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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也好,民也好,官也好,手心里捏的都是汗水。
每个人都在紧张的看着城外,那黑压压的金营让人有一种滞息感。
等待是煎熬的,所有人都在等待。
辰时刚过一刻,城外的金营终于号角齐鸣。
听到那号角声,大凌河城中所有人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全都松了口气:终于来了!
………
当城头上所有人都以为后金军队即将要攻城时,却惊讶的发现伴随着那些号角声冲出金营的建奴骑兵并不是来攻城的,而是远远的就在三里外停下。
片刻,又有成千上万被掳的汉民被建奴从营中驱赶而出,就在那些建奴骑兵所在的位置开始挖起濠沟来。
东南西北四面都在挖,城头所见,但见铁锹不停挥落,挖出的泥土被无数条长龙迅速的运走。眨眼间,一条条深沟呈现在城头守军的面前。
若是细心观察,便会发现城南方向,也就是靠近锦州的方向,建奴所挖的壕沟明显要比其它三面要宽,要深。
参将刘良臣见后金军大举开挖壕沟,疑惑道:“洪太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他们想把咱们困死不成?没道理啊,咱们离锦州不过三十里地,援兵旦夕可至,他们如何能真把咱们困死在城中?”
听了刘良臣的疑惑,站在祖大寿身后的何可纲不禁回头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若是援兵被阻,咱们便是真的要被困死了。”
说完转身对祖大寿道:“祖帅,洪太果然深谙兵法之道,此人用兵确是高明,先是声东击西虚晃一枪,使咱们不提防。现在又在城外挖深沟宽壕,明里是想困住咱们,实际却是打得咱们援兵的主意。厉害,确是厉害。辽东精锐皆在我处,锦州空虚,经略若要救咱们,唯有从关门调兵前来。那样一来,洪太便是以逸待劳,若咱们的援军不敌,怕是真要被困死了。”
说完,便听祖大寿的弟弟游击祖大成有些担忧道:“城中粮草仅够月余,如果任其挖下去,一个月后怎么办?难道咱们真要被困死在,最后饿死吗?大哥,照我看,不如我们立即点上精兵从南门冲出去,别的方向先不管,就是不能让建奴把南边的壕沟挖好,否则,咱们可真是笼中鸟雀了。”
祖大寿最小的弟弟游击祖大名听三哥说要出城阻止建奴挖沟,深以为然,赞同道:“对,咱们不能让他们把沟挖好,不然,就是援兵到了,我们也没法出城接应。”
听了两个叔叔的话,祖泽润吓了一跳,忙劝道:“三叔,四叔,城外的建奴有好几万,咱们总共就一万多人马,还要分守四城,能出城的最多五千兵,只怕阻止不了建奴。要是这五千人马有个闪失,这城就更没法守了。照侄儿看,咱们就在城中守着,锦州那边不可能不派援兵的,等援兵到了,咱们再出城也不迟。”
“援兵?”祖大成苦笑一声:“这辽东除了咱们,还有能打的吗?”
祖泽润提醒道:“三叔别忘了姑父、姨父他们也有不少人马,若是知道咱们被围了,肯定会来救的。”
祖泽润说得姑夫自然是辽东总兵吴襄,姨夫却是副将裴国珍,此二人手下也有五六千关宁铁骑。
祖大成点了点头:“他们是能打,但兵力太少,城外有几万八旗兵,分出一两旗来便可阻止他们靠近大凌河,杯水车薪啊,指望不上。要说真要指望援兵,也只能盼着经略从关门调兵来。”
话刚说完,却听祖大寿突然一扬手臂,喝道:“别指忘援军,这仗还得靠咱们自己!”扭首面朝众将,逐一看去,“本帅欲出城阻止金军挖壕沟困我,何人敢随我出战!”
“我敢!”
游击高光辉第一个轰然响应。
在场众将都是祖大寿一手带出,现祖大寿要出城一战,自然群起响应。便是如祖泽润那般内心深怕建奴,也是一脸无惧的站到父亲面前。
众将无有惧色,祖大寿很是满意,也不多说,扔下一句“半个时辰后,随我出战。”便转身下了城。
…………
半个时辰后,大凌河的南门被缓缓打开。一众衣甲鲜明的将官当先纵马而出,紧随其后的是五千关宁铁骑。
对面金营发现城内明军出城后,却并不派兵来阻,而是传令缓缓向后退去。
副将刘天禄觉得有点不对劲,欲提醒祖大寿建奴有诡,便听对面传来红夷大炮的巨响声,人还未反应过来,两发炮弹便在身后不远处的人群中炸开。
顿时,数十骑被炸得人仰马翻,余者战马被惊,队伍一片混乱。
“是红夷大炮!”
