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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同吃过早饭后,穆琰就外出办事去了,一直晚上才回来。
他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离近了闻还能闻到臭汗味儿,浑身上下哪儿都看不出他是帝安城皇宫里那个养尊处优的华贵男人。
“陛下,您这是掉到了水沟里么?”
沈瑾萱心揪了一下,前口吩咐明燕赶紧去烧热水让他洗澡,后一秒又让明燕去厨房做点吃的给他充饥。
她呢,则是去里屋给他找换下来要穿的衣服。
找好衣服后挂到了衣架上,沈瑾萱再到外厅时就看见穆琰正坐在一把太师椅子上闭目养神,他似乎已经睡着了,呼吸很轻,头侧向了一边,显的另一侧被拉伸的脖子顷长,衣服松松垮垮的,以至于都隐约露出了性·感的锁骨。
她不想将他吵醒,轻手轻脚走到他面前,垂眸正准备仔细看看他,他却睫毛颤了两颤,忽而睁开眼睛,那一瞬她仿佛看到了将黑夜刺破的第一束阳光。
沈瑾萱砰然,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启唇轻轻唤他:“陛下……”
偷看他饱眼福被当场抓包,她感觉自己脸有点烫。
穆琰微笑,笑容宛如春日里阳光下悄然绽放的花朵,直让人看得心跳继续加速,他却不自知,看着她的眼睛里含满了似水柔情的专注温柔,仿佛天地之大与他无关,他的眼中只有她一般。
所谓目光如炬,大抵不过如此。
沈瑾萱跟着他一起笑,两个人在短暂的对视中皆感到一种时间流逝,你我安好的长久。
明燕敲门,说水烧好了。
知府不如皇宫就是这一点尤其不如,沈瑾萱应了一声,明燕身后便进了三人,一人拎了两大桶冒热烟的清水,加上明燕自己还拎了一桶,一共七桶呢,尽数倒入安置在内室屏风后的大浴桶内。
沈瑾萱用手试探水温,觉着正好才唤穆琰,一回身却发现那人已经脱得精光站在她的身后,她不由自主往下瞅,只一眼便飞快闪开,娇声斥他:“陛下您怎么无声无息的!”
她不知为何背过身去,小手一下下拍着自己的胸脯,让穆琰感到十分好笑。
“朕身上还有哪里你没看过?欲擒故纵也要讲究事实不是,装什么羞?”
沈瑾萱听到水声,知道他是进桶了,再听到他的调侃不由笑起来,转过身子:“臣妾脸皮儿薄,百羞不厌,哪里像陛下一样。”
得,这是说他脸皮厚呢。
浸泡在浴桶里,穆琰觉得浑身肌肉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放松,温热适度的水为他舒缓了身上的酸痛疲乏,缭缭绕绕的水雾却也熏得接连好几夜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的他昏昏欲睡。他哼了一声儿,摆出一副不欲再战的架势。
沈瑾萱见水面只到穆琰的锁骨处,他仰着面,后脑放置在浴桶边缘上,闭着眼睛俨然已经睡着的模样,便更觉得心疼。
也不知是雾气还是水温,将他的面颊熏得泛出粉红,这样再看,沈瑾萱觉得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干净不少呢。
她走上前捞起飘在水面的锦布拧干,再对折了几下将其折成方块差不多的形状,然后将穆琰泡在水中的胳膊拿出来轻轻擦拭。
他倒是一点都没黑,只是瘦了,可是胳膊还是强劲的,不知蓄满了多少骇人的力量。
不是没见过他的身体,沈瑾萱一点都不觉得窘迫,只专心为他擦拭着身体,另一只胳膊,胸口,后背,只是他的腿太长,实在不好从浴桶里捞出来,沈瑾萱只得作罢,捏住他一头长发清洗起来。
整个过程她的动作都尽可能轻,连往他身上撩水清洗时都分外小心,底下用锦布接着,不让滴下来的水直接落进水中发出扰他的声音来。
可是他不能一直在水中睡觉啊,沈瑾萱揉着有些酸痛无力的胳膊,咬咬牙,决定狠下心来叫他。
穆琰听到她的声音,哼哼两声以作回应,一点儿都没有要睁眼的意思,他的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些什么,奈何音量太小沈瑾萱没有听清,她俯下身子,把耳朵尽可能靠近他的唇,问:“嗯?陛下您说什么?”
