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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降无奈的摇摇头,笑着说道:“去找常胜……”
第53章 难以割舍的过去
常胜的情绪依然很是低落。
阳光透过树林的枝杈照射下来,将那些光怪陆离的影子,投在常胜的身上,将他的身体割裂成黑白相间的斑驳碎片,偶有微风吹过,却很难吹动他身上的铠甲,那沉重的铠甲,一如他现在沉重的心情……
“常胜,你在这种地方见到我,就不觉得意外么?”莫降皱着眉头问。
“唔。”常胜的声音有些沉闷,而且答非所问。
“你好像知道些内幕?”莫降又问。
“嗯。”常胜低着头答道。
“那你能不能详细给我讲讲?”莫降笑着问。
“好。”常胜回答的很痛快,但是话却没有下文了。
莫降沉默片刻,忽然扬起手臂。
“啪!”的一声脆响——莫降给了常胜一个响亮的耳光。
常胜木然的抬起头来,左边的脸颊上,有一个鲜红的掌印,并且,他的脸颊正在飞速的肿胀起来——莫降的手,下得很重——然而,常胜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好像被打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唧唧歪歪,磨磨唧唧——你到底是怎么了?”莫降沉声喝道:“那个八面玲珑的常胜,已经死了么?”
“是的,那个常胜已经死了!”常胜回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莫降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领,盯着他的眼睛问。
“发生了什么事?”常胜嘴角一咧,露出一个无比惨淡的笑容,“一件你不可能解决的事……”
“你不把它说出来,又怎知道我不能解决?”莫降立刻问道。
“你若是能解决,怎么会放任彭萤石伪装成你的模样,混进队伍之中,代替你发号施令?”
“果然,你早就看出了他的身份!”莫降说。
“我看出来又能怎样?”常胜道:“你身为这支队伍实际的主人,却什么也不做,只是躲在一边,而我作为你的一条狗,又能做些什么?!”
“一条狗?!”莫降闻言,深深的看了常胜一眼,而后说道:“常胜,你未免也将自己看得太轻了,身为七尺男儿,竟然如此作践自己,你不觉得惭愧么?”
“并非是我将自己看得太轻。”常胜无奈的摇摇头,“我本来就是一条狗,一条毫无原则,任谁给块骨头,就为谁卖命的狗——而且,我还是一条不懂得忠诚为何物的贱狗,为了活命,我可以放弃一切原则,背叛任何人……”
莫降并未再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任由万念俱灰的常胜,叙述着自己的故事。
他本是个农家子弟,只是不满于生活现状,不甘心老死田间地垄,所以自幼便开始修习武艺,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只是,残酷的生活,却不肯给他展示自己才能的机会:他想去投军,奈何自家不是军户,军队根本不要他;他想去读书,奈何家中一贫如洗,根本无力支付学费,更何况,黄金一族入主中原之后,几乎从未开科取士,所以即便读再多的书,也不会对他的人生有一点帮助。
为了活命,万般无奈的常胜,只能像他的父辈一眼,继续在田间地头,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因为自家没有土地,他只能去给那些大户地主做佃农,然而即便是这样,命运却仍要捉弄于他——他本有个指腹为婚、青梅竹马的妻子,本想凭自己的双手,趟那个他最爱的女人过上最幸福的生活,然而随着常家家道中落,女方家长便反悔了,拆散了两情相悦的二人,将那个女人,嫁给了当地大户人家做妾!