听到炮声时,祖大寿便知道那是红夷炮的声音,无比惊讶:何时建奴也有了红夷炮了!
不容他多想,又有两发炮弹落在人群中,炸死踏伤士兵以百计。
队伍才刚出城,还未与金军交手,便折了百十骑,祖大寿心中骇然。
抬眼间,看到对面金营正白、镶白二旗挥舞,数千金骑分两路向城下抄来。
祖大寿大惊,己方一片混乱,此时交战,败多胜少。
咬牙传令:“撤!撤回城中!”
闻听撤退,何可纲有些不甘,在马上扬臂对祖大寿叫道:“祖帅,此时若撤,便再无出城可能!望祖帅三思!”
“坚守待援!”
说完之后,祖大寿一转马头,打马便返回城中。
见状,何可纲、张存仁、高光辉、刘士英、盛忠等辽东将领扼腕长叹,纷纷率部撤回城中。
第五十四章 施大勇出援大凌河
坚守待援,无奈的选择。
面对金军八旗主力数万兵马,祖大寿与城中三万九千军民唯一的机会便是坚守待援。
第二天他果然就真的等来了援兵。统领这支援军的便是新任锦州参将施大勇。
………
得知金军围了大凌河城后,丘禾嘉立即召辽东总兵吴襄、山海关总兵宋伟商议派兵援救之事。
宋伟倒是赞成立即出兵援救,不想吴襄却反对,说锦州兵马能战者不过万,而围大凌河的建奴却有好几万,凭锦州城的这点兵马前去援救,无疑羊入虎口,不济于事。
再说若是倾锦州之兵出援,一旦战败,锦州便无兵可守,建奴若是趁势攻打锦州,事情便更危。当务之急乃是速将军情报与关门,请孙经略速发关门兵,否则,单凭锦州兵马是万不能轻率出援的。
吴襄自宁远来,所部有三千骑兵。宋伟至山海关来,所部也有三千骑兵。丘禾嘉虽为节制辽东、关门诸军巡抚,但是前者与祖大寿一般,只听孙承宗的命令。后者则是兵部尚书梁廷栋的人,对他丘巡抚也是敬而远之。
现在吴襄不同意出兵,宋伟自然不可能拿他的三千骑兵冒险。
副将刘泽清、裴国珍、参将祖宽、夏成德、吕品奇等人都是祖大寿的嫡系,闻知金军围了大凌河,自然都想到应当立即发兵救援。可是吴襄不同意出兵,理由也是不可否认的,单凭锦州这点兵马是无法解围。最明智的选择便是等待关门援军到来,如此,才能有解危之力。因此,众将谁也没有坚持,如此一来,丘禾嘉这空头巡抚更是命令不动吴襄、宋伟二人。
议了半天,不欢而散。
待辽东诸将走了之后,丘禾嘉一脸忧心的将听了半天的施大勇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
“吴总兵所言是事实,以锦州现有兵马,确是无法解围的。抚台大人也莫太急,经略知道祖帅被围,肯定会发关门之军前来援救的。待援军到来,胜算便能大些…”
见丘禾嘉一脸忧色,不时长叹短嘘,施大勇连忙在那宽慰,嘴上说得是好,但心里也是忧心重重,历史已经告诉他,祖大寿是败在大凌河的,如此一来,便说明援军肯定失败了。
想到大凌河的三万多军民,想到那宁死不降的何可纲,施大勇不禁一阵心痛。
可是他却是束手无策,兵马最多的吴襄和宋伟不同意援救,他这手底下只有几百号兵马的参将又能有什么办法。难道真的自告奋勇去送死吗?
明知不可为,却非为之。
有时,那是甘抛鲜血的仁人志士;有时,却也是头脑发昏的莽汉。
施大勇不想白白送死。
现在看来,唯一的办法也只有等孙承宗调来关门之军了。
但盼随着自己的到来,历史的车轮能够离开它原有的轨道吧。
尽人事,听天命。
施大勇感到无力感,历史,好像并不是他想改变就改变的。大凌河一战,险些全军覆没,现在,更是看着一场人间悲剧即将发生,却不能去做点什么。
内心苦涩,却是不能表露,施大勇很苦闷。
几日不见,丘禾嘉却又像老了许多,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地面,也不知想什么。
不知何时,下人端了一碗刚刚煎好的药汤过来,但看到巡抚大人这个样子,也不知是该进还是退。
叹了口气,施大勇走到那下人面前,将药端在手中,走到丘禾嘉身边,轻轻的将药碗放下,低声劝道:“抚台大人,别想那么多了,药煎好了,你先服药吧。”
“放着吧。”
抬起脸来的丘禾嘉面色有些发黄,盯着施大勇看了又看,欲言又止。
见状,施大勇心中一动,疑惑的开口问道:“抚台大人是不是有话要对末将说?”
