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谱,却又是为何?”
琉璃叹了口气,“老夫人适才让阿霓告诉琉璃,过两日那位河东公世子夫人要来拜访,我便想看看那日有何忌讳。”
杨老夫人呵呵一笑,对阿霓吩咐道,“我也来看一眼。”展开卷轴一看,点头道,“十二日原是建日,诸事均宜,只是宜早不宜暮,那位崔夫人定然是一早便过来。”
琉璃心里好不纳闷,她记得历谱上并没有写得这般详细的,老夫人却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过到了第三天,她还是一早便起来梳洗打扮换了衣裳,果然到了辰正三刻,外面就回报说,崔夫人已经到了府门。老夫人看了看琉璃身上穿的是八成新的鹅黄色绫面茧袄、深碧色双胜纹六幅裙,头上戴了一支还算精致的珠钗,看上去倒是一副温婉秀丽的小家碧玉模样,先是一皱眉头,随即点头笑道,“这一身见她倒还罢了。”
琉璃也只笑了笑,估量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披上貂皮里子的缎面披风到外面迎了一迎。只见远远过来的那位女子不过双十年华,丰腮细目,翠眉黄额,满头珠翠,正是体态标准、打扮入时的富贵美人,看见自己,脸上立刻绽开了热情的笑容。
琉璃自然也是满脸微笑的下了台阶,两人互相见了礼,这崔夫人便笑道,“久仰大娘的芳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仙子般的人物。”
琉璃心下盘算,要从这位世子夫人找媒人出面想让她给裴如琢当妾开始,这日子倒当真是不短了,也笑着回道,“不敢当夫人夸赞,夫人才是通身的大家气象,不是琉璃可以比拟的。”
崔夫人笑道,“什么夫人,咱们原是平辈,你叫我芹娘就好。”
琉璃她引入上房,笑道,“琉璃不敢造次。”
杨老夫人自然也起身相让了一番,“早就听长公主说起过你,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才知道,长公主与世子果然都是好福气。”
崔氏笑道,“老夫人才真真是有福。”
这两人虽然并未见过面,但都是长于交际之人,随便数了几个双方都熟的人出来,几句话便说得热络无比,琉璃在一边含笑倾听,一边观摩学习,偶然被问到时才答上几句。两人直说了一刻钟光景,崔氏才说出听说琉璃画功了得,有几个绣样想找琉璃请教一番。
待到进了琉璃的房间,她开口便笑道,“听说大娘的好日子也快近了,长公主原想请你去小坐一会儿,只怕大娘面嫩,这才托了我过来,一则咱们以后便是一家人了,正该多亲近亲近,二则也是有份小小的礼物,是长公主的一点心意。”说着便从婢女手里拿过一个小小的匣子,往琉璃手上一塞。
琉璃不由有些意外,忙道,“这如何使得?”
崔氏却只笑道,“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琉璃只得开了匣子一看,却是一张文书,略略一看,认得正是一张房契,正文第一行写的是“永宁坊南壁西舍内宅一座,东西十六丈,南北二十五丈……”算来应该是一座比苏定方宅还要大一些的宅子,足足是库狄家院子的十倍河东公府的全套戏码这么快便要上演了么?琉璃心中念头微转,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崔氏,半晌才忙不迭才把匣子合上,往她手里塞:“使不得这般大礼,琉璃如何消受得起?”
崔氏看着琉璃震惊慌乱的脸色,笑得越发和煦,“大娘客气什么?守约他原本就是在长公主跟前长大的,公主看他和自家子弟也不差什么。你可知道,守约先头的陆娘子正是长公主的义女,那一回,长公主送他们的宅子比这个还要大上三五倍,更莫说里面盛加雕饰,楼阁精绝,便是在长安城里也是数得上的好宅子,陆娘子不也照样收下了?”
琉璃脸色一变,低下了头去,片刻之后才仰脸勉强笑道,“夫人也说了,上次的陆娘子原是长公主的义女,琉璃却是没这个福分的,怎么好受长公主这样的大礼?”
