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的身份,是九大人!”文逸提醒道。
“你们在甲板上高呼推翻朝廷的口号,我这个九大人,不该出来看看么?”唐沁调皮的反问,看到众汉子脸色微变,唐沁立刻变了语气,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好了,不吓你们了——其实呢,姐姐我这个‘九大人’是假冒的啦!瞧把你们给吓的,哈哈,真是有趣,有趣的紧。”
“咳咳。”文逸轻咳一声,转身对张凛说道:“你带他们到船尾去,找个通文晓字的人出来,对他们一一登记造册,特别要注明,每个人都擅长做些什么,哪些些方面又是短板所在。”
张凛点点头,长枪一挥,带着二十七个人向船尾走去。
队伍中,有人不时回过头来,偷偷看唐沁一眼,唐沁则是轻摇着白藕般的手臂作为回应,绝不会让每一个回头的人失望。
待那些汉子的身影被船帆挡住,唐沁收敛了轻佻,转身说道:“文逸,你真的变了许多。似是空喊口号一般的行径,之前的你,是绝不屑于去做的。”
“我这并不是夸夸其谈,我只是告诉他们,身为一个汉人该承担的使命。”文逸淡淡的回应道:“这些话,我必须事先讲给他们听,否则,他们必将陷于迷茫。”
“我记得,当初在郾城之北,黑右士亦曾用类似的言论鼓动百姓——可是,你们却出面破坏了那一次集会。”唐沁幽幽说道:“今日你所做的,与那一日黑右士所为,又有什么不同?”
“当然是有不同。”文逸解释道:“当日黑右士鼓动的对象,是无辜而朴实的百姓,而我宣讲的目标,则是真心追随我等的壮士,这是其一;第二,黑右士鼓动百姓的用意,并不是要带领着他们结束苦难的生活,而是要将他们引到此地,拿他们当做引诱我们现身的诱饵,而我呢,则是将这二十七人当成并肩战斗的伙伴,对于伙伴,我当然要将我们并肩战斗的目的说给他们听。”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黑将蛊惑那些百姓,是用粮食诱惑他们,是卑鄙的利诱,而我的宣讲,是要让我们的伙伴知晓我们的理想——利益的诱惑,只会唤醒人们心中的贪念,甚至最终引发大家争相抢夺,因为利益走到一起的人,很容易因为利益分配不均分道扬镳,可是理想却不同,理想会团结意志坚定的伙伴,将我们共同的希望凝聚起来,前路漫漫,越是艰难,理想的光辉却会更加耀眼……”
“噢,我明白了。”唐沁出声打断了文逸的话,“黑右士要带着大家造反,好歹给了大家一些甜头,可是狡猾如斯的你,却想要画饼充饥,空手套白狼……”
文逸闻言,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道:“我说了够多了,你既然无法理解,我也不再强求——也许,这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吧……”一边说着,文逸摇着头走开了。
“喂!我的问题还没有问完呢!你怎么就要走了?”唐沁的声音从文逸背后传来。
“话不投机,半句也嫌多啊,更何况,我跟你讲了那么多……”文逸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微弱,最终被海风彻底吞没,再也听不到了。
看着文逸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内,唐沁幽怨的跺了跺脚,转身立于船舷,望着无垠的海面再不言语,似是陷入沉思之中……
文逸来到船尾,正看到众人已经列好了队,刘超站在胡力面前,二人一问一答,每说一句,站在陈汉身后的陈汉,就要在一个本子上记上一句。至于张凛,他则是站在队列之前,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瞟一眼陈汉手中的本子。
文逸走过去,低头观看——只看了一眼,他便忍不住摇头,因为陈汉的字实在是太过难看——白色的纸上,好像有几百条黑色的虫子在爬——如果仅仅是字迹难看也就罢了,其中竟然还有好多错别字,每隔几个错字,就会跳出一个歪瓜裂枣般的圆圈来,写着写着没了墨汁,陈汉就将毛笔放在口中咬上一口,把脚下那个砚台,当成了摆设……
“咳咳。”文逸不忍再看陈汉侮辱汉字书法,于是出声问道:“陈汉,你上过私塾?”
陈汉连忙将纸笔放下,苦笑着问:“文先生,您说啥?”
“我问你去没去过私塾?”
