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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亦足可安天下。
又道:汗王果是明君,单这份谋略,取那朱家中原江山定如探囊取物一般!白枉我背着骂名来投他建州,只待他日大金得了江山,衣锦还乡之日定要再修家谱,为我范家再添从龙之臣大功!
第三十五章 倾国之兵以伐明(中)
大殿中,几乎站满了沈阳城内所有的满蒙权贵,贝勒中除了代善能有一座外,其余的如济尔哈朗、阿巴泰、多尔衮、杜度、萨哈廉、岳讬、塔拜等都是并班站着。汗王长子豪格则在末尾陪着诸位叔伯,并无半分逾礼。两黄旗的将领们则个个趾高气昂,气势明显要压另六旗一等。
听了汗王如此叫人振奋的豪语,殿中响起一片颂声,颂声中明显以两黄旗将领为多。
其他六旗也有半数是真心在为天聪汗的英明叫好,但也有一些人心中不以为然,那明国如百年老树,盘枝错节,人口亿兆,岂是我兵不过十万的建洲可比。但要能保住如今的基业,便算偷笑不得,哪里能再生贪婪之心,那明国就是好打的?
持保留意见的不在少数,却是谁也不会坏了殿中气氛,一个个脸上都挂着笑容,违心的叫上几声好。
嘈杂中,皇太极的目光却落在了一直低着头的范文程身上,开口问他道:“范先生,你可是有话要与本汗说?”
范文程正思绪着,不想却被点了名,抬头一看,汗王正笑咪咪的看着自己,眼神之中带着勉励,不由心中一阵激荡。
这范文程与那宁完我同为汉人的读书人,投金之后被收在汗王文馆,满洲贵族们呼他们为书房官,这所谓书房官其实并不是什么官,只不过是个称呼。若不是皇太极对这帮汉官重视,那帮贝勒们才不会搭理这些下贱的汉种。
与宁完我又黑又矮不同,范文程虽是一介儒生,但相貌堂堂,体格魁伟,倒很像是一员虎将。
范文程虽是后投,但较宁完我却是更得皇太极信任,这许是与宁完我当年曾向努尔哈赤提议立代善为太子有关。
范文程当然知道汗王点自己的名字是为哪般,不假思索便慌忙从文馆那帮书房官中走出,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后,这才抬头说道:“汗王,奴才是有事要奏。”
“说吧。”
皇太极笑着摆了摆手,方才那番宏论为的就是引出范文程这道奏折。目光扫向一众贝勒:“你们也都听听,范先生说的事对我大金国可都是好的。”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噤声,人人都看向了范文程。
得到汗王鼓励,范文程心中更有底,朗声说道:“禀汗王,现我大金国人口日增,兵力日盛,国事日繁,已成泱泱大国。然政令不能统一,各旗间壁垒森严。旗主视本旗为一己之私产,以至为本旗利益,与国家斤斤计较。此祸乱之弊端,应革除之。先汗有言,参汉酌金,臣请参汉家之制,设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六部既设,国家大事则职责分明,如此,必可杜绝相互推诿现象发生。”
范文程刚说完,殿中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一下子被冲荡得一干二净。
诸贝勒被范文程的一番话搞懵了,一个个心中都在猜测着:范文程敢如此讲话,必是经汗王同意了的,但汗王要干什么?要用六部代替八旗?要是真设了这六部,那要置我八旗于何处?
