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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揭开毛巾小心地看者男子的脚。毛巾虽然沾上了血,但伤口本身并不深,但是男子为了闪避倒下的手推车扭伤了脚,脚整个肿了起来。
“是扭伤,休息两到三个礼拜再回来工作吧。骨头没断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爱德华像是要帮男子打气般地拍着他的肩膀,但是即使男子明白自己受的伤没什么大不了,周围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说安慰的话。看不出他们有担心男子的模样,只是迅速地捡着散落的手推车石头。
尼尔深深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所以不是叫你别做了吗。”
受伤男子依旧曲着身子,他的肩膀颤抖着。
“你以前也曾因受伤休息过一阵子,现在你说你还想再工作,却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完全发挥就是这个下场。虽说是自己赚钱,但会造成大家的困扰的人是已经派不上用场的了。”
这种打从心底绝望般的声音让原本将脸埋于双膝间的男子抬起头来。
“请等一下!这次是因为手推车太重了才给大家添麻烦的!下次我一定……!”
爱德华发现到央求尼尔的那名男子,正是之前在下游处说想要再工作一次试试看的那个人。
“求求你!我在来到紫藤镇前,是被军方通缉的身份。我不想离开这里!请让我工作!”
“那样的话,你去做汲水什么的不都可以吗?”
“那种工作无法维持生活啊……!”
男人颓丧地将手撑在地面上。就在他想要重新来过的时候居然又受伤,男子想必是非常不甘心吧!他的泪水弄湿了地面。
和他的哭声重叠的,是踩响砂石的声音。
“因为听到尖叫声,我想或许发生什么事了……”
所有人一回头,就看到伊凡斯和利夫站在圆顶屋的入口处。
“你没事吧?凯特先生。”
利夫双膝着地,支撑着痛苦失声的凯特的身体。
看来他们一直在担心没力气的凯特是否会受伤的事情。所以伊凡斯跟利夫一听到叫声便赶了过来。
“是扭伤,这种程度的伤很快就会好了。”
“那就好……”
在告知利夫受伤情况如何的爱德华旁,阿尔冯斯一直盯着尼尔及伊凡斯瞧。
“尼尔,可以请你重新思考看看吗?”
伊凡斯开口道。
“你要我重新思考什么?”
“如果以能直接帮上列根先生的忙与否的这份工作来决定报酬,就算再如何说这是等价交换,依旧还是会出现贫富差距的。你真的认为这样能够构筑像乐园般的国家吗?你不认为该由镇上的所有人来对列根先生提出要更加平等的建言吗?”
“你是说连没工作的人都能平分金钱吗?真抱歉,我可是一天在这里工作十五小时哪!我想什么都没做的家伙没资格说这种话。”
“为什么要花上十五个小时工作?是为了曾帮助自己的列根先生吗?还是因为想要钱呢?”
“……”
“这样下去将变成一个被等价交换作法自缚、无法想象其未来的城镇啊!”
“你们别把自己的不够努力都推到列根先生身上!”
从刚刚起一直沉默地帮忙捡石头的露比,听到伊凡斯的话想反驳而站了起来。
“你对以前的世界有所不满是吧?认为以前的自己是不幸的吧?你也下定了决心要为帮助自己的列根先生构筑新的世界吧?明明曾发过誓要做出坚不轻易妥协的世界,现在却因为自己跟不上脚步就反过头来否定列根先生,真让人难以置信!如果不想跟随列根先生的话,那就离开出去好了!”
被情绪激昂的露比的气势压倒,所有人都沉默着。
露比的声音中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魄力,这是因为她确信自己相信的事情绝不会错的缘故,才让她具有这么强的力量。
“……那个。”
开口是是爱德华。
“在这里的人都不是洋娃娃,他们都是顶天立地、会自行思考的生物。……露比,你明白这一点吗?”
“?我明白啊。”
你在说什么蠢话?露比原本差点要这样脱口而出,但爱德华瞪着她,不让她多说一句话。
爱德华有些同情这样的危险思想。
“忘记要保持疑问的人这是可悲……”
“……?”
