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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城下的大营之中刘曜脸色铁青环视各族将领,父亲大单于刘渊率领邺城主力前往支援爱子刘和,邺城左近可以调动的兵马仍是可观,但汉军的西凉甲士甚是难缠。
胡骑的弓弩枪矛很难对这些可攻可守的西凉甲士造成真正有效果的杀伤,反而因为屡屡冲不开对方的阵势而损兵折将,加上汉军步骑左右支援,就算刘曜素来以智闻名,此刻也是苦无对策。
留守邺城的匈奴大将刘争此时也率领兵马出城助战,只是刘曜都是没有良策以对,刘争不过是军中的勇将,如何能够有所应对?
“西凉甲士棘手万分,眼下之急实乃我辈之辱也!”刘曜手拍桌案,怒喝道。
各族将领听了脸色都是不善,想扫荡河北晋国如何意气勃发,如今刚刚遭遇汉军便连番受挫,这确实是各族勇士的奇耻大辱。况且身后便是邺城,乃是匈奴准备立国的都城所在,如今大单于不在此地,若是把这城池都丢了,怕是众人也没命活下去了。
就算侥幸不死,可还有脸存活于世么!?
刘争坐在一旁手拄额头苦闷道:“正面作战收效不大,侧翼迂回汉人亦有人马掩护,想不到汉军竟然全力杀来,果然棘手啊!”
“嗯?”刘曜在一旁忍不住暗骂废话,不想心中一动猛地抓到了什么关键!
“是了!!”刘曜猛地起身抚掌大笑,恢复了往日风范。
众人见了皆是奇怪,可看刘曜并非是疯了傻了,刘争也是起身道:“将军可是有了什么办法?”
刘曜颔首点头道:“方才将军你一席话提醒了我,汉军诚然难缠,可其兵力却是有限,深入到邺城之外其后方必然空虚!”
“哦?那将军的意思是?”战场上拼杀刘争是匈奴族内一等一的好手,可若论及这排兵布阵却是一窍不通。
刘曜笑道:“我料汉军力战经日此刻必然歇息,以待来日再战。我军若是夜袭,其必然有所防备,然若是调动左近各路兵马绕路断其身后粮道,袭击渡口,汉军闻讯必然大乱,此时击之必可大获全胜!!”
在场的各族将领百思不得击败汉军的方法,有人脑袋想得生疼,有人想得憋闷,更有人因此心烦意乱。如今听闻刘曜的提议,顿时各个起身附和兴奋异常。刘曜见了也是欣喜,挥舞手臂给众人打气道:“我知大家也是疲惫,然兵退至此我等已无生路,大单于尚未回转一切还有机会,此正是三军用命之时,诸位不可懈怠!”
众人闻言各自应允,连续战败不说,又折损了过万的骑兵,如此大败是从来没有过的。好在大单于刘渊不在邺城,否则众人此时怕是已经没有戴罪立功,将功赎罪的机会了。
眼下刘曜拟定了作战计划,众人虽然也是周身疲惫,但为了性命前程,此刻也是各自咬牙拼命,暗下决心此战必胜!!
此时将近三更时分,汉军方面早就没了动静,铁打的人此刻也是要休息的,但匈奴各部族却是不得休息,各自分配路线任务开始行动。刘曜虽然连续战败,可雄心仍在,营盘外围早布下了斥候往来巡视,防备汉人刺探自家动静。
汉军方面迟迟没有反应,显然这经日的苦战让汉军也是吃不消了,还是以休息为主。
不想打草惊蛇,匈奴兵马暗自调动,各路将领或是绕路而行,或是悄然行进,纷纷避开汉军的屯驻之地截断汉军后路去了。汉军推进到了邺城,后方兵力不足,其退路,粮道,以及渡口的战船都是可以袭击的目标。
虽然正面作战匈奴一时无法找到破解的办法,但若能够截断汉人的后路扰乱军心,吃掉这一支汉军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要知道那西凉甲士若是孤单作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成千人阵势严密的进退厮杀。
一旦形势紧迫,汉军自然无法保持阵势以及固有的节奏作战,而匈奴却是可以凭借地理优势以及骑兵的速度大肆发挥自己的特长了。这也是刘曜设计如此的一个想法,不吃掉这支汉军如何去见大单于刘渊呢?
披星戴月异族兵马顾不上疲惫身躯疾驰不断,忙碌一夜各自占据了有利地势埋伏起来。其中异族大将刘争亲自率领近万步骑一路小心谨慎杀奔黄河岸边。据众人分析汉军的物资钱粮都要通过战船运输,其物资自然要堆积岸边然后处理了。
天色放亮东方旭日缓缓升起,匈奴兵马兴致勃勃的杀到岸边,却见汉营绵延鹿角遍地,无数汉军沿岸安营扎寨,罔顾兵法韬略对异族之藐视之态近乎极端!