“朕说……”
穆琰突然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他的小人儿秀气可爱的耳朵,珍珠白的笑耳垂,他一时作弄心起,用更轻的音量飘出一句话,果然那只小耳朵更加靠近他了,距离近的能使他张口就咬住。
“啊!”沈瑾萱泻出一声儿媚人骨头的娇呼,一慌,手‘啪’地拍进水面,激起一堆水花:“陛下!”穆琰却已经松了嘴,吃也不能吃过瘾,一定要适可而止,不然到头来还是他忍的辛苦。
沈瑾萱连退两步捂住耳朵,俏脸微红怒视着他,粉雕玉琢的美丽面孔上粉黛未施,雾气将她熏得发丝微润,挺直了纤腰她站在那里似是一株出水芙蓉,清新脱俗之余因着一双多情桃花眼而添几分妩媚。
穆琰被她看得心神一荡,嘴边漾起微笑,却道:“水凉了。”
于是沈瑾萱二话不说赶紧将干净的锦布取过来,递到穆琰面前,瓮声瓮气的说:“陛下快出来吧,泡久了会着凉。”
“可是朕很累,手上没力气。”穆琰仰脖,长发漂浮在水面上,黑压压的柔顺。
沈瑾萱不知为何,就是真的觉着害羞,嘀嘀咕咕说:“那……我叫明燕进来为您擦身。”
穆琰决定将赖皮进行到底,趁着他那张被雾气熏红的俊脸,忸怩道:“朕与她不熟,会害羞。”
“……”脸皮儿果然薄的沈瑾萱缴械投降,她可不想他着凉。
反正穆琰等会儿要好好睡一觉休息的,所以她就给他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然后让他坐在梳妆桌前的椅子上,给他擦头发。
单看穆琰的表情就知道他十分享受。
沈瑾萱知道他一直自镜中盯着她看呢,回了他几眼,一个多月不见积累起来的思念甚浓,两个人都很享受现在的彼此在身边儿的美妙感觉。
只是忽然,两人对视时,穆琰眨了眨眼,羞涩表示:“爱妃这样看着朕,朕好紧张呀……”
“……”沈瑾萱在心中猛摔手中的布巾,装娇羞还装上瘾了是吧!
说到底皇帝陛下还是累坏了,用过晚膳后便去睡觉休息了,等沈瑾萱收拾妥当后走进里屋,他已经睡得很沉很沉。
睡梦中的穆琰轻轻拧着两道天生的剑眉,忧愁满满。
沈瑾萱无声自他身侧躺下,脑袋还没完全放在枕头上,他似乎就已知晓,转身将她搂住,手臂稍稍用力便将她带到怀里,可他自始至终呼吸都很平稳。
许是半梦半醒间吧,他总是喜欢搂着她。
沈瑾萱微笑着这样想,从他的怀里小心翼翼抬起头,睁着一双宛若秋水的桃花眼仔细看他,她知道他一定是被灾情所扰,所以连做梦都不得放松。
回想上一世祁国并未出现过什么饶浦受灾的事情,这片大地一直以来都风调雨顺,祁国百姓安居乐业几百年之久,直至傅熠将她嫁进祁国,他一步步传授她各种惑乱媚主挑拨离间的办法心计,将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普通小女儿培养成一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妖妃,成为他手中最好用的棋子。
是啊……
这一世不同于前世,有很多很多的变化。
最大的变化就是他们相爱了。
沈瑾萱往穆琰怀中拱了拱,合上眼帘,随他一起入梦。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突然出宫寻陛下;是沈瑾萱在把玩未出世的孩子的肚兜时做的决定,这样的话;刘皇后不管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摸不到她呢。同时;她还可以解相思之苦。
哼;若真如陛下所说他每日忙得连思念她与孩子的时间都没有的话;那更要勤在他面前出现晃悠了;免得他将她抛在脑中遥远到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哪里。
沈瑾萱在床上躺着瞎想了一会儿,又转念想起饶浦的灾情来,陛下来这儿都一个月了;嗯;算上路程少说也一个半月;怎么还天天这么忙累呢?