济尔哈朗和阿巴泰两个年长些的贝勒对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但二人却是谁也不出声。
哥哥不发话,下面的小贝勒们哪个敢随便说。多尔衮和阿济格一母同胞,现在阿济格不在,他年纪又小,所以见济尔哈朗和阿巴泰不说话,虽不知这两位兄长打的什么主意,但也知趣的垂下头。
众贝勒谁也不吭声,满殿文武都在看着皇太极。宁完我、鲍承先等书房官则都在为范文程暗捏一把汗。
议设六部摆明就是削八旗的权,那些个旗主贝勒如何肯让人从他们锅中捞食,只怕这首议者要引来众怒了。
一时间,先前融洽的大殿变得如无人般,冷冰冰的。
……………
诸贝勒的沉默在皇太极的意料之中,但他别的人都不管,他只想看看代善会如何说。
代善这会也在犹豫,四大贝子自阿敏被圈禁后,便只剩他与莽古尔泰,但自从千里奔袭明国京师成功后,皇太极在国中威望大增,一些年轻将领由对汗王的敬佩变成了崇拜。老四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所以当阿敏屠城逃归后,皇太极下令将其逮捕,众贝勒大臣竟无一人反对,这在从前是根本做不到的。
三尊佛如今只剩两尊,莽古尔泰和阿济格又领兵在义州,只剩自己一人,怕是难以阻止这六部成立了。
济尔哈朗和阿巴泰他们是不指望了,这些个家伙说话能有什么用。
暗叹一口气,代善不能不说话了,当年他和莽古尔泰在千里奔袭明国京城的问题上曾与皇太极唱过反调,不同意出兵,而事实证明他们的反对是完全错误的,因此,在对待皇太极的态度上,代善不知不觉比从前规矩了许多。
一个威望如日中天的汗王实在是不能得罪的,兄长又如何,阿敏的下场摆在眼前。
还是顺着老四吧。
拿定主意后,代善终于开口了,先是看了一眼皇太极,尔后环顾那帮小贝勒们,缓缓说道:“范先生适才所讲各旗间壁垒森严,各旗主为了自家利益斤斤计较等,不过是说出了一个存在多年的实情。不是吗?阿敏不顾军纪,两次纵兵劫掠,为的是什么?说到家,为的是一家之私利。他之所以敢公开提出欲拥兵自立,就是因为他将镶黄旗看成是自家的财产。
你们或许心中不服,但是千万不要不承认。我敢说,你们任何一家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我就不说是哪一家了,每次出征,都要派一些根本无法上阵的老弱病残充数,为什么?还不是想多分些东西。这是真正的斤斤计较。而六部一设,职责便分明了,此利国之举也,我代善和正红旗完全同意设六部的提议。”
代善说后,众贝勒们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范文程却是在心中松了口气,大贝勒答应了,这事情便算成了。又庆幸汗王英明,借着对明国用兵把莽古尔泰和阿济格派到了义州去,否则,这两个莽贝勒只怕早就跳出来闹了。
一众贝勒脸色变得难看,皇太极却轻松地笑开了,他如何能不轻松,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人值得他顾虑,也就唯这个差点做了汗王的兄长而已,其他人,他都有对付的手段。唯对这个大哥,他可不敢乱来。
“怎么?设个六部,天就塌了?你们是不是以为本汗在打你们各旗财产的主意呀?笑话,天大的笑话。本汗是在打主意不假,而且每天都在打主意,但本汗打的是明国的主意,从来不会在财产上打兄弟们的主意!各家财产是先汗留给大家的,本汗从来就没动过这方面的心思,以后也绝不会动!但六部一定要设!大金国的兵力必须要归兵部统一调动,钱粮的征调必须由户部牵头,大金国必须有一个统一的礼仪,统一的刑法;官员的考绩升黜,必须要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如此,大金国才能更强盛,尔等才能更富有,这些便是本汗每天在打的主意!明白吗!”
闻言,济尔哈朗第一个松了口气,原来老四不是要取消八家共分的局面。
济尔哈朗不是努尔哈赤的亲生子,而是舒尔哈齐第六子,努尔哈赤的侄子。
其实济尔哈朗和伯父一家有杀父杀兄之仇,他父亲舒尔哈齐,大哥阿尔通阿、三哥札萨克图都是被大伯处死,现在二哥阿敏又被皇太极圈禁,这家仇真可谓不共戴天了。
但他济尔哈朗却是一点事也没有,反而受封和顼贝勒,掌了镶蓝旗,在皇太极心中很得信任。原因只在于他自幼和皇太极共同成长,为人又比父兄们圆滑得多,轻易不惹事,这才保了舒尔哈齐系的唯一血脉下来。
只要不是削弱自己的权力,不分镶蓝旗的财产,六部也好,九部也好,济尔哈朗都不放在心上。代善这个老滑头都点头答应了,自己再不顺水推舟送汗王个人情更待何时。
在其他贝勒还没来得做出反应时,他便第一个出来响应了:“汗王,臣弟早就认同咱大金国设立六部了,臣弟以为这是完善国体的必要举措,苟利于天下,虽个人有所牺牲亦应在所不惜!臣弟镶蓝旗举双手同意开设六部!”
