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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余骑飞驰离开坞堡,进入平原城中,不加停滞的直奔祖逖的官邸而去。一刻钟后,祖逖官邸的大厅内,垣延与祖逖并排高坐,双方的将领分列左右,气氛沉寂,蕴藏无尽的愤怒,都是知道了胡人的挑衅。
若是仔细嗅探,必然会发现火药味,从见面到不语并不是一句话没说,实际上双方已经就出兵决战一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并没有一个共识。祖逖坚持自己的布置,垣延却是想稳中求胜,战略思想的不统一,即便是平素里交好的二人也不会退让,更何况双方的关系紧张到了这般地步?
“慕容廆足智多谋,更有刘聪幕后筹划,非奇兵不能胜也。垣帅何以如此固执?”祖逖的耐心此刻也是消耗殆尽,语带不悦的说道。少年盛名,祖逖此刻的傲气即便是远远看上一眼也是记忆犹新,与其言辞交锋更是深有感触。
垣延摇头道:“士稚之计甚是危险,一步失衡当使平原万劫不复,非生死关头不可如此,当稳稳求胜,以保城池才是。垣延虽是固执,绝对不会如此轻率的出战,让将士们白白牺牲。”
沉稳本就是垣延的风格,祖逖的计策虽然奇特,可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对方有兵力优势,兵种优势,汉军出战必然要吃亏,这样的条件下兵行险招是否行得通不说,在垣延的思维中显然是不到最后时刻不能采用的策略。
“请恕末将失礼,殿下设计坞堡守势乃是为了以攻代守,拒敌于外。若是擅自出征,无论胜负皆要付出极大代价,胡人军力众多,如此战术可一用再用,我军兵力有限,纵然侥幸一胜,却绝无再胜之理,饮鸩止渴并非良策。”高衡挺身而出矛头直指对方,一语道破汉军的艰难处境。
坞堡是一种很好的防御措施,至少在敌强我弱的时候提供了一种保护。但胡人聚集了大量的兵力,只是用慕容廆来出面,刘聪藏在身后,强行的围攻引诱逼迫汉军出战。如此手段显示了胡人强大的信心与斗志,更是窥破了汉人的死穴。
依凭坞堡作战守御自然是汉军优势,可只在边缘地带逐步的围困攻坚挑衅,加上三万铁骑的震慑,倒是让汉人踌躇不前,不知所措了。
若是野战不输对方,对方也不会用这样的办法求战,可若是出战,高衡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汉军的兵力有限,塞外的胡人全师却是几乎都进入了河北境内,短时间的消耗战诚然有显著效果可以解决一时之难,但胡人兵力的补充与后劲儿都在汉军之上,这一战要怎样去打,确有争议。
众人皆在深思,曲特在旁冷笑道:“城外坞堡二十余处,屯军六七千人,将军之意是让这些将士都白白被胡人千刀万剐,而我等坐视不理,无动于衷?”
高衡听了闭嘴不言,自己并非是无话可说,只是不能说罢了。这个时候谁敢站出来说,就让他们去被人活活的送死吧,我们不能中了胡人的奸计?事实上如果事态真的如此发展,这挺身而出者必然是死罪。
但任由胡人如此骄狂暴虐,不用说他人,便是这平原的数万将士们见了都会心寒,那个时候还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祖逖缓缓起身道:“此战在所难免,垣帅若是怕死大可留守,祖逖我自去与胡狗拼命!”
垣延脸色一沉道:“废话!在场有哪一个是贪生怕之辈!?”见祖逖三番四次的羞辱自己,垣延沉稳的性格也是压抑不住怒火,怒目骂道。
祖逖本为了顾全大局才没有发作,见垣延仍是固执,不觉勃然大怒,手按剑柄杀气凛然!
第三百八十五章 水火不容(下)
祖逖横剑,垣延怒目,大厅之内双方将领各自冷眼相对,一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少数官吏便待上前相劝,使双方勿伤和气,然一排排的武官们人人握剑,横眉冷对,惯战沙场的萧杀之气怒张整个厅堂,未曾阵前拼杀过的文官只是觉得通体沁凉,几番张口皆是无言。
厅堂门口处一人恰是举步而入,见气氛如此不觉愕然,出言喝道:“大敌当前,尔等不思报效国家,何以拔刀相向乎!”
祖逖眉头一皱傲视来人,垣延怒容满面瞪视来者,但见来人一身文官袍服,手中拿着一封书信,乃是秘书郎刘隗刘大连!