露比似乎无法理解爱德华这短短一句话的意思,但是或许是从被同情的眼神中感觉到不快,她又转了回来。
但是,一个影子挡在她身前。
“……利夫。”
利夫将手上各色的花朵递出,在那当中也有白色的花。
“露比,请你收下这束花。”
露比冷冷地往下看着利夫。
“……我已经说到烦了,所以我只再说一次。”
那种冰冷到极点的声音,让第一次听到露比用这种声音说话的阿尔冯斯惊讶地看着她。
但爱德华却只是默默地看着事态发展。
“花没有办法成为镇上任何一个人的食粮啊!这能够帮镇上什么呢?继续种下去,你想做什么呢?”
“……”
“你还记得我们的故乡因为内乱被烧掉的事吧?那时你不是发誓说要变强吗?你不是想要亲手得到生存下去的力量吗?若是如此,为什么你来到这里之后,什么都不做,只是一股脑地种花,甚至还搞这种包庇不工作的人们的花样……”
露比瞪着后面的伊凡斯等人。
“露比,你变了……”
一听到利夫悲伤地这么说着,露比以渗入坚强意志的冷淡声音回答着:
“是,我是变了。”
“……”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哭泣的小女孩了,是我自己决定要变成这样的。你也差不多该有所改变了吧?不要老是个年以前一样,试着努力向前看如何?”
露比的声音没有一丝迷惑。
爱德华因为知道下游的情况,所以露比只看到镇上光明面的强势令他感到相当危险。
“花我收下了,不过这是最后一次。”
露比一收下花束,有再次将白色的花抽了出来,但是利夫却将她拿着白花、伸出手以自己的手抱握主露比的手。
“这不是为了镇上。这是我我为了露比种出来的花,拜托你清醒点吧!”
“……你说清醒点是指什么?”
“你应该记得这个花吧?”
露比的眼眸中有些许的动摇。
但是。
“我说过我不要白色的花了!”
从她用力甩开的手中,花瓣散落了开来。
“应该是我要拜托你清醒点吧!”
“露比……”
阿尔冯斯下意识地想阻止露比的激动,但露比却以惊人之势冲了开去。
利夫大叫着:
“露比你应该了解那种不被当成人看待的痛苦啊!”
这句从他瘦小的身体中榨出的呐喊,再城镇中回荡着,然后消失。
“利夫……”
爱德华对着背留下的利夫的背影说道:
“很遗憾。”
“……没办法的,人果然是会随着岁月流逝改变的。”
为了让露比清醒才种出的白色花朵,悲惨地再地面上摇晃着。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离开这里。”
利夫抬起脸来果决的说着,但是听到他这么说的伊凡斯却显得相当寂寞。
“你不打算再待在这里努力一阵子吗?也许随时都有能像列根先生表达意见的机会、或是改变法律的契机啊。”
“对不起……我并不打算跟列根先生举拳相向及抵抗。虽然有像我们一样这样烦恼的人,但是有因这个等价交换法则得到幸福的人……我只是希望露比能发现而已,我并不会因此就觉得这样是正确的。”
利夫这么说着,扶起了凯特的身子。
“凯特先生,我们走吧。”
“利夫,我也要一起离开。我们现在就一起走吧!去跟列根先生说,请他帮我们介绍新的城镇。”
“……是啊。”
一边看着他们离去,爱德华猜想到从这边离开的人并不只利夫,可能至今有相当多人离去了。
被紫藤镇所接纳是很温柔,但是继续在这边生存下去却或是残酷的。
爱德华抬头看向回响着工厂运作的崖壁上。
“这种闭关自守的生活是无法长久的。”
从吹过的风中,爱德华闻到城镇此刻即将崩坏的危险均衡的味道。
回到借住的家中,阿尔冯斯一语不发。
爱德华一回到家便坐在床上,偷瞄着弟弟的动静。
从被铁盔甲包覆的阿尔冯斯身上,想要窥见他的表情完全是不可能的事。但是,爱德华相当明了,坐在墙边的椅子上、沉默不语的阿尔冯斯,心中怀抱着的是多么沉痛的思绪。
喜欢上紫藤镇、因为列根的温柔及等价交换得到幸福的人们的笑容温和了他的心,而积极地想要与镇民产生联系的阿尔冯斯。或许是因为这里能让他忘记痛苦的过去,坚强生存的人们身影在这个举目尽是的另人厌恶之事的时代中,感觉起来就像另一个世界的事一般。
但是,现实却是这么容易地背叛期望。
当然,阿尔冯斯或许也明白这世上是不肯能有完美无缺的地方的,尽管如此,能对求助无门的弱者伸出援手的列根身影确实曾令他感动,但他也亲眼目睹到列根所订定的‘等价交换’原则造成镇民对立的情况。
他大概是明白一切实情了,会受到打击也是当然的。
爱德华犹豫着该如何对阿尔冯斯搭话,因为不知道阿尔冯斯是否希望自己跟他说话,所以暂时还是先闭嘴不语。
爱德华仰躺再床上看着天空,双脚再床边上下踢动着,过了一会儿,阿尔冯斯说话了。
“脚……”
“咦?”