他这一响应,阿巴泰、多尔衮、杜度、萨哈廉、岳讬、塔拜等人哪个还敢犹豫,纷纷出班夸赞这设六部对大金国的好来了。
贝勒旗主们没话说,各旗将领有个狗屁反对。于是乎,大殿之上又响起一片颂歌来,无非是说汗王有多么多么英明,咱大金国今后多么多么正轨什么的。
水到渠成了,皇太极心热,也无须再等明天宣布了,趁热便要打铁,谁知道代善回去之后会不会耳根子软出尔反尔。
“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那就把六部职事明确下了吧。”
说完也不待众贝勒们说话,朝范文程挥手示意了一下。
范完程忙又从怀中拿出一份汗谕来,面朝殿下,扬声便念了起来:
“汗王诏曰:为完善国体,统一政令,以期职责分明,现设吏、户、礼、兵、刑、工等六部。各部职事为:多尔衮掌吏部,德格类掌户部,萨哈廉掌礼部,岳讬掌兵部,济尔哈朗掌刑部,阿巴泰掌工部…”
之后又宣了各部参政,满蒙汉都有,宣完之后,将汗谕合上,捧在双手毕恭毕敬的递到了皇太极手中。
皇太极笑着接过,转手交给一边值侍的书房官收好。
殿下,众人什么反应都有,反应最大的就是对多尔衮年纪轻轻就要出掌吏部感到不可思议。不过惊讶很快就淡了,多尔衮虽然年轻,但却是勇武过人,这两年立了不少战功,汗王提携他也说得过去。再说这六部不过是仿汉人的官制,咱大金的根本还在八旗,只要八旗不动,六部也就是个挂名货,当不得数的。
窃窃私语之后,大殿之中又爆发欢呼声,齐赞汗王圣明。
欢呼声中,有一宏亮声音响起:“汗王,孙承宗重修筑大凌河城,这还是在搞他步步恢复的老一套,修城的是祖大寿部,明军能战之兵尽在关外,而祖大寿所部是辽东明军之主力。我们若能全歼祖大寿的一万多精兵,明在关外便再无可战之兵矣。”
第三十六章 倾国之兵以伐明(下)
说话的是贝勒杜度,这可是个大有来头的贝勒,其父便是努尔哈赤长子褚英。
褚英广有战功,努尔哈赤因其英勇,封其为广略贝勒,实际便是继承人的意思。但是由于褚英生性残暴、心胸狭隘,加之战功赫赫,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从而与五大臣额亦都、费英东、何和礼、安费扬古、扈尔汉及代善、莽古尔泰等亲兄弟不和。最终在五大臣和自家兄弟的告状下,努尔哈赤解除了褚英的兵权。
兵权被夺后,褚英不思改过,将不满溢于言表,后被软禁。后值努尔哈赤携众子、大臣出征之际,褚英焚香诅咒告状的五大臣和兄弟,并扬言等掌权后处死五大臣和那些兄弟,结果被人告发。圈禁两年后,终被努尔哈赤下施行绞刑时。
褚英死后留下三子,即杜度、国欢,尼堪。
杜度身为长子长孙,父亲虽被爷爷处死,但却还是深得努尔哈赤喜欢,封其为多罗安平贝勒。皇太极即位后,感于大哥为大金国所立的赫赫战功,死得太可惜,又进一步封其为和顼多罗安平贝勒。
杜度本人也没有辜负爷爷努尔哈赤、四叔皇太极的厚望,其勇武过人,逢战必身先士卒,天聪元年,从二贝勒阿敏、代善子岳讬攻伐朝鲜,结果杜度为前锋,大破朝鲜军,成功迫使朝鲜国王李倧请和。战后,皇太极与代善同许之为“我大金第一勇贝勒”。
勇武过人其实另有一层意思可理解,便是有勇无谋。
方才殿上四叔谈什么伐明如伐树,要大金残明联蒙什么,杜度全然未听进去,其后什么仿汉制设立部置汉官,他更是毫无兴趣,满门心思想得便是如何要四叔派他到义州跟随三叔莽古尔泰攻打明国祖大寿部,好再立战功,叫那些人知道,他杜度这个大金第一勇贝勒可是货真价实,绝不是沾父亲的光。
或许,这便是杜度骨子里流的是同样好勇斗狠,却不怎么有头脑的褚英血液吧。
…………
见众人注意力被自己吸引过来,杜度忍不住又大声道:“汗王若是亲征,只要汗王一句话,我杜度愿为汗王先锋,为汗王扫平那祖大寿!”
今日议的是大金国策,皇太极并不准备议大凌河城的事,本准备六部事了,便回寝宫休息,不想杜度却把大凌河的事情搬了出来。
想了想,也罢,既然杜度提了,那索性就议了吧,早点出兵,晚点出兵其实都一样。莽古尔泰和阿济格已经在义州备下足够大军食用半年的粮草,军情也探得差不多,是时候动手了。否则,等祖大寿把大凌河城修好再去攻打可就迟了。
大金目前还不具备强攻坚城的能力,以前抚顺、开原、沈阳等城能够得手,靠的是内应,可不是咱八旗真能攻下那些坚城来。不过明国人也学精了,这两年对细作查得厉害,再使故计难了。
心中这么想着,皇太极便要众贝勒议一议出兵的事。不想他还未开口,萨哈廉倒是反驳起杜度来了,只听他说道:“孙承宗、祖大寿有什么了不起,明国的辽东军更不值挂齿,那大凌河城都修了两次了,结果还不是我们想拆就拆,这次他修便修了,又能有多大用处?等我大军一到,还不是灰飞烟灭。再说三叔和十二叔不是带兵去了吗,有他二位在,祖大寿那一万五千兵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何须劳动汗王大驾?你为了想当先锋,掇动汗王亲征,私心不小啊!”
