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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三段射击』!」
「「「「三段射击!?」」」」
双方的持枪士兵已经开始短兵相接,鲜血与厮杀声交织于山野之中。
良晴尽量简短说明作战计划。
「这原本是日后织田军在『长筱之战』才会使用的战术,严禁泄漏出去!火枪的弱点在于击发之后需要花时间重新装填弹药,所以无法连续射击。因此往往在开第二枪之前,敌兵就先杀过来了。」
「所以狙击手在开完第一枪后,也只能冲上前杀敌啊。」
「我们把五百人分成三组!一组负责给火枪装填弹药!一组负责给火绳点火!最后一组负责开枪射击!」
一般而言,所谓织田信长的「三段射击」,指的是把三千人的火枪队分成三组,每组一千人,以轮流进行射击的方式,来达到不间断的连续射击战法,然而「三段射击」还有另一种说法,就是「把射击的人员与装填弹药的人员区分开来,以缩短射击时间」。
面临到「没有一个士兵可以独力完成从装弹到射击为止的所有工作」这个困境,良晴突然想起后者的说法。
「全员团结一心通力合作,让五十把种子岛火枪持续开火!」
「大将,这样一来就能以三倍的速度进行连续射击了!」
「如果能以那么快的速度进行连射,敌军肯定会惊慌失措。」
敌方大军已经逼近到眼前,双方开始形成混战。
不过在这么狭窄的山路上,要是五十把火枪能进行连续射击,应该能让敌方陷入混乱。
虽然早已做好觉悟,良晴的双脚仍然抖个不停。
「听好了,相良良晴,开枪时不能迷惘,一旦心中有所迷惘,死的人就是你。」
一旁的前鬼用冷漠的表情叮咛。
「嗯、嗯!」
扣着扳机的手指以及肩膀都在发抖。
瞄准不了目标。
这不是游戏啊!
假如这一战的目的单纯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的话,相良良晴恐怕已经放弃抵抗了也说不定。
就在此时,良晴朦胧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道闪耀的光芒,勾勒出信奈英气勃勃的脸孔。
(猴子,你不必感到心痛。)
啊……
这句话不是对我说,而是对胜家说的吧……?
(猴子,我的目光向来是放在几十年后、甚至几百年后,就算旁人不能理解,我也对自己有自信。)
是啊,我知道。
我都知道。
只有我知道你是正确的。
我甚至知道你到最后都不被人理解。
(所以觉得心痛的时候,就以『为了天下苍生』这句话代替佛号,所有的罪过全部由我一个人承担。)
大笨蛋……当你出生在这个世上的时候,这个国家旱就垄罩在前所未有的战乱当中了。
除了你之外,从来没有人试图为这个国家再度带来和平,不,是谁也做不到。
这根本不是你一个人的罪过!
我可以的……!
信奈,如果是为了保护你,我可以的……
「呜啊啊啊啊……!」
良晴闭上双眼扣下扳机。
子弹没有打中敌人。
临时成立的火枪部队,使起火枪都相当蹩脚。
就算是近距离下的狙击,也几乎没有命中目标。
即使如此,在雾气垄罩的山路上遭到枪击的朝仓先锋部队,也不出所料地被火枪剧烈的爆响吓得乱了阵脚。
「种子岛火枪只能单次击发!不必再担心会被子弹击中了,大家上啊!」