一瞬间,爱德华不明白阿尔冯斯再说什么。
“脚。”
阿尔冯斯这次用手指指着爱德华的脚,一边又重复了一次。
“啊,对不起。”
爱德华认为阿尔冯斯是在对他没拖鞋就躺再床上提着双脚的姿态不甚雅观,不由自主地道起歉来。
爬起身来,爱德华将鞋子脱好,重新坐正。
但是,坐在他正前方的阿尔冯斯更加认真的盯着他的脚看。
“……你的脚起水泡了对不对?”
突然间,阿尔冯斯这么说着。
爱德华仪态端正地将手放在双膝上,一骨碌地坐正,却因这句出乎他意料的话楞住了。
“咦?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水泡。”
阿尔冯斯继续看着爱德华实实在在的左脚继续说着,
“在来到紫藤镇前,我们在山里走了好多天,来到这里前又走了这么久的荒地,所以我知道哥哥的脚长了水泡。”
爱德华尚未有机会告知的水泡,阿尔冯斯居然已经知道了。
因为用水冰冷多的关系,现在疼痛已经消逝无踪了。所以原本爱德华是不打算说的,但是他并不知道为什么阿尔冯斯现在会提起这个话题,所以还是先沉默地听着。
“那应该很痛吧?虽然哥哥没有说,但是我马上就知道了,因为哥哥你有点在拖着脚走路的关系。”
虽然爱德华觉得再朝着紫藤镇前进的途中,自己走路的方式和平常并没什么两样,但是总是跟爱德华一起行动的阿尔冯斯却发现哥哥下意识地拖着脚走路。
“这样啊……不过已经不痛了啊。”
爱德华为了不让弟弟担心而试着这么说,阿尔冯斯却只是静静地摇头。
“不是的。”
“?”
“我在意的不是水泡。”
阿尔冯斯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哥哥。
“……你为什么不在痛的时候告诉我呢?”
“要说为什么……反正又不是忍受不了的痛……”
爱德华那时并没有说出长水泡的事。
身为保护弟弟、值得倚靠的哥哥,爱德华从未想过要反过来对弟弟埋怨自己长了水泡之类的软弱话语。
“哥哥跟弟弟泣诉未免太难看了吧……”
“你不是因为觉得难看才不告诉我的吧?”
阿尔冯斯有些强势地打断爱德华的话。
“你不说是因为不想让我不好意思,对吧?”
阿尔冯斯将手贴在自己胸口上。
“我不会肚子饿也不会脚痛,而且还具有像大人一样的力量。如果哥哥说一声脚痛的话,我还可以帮忙你贴药布之类的。我明明可以帮的上忙可好似哥哥却不跟我说你会痛。”
“……”
“这是因为这副铠甲的身体不是我原本的模样的缘故吧?因为原本的我是无法背着哥哥再荒野上行走的,对吧?正真的我只是比哥哥稍高一点、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所以哥哥绝不会对我说出软弱的话语的是吗?”
