秦国数万大军,是为足可以与国君分庭抗礼的角色。他发话了,别人不敢继续相互攻击。
甘龙道:“秦人直性,先生莫怪。请问先生,师从何人,平生治那门学问?”
卫鞅恭敬的拱手,说道:“上大夫乃山东大儒,上大夫面前,晚辈不敢当先生称呼。上大夫当年力行禁止人殉,积蓄人口之策,晚辈敬佩。”儒家的人,最重面子,是以卫鞅开口给足老甘龙面子。就算嬴渠梁喊他先生,他坦然接受,唯独不敢担当甘龙这样称呼,这个面子给得够大了。然后说道:“晚辈恩师,乃性情高洁之人,隐居深山,亦不欲后人弟子显其名。晚辈所学甚杂,不一而足。”
禁止人殉,积蓄人口,正是甘龙的得意之作。当年,甘龙遇上秦献公,提出的第一道建议,便是禁止人殉,积蓄人口。得到秦献公的采纳,由此而始,君臣相知相重二十余年。
甘龙心中虽喜,却不为所动,他知道山东学子中,一人学几门学问的不在少数,也不觉得奇怪,平淡的说道:“若是先生治国,欲用何种学问?”
卫鞅含笑,恭敬说道:“回上大夫的话,那种学问适合秦国,便用那种学问。”不隐瞒争取治国的愿望,也不透露真正意图用于治国的学问。
政事堂中孟拆忽然笑道:“感情先生对诸多学问,一概精通?”
卫鞅笑道:“招贤馆中士子,百家学说皆有,卫鞅之意,百家士子各述其论,适合秦国者,采而用之。非是我一人,而精通百家。治国不一法,然万法不离其宗。卫鞅握其宗领,如此而已。”
好大的口气,正是此时政事堂众人心中的想法。
段冷说道:“敢问先生,何谓治国万法之宗?恕段某孤陋寡闻,不曾听说过。”他隐约感觉到卫鞅将抛出猛料,主动起承上启下的作用。而且,卫鞅行商的本领,让他不得不服,可治国行政之道,他只能期盼着。
卫鞅笑了笑,不能让段冷感到憋屈,说道:“客卿大人,天下人好论天下大势,我独好历史大潮。顺应历史大潮,小则称霸独强,大则大出天下,一统万里江山。悖逆历史大潮,则国破家亡,为历史大潮所泯灭。”
说完顿了一下,环视满堂震惊之人。
鸦雀无声,有人想张嘴暗斥他满口胡言,却不敢吭声。
闻所未闻的观点,却似乎当真隐含着大道理。
嬴渠梁道:“请问先生,何谓历史大潮,秦国如何顺应历史大潮,如何能够独霸天下。”他之说独霸天下,代表秦国众臣隐含的表达一个意思意思,话说得太大,就是浮夸了。秦国人的志向,是恢复穆公霸业。
卫鞅淡淡笑道:“莫非秦国不敢大出天下,一统万里江山?”
段冷偷看,众臣面面相觑,他自己也和他人一般心思,似乎唯独内史景监,对卫鞅惊世骇俗的言论,表现得稍微平静。还有一位,便是秦公嬴渠梁。
他不知道,景监的心脏早经历过卫鞅一言亡秦,一言救秦的反复轰炸,早已对这等极具震撼力的话生出了强悍的免疫力。
只听景监激动的说道:“两千年之前,舜帝早有预言,我老秦人一族,终将大出天下,岂非正应在先生身上。”
“好——”,一言惊醒满堂人,纷纷激动不已。
“秦氏一族,将大出天下”和“赳赳老秦,共赴国难”两句话,千百年来,是老秦人心中的精神支柱,是支撑老秦人百折不挠、舍生忘死的强大精神力量。
赢虔喝道:“好兆头。”
嬴渠梁最为清醒,问道:“请问先生,何谓历史大潮?”
卫鞅暗讨还是秦君脑子最为清晰,说道:“天下人的生存、生活、文明的发展,便是历史大潮。天下有人以来,至今经历三潮。祖先们茹毛饮血,居山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