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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道:“马将军,你是聪明之人,何必自投死路,昔日你曾帮我家哥哥说话,是个明事理之人,我给你指条生路,你可愿意?”
城楼之上的自然就是月儿,一旁的孟少枫低声劝道:“如月妹妹,老大说过‘犯我太阳城者,虽远必诛’,你放这些淮南军一条生路,怕是……”
月儿低声道:“少枫哥,这马智是个人才,杀了可惜,我太阳城正缺经验丰富的将军,如能招降过来相助哥哥,减轻他的负担,岂不更好?”
孟少枫细心一想果然有理,马上敬服道:“果然还是如月妹妹想得周到。”
那边的马智已讶然道:“你家哥哥?你是秦阳之妹?”
月儿朗声答道:“是。马将军可敢为了手下将士之命,与我一赌?”
马智本来已料定必死,此时听到一线生机,脱口问道:“不知秦姑娘想怎么赌?”
“马将军从军多年,最擅长的自是凭着一身武艺在战场上厮杀,那我们便来比比武艺罢。如果马将军能胜我手中长剑,我便放你们离去,若是马将军输了,便降了我家哥哥,怎样?”
秦阳如此英雄了得,他的妹妹岂会是易与之人?马智皱眉沉吟,一时不敢轻易答应。
石壁之上,孟淮哈哈大笑,嘲讽道:“月儿不过只是个十四岁的女娃,堂堂淮南军校尉居然不敢应战,可笑可叹啊!”
六百多名淮南军全是跟了马智多年的兄弟,无不闻言色变,纷纷怒喝起来:“胡说什么?我们马将军只是不愿以大欺小!”“就算是秦阳亲来,我们马将军未必便会输!”
马智见手下群情汹涌,已成骑虎之势,只得高声答道:“好!我便与你相赌!”
月儿淡然一笑,整理好身上的衣甲,提起长剑,径直自城墙上轻跃而下。她轻功尤胜星儿半筹,在空中脚尖轻点城墙,凌空一个前空翻,衣甲微响间,已轻盈地落于淮南军将士之前。
秦阳不在期间,月儿一直代理城主事宜,她虽年幼,但处事公道果断,偶尔还会亲自指导秦家军武艺,在秦家军中极有威望,此刻众兵士见月儿姑娘亲自出战,顿时喝起彩来。
昔日淮南军众人在**县城外都将注意力集中在秦阳身上,没留意过他的两个妹妹,此刻见月儿的轻功惊人,都暗暗心惊,之前还大声叫嚷着的军士也收住了嘴,再不敢轻言马智必胜。
月儿轻步上前,长剑一挥,但见寒光掠过,马智身上的黑网已寸寸尽断,衣甲未损半分。
马智心头大凛,已知自己决非这位姑娘的敌手。
其时雨势已小了许多,火光之下,月儿淡绿色的战甲和纯白的披风、衣裙早已尽湿,她亭亭卓立,秀丽绝伦的脸上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但那超凡脱俗的气质足以吸引所有男人的眼光。
淮南军众人这才看清月儿的相貌,不由看呆了,谁想得到眼前这位轻功高绝、亲上战场与马将军对敌的少女,竟是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马智知道已无退路,深吸口气,拔出佩剑,拱手道:“马智便向秦姑娘讨教几招!”