阿尔冯斯的身体不会疲惫、不会疼痛、也不需要睡眠。让阿尔冯斯的灵魂定居在感觉不到身而为人的欲求的盔甲中的正是爱德华。阿尔冯斯认为是这份亏欠,让哥哥犹豫着该不该说出自己身为血肉之躯的疲惫。
“虽然我想恢复原本的身体,但现在这副盔甲身体能做更多的事,我并不是毫无犹豫的。
因此,如果我看到哥哥因为现在的我不是本来的我而见外的话,我会觉得有点寂寞。”
在他的声音中,并没有责备爱德华、或许是悲哀的语调。
强而有力地说出‘据对要让身体恢复原状’的宣言,为了这个目的而拼命地持续旅行、并不断鼓励着阿尔冯斯的爱德华。取代失去的手脚的机械铠应该是相当不便的,但他却从来都只字不提,总是先考虑到阿尔冯斯的事,阿尔冯斯的心中对哥哥这样的温柔充满了感谢之意,同时也希望凭借现在的自己所能做到的事来分担哥哥的重担。这样的想法存在与阿尔冯斯心中。
阿尔冯斯希望爱德华能够不要那么顾虑他,他不是这次才有这种感觉,而是一直以来他感受到的念头。
但是同时,他又无法说出自己想以现在的这个盔甲身体做更多的事,因为这样会对一直让身体恢复原状的哥哥不好意思。而且,阿尔冯斯自己也有着如果一直一栏着这个虚假的身体下去的话、或许会忘掉原本的自己这样的不安,所以他变得已经不知如何是好。
正因为如此,当阿尔冯斯看到紫藤镇的居民即使失去亲人或身体变成机械铠,却还是以现在的自己全力以赴、勇往直前、为自己感到骄傲的模样时,受到了相当的冲击。
他和爱德华是否都只考虑着让身体恢复原状的事情,而非看着前方这样的想法,再阿尔冯斯的心中翻腾着。
“……所以说,如果是对在紫藤镇的人们伸出手,指引新的道路的列根先生的话,我想他就能理解我的想法,并提供我解决之道才是。”
“是这样子啊……”
爱德华轻轻地点头。
爱德华明白阿尔冯斯并不是责怪自己。但是,他自觉到好似因为自己的言行,才使得阿尔冯斯陷入烦恼。
冗长的沉默持续着。
连流经水道的水声听起来都变得非常大声。
“……阿尔,你啊……想留在紫藤镇吗?”
顺着之前的谈话,会变成这样也不奇怪。
尽管他目睹了因列根的等价交换受苦的人,但阿尔冯斯还是有可能会去赞同镇上的法律的。当阿尔冯斯从‘原来的身体’的定义中解脱、将期变成‘现在的身体’时,自己也就没有阻止他的理由了。
在紧握住双手,等待着回答的爱德华前,阿尔冯斯站起身来。
“喂,哥哥,你喜欢现在的自己吗?”
阿尔冯斯坐再门前的阶梯上,一边望着流过水道的水一边问着。
“咦……?”
“我很喜欢喔。连这样的身体对都能派上用场的话,我会感到很高兴,我认为镇民们说的‘以现在的自己活下去‘这样的想法非常棒,但是……”
阿尔冯斯回头对爱德华说。
“刚刚哥哥也对露比说过了吧,在这里的都不是洋娃娃,是顶天立地、会独立思考的生物,我能够了解。”
“是啊。”
“我甚至也想过要将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给列根先生,但这到最后,就跟你所说的洋娃娃没什么两样了。是哥哥的这句话让我发现到的,虽然我能够忘掉以前的自己、只认可现在的我,但是我却无法否认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全都是同样的我的事实。不是一就是二,人并不是这么简单的生物啊。”
阿尔冯斯以爽朗的声音这么说着。
迷惑、烦恼、以自己的力量解决这一切的阿尔冯斯,声音豁然开朗了起来。
“阿尔……!”
“谢谢你,哥哥。若不是哥哥的那句话,再晚一点我就再也没有恢复肉身的机会了。和盔甲不同,会疲惫、会受伤、会因为吃东西就力气用尽的身体……”
阿尔冯斯突然打住,微微笑了起来。
“要说我有哪里是和身为盔甲时是一样的话,大概就是除了比哥哥身高高之外一无可取的身体吧。那是我最重要的身体,我还是希望能恢复原状的。”
“你这笨蛋。”
爱德华苦笑着边从后面勒住阿尔冯斯的头,一边低声说到。
“……那个,刚刚阿尔你说我再顾虑你,其实这跟你是肉身或盔甲都没有关系,是我原本就不打算要拦你啊。”
“所以我才说你顾虑太多了……”
“这不是顾虑,毕竟我是哥哥啊!没有哥哥去依赖弟弟的道理吧!所以就算起了水泡也不用靠你,懂吗?”
“只是哥哥你的固执?”
阿尔冯斯‘噗‘地笑了出来。
“我了解哥哥不想依赖弟弟的固执,但即使是弟弟,我也想像哥哥一样被人依赖啊。所以迟早我一定让哥哥倚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