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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乐园现奏 第九章 不能战斗的我
1
秽歌之庭・；第七镜界——
巨大的水晶连绵不断，充满了整个世界。
苍蓝闪耀的水晶美丽透明，只要改变光线角度就会变为无比晶莹剔透的镜子。向内看去，不仅是脸庞，就连一根根刘海都会清晰地倒映出来。
——映照其上的是两名少女。
——白与黑。虽然衣服的色调不同，可面貌和身材却简直一模一样。
“…………”
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优米突然回过神来。
这里的魔笛被净化了？
虽然之前也有被净化的区域，但都无一例外地被能冻僵人的寒气和水晶所充满。但是……这里不一样。
头顶上是虹色耀眼的极光。大气则被拥有奇妙质量的波动充满，似波浪般的声音代替了风鸣，静静地向天上浸透。
“刚刚——”
就在这时，穿着黑色西装的少女这样说道。
“从双子那里传来联络了呢。说是除我以外的异篇卿已经都被击败了。”
“！”
异篇卿被击败了。也就是说……大家都做到了呢。
雷奥，春蕾，还有天结宫的大家都平安无事。
“很高兴吗？”
面朝向自己这边。
像是在确认这一反应一般，伊格尼德歪着脑袋。
“为、为什么这么问……那是，因为我支持天结宫，也相信着他们啊……”
“是吗。但是我的心情很复杂。”
她露出无法辨识出感情的生硬笑容。
在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
“我被认可为异篇卿的末席是在大约一年前的时候。虽说只有一年，我却也和异篇卿的大家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时光。特别是……诺耶和诺艾西斯，那对双子非常地喜欢我。”
那种眼神——
让人感受到了挂念着家人的哀愁。
“我呢，就像是姐姐一样呢。双子没有父母，自出生的时候起周围就只有研究人员，所以就把第一次对他们温柔相待的我，当作是他们真正的姐姐了这样。对吧？很奇怪吧，我明明是没有弟妹的。即使被当作是姐姐，我却连怎么相处才好都不知道……诺耶和诺艾西斯也很清楚这一点。可是，他们还是发自内心地爱慕着我。”
“————”
“在这里等着你的时候，直到最后我都没有想明白。我究竟应该支持哪一边呢。和你是一样的。直到三年前的记忆都是共有的，所以我也认识雷奥，也记得和曾经是巫女前辈的梅玫儿和碧欧拉相遇的事。所以……到底支持哪边才好呢。我很清楚，不管天结宫和异篇卿谁胜谁负，我都没法坦率地感到高兴。”
黑色的帽子掉落在地上。
凝视着那顶数分钟之前还戴在头上的帽子，有着和自己相同相貌的她——
“恭喜我啊。成为巫女真是太好了呢。”
鼓掌的声音在四周回响。
无比突然的，她满脸笑容地拍起手来。
“哎……那、那个……”
“成为了巫女，从我身边将榭尔提斯夺走了的心情是怎样的呢？”
“！”
然后注意到了。
注意到了，在拍着手的同时，在嘴角露出纯洁无垢的笑容的同时，那翡翠色的双眸却没有丝毫笑意……
——空虚。
不要说希望，在那里就连绝望都不存在。
只有失去了一切被夺走了一切的人，至其末路时才会有的空虚眼神。
“三年前……天结宫之中，有个被禁忌水晶视为下任皇姬的，名为优米·爱尔·苏菲尼克特的巫女见习生。皇姬莎拉试图完成冰结镜界所耗费的千年。代替即将迎来这一终结的结界，完成新的冰结镜界，少女就是被这般期待着的吧。”
“…………”
“但是要想成为皇姬，有一个不得不举行的通过仪式。那就是和禁忌水晶的接触。接触作为浮游大陆守护者的神性存在，接受洗礼，‘优米’注定会作为下一代皇姬而觉醒。”
……这些，我都知道。
优米记得自己在来到这里以前也曾听过与这有关的内容。
