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斜,正杀一盘棋子。
“你以为骗过我就是胜了?清明,太过自负可是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哦。”
“你已经回天乏术了,还能奈我何?”
柳非银突然伸出一指将棋盘挑起来,黑白棋子挤到一起,落在矮桌上,棋盘上立刻干干净净。他露出贝齿,分明是耍赖,厚着脸皮:“那就置之死地而后生,重新来一次如何?”
白清明嘴角抽了抽,沈公子的嘴角也抽了抽。不知道哪句话戳进了这沈公子的心头肉里,他连眉毛都皱成一团。白清明被这无赖坏了兴致,终于想起店子里坐着的人。
“沈公子要买棺材吗?不是白某夸口,这锦棺坊的棺材外身的花草都是出自各国宫廷御用画师之手。材质是陈年老木,冬暖夏凉,不怕蚊虫叮咬,沈公子要不要先选个款式?”
沈秋凡的嘴角又抽了抽,冷冷地说:“不必了,白老板还是自个儿留着用吧。”
“我这店子只卖棺材,沈公子若是去喝花酒,出了小火巷左拐有家小酒肆卖的桂花私酿很不错。”白清明面色一沉,“非银,送客!”
沈秋凡眼看着那笑眯眯的桃花眼朝他挥了挥手,就像赶苍蝇,心下暗叫了声不好。这独孤世家是东离国的皇亲国戚,独孤家的祖先更是开国功臣。这位非银公子,随母姓,却是最得宠的几位公子之一。城中的富家子弟都想与他交好,无论是喝花酒,还是诗会,都是千请万请也请不动的。正待字闺中的小姐们也都削尖了脑袋要往独孤家钻,就像沈秋凡爱慕的那位周小姐。
他与父亲去周家提亲,周家老爷夫人知道独孤家也指望不上,这沈家也算是门当户对。那周小姐秀外慧中,盈盈一握的纤腰,格外销魂。她没拒绝,只是说:“沈三公子将离果奉上之日,便是本小姐登上花轿之时。”
沈秋凡也知道她是在等柳非银,只是存心刁难。而这位站在无数人心尖尖上的柳公子却任一个棺材铺的老板捏圆搓扁地使唤。索性也不敢再有冒犯,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白老板,刚刚秋凡多有冒犯,还望原谅。在下只问一句,绿意是不是死了?”
“死了又如何?没死又如何?”
“这……那女子不是凡人,是离树妖。纵然她对我一往情深,若发现我只不过是利用她拿到离果,定然不会放过我。若她死了也就罢了,若她不死……白老板能做妖怪的生意必定不是凡人,请白老板救在下一命,无论多少银子或者稀罕物件都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
沈秋凡淌着冷汗,想起再过几日便是和周家小姐的大婚之日,便愈加地不安。
白清明低头饮着茶水,茶是紫国特产的紫星花茶,层层叠叠的紫色的汁液,香得诱人。半晌才摇摇头:“绿意没有死……”沈秋凡脸色煞白,又听白清明接着说,“离树妖为了结这个果子坏了修行,死了倒还能重生,她大概已经灰飞烟灭了。”
沈秋凡谢过白老板,欢天喜地地离开。
柳非银想起那小树妖笑起来黑白分明的纯真眸子,忍不住心下难过。白清明面色凝重,缓步走到莲花香炉前,仔细地清扫着,叹了一口气:“世人都怕妖,把妖叫做妖孽。其实孽都是人作下的,作孽太多的人,本身已经是妖了,还怕妖做什么?”
“太可气了,本公子这就去勾引那小子的未婚妻!”
“你作的孽还少吗?你现在去地府走一趟,我已经托了云墨和云清找到了那孩子的精魄。”
白清明清好了香炉,又燃起了离魂香。柳非银觉得身子越来越轻,知道是离魂香起了作用,高兴地眨着桃花眼:“清明,你真好。”白老板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别用你对付女人的那套来对付我,你是白痴吗?”