敌军大将才刚高声下达指示,头盔马上『铿』的一声,被良晴击发的第二发子弹歪打正着。
「怎……怎么可能……」大将吓得晕了过去,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下一个!」
连喘息的时间也没有,良晴等人又开了第三枪。
「那是连发火枪!」
「织田家果然拥有南蛮传入的新武器!」
朝仓先锋部队哇哇大叫,顿时溃不成军。
「服部队出动!」
半藏一喝之下,十余名忍者们同时朝着乱成一团的先锋部队突进,一声不响地射出手里剑,毫不留情以匕首斩杀敌人,并且布下满地的撒菱(注2),然后施放出阵阵烟幕。
原本就受到浓雾影响的视野,如今又遭到烟幕阻碍,再加上连听觉也被火枪的爆响声剥夺,朝仓先锋部队陷入了更大的混乱当中。
紧接而来的是——
铺天盖地的大爆炸。
冷酷无情的服部半藏点燃了设置在敌阵中的炸药。
「趁现在!」
良晴大喊「撤退!」之后,五百名殿后部队立刻背着朝仓军再次逃之夭夭。
在高中的躲避球课中展现非凡价值的逃跑功夫,经历过战国时代大小战役的淬练,又更上一层楼了。
「做得好,相良良晴。多亏你能拖住朝仓军前锋的脚步,直到我们设置的炸裂弹引爆。」
半藏不知何时赶了上来。
无声无息跑到良晴旁边的半藏,罕见用他没有高低起伏的声音赞美良晴。
「半藏!你做得未免太绝了!那些士兵都被炸药炸飞了!」
「哼,这样子才能多争取到一点时间……炸裂弹只剩下一颗,接下来大家的命运就看你的判断了。」
注2:撒在地上用来阻碍敌人行进的尖刺,类似鸡爪钉。
「有关逃跑的事交给我就对了。」
不愧是志愿参加敢死队的五百人,虽然有一成左右的人倒下了,剩下的人全是些体力超乎常人的家伙。
众人跟着脚力超凡的忍者们在山中全力奔跑,却没有半个人脱队。
只有前鬼懒得用跑的,以低空飞行的方式前进。
——战场上发生了奇迹。
前鬼召来的浓雾、良晴想出(?)的三段射击,以及半藏率领忍者部队实行的扰乱作战——在三者巧妙的融合下,殿后部队竟然连续五次在山中甩掉朝仓军的追击。
不过能够引发这个奇迹的最大因素,并不是从给姆知识中想出的三段射击策略,而是受到相良良晴的一句「所有人一起回京都」感召,使得担任殿后部队的勇士们大幅提振士气和忠诚心的关系——只有前鬼和半藏察觉到了这一点。
「虽然想尽早拉开与追兵之间的距离,不过前方还有翻山越岭的难关等着我们。不休息一下的话,恐怕撑不到京都。」
一路上死命逃跑的良晴,评估让同伴休息的时机之后,在山口的狭路前方指示部队停下脚步稍微休息。
良晴好像越在紧要关头胆子就越大,一下令休息之后,马上就在竹叶堆上躺成大字型,不一会就鼾声连连了。
「这家伙唯独胆量高人一等。」前鬼笑说,士兵们则是点头附和:「虽然打起仗来非常软弱,枪法又差,却是个了不起的大将啊。」
良晴睡了十分钟左右,便猛然爬起身。
「好了,大家出发吧!接下来要开始爬山罗!」
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因为贪生怕死而脱逃。
即使如此,同伴的人数仍然减少许多,虽然大部分是与朝仓兵交战时阵亡了,不过似乎也有一些人是因为双脚跑不动又不想拖累大将,于是选择悄悄离队。
那个萨摩来的浓眉大块头也不见踪影。
(可恶……!那个男人也死了吗……!可恶啊……!)