正是她曾经说过的那些事。
在她对着榭尔提斯，不……表面上是对着榭尔提斯说的，实际上却是传达给了浮游大陆上的所有人，他也因此差点失去居所的那个时候。
“我无意在此针对禁忌水晶详细说明，总归一句话，它类似冰结镜界的核心。”
“优米，你也还记得吧？你本应接受洗礼的日子，按理说就是三年前的那一天。也就是榭尔提斯坠入秽歌之庭的那天啊。”
伊格尼德俯视着落在地上的黑色帽子。
“那天，‘优米’走向了塔的最上层。为的是穿过位于291层之中通向秽歌之庭的门，从而抵达禁忌水晶所在的第七镜面。然而正如你所知的一样，有个錬护士因为在意那时‘优米’的状况而紧跟在了后面。”
“……榭尔提斯？”
“是啊。那个时候‘优米’的状况，就连我也记不得了。因为都足以让榭尔提斯感到担心了，想必已经是意识空洞的程度了吧。被禁忌水晶引导着的‘优米’暂时陷入了无意识状态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异篇卿露出了自虐般的笑容。
然后。
“那之后就和你知道的一样了呢。为了保护看似要坠入秽歌之庭的‘优米’，榭尔提斯坠入了秽歌之庭。一直坠入秽歌之庭第九镜面的他，在那里得到了第七真音律。有关榭尔提斯的话题就到此为止。”
“……哎？”
“体内寄宿着魔笛的榭尔提斯就这样回到了浮游大陆。幽幻种之中也有极个别的个体成功地穿过结界抵达了浮游大陆，应该就是利用了与之相同的结界漏洞吧。因为身负魔笛，好不容易回到浮游大陆的他也已经是濒死的状态了。”
到这为止的事情，优米也全都知道。
一看到被搬运到天结宫内满身是血的榭尔提斯，先任何人一步赶到他身边的人正是自己。在意识到他全身上下都遭受了强力魔笛的感染之后，为了将其净化而忘我地靠近。但是。
——艾尔贝特共鸣。
青白色光芒伴着闪电迸射而出，对他的触碰遭到了拒绝。
“一副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的表情呢？”
异篇卿有如窥视自己的目光一般注视着这边。
“……因为……那是不可能忘记的事情……”
“没错。可是呢，最重要的应该是榭尔提斯回到塔之前的事。在他坠入秽歌之庭之后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决定了‘优米’的命运。你的记忆中所欠缺的最重要碎片就在那里。”
遗失了的记忆片段。
空白记得而自己却无从回想的事情。但是的确如此。如果榭尔提斯真是从塔的最上层坠入秽歌之庭的话，自己应该也目击了那个瞬间才是。
……然而我却，不记得那件事。
……只有这个确如伊格尼德所言。
榭尔提斯坠入秽歌之庭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不记得了。”
“没错吧。保护了快要坠入秽歌之庭的‘优米’，榭尔提斯自己则顺势坠入了秽歌之庭。紧接着，在这样的他面前，‘优米’总算是恢复了意识。这些也都不记得了吧？”
“那、那些事……”
“全都告诉你好了。那个时候啊，在保护了‘优米’、自己坠向深不见底的深渊之时……榭尔提斯在微笑着。仰视着哭喊着他名字的‘优米’，最后……直到失去意识之前，他……都还为了不让哭喊着的‘优米’担心而微笑着。——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的意识产生了分裂。”
伊格尼德闭上了她的眼睛。
“‘优米’她，自愿地再一次，追着他飞入了秽歌之庭。”
“去、去追榭尔提斯？”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身为护士的他没有办法净化魔笛。如果身为巫女见习生的自己和他在一起的话，就算是在秽歌之庭里，或许也可以在净化魔笛的同时，找到返回浮游大陆的方法。”
“……”