「我不后悔,也不恨他,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怪得了谁?」
柳非银很少来地府办事,主要是地府死气沉沉的,到处都能见到面呈菜色的冤魂野鬼,难得见几个顺眼的。他刚走到奈何桥头,就看见孟姑娘好容易清闲起来,便倚着桥头垂肩膀。孟姑娘长得真是水灵灵的,盈盈一笑:“非银公子来替白老板办事啊,一路辛苦了,来喝碗汤吧……”
柳非银抽了抽嘴角,这女人真是心狠手辣,喝了那东西哪还有命回去。白无常云清从桥的另一头走来,忙迎上去。他手里牵着一个七八岁女娃,黑白分明的眼睛,是绿意。
云清赶着去勾魂,把绿意交给他便离开。柳非银看天色尚早,估计离魂香还没有燃尽,便带着绿意到桥头的茶馆坐下,跟老板要了两杯清茶。这地府的吃喝花的是阳寿,柳非银也不客气,直接记到了白清明的账上。
“是白老板救了我。”绿意说,“那忘川河的泥丸上覆着无数冤魂的执念,我的元神只是受了点损伤而已。”
“清明他不做赔本生意,这次,算是破例吧。”
“那离果……”
“给他了。”柳非银想起那人,便皱了眉,不知道要不要伤这孩子的心,“你们以后两清了,便不要找他了。”
绿意弯起嘴角,笑容依旧明朗动人:“我听云清大人说,就要勾那人的魂魄去了,大限将至,他吃了离果心愿已了。”
柳非银一愣,又听绿意说:“他不是病死,是命里便犯下了桃花劫。那周氏女子不愿嫁他,于是约他去酒楼喝了两杯毒酒。”
“你知道了。”
“我早知道了。”绿意黑白分明的眸子含着笑意,“可是我知道时已经喜欢上他了。我见他为博那女子一笑,使尽了力气,一边难过一边又觉得他可怜。他千方百计地算计我,无非是想要离果,若他想要,那就给了他罢。反正我是喜欢他的,索性成全他。我做了一百多年的树,又做了二十多年的妖,每天对着云起云落,看见丁点儿大的孩子成家生子变成白发苍苍。每日只是修炼,即使修炼成仙又能怎样,这样的生活一百年或是一万年又有什么差别?”
“我不后悔,也不恨他,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怪得了谁?”
柳非银笑了笑,将茶水饮尽了,不多会儿见奈何桥上走来两个人。仔细一看,果真是沈秋凡和那位周小姐。周小姐苍白着一张脸,被那沈秋凡用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却也不在意。只是目光掠过茶馆,看见柳非银似笑非笑的脸,面上便呈现出哀凄的神色。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自然也明白不可强求的道理。
反而是沈秋凡看着坐在柳非银身边清秀的女娃,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安安静静的,带着几分熟悉的冷然慧黠。
他颤抖着:“绿意……”
绿意露齿一笑:“沈公子,那离果味道如何?”
“很,很好。”沈秋凡突然后悔起来,两个女子,一个是他爱而不得,一个对他痴心一片,是不是妖又有什么关系。他在那双眼睛里找不出丝毫的怨恨来,也放宽心,紧走两步带着些讨好,“绿意,以前是我对不住你,这世上只有你对我真心,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我好生待你。”
绿意的眉眼渐渐的清晰起来,从七八岁的孩童化成成年的模样,果真是柳非银想象中的犹如清风明月般的清冷动人。她朝着和柳非银凑在一起翻白眼的白无常云清笑了笑说:“大人,既然如此,就按照我们说好的,让他下一世不愁吃穿,养得白白胖胖吧。”
沈秋凡便笑了,细长的眼睛眯起来,一派春风得意。绿意目光绵软,带着几分纵容:“秋凡,你先去吧,我随后便到。”
柳非银翻了个白眼,听见耳边若有似无的铃声,知道时辰到了,便扯着绿意的胳膊跟着那铃声往阳间走。
「有爱,便是赴汤蹈火也是甘愿。若不爱,猪也好,仙也好,便什么都不是了。」
小年夜落了大雪,连续下了五六天,他天天抱着手炉横在软榻上任姐姐画春光乍泄图。好容易雪停了,他收拾停当去棺材铺当伙计。这一路看见满眼的洁白,世间干净得一如重生。他心情大好,轿子进了小火巷,天还未暗下来,朱红的大门紧闭着。
侍女去叩门,接着门便开了,绿意见是他回头喊:“公子,是那姓柳的伙计来了!”