“私塾?小的没去过,不过小的去过县学。”陈汉理直气壮的回答。
“哦?你还去过县学?”文逸饶有兴致的问道,不过很快就补充了一句,“以后回答我的问题,不要自称小的,要自称属下,等你以后有了职位,就要自称卑职,等你当上了将军……咳咳,还是先说上学的问题吧。”
“是,小……属下,属下的确去过县学,不过是做县学里的厨子,给那些金师做饭,要说那些金师,可真不是东西,顿顿鸡鸭鱼肉,一个个道貌岸然,养的白白胖胖的,可就是不好好教书……”
文逸苦笑着问:“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好好教书呢?”
“他们的课,属下每一堂都偷着听了,可就学会了那几个破字——先生,这可不是因为属下蠢笨,而是因为那些金师,整天都讲他们黄金族人如何如何伟大,讲他们征服了多少国家,吹嘘他们的功绩,诓骗学生说,他们将这个天下治理的多么出色——他们屁话讲了一堆,可就是不教学生们读书写字……”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文逸挥挥手打断了陈汉的啰嗦,“你先站到队伍里面去——诸位之中,可还有谁会写字?”
一个人缓缓举起了手,可是看到大家的脸色,又将手缩了回去。
文逸看的清清楚楚,那个人就是常大牛。
“常大牛,你过来。”文逸冲他招招手。
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常大牛低着头站了出来——在暴露身份之前,常大牛是这一伙人的头,可是后来,张凛忽然剥夺了常大牛的权力,取而代之的便是胡力,胡力则放出风去,说常大牛和柳铁心勾结,害了好几个兄弟的性命——如此一来,常大牛在众人心中的地位急剧下降,如今,他非但不是这支队伍的老大,还是个惹人恨的叛徒。如果文逸和张凛同意,众人早就将常大牛丢到海里喂鱼了……
第187章 崖山(三)
文逸弯下腰去,研墨蘸笔,随后将那个册子拿起来,一齐递到了常大牛的手中,微笑着说:“且写几个字来给我看。”
常大牛接过纸笔,沉吟片刻,深吸了一口气。
只见他屏气凝神,悬肘抬腕,笔锋随力在纸上游走,划下一笔力道十足的墨迹。
只是这一笔,就让文逸眼前一亮——要知道,在大乾朝,汉人的地位极为低下,而汉人儒生的地位就更为低下,常大牛能写出这力透纸背的一笔,足见他曾在书法此道下过苦功。
黄金族朝廷曾按照职业,将皇帝以下的臣民分为十等,用一句顺口溜概括,就是“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匠八娼九儒十丐”,读书人的地位,仅比乞丐高一等,却比娼妓还要低上一等。在大乾朝,十年苦读非但换不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机遇,还会被冠以“臭老九”的屈辱称号。百姓嫁女,宁愿将自家女儿嫁给走街串巷的货郎,也不愿嫁给百无一用的书生。是故,在大乾朝,读圣贤书的人是越来越少,人们宁愿去学一门能混饭吃的手艺,也不愿在读书写字一事上浪费时间。
朝廷开办的各级学校的目的,也不是宣讲圣贤诗书教化子民,朝廷将金师派往各地,最大的用意,还是宣扬黄金一族的丰功伟绩,唯在课余之际,金师可能会教学生识几个字——而朝廷甄选人才的方式,也主要是靠各地金师的保荐推举,是故“金师”这个差使,在大乾一朝可是富得流油,为得金师一纸荐书,倾家荡产者不计其数,可一旦因为金师的举荐被朝廷录用,那么也就意味着有机会换来百倍于付出的财富——而获取财富的唯一手段,便是搜刮百姓……
甚至,有些人为了让家中男丁入朝为官,会将自家的女儿送于金师,美其名曰是“子女同等,入学修习”,实质上则是想和金师结成翁婿关系,靠出卖女儿的肉体,换来自家的门庭光耀——如此令人发指的无耻行径,非但败坏了社会风气,而且还助长了金师的贪邪之念。那些金师本就掌握着年轻人的命运,手中握着令人艳羡的权力,各个嚣张至极,为了满足自己的邪念,有些金师甚至会以手中权力要挟学生的父母,逼他们物色女子献给自己,否则就要毁掉他们孩子的前程。这强抢民女一般的野蛮行径,直将各级学校,变成了乌烟瘴气之地,更让寻常人家敬而远之,如此一来,进入学校学习的人就更少了。
如今,黄金一族统治神州已近百年,可各级学校中的学生,已经是凤毛麟角,在黄金帝国将近百年之际,在黄金族人的“英明”领导下,她正朝着“文盲帝国”的未来,高速迈进……
当常大牛将几个端端正正的楷字呈到文逸面前时,文逸不免又多看了常大牛一眼,当然,他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在这几个方方正正,遒劲有力的字上。
常大牛一共写了五个字——“常胜”、“光明教”。
“常胜是你的真名?”文逸正色问道。
“正是。”常大牛点点头道。
“你是光明教徒?”文逸又问。
“是。”常胜回答。
“那为何又跟柳铁心相互勾结?”文逸继续追问道。
“先生您都知道了?”