刘争是个粗人,可也知道背水安营乃是兵家大忌,待仔细张望过后不由得心中倒吸几口冷气,心中有了怯战之意。那汉军营中刀戟森森,兵卒往来巡视不断,显然兵力不少。
而营盘后方的黄河水面上战船遍布,旌旗漫天,若是此时攻击汉军营盘,不说汉军营中万弩齐发,就是战船的投石攻击也会让异族铁骑吃够苦头。这般布置不能说是万无一失,但如此状态气势却是震慑人心,很难相信一夜之间汉军竟能如此迅速的建立营盘。
“将军你看!!”有识得汉人文字的将领忽然叫了起来。
刘争顺那手指的方向看去心中又是一凛,西凉都护北宫纯以及关彝等人的旗号。这些汉将分明已然推进到了邺都城下,如何此时又出现在这里?两地汉军必然有一处是假,但若眼前所见是真,自己麾下的步骑万人别说是进攻,此时不撤怕是都要遭遇大败啊……
“撤兵!”刘争咬牙切齿的叫道,心中满是怒火。
消息传回刘曜不由得暗自惊诧,连忙催动各路兵马去围攻邺城外的汉军,不想各路人马扑杀而至却是空营一座罢了。说是空营也并非贴切,这营盘的建设只不过一个框架而已。
那汉军连夜追杀到此竟是佯装安营,又是连夜退了回去。刘曜脸色通红面对各族将领的目光羞愧万分,然此时汉军已有了近乎两个时辰的休息,异族兵马却是奔波一夜只是少歇。
此刻再聚集兵力杀奔岸边显然不智,兵将更是疲乏到了极点,刘曜一声叹息唯有安排兵将休息,调遣生力兵马屯驻要害防备汉军再次杀来……
汉军进退有度让刘曜纵然有了迎敌的策略,却是无法实施。显然汉军也知晓连发推进虽然看似凯歌高奏,但在河北大地驰骋的异族骑兵足以断掉自己的归路使得汉军大败。
布下层层守御,刘曜也是毫无放松之意,汉军清楚自身的弱点,又拥有连续推进不可阻挡的战力,一旦其后续兵马充足必然杀奔邺城而来!可匈奴大单于前往壶关附近的山麓支援爱子刘和还未回转,此刻守卫邺城的重任便都落在了刘曜的肩上。
……
刘和挥军返身去救被困的刘乘,然汉军早已扼守要害使得各族兵马猛攻不入。便在此时身后数万匈奴大军杀来,竟是匈奴大单于刘渊率领精兵猛将亲临!
述说因由之后刘渊面色不由得难看起来,若是自己指挥这一战怕是汉军早已败了,可爱子刘和从九死之地一心突围也是人之常情。但作为自己的接班人刘和的智力与心性若止于此……
一声令下刘和的兵马纷纷撤下,返回军阵之中休整重组。而刘渊阵中早有北营大将刘伯根率领数千北营将士狂吼杀出,直撞汉军人多之处!
到了此时汉军也是疲惫之兵,不想那刘伯根如同猛虎一般面对刀枪毫无惧色奋身冲杀!而北营战士也是人人高昂,舍命拼杀,一时间汉军竟是抵挡不住开始后撤。
“伯根勇猛,孤之良将也!”刘渊恢复往常神态手捻须髯环视诸将道。
北营的汉人虽然对匈奴忠心耿耿,但也多有瞧不惯者。见刘渊当着千军万马的面来赞叹北营将领一时匈奴以及各族将领多有不满,纷纷请战!目的达到,刘渊自是应允,一时匈奴精兵猛将纷纷杀奔前方。
汉军似乎知晓这一路生力军难以匹敌,因此竟是主动开始后撤,撤入山麓之内。刘渊见了放声大笑,竟是指挥全军毫不犹豫的杀入其中,猛追不舍!
“大单于恐防有诈!”身旁的谋士连忙提醒刘渊,这山麓是最适合伏击之地,刘和已然吃过大亏,刘渊这当老子的何以如此不冷静?
刘渊放声笑道:“汉军久战力疲不堪一击,我以锋锐之军一路猛冲,纵有埋伏也是无妨!”
漫山遍野的尸首,脚下血水近乎成河,汉人速推匈奴急追,不知不觉已然到了山中身处。
汉军长途奔波作战苦不堪言,此刻连连撤退怎奈匈奴兵马对于这死了数万人的山麓根本是毫无顾忌,竟然加速冲杀而来!一时间汉军疑兵之计被对方识破,唯有加速逃窜。
然匈奴铁骑速度极快,大小道路奔驰不断,汉军纵然抢占了撤军的先机,却是无力阻拦,眼看便被匈奴兵将追上咬住!!