怪不得他不来,白清明也没让人去叫他,原来是收了绿意做事。他就知道这家伙不做赔本买卖,刚走进铺子,便看见堂前趴着一头肥猪,正睡着大觉。
“咦?不愁吃穿,白白胖胖?”柳非银恍然大悟。
绿意走过来飞起一脚,嘴里骂着“碍事的东西,过年就煮了你”。那头猪嗷嗷叫着,畜生就是畜生,除了吃和睡,哪懂得人情冷暖。这世上的情爱也是这样,有爱,便是赴汤蹈火也是甘愿。若不爱,猪也好,仙也好,便什么都不是了。
白清明懒懒掀了掀眼睑,笑而不语。
“连夜下大雪,这次不知冻死多少人呢。”
“管它冻死多少人,有钱赚就好了。”
这绝对是白老板的真心话,柳非银燃起一炷引魂香,香气袅袅,隐约听见清脆的铃声。红色的迎客灯笼在风雪中忽明忽暗,正是一个财源广进的好夜。
九国夜雪·但为君故
「这次兰芷小姐抛绣球招亲,连脸皮这么厚的柳蝴蝶都吓得花容失色,干脆去赤松避风头。」
不知是哪家欢场酒楼传出的谣言:东离国要出大事儿了!
各位看官肯定要问了,流苍国皇子争权愈演愈烈,赤松国六大杀手频频在北夜国现身,云国的国巫病危,个个都是焦头烂额。而我东离国正值国运昌隆,高山长青,流水依旧,到底是哪个嘴巴生疮烂舌头的王八羔子说的?
此刻这个街头巷尾都在骂的王八羔子就坐在锦棺坊的大堂里,一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大眼睛转来转去,白白净净的挺乖巧。他不是别人,正是本城城主家的小公子兰汀,今年刚满十六,年前在都城澜沧讨了个管理史书的闲差。
“小汀,请假回来怎么不提前让人捎个信,也真不巧,非银陪他娘亲去了赤松,怕是聚不成了。”白清明仔细打量着兰汀,挺欣慰地说,“半年不见,小汀又长个儿了。”
兰汀立刻张大眼:“咦?柳兄没跟你说吗?半月前我托人捎信给他,跟他说近日会跟家姐一同回城。家姐要在城中的绣楼抛绣球招亲,除了他,还特意写了帖子给你和秦毓兄的。”
白清明嘴角抽了抽,终于知道柳非银那个好逸恶劳的家伙怎么会突然那么孝顺,跟着他天女下凡般的娘亲去那种是非之地。
原来……是这样……
兰汀的家姐兰芷比他年长两岁,既然是城主家的千金,自应当说亲的踏破门槛。可是兰芷小姐今年芳龄十八,却无人问津。并不是因为她长得普通,鼻子眼睛都挑不出特别之处,而是因为,这位兰芷小姐的名声不好。
整座风临城的人都知道,兰芷小姐十四岁时就在灯会上,当着全城人的面对沈家的大公子表达爱慕之情,把人家公子羞得扭头就跑。从此兰芷小姐一发不可收拾,见了貌美的男子就拔不动脚。两年前每天泡在望乡楼,包了全场的酒请大伙儿喝,就为了博得酒楼老板秦毓的一笑。一年前又没事就在锦棺坊订棺材。如今城主家的西跨院还有十几副百年老离木棺材,全家百年后的藏身之处是不用愁了,也只为了喝白清明的一杯香茶。
这次兰芷小姐抛绣球招亲,连脸皮这么厚的柳蝴蝶都吓得花容失色,干脆去赤松避风头。可见兰汀说得没错,果真是东离国的大事。
家姐要抛绣球,离下个月初八也没几天,定然有许多准备事宜,他也闲不住。兰汀把帖子送到白清明手上,又约了一起吃酒的日子,这才甩着袖子蹦蹦跳跳地跑去望乡楼找秦毓。
帖子是放在一个绣金鸳鸯荷包里,字体娟秀漂亮,是兰芷亲笔,还附送了一缕用红绳扎好的头发。
侍女绿意忍不住揪着那缕头发:“公子,若是有人拿这头发下蛊,兰家小姐不是倒霉了?”
白清明懒洋洋地半垂着凤眼:“兰芷小姐或许有点怪,绝对不像外面说的那么愚蠢不堪,小看她可是要吃亏的。”
绿意一点也不关心这个,木匠刚把做好的棺材送来,已经上好了漆,就差描图。画师住在独孤家,她正好也想孤独家厨娘的点心想得紧,便高高兴兴地学着兰汀蹦蹦跳跳出门去了。
白清明不自觉笑了笑,翻了个身又睡过去。
「女子跟他并肩走着,他往旁边躲一分,女子就近一分,就像传说中天黑人静勾引老实书生的女鬼狐精。」
画师把黑色斗篷捂得紧紧的,还用黑纱蒙了脸,只露出两只黑窟窿一样的眼睛。他刚迈出右脚,就听独孤家的侍女说:“先生,您这是要去白公子那里吧?明天早上能回来吗?”