想着想着,她就唤了明燕进来。
“一会儿你让方宇出去问问;现如今这儿的情况是个怎么回事儿。”
为什么总觉得饶浦这灾,来得突然不寻常呢。
沈瑾萱被温柔的力道扶起来;左手无意识便搭在了已稍有隆起的小腹上;一边由明燕搀着走下床;一边吩咐。
“哎;郡主,我知晓了,一会儿给您梳洗完我就去。”
明燕手脚麻利,干起活儿来很快速,她没带花彩,但也不会只由明燕一人忙里忙来的服侍,便带了那个新寻她而来的苇楚,小姑娘也是个麻利爽快的主儿,就是现在总时不时的出神游走,神色凄然。每每这时,明燕这个跳脱的上前一扰,倒也便笑了。
沈瑾萱由二人装扮好,也是无聊,比宫中还要无聊呢,好歹宫廷是一场大戏,坐在房里也能听宫女太监讲他们听到的好笑又好玩的事情,现在嘛,沈瑾萱真是找不到一点儿消遣,只能闷坐在杨太守的知府后院里。
明燕出去找方宇,苇楚给她弄早膳,皇帝陛下总是天蒙蒙亮就起床,等她醒过来,连床头都冰凉了,别说瞅眼人影儿。
不怪她起得晚贪睡,实在是陛下回来的也晚,千里迢迢寻到饶浦,不就是为了多看看他、陪陪他么,这下倒好呢,撑着眼皮才能在夜幕中看他一眼。
想到陛下眉间散不去的忧愁,沈瑾萱就觉得不舒服,她想为他分忧,赈灾说白了还不是简单的事儿么,拨粮,建房,银两,若是笼统细数,可不就这点儿事儿?
她来饶浦的路上所见光景,并不似当初穆琰来时,她看到的起码是赈灾后,往外逃饿成一把骨头的灾民们都给穆琰他们一伙人看了去,沈瑾萱可没瞅见,她又是直奔饶浦城来的,哪里看得到各个县。
饶浦的地势奇特,只有中心城、也就是饶浦城是建在平地稍高之处的,其余的好多县啊,村啊,都散落在低洼地区,是在水的两旁呢。
长长的绕河,穿越半个祁国的饶河,那要是发起威来,自然是不得了的。
穆琰忙就忙在实地探查,他都愁坏了,自个儿都觉得好像长了白发呢,住在饶河的两畔,等水位高涨了,那不被淹都不符合常情。
灾情太伤,不要治理,要从此以后彻底杜绝,那么不是超大规模搬迁,就是基本不可能填河。
站在高处往下看,饶河身宽,现在比平时还宽呢,被淹的村庄都寻不见踪影了,茫茫大河,吞了多少人的性命?一斜歪枝干树,新生的绿叶被摧残的只剩了零星一些,穆琰瞅着瞅着,入了神。
赈灾粮有毒,呵……
下毒的人也是有趣,只在粮袋的最底部涂抹一些,抓到的人正在严刑拷打中,若搁在平时,穆琰或许还不会立刻让人拉着去好好折磨,说不定也用柔情之策,现在?不说是吧,不说他也有不温柔不念情的法子让人开口说。
还有水坝,胆敢私自捣毁数处存水水坝,直接造成此次涝灾,居心究竟何在?
穆琰扬了扬下巴颏,眼睛半眯着,他负手而立,高处风扬,吹得衣摆散漫,然他气势突然凌人,站他身后的李潜掀起眼皮,崇敬的望他一眼。
不论是谁授意,此人意欲何为,他真以为会得逞?那就放马过来。
施计屠朕臣民,此仇怎会不报?
更遥远的南方,属司国。
年轻皇帝的面孔随之印进脑中,好似名叫傅熠?
傅熠打了一个喷嚏。
听人说打一个喷嚏是有人在想你,打两个则是骂你,打三个那就是着凉。
那么……他方才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可是谁在想他?
自端王一家三口离京去祁国,有两三个月了吧,那个美艳动人的小女子嫁到祁国,也有将近半年的时光了。
半年来,一次消息都没有传过,别说是有关祁国内部的小消息,就算是对他嘘寒问暖以表思念的长信都没有过。
这是怎么回事?