崔氏叹道,“其实长公主听说了这桩婚事就叹息说,这回让于夫人抢了先,总不能再认一回,不然倒成了和于夫人抢女儿,于夫人愈发该恼咱们了。再说也是问过守约的,守约只说你年纪小,没经过事,家里又是极简单的……因此长公主便准备了这处宅子,小是小了些,难得房舍都是簇新,院子里花木又不多,住进去是极方便打理的。长公主让我跟你说,院子不值什么,就当是你的嫁妆,她到底养了守约一场,总不能让他在别人家的院子里成家立业,你就看在她疼爱守约的这份心上收下就是。大娘实在要推辞,也要随我去府里,跟长公主当面说去”
她停了一停,又瞅着琉璃笑道,“我看你倒真该去拜见长公主一回,你这品格和陆家娘子有五六分相似,都是娴静贞淑,最招人疼爱的,唉,想当年,陆家娘子在裴家那三年里,上上下下谁不夸赞?长公主如今提起来还是要落泪的,只道我们这些人竟没有一个及得上她一半儿若是见了你,还不定如何欢喜,怪道于夫人如此上心”
琉璃垂下眼帘,一副极力压抑着情绪的模样,心里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这番话说的长公主原来是最大方、最疼爱裴行俭的,这次送的房子小了,是于夫人抢先认了女儿,裴行俭又觉得自己是小家子出身的缘故,而他们之所以看中自己,是因为自己长得像那个陆家娘子……若她真是一个小家子出身、被天上掉下来这么一个大馅饼砸中的人,此刻早该六神无主了吧?
酝酿了半日情绪,琉璃只能微紧着嗓子长跪而起,低声道,“尊者赐,不敢辞,琉璃谢长公主恩典。”
听到琉璃微微发颤的声音,有满意的神色从崔氏的眼中一闪而过,拍手笑道,“大娘不愧名门嫡女,果然爽快”说着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两个绣样,“如今长公主交代的事情已毕,倒是真要烦扰大娘帮我看看这两个绣样如何?”
琉璃一副心不在焉、强打精神的模样,接过那两个绣样看了一眼,都是极精致小巧的图案,一副是婴戏,一副是出水莲花,琉璃为武则天的小公主做过衣裳,一眼就认出是女婴肚兜的图案,点头道,“给府上的小娘子做肚兜是极好的。”
崔氏若有所思的看了琉璃一眼,笑道,“大娘果然好眼力。”又叹道,“我也是有了她之后才晓得,这做母亲对女儿是怎样的一番心思,原先还很是纳罕过几年,于夫人那样疼爱守约的,为何却不肯让女儿嫁给他,到末了,都是一番遗恨。”
正文 第87章 来者不拒 别有用心
苏家女儿和裴行俭?琉璃这回倒是真的吃了一惊,索性便把惊容露得更明显些。
崔氏一挑眉头,“你竟没听他们提起过?”又转了笑脸,“不过是陈年往事,当初也就是那样一说,到底没成,或许是旁人误传的也未可知……”回头便拿起那绣样道,“你看这配色如何,我总觉得不够鲜亮。”
琉璃只得也看了几眼绣样,“此处原是用金线更是艳丽,只是给婴童做肚兜,却是不好用金银丝线的,一则富贵太过,二则婴童肌肤最是娇嫩,受不得这个。”
崔氏点头称是,两人又就着绣样说了好一会儿,琉璃几次挑起话头想问苏家的事情,都被崔氏吞吞吐吐的避了过去,琉璃估量着火候也差不多了,索性看着崔氏道,“夫人可认识苏娘子?琉璃曾听说她嫁的女婿有些不成器,还是于夫人打上了门去教好了的,可惜苏家女儿却命薄,没多久就去了。于夫人的性子自不必说,琉璃见过苏家的罗氏嫂嫂,也是极爽利能干的,难道苏家娘子竟不是这样?”