“为何有此一问呢?”文逸笑着说道:“其实,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不然也不会将自己的真名写出来。”
常胜点点头,叹一口气徐徐说道:“常某本是怀远人,生于富贵人家,自幼便在自家私塾修习文章,又跟家中护院习武强身,本想学习一身本事报效国家,却无奈身为汉家子弟,报国无门,于是终日赋闲在家。常某也曾想继承家业,经营自家买卖终此一生,却无奈祸从天降。今年夏天,托克托南下督战,长江以南各地官兵为向托克托邀功,频繁袭扰百姓。其中有一支军队南下至怀远县,那军中将领看中了某家的财富,于是便编织罪名,说某家暗中资助盗匪反贼,容不得家父申辩,那将领竟然命属下冲进某家院内,将某家金银抢掠一空,家父去与那督战官理论,反被其以冲撞官军的罪名杀于马前!还将家父尸首悬于营门,暴尸三日,以儆效尤。”
“常某亲眼看着家父命丧刀下,可也只能强忍愤怒,趁夜潜入军营之中,砍下了那将官和督战官的狗头,又将家父尸体抢回。然而,常某却不曾想到,离开军营时,竟不慎惊动了哨兵——因为家父尸体失踪,那帮黄金族狗贼很容易就猜到了行凶之人便是常某无疑……”说到这里,常胜已是眼含热泪,不过他还是咬着牙接着道:“那些黄金族狗贼追到常某家中,将常某家中老小尽数斩杀,可怜某家数代基业,也被那黄金族狗贼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
文逸听完,拍了拍常胜宽阔的肩膀,继而说道:“于是,遭此不幸,无家可归的你就加入了光明神教?”
常胜抹了抹眼睛,摇摇头道:“常某将家父安葬之后,本想加入义军的队伍,可就在南下途中,却遇到了一个人。”
“是谁?”文逸问。
“那人自称李子明。”常胜回忆片刻,望了文逸一眼说道:“实不相瞒,李师气质儒雅,翩翩君子气度,更胜先生许多——他骑着毛驴悠哉游哉赶路的神态,文先生是无法比拟呢。”
文逸摆摆手,示意常胜继续往下说。
“李师非但生的一副好容貌,而且洞察力极其敏锐,只是三言两语,便看穿了常某的心事。也不知为何,常某本是个遭到朝廷通缉的要犯,本该对陌生人有所戒备,可在那人面前,竟然提不起一点警戒之心,反将心中话语,全盘托出。李师听后,替常某分析一番,指出常某最大的仇人,便在黄金族腐败的朝廷,因为有那腐败的朝廷,所以才有那军纪败坏的军队。常某若想大仇得报,加入义军的队伍也是没错,可更为可行的一条路,却是加入光明神教——李师劝常某说,光明神教教徒遍布天下,人数以百万计,只要时机成熟,便可揭竿而起,效仿当年黄巾起义,推翻黄金一族腐朽的朝廷!”
“所以,你被那李子明说服,加入了光明神教?”文逸问。
常胜点点头道:“是的,李师见我入教,非但给了我一笔银钱,反而带着我回到了常某原籍——我们回到怀远县时,那支军队已经离开,李师亲自为常某横遭不幸的家人做了法事,超度他们的亡魂,又帮常某收敛家人遗骨,与家父合葬。自始至终,李师都是亲力亲为,他的虔诚,就连常某也感到汗颜。”
文逸点点头道:“他知你是至孝之人,如此做法,足可让你肝脑涂地……”
可文逸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常胜打断:“文先生,常某虽然将这些事说与你听,但绝不代表常某要背叛李师,也不代表常某要退出光明神教!”