心中犹豫片刻,丘禾嘉缓缓的点了点头,沉声道:“大勇,本抚想你领军援救大凌河城,不知你可愿?”
闻言,施大勇失声叫了出来:“让我去?!”整个人怔在那里。
………
丘禾嘉没有与施大勇开玩笑,他是经过认真思考,反复权衡之后才咬牙做出让施大勇领兵援救的决定。
“本抚身为辽东巡抚,怎能视大凌河城中数万军民被金军包围而不救?吴宋二人不肯出兵,难道本抚就真的要等下去吗?军情一日三变,若是援军未至,大凌河城便失守怎么办?”
“末将上次去送粮时见到大凌河城已修建得差不多,祖帅又是沙场老将,麾下有上万精锐,凭城坚守,金军未必就能啃得动。”
“话是这么说,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祖大寿守不住怎么办?”
“这?…”
“还有一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城中粮食皆是从你松山运去,你且算一算,现城中的粮草还可供食用多久?”
“顶多一月吧。”
“那便是了。时间不等人,经略从关门调军,必先上报朝廷,待皇上和内阁、兵部协商后才能准允,等到调兵命令下来,最少也要七天。再等调拨各路兵马,到得我锦州这里,最快也要十天。如此,便是半个月过去。你也知,大军到来,牵涉甚杂,调度起来也是麻烦。这层层关节下来,没有一月准备援军是奔赴不了大凌河的。可是大凌河城中的粮食也顶多能撑一月,粮食吃完,军心便要溃散。本抚很怕城中等不到援军到来,哎!”
“抚台大人的意思是?”
“在经略大军到来之前,我这辽东巡抚无论如何也要组织援军,便是明知不可救,也要叫城内的军民知道朝廷没有抛弃他们,以此来坚定他们的坚守之心!”
“恕末将直言,抚台大人其实是要给祖部以希望是吧?”
“可以这么说。”
“末将愿意领兵出援,可是抚台大人也知道,末将手下只有几百号残兵,如何能出援?”施大勇说出了他最棘手的问题所在,便是他根本无兵可救。
听施大勇愿意出援,丘禾嘉老怀一宽,忙道:“我将亲兵卫队调给你,再从城中各军调些人马给你,几下凑一凑,总要给你一支拿得出手的马兵。”
想了想,施大勇毅然点了点头:“如果抚台大人真能给末将调来兵马,末将自当出援大凌河!”
第五十五章 杂牌援军
“卑职郑国奉抚台大人命,随将军出援大凌河!”
“末将刘泽义领所部二百兵前来领命!”
“末将王安领右屯卫三百兵随将军出援!”
“末将葛清领六百兵前来领命!”
“……”
丘禾嘉没有食言,他真的为施大勇凑齐了兵马。随着所调各部的陆续来到,施大勇算了一下,丘禾嘉给自己所调的兵马分别属于六个不同地方。
其中刘泽义和王安所领的五百兵并非辽东军体系的边兵,而是卫所的卫兵。领兵最多的葛清则是锦州团练兵,郑国所领则是丘禾嘉的卫队。另外两股合起来也不到二百人,属于天启年间北上的客军余部,当年主力被歼后,这些人没有回到原籍,而是就地留了下来。
六部兵马共计一千二百多人,除郑国部是骑兵外,其余五部全是步兵。不但如此,很多士兵身上连棉甲都没有,手中连件像样的兵器也没有,一看就是临时拉出来的军户子弟。
施大勇傻眼了,但是只能无奈接受,因为他知道这一千五百兵是丘禾嘉尽了最大能力为自己调来的,他不能太过苛责丘禾嘉,这位老巡抚心中也有太多的苦。
已然答应领兵出援,男子汉大丈夫一语既出,便不容反悔。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一遭了。
兵马虽少,人心却在。
安顿六部兵马后,施大勇传令:“夏德胜、李一忠所部随本将出战。骑兵营由曹变蛟暂领,不必出战。”
夏德胜、李一忠原是祖大寿的家将,此番闻听施大勇要带他们出援锦州,自然义不容辞,领命之后便去准备。
曹变蛟对于施大勇的命令却是不满,他已听说围着大凌河城的乃是金军主力,是他们的奴酋洪太亲自领兵,各旗大小贝勒全来了!