于是,他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人被花轿抬走,而他,对此却无能为力……
之后的日子,常胜便开始日日买醉,不再去农田里做活——于是,东主将他辞退了,主家才不会管他是不是伤心欲绝,是不是对生活失去了希望,主家只在乎,他这个佃户肯不肯出力,能不能为主家耕来满仓的粮食……
没有了生计的常胜,成了流民,成了沿街乞讨的叫花子——也正是这段经历,改变了他的个性,为了活下去,为了能要到吃食,他必须放弃自己所有的尊严,必须抛弃所有为人的准则……
在那段时间里,他吃过农家的剩饭,喝过酒楼的泔水,甚至和富户家的狗抢过饭……
慢慢的,他变得越来越无耻,越来越麻木,像一具行尸走肉般活着,像一只毫无尊严的狗,苟且偷生。
如果生活就这样持续下去,也许他会像其他的乞丐一样,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冻死在富户的门洞里,变成一具被大雪覆盖的冰冷而僵硬的尸体——但是,就在几年前,那个寒冷无比的腊八节,一件事情,却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为了和另一伙乞丐争夺一座破庙,他杀了人。
当他亲手将那一伙乞丐的头领掐死,当对方的身体在他的手里逐渐变的冰冷,当那一伙人向他投来恐惧的眼神,当对方惊恐的尖叫着逃出那座破庙时——常胜忽然意识到,自己想活下去其实很简单,只需要让自己的心变得冰冷,变得如岩石一般坚硬,只需要凭借自己的双拳,生活的艰辛,就会给自己让路!
于是,那个寒冷的冬夜过后,唯唯诺诺的常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凭借年轻时打下的功夫底子,凭借愿超于常人的狠辣,他很快成为了当地乞丐的头领——于是,他不用再去低三下四的乞求别人的施舍,不用再为每一日过夜的地点发愁,因为他的属下,会主动将乞讨来的最好的剩饭端到他的面前,会提前替他找好过夜的地方……
时间一天天过去,常胜的势力越来越大,甚至隐隐变成了当地的地下皇帝——当地的乞丐,都成为了他的手下;当地的黑帮,再也不敢小瞧他这个叫花子——当一个人手中有了权力,他就会要求更多……
仅仅解决温饱,已经很难让他满足,于是,他将自己的双手,伸向了当地的富户——他开始绑票勒索,开始打家劫舍,开始拐卖人口。
他管自己的行为,叫做“劫富济贫”,并且以之为荣;但在当地富户的眼中,常胜却是当地一害,每时每刻,都会有人诅咒他立刻死掉。常胜不以为意,仍是继续着自己非法的勾当,仍是继续着自己“替天行道”的“义举”……
直到有一天,那个和他青梅竹马、并且已嫁做人妇的女子找到他,大骂他的无耻和卑鄙,大骂他的贪婪和残忍,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
然而,当常胜想收手的时候,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再也不能回头——那些尝到甜头的属下,绝不会允许常胜断了他们的财路,于是,他们出卖了常胜,把他绑到了当地官府。
对于常胜犯下的种种罪行,官府做出的判决是:斩立决!
常胜被押赴刑场的那一天,整个县城的百姓都来围观,他们毫不吝啬的将臭鸡蛋、烂蔬菜丢到他的脸上,并且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永世不得超生——在围观的人群中,只有一个人替他落泪,也正是那个人,亲手喂他吃下了人生中最美味的一餐饭食。
便在常胜即将被砍头的时候,柳铁心不合时宜的出现了,并且救走了常胜。
常胜活了下来,然而那个女人却惨遭不幸——愤怒的百姓,将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到了那个无辜女人的身上,乱拳之下,她被人活活打死了……
当常胜得知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便是要去报仇——然而柳铁心却告诉他,若想大仇得报,仅仅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如果他肯向柳铁心效忠,那么柳铁心自会让那些施暴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常胜也知道,他已是众叛亲离,若想报仇,除了借助柳铁心的力量外,再无他法——于是,他拜倒在柳铁心面前,只为让那些施暴者受到惩罚,只为让那个女人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息……
说到这里,常胜已是泪流满面——这个七尺高的大汉嚎啕大哭,肆无忌惮的宣泄着心中的悲愤。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常胜的声音已哭得沙哑,“替柳铁心卖命的我,混进了你们中间,并且害死了很多人——在建康,你们知道了我奸细的身份,然而却没有将我杀掉,甚至把我当成了兄弟,不计前嫌,对我委以重任……”
“这样不是很好么?”莫降笑着说:“换一种身份,作为我们的兄弟,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忘掉过去?”常胜笑容惨淡的摇头,“这四个字说来容易,可做起来,却哪有那么简单?当初离开新会的时候,我也曾以为这一次旅程,将让我重获新生。我也曾在新会的父老乡亲面前立下重誓——然而结果又怎么样呢?那些人还是在我面前被人杀掉,而我却无能为力——更可恶的是,我明明知道,谁是凶手,我明明可以阻止他们的恶行,然而胆怯的我,却还是选择了袖手旁观,还是任由那些罪恶发生了……”
“那是光明教廷的阴谋,与你又有什么关系?”莫降问。
“当然有关系!!”常胜哑着嗓子喊道:“因为,我早就知道他们的阴谋!因为,我就是一个光明教徒!因为,彭萤石第一次传达光明之神神谕的时候,我就在场!!”