崔氏想了想还是摇头,“苏娘子原是苏将军四十岁之后才得的,家中又只这一个女儿,苏家平日极是娇养,听说身子有些弱,给她讲的那门亲事也选的是家里殷实、姑舅夫婿性子都好的,没想到夫婿后来却迷上了掷卢,输得不像样,苏娘子大概是气得狠了,去的时候离成亲竟不过一年多。却也有人说,她原就不愿意这门亲事,是积郁成疾……”
说着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我也不曾见过那苏娘子,只是听和苏家相熟的人说过,那苏娘子生得如花似玉,是长安城里少见的美人儿,性子温柔,又极是聪慧伶俐的,难怪于夫人便是逆了苏将军的意,也要处处为女儿打算,只是红颜薄命,却也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
琉璃怔怔的听着,崔氏看了她一眼,忙又笑道,“这些不过是传言,到底做不得真,别的不说,守约便是极守礼的人,听说原本天天在苏将军府上出入,只是到苏娘子年纪略长了些,这几年竟是再也没有去过了。还是前两日子的小岁,才上门去吃了一顿酒。”
于夫人自己的女儿无论如何不肯嫁裴行俭,认个干女儿却忙不迭的说给了他,裴行俭也是因为以前事情恼了苏家,最近才好……琉璃垂下了头去,心里对眼前这女人越发佩服起来。
不知为什么,于夫人刚见到自己时说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你若是性子软弱,没几分心智胆气,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应了守约的,免得到头来你不过是又一个陆家娘子,既是害了你,也是害了他”,苏家女儿和裴行俭如何虽然还不知道,但只要苏家女儿真是身子弱、性子柔的,于夫人自然绝不会同意让她嫁给裴行俭——不说别的,便是这崔氏跑来跟她说上这样一篇话,只怕病一场都是轻的。
崔氏见琉璃头垂得低低的,一句话也不说,嘴角不由扬了起来,突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叹道,“看我忙得糊涂了,过些日子,说不定咱们还要亲上加亲”
琉璃心里雪亮,这是要说到珊瑚的事情了——初三裴家下函的那日下午,就有官媒上门给珊瑚说亲,对象是西眷裴的一个子弟,她接到消息后忙悄悄的请于夫人打听了一回,前几天传回话来,说是那人不过是靠着给河东公府收租子过活的远支,三十多岁了,前头娘子不知怎么的不肯跟他过下去和离了,留下了一个儿子。为这个事情,她腊日还特地回库狄家吃了顿午饭,库狄延忠果然便问起了这个人,自己只轻描淡写的道了句,没听说过,只怕绝不是嫡支,也不会是有官身的。曹氏当时脸色就变了——她大概总是不肯让珊瑚嫁得差太多,被自己看了笑话。虽说琉璃根本没心思去管珊瑚嫁给谁,但总不能看着她嫁到河东公府手里去。
此事崔夫人提起,她也就心不在焉的笑了笑,“前几日回家时听阿爷说过一句。”
崔氏轻笑了一声,“你说的莫不是那个裴老七?那原是他不知怎么的听说令妹出众,起了妄想,他那个年纪,又是自己都撑不起门户的,还想娶官家的女儿么?大长公主昨日才听说了这事情,便让人训了他几句。大长公主说,大娘既然这般人品,令妹自然也差不了,正好世子身边还差一个可心的人,正要找一个知根知底的好女子助我一臂之力,这不就是现成的好人选?若是成了,大娘和咱们可不是亲上加亲?这时辰,只怕提亲的官媒娘子已经到大娘府上了”
琉璃不由愣住了,崔氏忙补充道,“大娘放心,令妹一过门便是正经的媵妾,我有什么,她便有什么,绝不会委屈她的。”
琉璃一时简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才微笑道,“承蒙大长公主如此厚爱,琉璃受宠若惊。” 这位金枝玉叶对自己竟是这般重视么?就这么怕自己能从娘家得到一丁点的助力?一打听那个远房子弟不成了,又来了这一出既然对方肯下这样的血本,她大概是怎样也挡不住了……
崔氏笑道,“要不怎么叫缘分?待日后你成了我们裴家人,大长公主还要请你到我们府上好好盘桓几日才是。”
琉璃停了半拍才笑道,“哪敢这样打扰大长公主?”
崔氏便说起了大长公主如何好客,河东公府又有哪些庄子最是好玩,琉璃听是听着,只是目光飘忽,似乎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崔氏只笑盈盈一径说下去,最后才笑道,“你他日一去便知道了,若是收到我的请柬,可不许推辞。”
琉璃点了点头,似乎答应,又似乎根本没听到她到底在说什么,崔氏却是半点也不介意,“也打扰大娘半日了,我还要回去给公主复命,这就得告辞,下次再来扰你。”
琉璃还是点了点头,见崔氏站了起来,才突然醒过神,“夫人怎么就要走?”
崔氏满脸都是笑容,“公主还在等着我呢。”琉璃忙站起来,将她送到上房,崔氏又向杨老夫人抱歉了几句,含笑告辞而去。
她一走远,杨老夫人便笑道,“这位世子夫人所来究竟有何贵干?”
琉璃垂眸一笑,“送来宅子一座,闲话若干。”
杨老夫人感兴趣的喔了一声,追问道,“你如何应付的?”