月儿长剑斜指地面,静如山岳,锋芒不露,淡淡道:“请马将军进招。”
光是这份沉静与内敛,一流高手的气度已尽显无遗。
全场所有人都被月儿的气质风度所慑,屏息静气,目光全落在她身上。
马智额上已满是冷汗,他一咬牙,大步迈出,手中佩剑蓦然间化成千万道光影,剑气森森,将月儿全身笼罩其中。
他武艺不在薛让之下,此刻身负数百兵士的生死更不敢有半分大意,一出手便是全力施为,抢占先机。
月儿神色不变,长剑倏然刺出,恍如一泓月光,快如电闪地刺入马智的重重剑影中,直指马智的左肩膀。
月儿以往剑法走的是轻灵路线,繁复精妙,这一剑却是径直疾刺,剑尖吞吐间,蕴藏着无数后着,隐隐暗合秦阳那“大巧不工,更胜奇峰”的刀意。
马智心中大骇,眼见自己全力施展、七虚三实的攻势尽数被破,只得迅速退步回剑挡格。
淮南军众人都早猜到月儿武功不弱,但此刻见她轻出一剑便已逼退马智,不由惊得目瞪口呆。
那日秦阳三招力杀“黑狼”,一旁观战的月儿受益匪浅,她深感与哥哥武艺的差距在拉大,暗地里更加苦思勤练,但因为太阳城事务繁多,她为了弥补习武时间,每天睡眠时间不到两个时辰。
精诚所至,滴水穿石,何况月儿本身就极为聪颖,经过近一月来的苦练雕琢,她的剑法已悄然突破前期瓶颈,开始触碰到天人合一的门槛,离三级中的水准只有一步之遥。
见马智后退,月儿脚下踏着灵动无比的咏春步法,如影随形追击而上,手腕一转,长剑如月光倾洒,斜削马智左肋。
剑劲到处,长剑清鸣,漫天细雨被轻易削成两半。
马智从未见过如此清冽的剑法,心头大震。
雨点飞扬中,他奋力旋腰错步,佩剑贴身掠起,“哐!”两剑相撞,马智被月儿的内劲震得手臂发痛发麻,身形不得不再度后退,方始勉强招架住。
谁知月儿左手剑鞘已在同一瞬间倏然刺出,凌空击在马智的退路上,将他所有后着全部封死。
这一招乃是天道门游龙剑法的绝招,已隐隐有几分天人合一的影子。天道天道,顺天之道,天道一门武学所追求的就是天人合一之境。
马智大惊,但早已收势不住,他就像主动送上去挨刺般,被剑鞘正正点在右肋要害。
月儿劲力含而不发,轻轻一点马智盔甲,旋即收剑后退,卓然而立。
全场死般寂静。片刻之后,喝彩声方始四起。
马智脸如死灰,抛下佩剑,单膝跪地低头道:“马某愿赌服输,从今以后,这条命便是太阳城的了,但还望秦姑娘高抬贵手,放我手下兄弟一马……”
他手下心腹黄纵急道:“将军,纪元帅大军马上便到,太阳城必成废墟,何况你的家眷老母俱在县城中,若是降敌,灭门之灾顷刻便至!将军三思!”
马智闻言全身一震,脸色变幻不定,显然心中在天人交战。
第一百零九章 以兄为荣
城墙上的秦家军开始鼓噪起来:“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月儿右手一摆,秦家军马上安静下来,再无一人敢吭声。
淮南军兵士都散漫惯了,此刻见太阳城守军军纪严明如斯,都暗暗心服,望向月儿的眼光也多了几分的敬畏。
月儿脸上神色不动,忽然道:“马将军,我问你几个问题,若是你能回答出来,我便放你走,你可以不降我家哥哥。”
众人大奇,这姑娘到底要问什么,居然如此重要?
月儿的第一个问题出乎多数人的意料,她朗声问道:“马将军,淮南王统治淮南数载,你认为民众生活如何?”
马智怔了怔,好一会才答道:“民众生活虽苦了些,好歹还是可以生活下去。”
月儿淡淡反问道:“当兵的手执利器,有武力依凭,自是可生活下去,但底层的贫苦大众,仆役劳力,他们被人随意欺凌,任意宰割,命贱如草!马将军,你真认为这样算是活着?”
马智从军多年,早知淮南军陋习,无奈人微言轻,有心无力,只得明哲保身,此刻听了月儿的话,顿时哑口无言。
“学成文与武,报予帝王家,本无可非议,马将军追随淮南王多年自是有着建功立业的抱负。但若淮南王得了天下,他可会为天下带来安宁、为民众带来福祉?难道马将军投军多年,沐血沙场,为的就是让一个暴虐的王称帝,将眼前淮南百姓的疾苦,施加到全天下黎民百姓身上?”
雨点轻洒,月儿的声音透过雨幕夜色,重重地敲在众人心中。
马智早已被秋雨淋湿的背上再次布满冷汗。
淮南军中有人忍不住发问道:“秦姑娘,你家哥哥建立太阳城,招兵买马,难道不是有意于天下?谁知道他得了天下,是否又变成另一个淮南王?”
月儿朝那人望去,见他年约十**,颇有几分英武之气,正是刚才劝说马智的黄纵。
月儿反问道:“这位将军,你可与我家哥哥相熟?你怎知道他就会变成淮南王一样的人?”