良晴顿时感到心如刀割。
可是在如此绝望的状况下,要是大将意志消沉的话,会导致其他人士气低落,明白这个道理的良晴只能咬紧牙关强颜欢笑。
深夜时分,众人面临到了命运的转折点。
「我们要进入这座山,穿过越前,进入若狭。」
爬上峭壁立于山顶上的半藏低声说道。
接着良晴等人也陆续爬上峭壁。
所有人都是如同字面上意思的遍体鳞伤。
身为殿后部队的大将,一路上遭到敌人集中攻击的良晴,脸上和额头上已是鲜血淋漓,自己的血和敌人的血混在一块,就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伤在哪里了。
饥肠辘辘,口干舌燥。
但是他的目光依旧锐利,看不出丝毫颓靡的神色。
「大家还跑得动吗!?」
「没问题啦!」
「跑着跑着精神都来了!再跑多久都行!」
「觉得难受的时候只要想想公主大人的笑容,马上就勇气百倍、活力充沛了!」
「那就好!到了若狭之后,敌人应该就会放弃追击了!再撑一下!」
喔——就在浑身是血的敢死队气势十足齐声高呼的时候。
「糟了,相良,这下子情况非常不妙啊。」
总是从容不迫的前鬼突然皱起眉头,小声对良晴说话。
「怎么了?前鬼?」
「若狭的土御门似乎加入朝仓阵营了。」
「土御门?那是什么?」
「——日本阴阳师的首领,过去背负安倍家的名号,如今改称土御门家,为了躲避战乱迁离京都,在若狭隐居的一族。」
难不成是活跃于平安时代的超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子孙……我还在想怎么在京都时没看到他们,原来是跑到若狭去了!良晴喃喃轻语。
「土御门不晓得在打什么主意,好像想要取你的性命。对方在前方张设好了结界,等待我们过去。」
「结、结界?」
我什么也没看见啊……良晴眯起眼睛。
黑夜之中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只有连绵不断的群山。
「和忍者使用的结界似乎有些不同。」半藏有点疑惑地歪过脑袋。
只有前鬼露出尖牙,用闪烁金色光芒的双眼凝视凡人肉眼看不见的土御门结界。
「哼,结界缩小了……看样子对方主动找上门了。」
来了。
土御门的阴阳师。
不驱使自己的肉体。
不被重力束缚。
彷佛被无形的力量支撑。
对方缓缓飘至山顶。
「这家伙就是……」
「土御门?」
「没错,我就是土御门家当主,土御门久修,我在想我们土御门家也差不多该返回京都了,为此也该送一点伴手礼给即将成为京都新支配者的浅井朝仓家,所以我决定今晚取下『织田家猴子』的首级。」
对方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年。
苍白的脸孔、人偶般的冰冷视线,那身阴阳师的衣着打扮虽然和半兵卫有些相似,但是他冷血的内在却和半兵卫恰好完全相反。
挂在他脸上的冰冷笑容,表现出了认定自己是强者的绝对自信。
这家伙绝非泛泛之辈,而且还是那种不把人当人看的类型,有够不可爱的小鬼……当良晴喃喃说出这句话时,才察觉到自己全身冷汗直流。
土御门久修确实还只是个小孩。
正因如此,在他小小的身体里潜藏着小孩特有的残虐。
他拥有力量,而且是无比强大的力量。
他想要使用这股力量。
想用这股力量杀死敌人。
就像抓到昆虫时,随意扯掉昆虫的翅膀那样。
这其中不具有人类所谓的恶意。
当然也不是出于憎恨。
纯粹只是想行使自己的力量——如此孩子气的欲望就是土御门久修的行动原理。
所以……
尊重生命也好,体谅他人心情也罢,这类的大道理……对于年纪轻轻就当上阴阳师宗家首领的土御门久修来说,完全不适用。
「嘻嘻、嘻嘻、嘻嘻。」
冒出一个棘手的敌人了……良晴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真亏你们有办法逃到若狭,虽然溜得很快的织田信奈已经进入近江了,不过只要交出『织田家猴子』的首级,浅井先生和朝仓先生也会很高兴——」
(敢阻扰我们的人,就算是小孩也照杀不误。)
半藏二话不说掷出手里剑,但是却没击中漂浮在夜空中的土御门久修。
似乎有无形的障壁在保护久修。
就连不知恐惧为何物的敢死队勇士们也开始议论纷纷,呼吸因为紧张越来越急促。
再加上,式神——
夜空中,土御门久修的背后——漂浮着数十只奇形怪状的式神身影。
前鬼突然大吼:
「叫久修的小子,土御门家只不过是一群放弃守护京都的职责,夹着尾巴逃到若狭的丧家之犬罢了!」
「……喔~~那边那个狐模狐样的贵族是式神吗?能够完全幻化成人型的高等式神,就连被誉为不世出的天才阴阳师——祖先大人·安倍晴明公转世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不过很可惜,你们那边只有你一名式神吧?式神间的战斗是量胜于质,不管你的力量有多强大,也敌不过我召唤的众多式神。」
「久修,为什么事到如今你才突然想要回京都?这可不是小孩子的儿戏啊。」
呵呵——久修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
「这都要怪那个名叫竹中什么来着的乡下阴阳师,谁不追随,偏偏追随织田信奈一起上京,而且还把阴阳师之首·土御门家的我放在一旁,被人们称为什么『当世孔明』,这让我相当不愉快。所以虽然有点麻烦,我还是决定重返京都,亲手解决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下阴阳师——说什么都要和那个竹中分个高下,让世人知道谁才是最强的阴阳师。我的说明到此为止,你满意了吗?」
「这个死小鬼的态度有够高高在上!至少在和人说话的时候给我降到地面来!」
良晴气得在地面上跳来跳去,不停向久修叫嚣。
「哈哈。不管你再怎么跳也抓不到我啦,难道你是傻子吗?」
不跟你们废话了。
我要你们所有人统统死在这里。
黑暗之中……
嗜血的数十只式神从空中对聚集在山顶上的殿后部队发动猛攻。
「妖妖妖妖怪啊啊啊!」
「那些玩意要怎么对付啊啊啊啊!」
即便是一骑当千、无惧死亡的勇士们,面对垄罩夜空的异型式神也不禁发出恐慌的惨叫。
一旦士气溃散,无论是多么勇猛果敢的军团,也与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无异。
只见同伴们一个接着一个,彷佛杂草似地被式神无情扫飞。
(竟然召唤出这么多式神!光凭前鬼一人根本应付不来!忍者的体术又对式神不管用!不过,我是绝对不会放弃希望!)
良晴举起了种子岛火枪。
「可……可恶啊啊啊啊啊啊!」
就算我命中注定要死在这里也无所谓。
我……
直到最后的最后……都要抵抗所谓的命运!
※
「公主大人,我们进入朽木谷了!只要突破这个难关,就能一直线通往目的地。京都近在眼前了!」
在金崎城抛下了绰号「猴子」的相良良晴——织田信奈现在正骑著名马「利刀黑」,沿着地势险恶的山路,若狭街道前进。
当初从京都出发时,信奈军还浩浩荡荡行军于平坦的琵琶湖沿岸西近江街道上,可是如今西近江街道却布满敌方的士兵,除了走上地势险恶的山路,没有其他的撤退方法。
这段时间以来,信奈一直不眠不休地逃命。
眼泪早就已经流干了。
一路上马不停蹄,丝毫没有喘息的余地。
身体已经没有多余的水分可以分泌眼泪。
后悔。
心痛。
撕心裂肺的悲伤。
照理来说,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信奈娇小的身体应该早就不堪负荷了。
不过……
现在的信奈非活下去不可。
即使必须啜饮污浊的泥水也要活着逃回京都,否则的话,良晴的牺牲就完全白费了。
所以信奈拼命咬紧嘴唇,硬是奋起仅存的气力。
不但毁了儿子·长政的前途、毁了信奈天下布武的野心,更毁了良晴的未来——信奈的心中对于愚蠢的浅井久政充满愤怒。
就是凭着这股怒气,随时可能摔下马背、嚎啕大哭的信奈,才有办法坚持至今。
不过这股怒气……
眼看也即将到达极限了。
「公主大人,您还好吗?朽木谷是由名叫朽木信浓守的地方豪族支配的土地。信浓守隶属于浅井家,可能会与我们为敌,偏偏朽木城就挡在我们的行进路线上,又不能强行通过。」
「……公主大人,先暂时在这里停下来。」
随侍在左右两侧的胜家和犬千代连忙挡住信奈。
两个人早已经浑身是伤。
虽然信奈主从在第一时间逃离战场,但是逃亡的路上绝对称不上平安顺遂,更不幸的是,一行人还陆续遇上狩猎落难武士的农兵们,这些杀气腾腾的农兵嘴里大喊着「那就是织田家的公主啊啊啊!」、「生擒可得黄金百贯,砍下首级也有五十贯啊!」之类的话,对信奈等人一直穷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