第54章 骗子和恶魔
常胜的故事讲完了——在那个故事里,常胜的身世非常悲惨,若是改编成评书,定然能吸引不少听众,甚至会引得大家偷偷抹泪,对这个命途多舛的汉子表示同情。
而莫降听完这个故事的表情,却是一脸的不屑——这绝不是身为性情中人的莫降此刻该有的表情,一个七尺大汉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无论如何,他总该安慰两句。然而,莫降非但没有安慰性的话语,他的眼睛里,甚至不曾出现过一点同情。
常胜仍然在哭个不停,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晶莹的光芒。
而此时的莫降,则是露出了厌恶的神情,他缓缓松开了抓住常胜衣领的双手,轻轻的将常胜推离开自己的身体。
紧接着,莫降摇头叹道:“常胜,我本想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然而现在看来,你却不想把握这次机会!”
常胜微微愣了一愣,继而说道:“莫降兄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降并未理会常胜,只是自顾自说道:“我不知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故事,亦或者将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安在了你自己的身上,总之我知道,方才你亲口讲出的那段经历,绝不曾发生在你的身上。”
“你不信我说得话?可这确实是……”
“确实是什么?”莫降斜着眼看了常胜一眼,冷声说道:“确实是你用心编造的谎言么?常胜,在你自己看来,你是不是觉得世上只有你一个聪明人,除你之外,大家都是傻子,会被你的善变欺骗,会相信你编造出的曲折离奇的故事?”
“莫降,你可以不相信我的故事,但是……”
“但是什么?”莫降再一次打断了常胜的话,“但是不可以侮辱你的人格么?常胜,撒谎成性的你,还有人格可言么?”
“你……”
“‘常某本是怀远人氏,生于富贵人家,自幼修习文章……’这是你曾经说过的话吧?”莫降冷声问道。
常胜闻言,身体明显的一颤,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像看个怪物般看着莫降:“我说过那一番话么?”
“或许是因为你撒谎太多,以至于连自己都忘记了,在什么时候说过什么样的谎话。”莫降淡淡说道:“不过,我却可以提醒你,当日离开建康之后,在王家的海船上,文逸命你将大家的详细信息记录在一个本子上的时候,你曾对文跛子说起过你的身世……”
“真的有这件事么?不,不,一定是你记错了。”常胜皱着眉问道。
“常胜,这个时候,再抵赖还有什么意思呢?”莫降冷声说道:“难道你就不曾想过,文跛子会对我讲起你的故事?难道你就不曾想过,你说过的话,会被同在船上的我听到耳中?”
“我……好吧,我承认,我在船上说的话才是真的,刚才我确实骗了你。”常胜叹口气说道:“不过我编造自己身世的目的,只是为了验证你是不是真的莫降?只是为了确认,你不是他人假冒的,你也知道,彭萤石精通易容之术……”
“够了!”莫降摇头说道:“常胜,何必要再编造新的谎言呢?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所展示给我们的一切,都是骗局——从你最早同我们接触开始,你便不曾对我们讲过一句真话。八面玲珑的你,总是在不同人面前展示出不同的性格。你在我面前装糊涂,在张凛面前装怯懦,在文逸面前装真诚,在百姓面前又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忠义模样……甚至,你刚刚表露出的失落和痛苦,也是伪装——欺骗,已经变成了你的习惯,你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欺骗他人做出的伪装!”
这一番话,让常胜沉默了许久。直到脸上的泪水干涸,变成了泪痕,他才幽幽道:“莫降,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为何还要见我?既然你已经认为我无可救药,为何还要对我讲这一番话?”