“给我杀!”刘伯根大刀一挥早有汉将身首异处断做两截,放声狂吼不止!
一路掩杀汉军折损不少的兵力,看看到了另一端的山口处,仍有数千汉军来不及撤出,忽而山口万弩齐发箭如雨下!几轮弓箭之后,汉军趁机闪出山口大半,而山口外围更是一数百汉骑冲入,当先一人赫然是蜀汉大将军姜维姜伯约!
“老迈之人死来!”刘伯根见这老头儿便是姜维心花怒放,纵马抡刀杀去,霸气狂涨!
第三百五十章 挥师河北(下)
为护汉军撤出山麓,汉朝大将军姜维亲率骁骑断后拒敌!但看匈奴北营首将刘伯根拍马抡刀迎面猛冲上前,匈奴族内猛将刘烈亦是在一侧挥舞长矛杀至,而在二人身后更有鲜卑族索头部猛将拓跋猗卢挥刀疾驰!
三名匈奴将领代表各方不同势力,几乎是同一时间眼放精光前来与姜维搏杀!纵是塞外之人,也早听闻姜伯约之名!姜维如何天下无敌,终究是九旬老头儿,何足惧哉!?
见对面匈奴将领如狼似虎,各个视自己如俎上之肉,姜维呵呵一笑,摆手示意诸将不可上前,双腿轻夹那战马便冲向三将!
“好!”刘伯根见姜维如此高龄仍是独自迎战,忍不住高声叫好赞叹其胸襟气魄,可手中刀却是十二分力道呼啸斩落!!
两马交错,但闻右侧一声惨呼,匈奴大将刘烈措手不及竟是被姜维一枪挑落马下!刘伯根一刀落空嘿然运气大刀转为斜斩变换角度凝神反砍姜维后背,又是忍不住大呼一声:“好!”
空不受力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刘伯根心下凛然忙抽刀准备变换招式,谁知大刀刚刚收力,却见那姜维竟是盘旋马头返身杀来,一道白光疾射而来!!
“好!!”刘伯根纵横塞外未曾见过如此骑术枪法,此时一声叫好迸发全身力道抽回的大刀猛的移至身前欲拦这要命的一枪!另一侧拓跋猗卢此刻也是拍马赶到,手中刀毫不留情拦腰横扫姜维!就算姜维一枪能杀了刘伯根,自己这一刀也定然让那姜维断做两截!
“噗!”的一声,枪尖入肉透骨,刘伯根顿感浑身力道全失,一声惨呼翻身落马而亡。
拓跋猗卢耳中听得刘伯根的惨呼,更是不敢相信眼前的状况。这叫做姜维的老头竟然抽弓扣住自己的大刀,这用足气力的一刀被那铁弓扣住急旋,竟是双手火辣辣的疼痛无比,几乎握刀不住。
这姜维究竟何许人也,九旬高龄还有如此力气!?
目光如电照射而来,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拓跋猗卢不敢恋战奋力抽刀欲退!出人意料这一刀抽得是如此轻松,拓跋猗卢只当是自己全力施展所致,拍马便逃。却见迎面自己的兄长拓跋猗迤持矛来救,振臂疾呼不可。
不及反应,脑后弓弦声响起,可怜拓跋猗卢亦是军中猛将,心慌意乱之下被姜维一箭正中后脑,射杀当场……
“姜维在此!谁来与老朽决一死战!!?”姜维长啸一声纵马盘旋,手中长弓连射,又是三五人落马。
匈奴兵将追杀的正是疯狂,可见对方不过一个老头竟是轻描淡写的错马间干掉了军中的三员猛将!一时间心中赫然纷纷勒马止步,唯恐离得近丢了小命。即便是亲眼见到弟弟惨死的拓跋猗迤此刻也是双眼通红狠狠盯着姜维,却是不敢上前交战。
数万匈奴步骑在这山口处竟被姜维一骑喝阻,那嚣张的气焰顿时荡然无存……
匈奴之主刘渊缓缓纵马来到阵前,上下打量姜维,又看到地上刘伯根等人的尸首,同样是觉得心惊肉跳。
姜维威风凛凛宛若天神一般,白发随风飘摆更显得深不可测,一双眸子正是对上匈奴大单于刘渊的目光,二人似乎在眼光中瞬间交手无数次,崩裂出十分火花!
“嗯……退兵!”刘渊心中自有打算,心知今日锋锐已折,继续作战未必有利可图。
“哈,好一个刘元海!”姜维见对方在优势情况下仍能选择退兵,不由得高看这刘渊一眼,同时也暗自可惜自己的杀手锏无用武之地。
匈奴兵马缓缓撤出山麓,拓跋猗迤不由得纵马到刘渊身侧道:“大单于何以退兵?那汉军不过只有姜维难缠,却是不及千军万马。”
刘渊面容冷峻道:“姜伯约非常人也,若非藏有余力何以转身迎战?孤观汉人态势,战事怕是不止一处,形势未明不可与之恋战,孤当速回邺都主持大局才是!”