刘隗几步来到堂中,神色不悦道:“殿下以二公地处艰险而使我前来送信,不想二公如此不顾大局,负了殿下一番苦心。”
这刘隗乃是太子殿下身旁的近臣,少有文翰被太子殿下器重。如今手持书信出现在平原,不用说乃是太子殿下从中原派遣而来的使臣。沿途的侍卫并非是不想通报,只是厅内争吵,众侍卫也是隶属祖逖,垣延二人,自然是各自相对。
待侍卫发觉刘隗进入时,刘隗却是早察觉气氛不对,出手阻止侍卫通传,自顾自的一路行来。
“刘大人不辞辛苦快快入座,敢问殿下有何消息?”垣延压了压怒火起身迎上前去,祖逖在一旁冷哼一声,不做言语。
见太子殿下的使者到了,武官们纷纷收敛气焰,那文吏们则是暗呼好险。就方才那形势简直是要人性命一般,身处其中不得动弹无法言语,时间久了简直是难以忍受,让人疯狂。好在太子殿下派遣使者至此,总算是阻止了事态的恶化。
见祖逖厉色依然,刘隗知其年少气盛,素来骄锐,一时也不去理会,反而对垣延颇为殷切的道:“太子之事姑且不提,不知垣帅与祖将军何事争吵?下官在庭院之中已是听得,垣帅可不能藏拙啊。”
垣延见刘隗如此询问,在众人面前自是不好掩饰,况且刘隗的态度也是明确,这件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怕是也无意宣读殿下的旨意。
“实不相瞒……”垣延当下便将敌军压境,围攻石坞,虐杀汉卒,传信约战等事一一道来,同时也说清楚了眼下的矛盾所在。
虽在愤怒情绪之中,可垣延娓娓道来,其中并无任何偏袒之处,竖着耳朵听着事情叙述的在场众人无论敌我双方皆是颇为赞叹。不论垣延成为一军主帅是否有真正的能力,但这胸襟与气度倒是没的说。
刘隗听罢微微颔首,自己刚刚抵达黄河北岸之时,便曾与脩则,姜聪等人提及过这流传甚广之事,待到了高唐戴渊戴若思同样对此事颇为忧心。只是任何一方都不适宜在这个时间段插手,这毕竟是平原守军的事情,怎会让外人来插手呢?
“话虽如此,战与不战只是相对而言,二者之中亦非只有一种选择。祖将军可有补充之处?”刘隗转首去问祖逖,祖逖脸色仍是不甚友善,毕竟一路冲杀被委以重任的自己是从来没有被人节制过的。
见祖逖微微摇头,刘隗转过身对众将道:“敌人暴虐,天必诛之,诸位皆是天子看重之人,不知有何破敌之策?太子殿下关心前方战事,因此使我前来广纳建言,诸位无须顾虑,但说无妨。”
邵续见众人都有所迟疑,略一思索挺身道:“末将以为胡人势大骄狂,必先挫其锐气方可稳守,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这邵续乃是祖逖的忠实拥趸之一,一张嘴虽有询问众人之意,但申明自身的立场也是毫无顾忌的。
高衡冷哼一声踏前一步道:“胡人以铁骑伺机而作,将军所言挫其锋锐从何说起?”
邓朗此刻也是在旁附和道:“敌军虽众,只要我等固守城池,即便胡人兵力再增数倍,也休想攻破我平原防御,何苦出战耗费兵力损伤自身?!”
邵续见邓朗言语便是怒火中烧,嗤之以鼻道:“固守之策明明难以施行,继续坚持只是被胡人各个击破,鼠目寸光也敢大言不惭?”
“你……”邓朗被邵续一番驳斥,脸色数变,然终是无言以对,有苦自知。世人皆言自己将门出身,然祖父与父亲死于西川,整个家族被司马氏迫害,好不容易在这军中有了一席之地,那是这般容易?
若是只知道逞勇武,怕是自己早已客死他乡,还能坚持到朝廷征召,恢复家族的声誉?
“我看胡人如此目的并不单纯,试想胡人粮草有限,丧心病狂至斯乃是黔驴技穷之策。只要挨过两月时光,相信河北之地唾手可得,诸位何须如此呢?”军中大将邓岳见双方仍是执着于抬杠,不觉挺身而出说道。
祖约在旁皱眉道:“邓将军所言颇有道理,可如此一来辛苦所建立的坞堡不是要被胡人摧毁?届时胡人重新采取断粮之策,又当如何抵挡?”