“那你跟我等出海,却是为了什么?”
“常某今天要这样做,只是为了报答张大侠不杀之恩。”说着常大牛看了张凛一眼,继而说道:“张大侠早就对常某的身份起了怀疑,以他的本事,十个常胜也不是对手,可张大侠非但没有杀我,反而在建康码头救了常某一命。常某虽然是个卑鄙无耻的奸细,但也自知不该恩将仇报,所以没在当时站出来帮助柳铁心……其实,常某也知道,当时柳铁心大势已去,即便常某相帮,最终获胜的,还是你们——常某之所以跟你们出海,并非是要转投莫大侠手下,常某来此,只为还张大侠一命。”
张凛闻言,斜睨常胜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
文逸则道:“还是说说,你是如何做了李子明的细作吧。”
常胜点点头道:“处理完常某家中之事后,李师带着常某一路北上,一直到了大都城。”
“你们去了大都城?”文逸眉毛轻轻一拧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八九月间,具体是那一日,我也记不清了。”常胜回答。
文逸点点头问:“莫降法场被劫之时,你们在哪里?”
“当时么?”常胜想都没想回答:“我们就在现场,对于张大侠冲进法场救人的一幕,常某可谓是记忆深刻。”
“噢。”文逸点点头道:“那么,接下来的事,我就知道了。你们先于我们一步,离开了大都城,并且等在我的必经之路上,那李子明找来一个老农,借那老农之手,将他的毛驴转卖于我。他又命你一直追在我们的身后,等我们的跟随者出现,就混入他们中间……”
“大致上是这样子了。”常胜点点头道:“可是有一点先生说的不对,那日将毛驴卖给先生的,不是李师找来的老农,那个老农,就是李师本尊!”
文逸闻言,略微愣了一愣,感叹道:“我文逸常常自夸有识人之能,却不知那大名鼎鼎的明礼子,就曾站在我的眼前,而我竟然看不出丝毫破绽,还从他的手中,买过了他的毛驴……”
第188章 崖山(四)
“文先生,您的意思是,李师和明礼子是同一个人?”常胜问。
“种种迹象都表明,是的。”文逸点点头道。
“常某却不这样认为。”常胜则否认道:“李师行事光明磊落,颇具君子风度,他没有必要,也不会对常某隐藏身份的。”
文逸不置可否的一笑道:“常兄既然认定那‘李师’是个光明磊落的豪杰,文某若一再诋毁,倒是显得文某小家子气了。但是文某可以保证,终有一日,常兄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来日之事,自然要等到来日才会知道结果。”常胜则摇着头说道:“常某这一次站出来,除了和文先生说明一切之外,便是要报答张大侠的恩情——既然文先生现在需要识字的人帮忙,常某很乐意帮这个忙。”
“既然如此,那么就有劳常兄了。”文逸大方的答应了。
“文先生,俺胡力有话说!”不等文逸答应,胡力已经从队列中站了出来,瓮声瓮气说道:“我等追随莫大侠、文先生,是要造反!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既然如此,常大牛这个奸细就不该参与!我等兄弟,也不会将自己的底细,透露给这个奸细!”
“对!胡大哥说的有理!”
“没错,不能信任这个叛徒!”
“若是他拿着咱们的花名册,去找那什么‘李子’,岂不是授柄于人?”
“是啊,这位兄弟说的在理啊,这么重要的东西,绝不能让他来做……”
队列之中,附和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对待常大牛的问题上,大家的态度出奇的一致。
文逸也不恼火,只是微笑着说:“除此之外,诸位还有其他的意见么?”
“我等只是不愿意与这叛徒为伍,没有其他的意思。”胡力说道。
“好,既然如此,那文某就以人格担保,常兄绝不会再次背叛大家——只要他在我们身边一天,他就是我们的兄弟!”说着,文逸的笑容慢慢敛去,放缓了语气说道:“诸位若是还有什么疑问,就与张凛说吧。”
说完,竟再不理会愤愤不平的众人,转身便走。
众人还想再说,却看到张凛冷着脸挡在前面,那锐利的目光,直让众人将到嘴边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按照文先生的意思办。”张凛的话如他的目光和表情一般冰冷,不带任何感情,“刘超,你来问话——常大牛,你来记录!”
张凛说话的语气虽然生硬冰冷,但其实却很讲究说话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