拓跋猗迤闻言欲言又止,唯有默默点头。大单于分析的没错,汉军以少数兵力击溃了刘和的大军,面对刘渊的主力人马看似不堪一击,可姜维仍有胆略亲自断后死战,显然是留了一手的。
要知道姜维身居汉朝大将军主掌中原军政,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重任在肩怎会轻易冒险?既然姜维能够超乎想象的率领大量汉军杀到壶关左近,怕是此刻黄河沿岸早已是战事不绝了。
与其在这山麓中与汉军对峙,更重要的乃是迅速搜集讯息主持大局。不能让汉军趁着刘渊被姜维拖住的时间占据优势才是……
“放心吧,今日之仇孤必定替你讨回!”刘渊见拓跋猗迤强忍悲痛听命于自己,于是出言安抚道。
“谢大单于!”拓跋猗迤见刘渊对自己承诺,心中稍安,可仍是悲痛欲绝的样子缓缓退了下去。
这一切刘渊都是看在眼中,心中却是反复思索着:“姜维文武双全果乃当世奇才,遍观各处兵马,怕是唯有鲜卑慕容,宇文两部可堪其敌……嗯……北营刘伯根亡,飞豹与曹嶷么……”
“来人!”刘渊心思算定,便呼唤左右听命道:“速传宇文莫圭,慕容廆两部人马火速从幽州至此,负责处理河东汉军!”
左右听罢自然有快马负责向幽州方向传递消息,各族兵将闻之不由得各自嘀咕,心知形势迫人。那晋国名将马隆以车阵,磁石等一系列策略一路北上杀得各族后方鸡犬不宁,损失惨重。
多少族群的妇孺因此被晋人杀绝,多少族群的钱粮财物被晋军掠夺一空,又有多少族群的勇士血染塞外?马隆一支晋军兵力纵然不多,可杀伤力极强又无钱粮之忧,可谓是所向无敌。
但即便如此强悍的晋军,依然在塞外全军覆没,这就是鲜卑族宇文莫圭,以及慕容廆的杰作。
论起战力鲜卑族的宇文,慕容两部乃是仅次于匈奴的存在,虽与拓跋,段等各部族并称于塞外,可实力上的差距却是难以估算。这里所谓的战力并非单纯的兵力,而是指宇文莫圭以及慕容廆的智略!!
就算是匈奴大单于刘渊平定塞外收伏各族势力,对于宇文,慕容这两族也是青睐有加,赞不绝口。
马隆率领晋军肆虐塞外,破坏异族的根本所在,这般杀伤力极大的战略让许多部族萌生退兵之心,就算是前线的精兵猛将也是心心念念自己的家族家人。无论多么嗜血,血脉相承之下的亲情是无可割舍的。
若是任凭马隆为所欲为下去,怕是数十万的异族大军会因为这个小小的“意外”而不得不中途撤军,如此晋国也不会覆灭了。刘渊对马隆这个人恨之入骨,并非是没有原因,自己的雄图大业若是因为此人无疾而终,是决不允许的。
因此刘渊便启用了手下最强悍的两大战力,宇文莫圭,慕容廆二人。二人果然不负厚望,拼着折损兵力无数硬是与马隆的晋军交战三日,将其引至塞外身处。晋军虽然疑惑对方如此舍生忘死的作战,但马隆几经推算也是没找到原因所在,只是小心追杀罢了。
不想一夜之间狂风大作沙暴来袭,那异族兵马早已连夜遁走,而汉军不知所以仍是屯兵休息。可叹晋国勇士名将无数,一夕过后尽数掩埋黄沙之下,竟是无一幸存……
此战过后,利用大漠气候干掉晋国大将马隆的宇文莫圭,慕容廆声望大涨!如今匈奴之主刘渊调动刚刚抵达幽州休整的这两部人马去于姜维交战,各族兵将闻讯都是拍手称快,满心期待!
……
一场激战过后,汉军留下千余尸首仍是无法冲破异族的防线。汉军将领李俭一脸血污气急败坏的回到阵中复命。
自从投降汉朝之后李俭虽然性格上的缺陷明显,但终究是有军事才华的将领,因此在军中树立了许多功劳,如今却是跟随陆机,陆云兄弟的青徐兵马登岸作战。
此时陆机早已过了弱冠之年,将至壮年时期,见李俭败退也不责备,只是使其率领伤兵下去休整。
“塞外之辈悍勇善战,辅以阵法韬略果然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