众人此刻把目光聚集在邓岳与祖约身上,邓岳指出了坚守的根本理由,便是胡人的粮食短缺。可祖约也说得清楚,坞堡是为了应对胡骑骚扰粮道断绝汉军补给而制定的策略,一旦坞堡被胡人攻破,而汉军又无法在野战中与敌人抗衡,那么敌军重拾当初的战术是大有可能的。
邓岳身旁乃是大将纪睦,见祖约这鹰派仅次于祖逖的家伙出面,力挺好友道:“邓伯山之言并无不妥,若有粮道断绝之忧虑,只需在此期间加紧储备粮草辎重,再撤坞堡之守,如此一来岂非不须损耗人马,便可退敌?”
祖约闻言微微一震,对于这纪睦顿时刮目相看,正待言语,便听刘隗抚掌笑道:“这位将军所言颇有道理,不知垣帅与祖将军认为此法可行否?”
垣延本是主张固守一派,听罢纪睦所讲自是没有理由反对,遂大加称赞支持。祖逖脸色此刻也是有所缓和,闻言微微点头表示支持。
两派将领见有了这样一个折中的方案,一时都是没什么地方可以挑剔,厅堂内的气氛逐渐有所恢复,彼此看去似乎也少了许多隔阂。
“祖将军愁眉不展,不如一吐为快。”刘隗见事情奠定了调子,心中更是有数,进一步道。
祖逖摇头道:“眼下局势也唯有此法可行,只恨不能痛击胡狗报答陛下与殿下的知遇之恩!”
见祖逖愤愤,众人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祖逖家族沦陷在胡人之手,其兄围棋圣手祖纳更是笑骂胡人坦然就义,此事流传虽不广,可军中大抵都是知道的。每与胡人交锋,祖逖皆是多方谋划,身先士卒,其骁勇锐进堪称汉军之最。
即便是对祖逖破格提拔一事多有怨言者,私下里也多是难以否认祖逖的能力。
一只大手拍在祖逖肩上,祖逖抬头,却见垣延盯着自己诚恳的道:“战有胜负,亦有攻守,只要守得拨云见日,定有机会杀胡狗一雪我等心中之恨!士稚不用急于一时,终有一日必可手刃刘渊!”
刘隗见二人敌意已消,遂上前又是一阵劝慰,众将也知眼下战略统一,别无争执,熙熙攘攘之中祖逖与垣延冰释前嫌,总算是恢复了友好的态度。此时刘隗方才宣读监国太子刘动之旨意。
原来陛下要在南方用兵,因此江南,荆州,两川之军太子殿下不欲多调,因此中原能够调动兵力着实有限。在与陛下以及大将军姜维的交流后,太子殿下决意汉军全线处于守势,与湖人比拼补给!
此事与纪睦,邓岳之主张不谋而合,对此众人再无异议,便开始商讨详细的实施计划。
……
倭岛,汉军伤病无数,疾疫蔓延。
便是朝廷派遣而来的御医,竟也是有三人病倒,药石无效而亡。不能自处,唯有迁徙军民于其他岛屿,重病之人因其传染又不可治疗,强行留在原来的驻地等死。这等行为纵然是无情无义,可危急便在眼前,也是无人顾及那么多了。
病倒的不仅仅是汉军,还有倭人。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倭人之中也屡屡有人染病,而且愈演愈烈,人数越来越多。
使倭人放弃自己的家园,放弃自己的亲人,本以为是相当困难的工作。不想倭人见到同伴染病难以治愈,竟是纷纷弃之不顾,倒是让几乎无人可用的汉军省却了许多麻烦。那病得重的动弹不得,被人放弃便没了生路。
可刚刚感染的倭人尚能动弹,只是汉军药草有限而且效果甚微,自是不会拿来救治倭人。要知道大量的汉军还在扩散这种病情,对倭人只是用当地的草药简单的处理而已。不甘于被抛弃。有人隐瞒病情随船而行,有人更是手持利刃展开了无情的报复。
混乱频频爆发,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一处又一处的岛屿或是居住地都无法摆脱疫疾的笼罩,死得人越来越多,倭人不再掩饰对汉军的仇视,汉人更无暇顾及倭人的态度。疲于逃命,找出病因与治疗的方式,又在小心翼翼之中不断的染病,一时人人自危,焦头烂额,好似到了末日一般。
矛盾与冲突时刻爆发着,憎恨汉人带来死神倭人开始反击,大量的伤兵在暴动中死于倭人之手,而健康的少数汉军带着伤者却早已登船扬帆而去。
陆机躺在船舱中摇头叹息,甚是自责,若无自己的一场大败,何以把朝廷在北方的基业尽毁?