琉璃笑得温柔娴静,“自然是来者不拒,通通笑纳。”想了半天还是叹了口气,“老夫人,只是今日,琉璃或许还要向老夫人借个得力的人用上一用。”
杨老夫人笑了起来,“这算甚么,有事你吩咐他们去做就是。”
到了第二日,库狄家便打发了婢女来,只道有事请琉璃回去商议,偏琉璃竟是得了风寒,一时动不得身,过了四日才终于出了武府,到了库狄家时,库狄延忠盼得脖子都长了一分,一见琉璃便忙忙的把人打发了出去,问道,“你可知道,河东公世子前几日竟是遣了媒人上门提亲,要让珊瑚做媵妾?”
琉璃点了点头,“阿叶提了一句,只是琉璃那天实在身上不大好,让阿爷忧心了。”
库狄延忠叹了口气,“这门亲事原也罢了,虽然比不得你,但珊瑚毕竟是庶出的,做河东公世子的媵妾也算不得委屈,只是那日清泉却提醒了我一句,河东公府家为何这般着急要定下珊瑚?一个远支的子弟的继室不成,第二日便换了世子,我才想起,你姑母似乎说过一句,河东公府与裴舍人似乎不睦,因此才想问你一问,此事到底是如何?”
这话原就是琉璃托人私下带给清泉的,琉璃自然心中有数,此时还是低头想了半日,才慢慢的道,“说来阿爷或许不信,女儿也不大清楚究竟是如何。义母的确跟我说过,裴舍人早些年与两边的族人关系都不大好,又说让我当心些,前几日河东公世子夫人却来应国公府做过一次客,跟女儿说了好一番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十分难解,女儿如今心里比原先更糊涂了。”
“只是这一年多,女儿在宫中呆着,多少也懂了一个道理,那些贵人心里的弯弯道儿,咱们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明白的,唯有一条,谨守本分,莫贪莫痴,才能保得平安。按理说,河东公府的世子夫人,连女儿都不曾见过,怎么就认定了珊瑚?那个远房子弟不成,立刻就换了世子,这事实在不通女儿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但怎么看都有些项庄舞剑,别有所图的意味,要依女儿的意思,阿爷此事还是要三思而行才好。”
库狄延忠先是听得呆呆的,后来越听心情不由越是沉重,长叹了一声,“依你的意思,此事还是回绝了才好?”
话音未落,帘子“哗”的掀了起来,曹氏一脸急怒的冲了进来,“大郎,你糊涂了么?”说着咬牙切齿指着琉璃怒道,“我便知道你是不安好心,看不得你妹子有个好前程的,什么莫贪莫痴,怎么不见你把裴舍人那门亲事给退了去?偏偏拿你妹子的亲事来说嘴她这亲事再古怪,怪得过你的?怎么人家就别有用心了?你倒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
琉璃只淡淡的看着她,“女儿不过是就事论事。庶母若实在觉得这亲事好,应了就是,只是他日真有什么事情,莫要怪到琉璃头上。”
她这样一副神色,曹氏倒有些惊疑不定起来,看了她半晌还是冷笑了起来,“河东公府何等富贵体面,世子的媵也是正经有品级的贵人你不过是嫁了个六品的官员,河东公府还能拿这个算计你不成?你也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库狄延忠忙喝道,“女儿不过是好心提醒一句,便是多虑了些,你说话也有个分寸”
曹氏忙回头道,“大郎,那裴舍人虽说是有前程的,难不成还能与河东公府相比?大长公主何等的身份,还要来算计咱们家这样没根基的?那媒人说的极清楚,公主原是早就想找这么个人了,珊瑚不过凑巧入了她的耳而已。这事情原是错过了便再不能得的。再说了,若从上次给琉璃说媒起,咱们家已经拒了那府里两回,事不过三,大郎真是铁了心要得罪他们么?大郎如今也是有差事在身的人,河东公府何等势大……”
琉璃听到此处,心里叹了口气,库狄延忠脸色果然有些变了,微一沉吟转头便对琉璃道,“你庶母说的也不无道理,珊瑚的事情,咱们自会好好思量一番,你也莫要过于担忧。”
看着库狄延忠背后曹氏那张得意非凡的脸,琉璃只觉得又好笑又可气,忍不住摇头笑了笑,“珊瑚的事情,原本就该阿爷和庶母做主,女儿该说的话也说了,还要回去吃药,这就告退。”
库狄延忠还想留她,曹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