萨哈廉说话的时候一直不屑的看着杜度,一脸的不以为然。皇太极见了,心中虽恼他没有见识,却也不好发作。因为萨哈廉是哥哥代善的三子,当年便是代善和五大臣联手告了褚英,所以代善一系的人对杜度有敌意再所难免。
其实皇太极是乐于见到杜度和代善家有矛盾的,他之所以刻意扶植阿济格、多尔衮、杜度等小贝勒,也有制衡代善势力的意思。
杜度被萨哈廉的话呛得不轻,不禁一肚子火,他本就暴脾气,跟他父亲一个德性,又是先汗长孙,再加上对当年的事情心知肚明,哪里看得上萨哈廉,张嘴便要骂萨哈廉血口喷人,他只一心要为汗王打天下,哪里有半点私心!
七贝勒阿巴泰就站在杜度前面,一见杜度脸变了,就知道这大侄子要犯浑,抢先一步挡在了他前头,喝斥萨哈廉道:
“孙承宗是什么人?他可是明国有数的明白人,前年咱们入关时,不就是这孙老儿死咬着咱们不放,还间接害了二贝勒吗?那祖大寿更是明国不可多得的良将,当年在袁崇焕手下时,先汗便吃过亏,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七叔,我…”
萨哈廉敢跟杜度叫板,却不敢跟七叔阿巴泰瞎嚷,受憋似的张张嘴,愣是不敢说话。
代善倒没怪阿巴泰训自己的儿子,而是起身走到萨哈廉身边,虽是面对儿子,却是对着殿中所有人在说:“孙承宗让祖大寿修大凌河城,此举,一是在于推进,二是在于窥我。若让他们修复了大凌河,就等于让明军向前推进三十余里。他们若再以大凌河为中心,重修小凌河,尔后大小凌河城相互呼应,倚为牛角之势,屏蔽锦州,下一步便是图咱们的义州和广宁了。到时我大金面前就会出现两座雄关,一道防线,我八旗铁骑一举一动都要受对方牵制,一旦丧失主动,你说,明国人会怎么对付我们?我们又要如何生存?”最后一句却是在问萨哈廉。
听了父亲的话,萨哈廉脸红了红,点头道:“父亲所言极是,但孙承宗、祖大寿既然敢修大凌河城,就一定有准备,祖大寿手下有一万五千辽东军,锦州城内怕也有不少,若是我们进攻大凌河,锦州的明军就会来攻打我们,那我们岂不是两面受敌?要是大凌河一攻而克还好,若是攻不下来,难道我八旗要在城下和明军干耗吗?”
咦?
儿子的话让代善眼前一亮:什么时候这个浑小子也有如此见识了?
不管儿子这话是从何处听来,能从他嘴中说出,总是大有进步,代善老怀弥慰。想着萨哈廉的疑问怕也是殿上所有人的疑问,便不禁想卖弄一下,好好为这帮后生仔讲讲。可是不等他开口,声后便传来皇太极的声音了。
“敌兵善守,前番宁远、锦州的失利在强攻,这是教训,所以这次要改攻为围,作长远打算,围上他一年半载的,要活活将祖大寿他们困死城中。只要祖大寿被围,孙承宗必会派兵来援,打援乃野战,野战则是我们八旗的优势,避吾所短,扬吾所长,未有不胜者也。此次出征,依然要声东击西,要先奔蒙古,与蒙古各部会于旧辽河,造成再袭京师的假象,然后挥师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大凌河。此战本汗势必要亲征,此战不为拆那大凌河,而在于一举歼灭明军主力,叫明军从今往后再也不敢前出一步,如此,我大金便可放开手脚征剿蒙古,待蒙古平定,明朝气数便尽了!”
“汗王英明!”
皇太极短暂间便定出攻明战略,有出奇制胜之效,听得殿中贝勒臣子们无不叹服。多尔衮更是自叹不如,暗道日后还须多与四哥学本领才是。
宁完我不失时机的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