她顿了顿,微叹道:“我和哥哥一起长大,自认为很了解他,但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哥哥聪颖过人、见识卓著、文武全才,却偏偏胸无大志,只想在在小村子里过平淡的小日子?直到一个月前,吕总管将他和哥哥的对话告诉我们,我才知道哥哥的心思。”
她环视众人,模仿着哥哥的语气道:“哥哥那时说,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她声音低沉,充满了无奈、辛酸和同情。
包括秦家军诸将士在内,人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无不心头大震。
秦家军中不少是原来吕府家将,想到月前的那个雨夜,秦阳带着两个妹妹亲自踏着泥泞救人的情景,又想到他那句“人命关天,谁敢把家丁不当人”,眼眶又再次湿热起来。
在场的淮南军多半曾在**县城外见过秦阳,见过他那一刀之威,更见过他为了救孟家村村民宁愿舍身就擒的仁义,此刻听得月儿复述他的话,都暗暗点头。
月儿凝视着远处,似是透过重重雨雾追寻着哥哥的身影,声音中透出一股温柔:“于是我知道了,哥哥不想趟这淌建功立业的混水,既是因为不愿我和妹妹受到牵连,也是因为他知道,不论谁去当皇帝,争霸天下的过程都将会为百姓带来无尽的苦难。但现在乱世已成,内有诸王割据,外有强虏入侵,民不聊生,连我们昔日的家园也被毁掉,哥哥才会奋然而起,担起这个重担。你们说他有意于天下,这点没说错,但哥哥决不是为了个人私利去争这个天下!”
秋雨带寒,但在场所有人都被月儿的话打动了,甚至忘记了去拭擦脸上的雨水。
月儿的嘴角泛起一抹温柔的微笑:“哥哥曾说过,只有懂得敬重生命,懂得同情他人的疾苦,将生命置于个人私利之上,这个乱世才可能终结,才会迎来真正天下太平的盛世。我此刻站在这里,为了这太阳城而战,就是因为哥哥的这些话。试问像我家哥哥这样的人当了王,乃至得了天下,百姓还会如现在这般吃尽苦难、流离失所、受人欺凌?”
说着,她脸上露出了无比骄傲的神色。
“我秦如月,为有这样的哥哥而骄傲!”
秋雨落在她俏丽的脸蛋上,产生了慑人心魄的美。
秦家军只听得热血沸腾,虽慑于军纪,无人敢出声,但个个昂首挺胸,腰杆笔直,满脸骄傲,眼中泪花闪动,恨不得能跳起来大声高呼:“我们也为有这样的城主、这样的主帅而骄傲!”
而淮南军上下将士则受到莫大的震撼,他们有些是****出身,有些是贫苦家庭出身,有些则是山贼出身,更有些是落拓读书人出身,但所有人都被这份骄傲所感染,心中反复回荡着月儿的话语,不禁对那名叫秦阳的少年英雄心生神往。
月儿没再说话,人人都在思考着她的话,太阳城下一片寂静。
马智脸色慢慢平静下来,他静静抬起头,目光坚定,一字一句道:“秦姑娘,马某愿降!”
月儿亲自扶起他,又捡起马智的佩剑,递还给他,欣然道:“马将军从军多年,经验丰富,我家哥哥如有你相助,定会非常高兴。”
马智还剑入鞘,两手握着剑鞘两端,“啪!”的一声,用力折断丢到地上,发誓道:“只要秦小英雄真如姑娘所言,始终心怀百姓,我马智便誓死相随,永不相叛,若违此誓,当如此剑。”
他身边那青年小校也挣扎跪下,低头恭敬道:“小将黄纵,请降!”
月儿未听过黄纵的名字,但见他颇有英气,又深得马智信任,料来也是有才能之士,欣然点头道:“黄将军请起。”她又亲自帮黄纵解开黑网,扶了他起来。
黄纵大为感动,马上主动解下佩剑和盾牌,放于地下,以示诚意。
“秦姑娘,我也愿降!”“我愿追随秦小英雄!”请降之声四起。
月儿见状,便令孟少枫带人将为淮南军愿降之人松绑,回收黑网。
淮南军兵士见马智和黄纵都主动投械,也纷纷将手中的武器和盾牌丢到脚边。
马智嘴唇动了动,似是有话想说。
月儿察颜观色,便道:“马将军,有话可直说,不必拘礼。”
马智深深一拜:“马某有个不情之请,我手下这数百兄弟都跟随我多年,恳请秦姑娘释放他们,并让马某先回家一趟,将家眷尽数接到太阳城中。”
刚刚表示愿降,此刻又要带齐手下兵士离去,难道不怕秦姑娘起疑?