“骗你的。”
苦笑着叹了口气，伊格尼德耸了耸肩。
“骗你的，因为根本没时间考虑那种看似合理的动机。那个时候脑海里浮现的，就只有不想就这么和榭尔提斯分开这样的理由。这么想着的时候，‘优米’已经追着他飞入秽歌之庭了……但是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不仅追不上之前下坠的榭尔提斯，‘优米’自己也遭受到无数幽幻种的袭击，即便是拼命地抵抗了，意识仍旧模糊了起来，然后————”
咚地一声，异篇卿用鞋尖示意着脚下的地面。
“意识到的时候，‘优米’已经站在第七镜界这里了。”
“这里就是……那个时候的？”
“刚才来到第七镜界的时候，没有感觉到很熟悉吗？至少，应该不会有这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的想法。”
“那、那种事……我不知道啊。我……”
优米用嘶哑的喉咙拼命地挤出声音。即使像她说的那样环顾第七镜界，也完全想不起任何事情。
“……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管是这个异篇卿的真面目。亦或是三年前所发生的事情。
但是的确如此，唯有自己的记忆有所缺失这点可以感觉得到。最重要的，所有这一切的核心所在的部分一片空白，这实在是太不自然了。
“就只在这里同情你一下好了。现在你给我回想起来，这种话即使说了也只是强人所难。”
即使是说着这样的话，异篇卿带着嘲笑的眼神也毫无变化。
“那么镜界又是什么呢？”
“……哎？”
“名为冰结镜界的结界，其中的‘镜界’指的是什么？具体有着什么样的含义呢？”
“那、那当然是指，在塔的最上层有着巨大的冰壁，那是透明的，可以像镜子一样反射光线……”
“回答错误。”
异篇卿的回应十分冷淡。
“那说道底就是和‘冰结’有关的东西吧，不是‘镜界’啊。利用了那个禁忌水晶的力量的究极神性结界，其名称的由来位于更深的地方。还是说，不看到实物就想不起来吗？”
伊格尼德毫无防备地直接转过身去。
丝毫不在意条件反射似的摆出架势的自己，径直朝着对面走了过去。
——跟我走。
一语不发的她，那摇曳的黄金色头发这般宣告着。
“…………”
第一次见到伊格尼德的背后。
戴着帽子掩藏着真实面貌的时候，也因为穿着加装过的男式靴子而对她是男性这点确信无疑。
但是，现在又如何呢。
不仅是披散在背上的淡金黄色头发，即便穿着男式的西装，她那背影，也不禁使人想到她原本那纤细奢华的肢体。
……声音也好面容也罢。
……就连身材也和我一模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沿着巨大的冰壁绕了一大圈，伊格尼德朝着它的内侧前进着。
冰壁的后面有什么东西吗？
“…………”
嘴角紧绷，保持紧张地追赶着虚幻的背影。
“这就是‘镜界’的真面目。我在第七镜界看到它之前也对这个一无所知。”
“————咕，就是这个！？”
高耸入天的巨大冰镜，就坐落在那里。
……说不出话来。
仅仅是宽度就横贯了整个视野。
其高度更是自地面一直延伸至遥远的天空彼端，仍旧望不见尽头。太出人意料了。这副光景太过富有压倒性了。
……而且。
……这是多么美丽的镜子啊。
就连天上的极光也原封不动倒映而出的冰制的镜子。
由于镜面实在过于光滑，就连察觉到那里有面镜子存在着都很困难吧。
优米自己之所以能察觉到眼前的那个是面巨大的镜子，是因为自己和她两个人的身影正映在它的另一面上。
“看得入迷到说不出话了吗？真可悲啊，失去了记忆，所以就连这漂亮的镜子是多么恐怖的东西都忘记了啊。”
“哎？”
“真的不记得了吗？”
将优米拉回现实的，是伊格尼德那冷冰冰的怜悯讪笑。
“将‘优米’撕成两半的罪魁祸首，明明就是这面镜子啊。”
“……撕成两半？”