小曹年少气盛,常听叔叔言那奴酋多么多么厉害,八旗兵如何如何擅战,当时听着便觉叔叔有些夸大,只想日后能有机会与建奴交手,现在好不容易等着机会,还是个大场面,施大勇却令他领着骑兵营残部留在家中不出战,不免心性来了,当场就发了脾气。
“将军莫不是嫌我曹变蛟年少,不堪战?会误将军大事?”年轻的脸庞上一脸不甘。
“小曹多心了,本将哪里会有此念,留你在家,乃是为狼骑军计。”施大勇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把曹变蛟留下,便往狼骑军上靠,希望小曹能够明白自己的苦心。
曹变蛟却摇头道:“甲衣尚少,狼骑军短时不能成军,既然如此,将军何不带小曹往那大凌河走一遭?为何非要留着小曹在家!”
“小曹千总,此去出援,九死一生,太过凶险,留你在家,也是好心。”郭义比曹变蛟年长几岁,在旁好心相劝。
不过一听这话,曹变蛟却更怒了,愤道:“我曹变蛟岂是怕死之人!将军好意,小曹心领,但此去出援,小曹身为大明军人,责无旁怠!纵是死了,也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大丈夫生来便当马革裹尸,岂能贪生怕死!”
“求死容易,求生却难。为将者,想得是如何生,而不是死。”
施大勇已决定不带曹变蛟去,所以任他如何说,也是不会松口的。走到他面前,轻拍他肩膀,沉声道:“我已决定不带你去,任你如何说,也改变不了。如果你还听我的命令,现在就立即去替我训练狼骑军,如果你不听我的命令,我马上调你离开!”
“将军!”
曹变蛟又急又气,怔怔的看着施大勇,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动摇,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这件事情没有通融的余地。
喉咙一咽,哽咽道:“将军多保重,小曹等你回来。”扭首便走,再也不回头看一眼。
许久,施大勇苦笑一声,曹变蛟这等猛将他如何会真舍的调走,只是此去出援,实在是不得已,还是留他在锦州方便许多。
吩咐李大山:“辎重营所有人加上上次逃回来的民夫,一个都不许少,全部随我出援。”
李大山一怔:“将军,这些人一见建奴就怂胆,带他们做什么?”
施大勇不悦道:“让你带就带,别问为什么。”
李大山忙道:“是,末将这就去召集人手。”
半柱香后,李大山便领着辎重营外加上次运粮逃归的民夫前来集合,共计有七百人。
夏德胜、李一忠所部五百骑兵也从营中开出,与那六部兵马集合在一起,经清点,共计两千五百人。
此时巳时才过三刻,施大勇传令提前开灶。待将士们吃饱肚子后,方传令出城。
…………
巡抚大人令参将施大勇领兵出援大凌河的消息早上便传开了,辽东诸将都觉不可思议。那施大勇前不久虽在大凌河城下与建奴交战,且取得斩首两百有余的战绩,但胜在侥幸,若不是建奴莫名其妙退兵,只怕他的脑袋早被砍了。
现在他的本部松山兵早已打残,听说大部都运尸回关内了,手下能用的只祖帅给他的五百骑兵,他拿什么去出援?
随后,巡抚衙门调了一千多兵给施大勇统带的消息又传来,这一下,锦州城内一片哗然。都道丘巡抚莫非糊涂了,便是真要出援,也当调些辽东兵才好,那些卫兵、团练兵如何能用,这不是要施大勇领着他们去送死吗?
他们去不想想,若是丘巡抚真能调得动辽东兵,又何须调些卫兵、团练兵,甚至把自己的亲兵卫队都调出去。这还不是因为他们辽东诸将跋扈,不听调的缘故。
辽东诸将如何看自己出援大凌河,施大勇没功夫去想,他现在脑袋里装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如何活着回来。
没有任何官员前来送行,也没有烈酒送壮士的豪迈,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
两千五百兵静静的走出城门,所有人都已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队伍透着一股悲凉。
城头上,吴襄和宋伟望着施部远去的身影,同时叹了一口气,彼此对视一眼,默默走下城头。
巡抚衙门内,丘禾嘉凭栏相望,愧疚之感油然而生。
或许,自己的决定是错的;或许,因为自己的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