祖逖横剑,垣延怒目,大厅之内双方将领各自冷眼相对,一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少数官吏便待上前相劝,使双方勿伤和气,然一排排的武官们人人握剑,横眉冷对,惯战沙场的萧杀之气怒张整个厅堂,未曾阵前拼杀过的文官只是觉得通体沁凉,几番张口皆是无言。
厅堂门口处一人恰是举步而入,见气氛如此不觉愕然,出言喝道:“大敌当前,尔等不思报效国家,何以拔刀相向乎!”
祖逖眉头一皱傲视来人,垣延怒容满面瞪视来者,但见来人一身文官袍服,手中拿着一封书信,乃是秘书郎刘隗刘大连!
刘隗几步来到堂中,神色不悦道:“殿下以二公地处艰险而使我前来送信,不想二公如此不顾大局,负了殿下一番苦心。”
这刘隗乃是太子殿下身旁的近臣,少有文翰被太子殿下器重。如今手持书信出现在平原,不用说乃是太子殿下从中原派遣而来的使臣。沿途的侍卫并非是不想通报,只是厅内争吵,众侍卫也是隶属祖逖,垣延二人,自然是各自相对。
待侍卫发觉刘隗进入时,刘隗却是早察觉气氛不对,出手阻止侍卫通传,自顾自的一路行来。
“刘大人不辞辛苦快快入座,敢问殿下有何消息?”垣延压了压怒火起身迎上前去,祖逖在一旁冷哼一声,不做言语。
见太子殿下的使者到了,武官们纷纷收敛气焰,那文吏们则是暗呼好险。就方才那形势简直是要人性命一般,身处其中不得动弹无法言语,时间久了简直是难以忍受,让人疯狂。好在太子殿下派遣使者至此,总算是阻止了事态的恶化。
见祖逖厉色依然,刘隗知其年少气盛,素来骄锐,一时也不去理会,反而对垣延颇为殷切的道:“太子之事姑且不提,不知垣帅与祖将军何事争吵?下官在庭院之中已是听得,垣帅可不能藏拙啊。”
垣延见刘隗如此询问,在众人面前自是不好掩饰,况且刘隗的态度也是明确,这件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怕是也无意宣读殿下的旨意。
“实不相瞒……”垣延当下便将敌军压境,围攻石坞,虐杀汉卒,传信约战等事一一道来,同时也说清楚了眼下的矛盾所在。
虽在愤怒情绪之中,可垣延娓娓道来,其中并无任何偏袒之处,竖着耳朵听着事情叙述的在场众人无论敌我双方皆是颇为赞叹。不论垣延成为一军主帅是否有真正的能力,但这胸襟与气度倒是没的说。
刘隗听罢微微颔首,自己刚刚抵达黄河北岸之时,便曾与脩则,姜聪等人提及过这流传甚广之事,待到了高唐戴渊戴若思同样对此事颇为忧心。只是任何一方都不适宜在这个时间段插手,这毕竟是平原守军的事情,怎会让外人来插手呢?
“话虽如此,战与不战只是相对而言,二者之中亦非只有一种选择。祖将军可有补充之处?”刘隗转首去问祖逖,祖逖脸色仍是不甚友善,毕竟一路冲杀被委以重任的自己是从来没有被人节制过的。
见祖逖微微摇头,刘隗转过身对众将道:“敌人暴虐,天必诛之,诸位皆是天子看重之人,不知有何破敌之策?太子殿下关心前方战事,因此使我前来广纳建言,诸位无须顾虑,但说无妨。”
邵续见众人都有所迟疑,略一思索挺身道:“末将以为胡人势大骄狂,必先挫其锐气方可稳守,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这邵续乃是祖逖的忠实拥趸之一,一张嘴虽有询问众人之意,但申明自身的立场也是毫无顾忌的。
高衡冷哼一声踏前一步道:“胡人以铁骑伺机而作,将军所言挫其锋锐从何说起?”
邓朗此刻也是在旁附和道:“敌军虽众,只要我等固守城池,即便胡人兵力再增数倍,也休想攻破我平原防御,何苦出战耗费兵力损伤自身?!”
邵续见邓朗言语便是怒火中烧,嗤之以鼻道:“固守之策明明难以施行,继续坚持只是被胡人各个击破,鼠目寸光也敢大言不惭?”
“你……”邓朗被邵续一番驳斥,脸色数变,然终是无言以对,有苦自知。世人皆言自己将门出身,然祖父与父亲死于西川,整个家族被司马氏迫害,好不容易在这军中有了一席之地,那是这般容易?
若是只知道逞勇武,怕是自己早已客死他乡,还能坚持到朝廷征召,恢复家族的声誉?
“我看胡人如此目的并不单纯,试想胡人粮草有限,丧心病狂至斯乃是黔驴技穷之策。只要挨过两月时光,相信河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