“先前不是说过了吗。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既不是双胞胎，也不是凑巧长得像，而是从一位少女身上分飞的两个命运的其中之一。”
——咔铛。
她用拳头敲了敲美丽的镜面。
“对于所有的巫女和巫女见习生来说，就只有冰结镜界之中‘镜界’一词的意义是暧昧不清的。不可能会知道的吧，问题的答案存在于秽歌之庭这种事。”
冰结镜界之中‘镜界’的部分。
指的就是这个，存在于秽歌之庭里最为巨大而清澈的镜子。
“你能相信吗？这个，其实是由仅仅一块的冰结晶形成的。千年前，最早诞生的冰结晶。同时也是这个究极结界的核心。”
“核心是指，第七镜界是冰结镜界的中心吗？”
“是啊。就像所有幽幻种都有其核心一样，结界也具有其核心。正是眼前的那个。皇姬莎拉好像私底下称之为‘秽歌的镜结晶’呢。”
“秽歌的镜结晶……”
“没错。不是冰结晶而是镜结晶。但是即便是皇姬本人也应该没有见过实物吧。身为人类见过这个的只有我们。就连榭尔提斯也因为坠到了其他地方而没能见到它。”
无人知晓的冰结镜界的核心。
只有冰结镜界这个名称在浮游大陆上被单独使用着，然而谁都没有见过它的真面目。就连那个皇姬莎拉也一样。
……唔。
……可是，我见过和这个极为相似的东西。
当然在大小上差距很悬殊。可我确实在天结宫的最上层之中看到过好几次，和这个无比相似的东西。
‘看似一片湖泊的广大泉水中央，有一块极其巨大的苍冰结晶。晶莹通透的结晶中心处，纯白的法衣隐约可见。’
天结宫的291层。身宿于那被冰封的楼层中心的巨大苍冰，巫女在那结晶的内部持续咏唱着第七天音律。
那个结晶，和眼前的这个巨大的镜界很像。
“这个……和塔内最上层的东西是一样的吗？”
“像是姐妹的关系呢。最初形成的冰结晶是这个，而接下来形成的冰结晶就是291层的结晶。但如果要说这个和291层的那个之间有什么决定性的本质区别。”
——咔铛。
她故弄玄虚地敲了敲背后的秽歌的镜结晶，回想起来刚才也看到过相同的动作。
“和在塔内最上层的结晶不同，人类似乎没办法进入这一个的内部呢。能进入这个结晶的只有神性存在。在它内侧的禁忌水晶，以这个秽歌的镜结晶为媒介将沁力送达秽歌之庭全域，并持续地进行着净化。”
“禁忌水晶！？现在也……在这里面吗？”
不由得提高了音量，优米仰视着眼前的镜子。
在秽歌之庭的最深处和榭尔提斯一起见到的景象在脑海中闪过。
——延续至地平线的绯色之花的花田。
在那里和穿着黄昏色法衣的守护者战斗，在最后见到了禁忌水晶。那个时候只是音像记录般的影像和念话而已。
而现在真正的她就在这里。
“千年之间应该一次都没有从这里出来过呢。根本不可能出来的。因为就算只有一瞬间，一旦禁忌水晶不在其中，就会令冰结镜界其本身发生故障。”
伊格尼德仰视着耸立着的巨大冰镜。
“这个地方是特别的。在秽歌之庭之中，只有第七镜界不存在幽幻种和魔笛。不如说是不允许除了禁忌水晶以外的任何人入侵的圣域。对幽幻种来说过于清澈，而对人来说——则是过于温柔的地方。‘优米’的悲惨宿命，就是从坠入第七镜界，并且目睹了秽歌的镜结晶的那一刻开始的。”
“这面镜子吗……？”
后退了一步，优米再次扫视巨大的镜面。
……什么也没有发生。
……虽然感觉到了神秘的氛围，但应该不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吧？
但是，伊格尼德却断言那是悲哀的宿命。
“呈现于镜中之物只是光描绘而成的映像，并不是现实。但是所呈现之物的样子却和本尊没有任何不同。如果你在镜子前哭泣，镜子那边的你也会哭泣。正因如此人们才将镜中映出的那个称为‘虚像’，于是……正因为在此处诞生，‘塞拉的虚像’才得到了‘虚像’之名。”
“————！”
几乎是无意之中回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