城墙上下双方军士都是同样的心思,一时间,所有目光全集中到月儿身上。
谁知月儿神色不变,想也不想便点头道:“好,马将军,你便带着手下一并回去吧。你可举家迁来我太阳城,我自会安排住处,你也可以将家眷另行安置妥当了,再来我太阳城中效力。”
孟少枫轻声提醒道:“如月妹妹,你放了他们等于放虎归山,哪里还会回来?”
月儿微微一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马将军和黄将军等人都守信之人。”
马智和黄纵对视一眼,双双感动下拜:“秦姑娘,你既信任我等,我等必不相负!”
马智想了想,又报告道:“淮南王南路元帅纪禹五万大军来攻,料来明日午时后就会围困太阳城,还望秦姑娘多加准备。我和黄将军及愿降太阳城的兄弟,定会在明日天亮前带齐家眷来投。”
月儿点点头,从容道:“谢马将军告知。纪禹大军来袭一事不用担心,我家哥哥已回来了,太阳城谁也攻不破。”
马智和黄纵大为惊讶,秦阳回来了?不是说他尚在广陵城?
马智忍不住问道:“秦姑娘,秦小英雄已回城了?怎么不见他?”
第一百一十章 凯旋
“我家哥哥已领兵马去迎击纪禹元帅的大军,料来已取得大胜,片刻便回。”
月儿的语气充满自信,似是哥哥出马,便可轻易将纪禹那五万兵马当成泥来捏,马智和黄纵面面相觑,将信将疑。
月儿又朗声道:“淮南军的各位将士,念你们昔日曾为我哥哥声援,俱是忠义热血的汉子,不管你们是否愿降我太阳_城,我都可放你们回去,但若你们还敢来犯我城池,定斩不饶!”
淮南军心头一凛,齐声躬身道谢。
黄纵禀告道:“秦姑娘,山下三里外密林处尚有薛让的两百多兵士在……”
月儿点头道:“难怪我没看到薛让。料来是让你们这些当地守军做冲锋的小卒,他跟在后面渔人得利,坐享其成。”
马智和黄纵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惊诧。没想到这姑娘居然猜得如此精准。
月儿察颜观色,知道自己没推测错,又道:“马将军、黄将军,我可以放了你们手下的兵士,但薛让和他的亲兵昔日曾伤我们太阳_城不少无辜民众,饶他不得!”
马智咬咬牙,愤然道:“薛让仗着自己得到东路元帅韩其安的信任,在**县横行无忌,他手下亲兵白日公然入室强抢民女、夺人财物,俱是该死之人,我与他约定放烟花为号,可借此引他来攻太阳_城,让秦姑娘收拾掉他!”
月儿点点头,马智掏出烟花信号,点燃放了出去。
“砰!”闪亮的烟花冲天而起。
月儿转头朝秦家军下令道:“诸位兵士,马上高声呐喊,装作正在交战的样子,吸引薛让兵马注意。孟淮将军,麻烦你带齐本部人马,截断薛让退路,悉数射杀!”
“得令!”秦家军众将士见月儿在此战中应对自如,安排妥当,不逊于秦阳主帅多少,无不心悦诚服,马上齐声称诺,依计行事。
淮南军众人早恨薛让入骨,都纷纷加入呐喊的行列,一时间喊杀声四起,声动太阳谷。
薛让果然中计,踏入秦家军的陷阱中,几乎被全歼。
听得石径之上惨叫声不绝,淮南军既觉得解恨又觉得心有余悸,想不到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如此杀伐果断,幸而她说了放过诸人,否则怕是无人可生还。
很快,石壁之上有传讯兵飞奔来报:“报!薛让军二百多人大半伏诛,但薛让侥幸逃脱。”
月儿轻叹道:“算他这次走运。”她转头对马智和黄纵道:“我要带兵士去清理战场,马将军和黄将军可带着手下兵士先赶回县城。”
马智和黄纵尚未答话,又有传讯兵飞奔过来,欢喜高呼:“禀秦队长,城主大人已率军凯旋而归,目前已到山下石径!”
月儿见周围兵士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