连他发出去的消息都没收到过任何回信儿。
起初傅熠还只当做是沈瑾萱为人处世小心谨慎,待时机一到,自然是他想知道什么她便告诉他什么。
但是时间久了,直到她以重病之由召她全家赴祁探望时,他便明白了,不是她处心积虑蛰伏着不愿打草惊蛇,而是她根本无心要为他筹谋算计。
不管傅熠的这个猜测是真是假可有依据,总之他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干脆了当的先是安插人手,也就是小翠进入端王府,再派人请了杀手一路尾随,令在取端王性命。
他藏得深,不怕被人查。
却在有人回禀说小翠暴露后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他意图杀她家人,她又怎会继续圆他心愿。
傅熠当时初得此消息后着实好一阵忧愁,有种被逼到山头的感觉。他不知道沈瑾萱会不会把嫁人真相告诉祁国皇帝,但是无论如何小翠这件事的发生都容不得他再考虑良久,只愿上天保佑他派人在饶浦动的手脚无人发现。
现如今饶浦大灾,祁国募粮,他的最新消息是就连皇宫里的妃嫔们都在变卖自己的首饰珠宝们以此赈灾,可见祁国国库已然进入亏空阶段啊。
其实有毒的赈灾粮这个计划只实行了一半,祁国皇帝手下人办事查案的能力太过迅敏,按照傅熠的原计划,既然第一批发出去的赈灾粮是有毒的,那么剩下的大部分灾粮肯定是要屯在仓库中的,那么到时候他的人一把火全部烧净。
这样,才是完整的计划。
只可惜啊,他安插在杨太守府中的人被抓住的太快了,根本就没来得及实行计划的下半部分。杨太守忠心报国为人又谨慎,安插一人已属不易,所以府中司国的眼睛只有那么一人,放火烧粮的狠辣计划,只能遗憾作罢。
傅熠捏住紧皱的眉心,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很多事情都超乎他的掌控范围了,尤其是沈瑾萱,她爱上祁国皇帝了吗?
一想到此,他就觉得呼吸都难以顺畅。
饶浦水库堤坝轰塌,饶河水位高涨不退,赈灾粮食日渐消减,在这人人都紧锁眉心,天天都有人活活饿死的紧要关头,但凡老天再饶浦地区多掉下一滴水,都将是饶浦人民无法继续承受的压力与劫难。
饶浦周边没有被灾及的城镇粮食都被抬到从所未有的高价,穆琰派去采购粮食的人无功而返,纷纷摇头叹息粮价太贵,且各地粮店每天只售一石,价高者得。
穆琰听得回禀,气得摔碎了杨太守家的两只茶杯,“混账东西!时国有难,民不聊生,众商贩理应抛开个人利益发粮施水,以保数以万计的灾民性命,不施善行也罢,怎可趁此机抬高粮价,视人命为何物?必诛!”
言罢,他捏紧拳头,想起那些掉进钱眼儿里的商人恶心的嘴脸暗暗咬牙。
有人又说:“陛下,臣得消息,原本是没有这种抬粮价的行为,只是有一家带了头,其余的见有钱赚,这才纷纷效仿,此不足为奇,奇的是那最初一家高价卖粮的,家中并非开设粮店,且贫困着呢。
一家本来日子过得都揭不开锅,突然就卖起粮食了,可不就是奇怪么,不是他们未卜先知饶浦有难,时时日日都省着舍不得吃粮食,那就是那家人有天下掉粮食的强大绝好的运气。
穆琰冷哼,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而且是与两袋下毒水坝被毁的阴谋味道一样。
不得不说,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自古以来明君难为昏君好做,穆琰从来都只在乎结果不去管过程手段如何如何,他挥退屋内被他骇到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喘的众官员,命人叫来李潜,而后吩咐了他几句。
沈瑾萱在内室,外屋的动静她自始至终都听的清楚,现听到穆琰命李潜接下来要去做的事,一时之下,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待李潜领命告退后,她唇角含了一抹淡淡的微笑着看余怒未消的穆琰一步步走进内室来,然后闷声闷气坐到椅子上,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心中漾起了暖意。
“陛下这般耍无赖,让祁国百姓们知道了可是要笑话的。”
“唉……时间紧急,朕不愿多想,李潜办事朕放心,不会泄露出去的,即便泄露出去又如何?朕不怕被人笑话,倒是你……”他说着,伸手勾住站在他身旁正给他倒茶的沈瑾萱纤细的腰肢,问道:“会不会嫌朕的手段见不得光?”
被问及的沈瑾萱将手里的东西搁下,垂眸望进那双温情脉脉的眼睛里,她摇头说:“不会,陛下做得很好。”
让自己的御前侍卫领兵扮作土匪入户抢劫的皇帝怕是历史上仅有此一位吧。
他不想在他们身上多费周章,也不屑为此事浪费脑细胞想一个万全良策使他们心甘情愿降低粮食价格,他们不仁不义贪财吝啬视人命如草芥,那么他自然不必客气,与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威逼利诱,不如直接将那些救命用的粮食抢来,让他们最终一个子儿都捞不到。
章节目录 第六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