画师点了点头。
侍女很高兴,甩着绢子就跑去院里给画师的宝贝草药圃浇水。画师不喜欢讲话,可是偶尔有一次嘱咐她,这药圃里的种子都是很不容易才找到的,是一种叫“相思引”的草,花朵如烧透的晚霞,很美。现在正是柳枝将黄未绿的三月底,再过些日子就是清明节,恰是相思引长花苞的时候。
画师见天色渐暗,独孤家后院的马车都不在,怕是老夫人带着小姐公子们去烧香了,干脆自己慢慢往城里走。约莫大半个时辰,看见风临城南两里处的大路口左右两边分别坐落着一座寺庙和一座道观。
他遇庙烧香,遇佛拜佛,已成了习惯。
庙堂里没有和尚,大概是去了后院吃饭。只有佛祖端坐菩提,半闭着双目,笑看这些在红尘中轮回的芸芸众生。
画师见四处无人,便摘了斗篷,跪下磕头。
“喂——”
画师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要遮脸,袖子却被唐突地扯住了。眼前是个年轻的女子,平淡如水的眉眼,咧开嘴露出长偏了的两颗小虎牙,笑嘻嘻地看着他:“公子,小女子我迷了路,公子这是要进城吗,能不能跟我这弱女子同行呢?”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色如水,树影重重,也怪不得这女子要找人结伴。见他点了点头,女子就松了手,与他一起走出寺庙。这条进城的道不是官道,女子跟他并肩走着,他往旁边躲一分,女子就近一分,就像传说中天黑人静勾引老实书生的女鬼狐精。
“这位姐姐,你若是想喝我的血吸尽我的精元,麻烦你还是找别人吧,我是个有罪的祈愿人,愿望不达成是绝对不会死的。就算死了,魂魄也会直达无垠地狱做鬼仆,你若喝我的血反而会害了你。”
那女子怔了一下,又笑了:“看来是妖精姐姐我修炼不到家,竟被你瞧出来了。看着你挺老实,竟然会拿出这种话来蒙骗我。识相的就乖乖摘下面巾让姐姐瞧瞧,若是长得太丑我就放过你。”
画师吓了一跳,想要捂脸已经来不及了。
面巾被扯下,月光映着略白的美人面,浅色的唇微启,眉目如水,却带了点慌张。女子看傻了,画师像个被调戏的大姑娘,羞愤地遮住脸夺路而逃。这一口气跑到城里,见到城门口挂着大红灯笼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想起第一次见伽蛮,他躺在屋檐下午睡,睁开眼看见痴掉的女孩手中正拈着他的面巾。那时他还是紫国宫廷的御用画师,与几位皇子公主都交好,谁见了他都要恭敬地叫声先生。伽蛮是大执事买入府上的奴隶,竟不知轻重趁主子睡着扯了面巾看他的长相。
他一脚将伽蛮踹进莲池里,也不管女孩在池里扑腾着叫救命,转身进了屋。
画师捂住胸口,失了魂似的走进锦棺坊。
白清明已经燃上了引魂香,大堂里坐着个黑无常,手中的铁链上还拴着七八个白衣小鬼。其中一个正在愤愤地咬着铁链,很不甘心的模样。画师一眼就看见他们的胸口都有一个血窟窿,顿时跌跌撞撞地奔过去抬起那小鬼的脸,小鬼懵了一下,回过神狠狠咬住画师的手指。
“瞧你这泼辣劲儿,下辈子想做狗吗?!”黑无常用力拽了下链子,小鬼立刻疼得在地上直打滚,看得画师整个人止不住发抖,扯住那条链子,着急地说:“不要再扯了,这种疼他吃不住的。”
“倒是我成了恶人……”黑无常嗤一声,“你这种老好人在白老板的店子里待久了,小心连皮带骨都被吃了……”
“他只是难受,这些孩子都是黑巫师的祭品,你把他们带回去都是要霹个魂飞魄散的,否则不出七日定会堕落成魔,为害一方。他们都是连未来都没有的无辜的孩子,我被咬一下又能怎样?”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黑无常打量着这个包得像黑粽子样的人,越发觉得他奇怪,“你不会就是那混账王八蛋的黑巫师吧?”
白清明口中的茶“扑哧”一声喷了黑无常一脸,绿意幸灾乐祸地递上帕子。白老板嘴上说着抱歉,眼中的笑意却极盛。黑无常也约摸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触及了别人的忌讳,忍气吞声地讪笑着忍下了。
「画师不知道她每天在高兴什么,荆钗布裙,粗茶淡饭,还每日都笑着。」
棺材板是紫国的紫星木,木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