莫降摇摇头道:“虽然你这个人谎话连篇,但却并非一无是处——在你的身上,有一点,让我非常的欣赏……”
“噢?我这个骗子还会有优点?”常胜脸上的悲凉之情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饶有兴致的笑。
“当然,任何人都会有优点。”莫降淡淡笑道:“对你而言,你极度的自私,便是你最大的优点!”
“莫降,你是在骂我还是在夸我?”
“当然是在夸你。”莫降轻轻点头道:“因为自私,你会用尽一切手段维护自己的利益,无论是投靠柳铁心,还是服从张凛,你的出发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保全自己的性命,维系个人的利益。虽然我仍不知道你为何投靠柳铁心,但我却知道你之所以要对张凛‘表示忠诚’,是因为你知道张凛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江湖气息,只要你在他面前立下誓言,他就不会杀你,相反,义薄云天的他会重用你……”
对于莫降的分析,常胜并未表示些什么,只是抬头看看天说道:“莫降,不用再胡乱猜测了,况且,时候也不早了——你偷偷将我叫到这里来,究竟是何用意?总不会只是想揭穿我的谎言这么无聊吧?亦或者,你想知道我真实的过去……”
莫降摆摆手,打断了常胜的话,他说道:“你的过往经历究竟如何,是悲惨还是幸福,曲折还是平淡,我都没有一点兴趣——我将你叫到这里,只是想跟你合作一次,不,与其说是合作,倒不如说是交易。”
常胜闻言,愣了一愣——莫降明明已经拆穿了他的谎言,为什么还要寻求同他合作?他既然是个撒谎成性的人,与他交易,不是与虎谋皮么?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这一点从你千变万化的伪装,就能看出一二。”莫降接着说道:“而且从某个角度上讲,你的伪装比彭萤石的伪装迷惑性更强,因为,他只不过是用易容技巧欺骗他人的耳目,而你则是想骗取他人的心——也就是说,如果你去骗彭萤石,他十有八九会上你的当!”
“噢?想不到我的骗术,还能得到天选之子如此之高的评价。”常胜笑着道:“只是,我为何要去骗彭萤石呢?难道仅仅你拍了我的马屁?”
“你一定会去骗他。”莫降的笑容里透着自信,“因为,你若不去的话,我就会杀了你!”
常胜千猜万想,也没有想到,莫降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此直白的威胁,没有任何修饰,也没有任何隐藏。
常胜不禁抬头,看向莫降——在那双漆黑色的瞳眸里,常胜看不到一点杀机,相反,莫降那张洒满阳光的脸上,却带着和煦如风的微笑。
但是,也正是这不合时宜的微笑,让常胜不寒而栗,习惯了欺骗,习惯了用谎言解决问题的常胜,极少碰到今天这样的问题:莫降先是拆穿了他的谎言,然后直接提出了“合作条件”,而且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不容回绝的条件……
“如果……”
常胜刚一开口,冰冷的枪口,就顶住了他的额头。
“这一次,没有如果。”莫降仍是在笑,“你只需要替我办这一件事,我便会放了你——你我之前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张凛,张大侠……他很看重我。”常胜说。
“不错,他看重你们每一个人,也相信你们永远都不会背叛我。”莫降点头说道:“不过,张凛是张凛,我是我,我不像他那样单纯——如果那日在建康,我没有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话,你活不到今天,所以说,你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上苍对你这个骗子格外开恩了。”
常胜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相信莫降所说的话,也见过太多得罪莫降的人的悲惨下场……
“怎么样?”莫降继而问道:“替我办这一件事,然后我便给你自由;否则,就死在这里。”
“你不敢杀我。”
“为何?”
“你若要杀我,何必把我叫到此处?而且,队伍就在山下,你若扣动扳机……”
“砰——!!”
“啊……!!!”
铳响过后,便是一声惨叫——林中的鸟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惊起,一时间,山林内变的喧嚣起来,而且,山下的队伍也出现了些许骚动,不少人都抬起头来,望向山顶。
再看常胜——他的右耳被打掉了,伤口焦黑一片,一股焦臭味,混着微风钻进他的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