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眼见宗房大老爷与鸿大老爷说话;旁人围着沈瑞说话;小桐哥就走到沈珏跟前;低声道:“五叔……”
沈珏皱眉道:“怎么还折腾了你来?好好的;倒是累你起了个大早。”
小桐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锦盒;带了忐忑道:“是我爹打发侄儿来;这是我爹吩咐侄儿带给五叔……”
“程仪昨儿不是都给了么?怎么还有一份?”沈珏挑了挑眉道:“心意我领了;东西就算了;你拿回去吧……这五叔可叫不得了;即便是不习惯;总要学着改口。”
小桐哥当年入族学时;都是沈珏这个小叔叔带着;只是到底是孩子;前年见面也没接触几次;今年见面时不免有些陌生。沈珏伤心太爷之丧;也没心情去哄小侄子;两下里才没往来。
如今眼见离别;年幼的小桐哥只觉得心里不得劲;鼻子酸酸的;小声道:“可五叔就是五叔;私下里唤一声也不行么?”
见他这般孩子气;沈珏反而笑了。
他摸了摸小桐哥的头;道:“错了;我已经不是五叔;以后需改口叫我‘珏三叔;……排行改了;总算名儿还是这个;要不我还是我么?我会是谁呢……”后边一句却是自言自语;低不可闻。
小桐哥似懂非懂;捏着手中锦盒;觉得似乎当改口;可是到底不习惯;张不开嘴。
沈珏莞尔一笑;不再理会小桐哥;走到宗房大老爷跟前;带了几分埋怨道:“真是的;都说了不叫您来……”
连句正经称呼也没有;又是这般口气;落在外人眼中就是失礼。
宗房大老爷不以为忤;摸着胡子“哈哈”两声;道:“我向来起的早;就算不过来;在家里也起了……随你们去码头溜达溜达;又不费什么事……”
“如今已经过了中秋;这一早一晚也不是闹着玩的;您倒是当自己还是年轻人不成?”看着宗房大老爷身上只是夹衣;沈珏皱着眉;解下自己身上斗篷;给宗房大老爷披上。
“不用;不用;你小心着凉……”宗房大老爷忙要推开;沈珏哪里肯让?依旧是给宗房大老爷系上了。
“你这孩子……真是不听话……”宗房大老爷拍了拍沈珏的胳膊;低声叹道。
沈珏扶着宗房大老爷的胳膊;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
鸿大老爷与沈琦父子两个在旁;都有些傻眼。
都说宗房大老爷疼爱幼子;如今算是眼见了;这父子相处也太过随意些了;不像是父对子、子对父的模样。不过却是并不碍眼;反而让人心里发酸。
沈瑾、沈琴、沈宝这几个小辈;倒是并不觉得沈珏礼数上有什么不对;看着父子二人这般相处;倒是带了几分羡慕。
即便是至亲血脉;如今也不再是一家人。沈珏这次是因奔丧才得以回松江;以后若无意外;多半也是如此;说不得生离既是死别;想到这里;众人心中又暗暗唏嘘。
五房休整半年;明年还要回京城;小栋哥这里也是因与沈瑞、沈珏先前在京城年节常见的;沈瑾、沈琴、沈宝几个立志科举、想着早晚要见;因此最难受就独有宗房大老爷与小桐哥。
小桐哥年纪在那里摆着;只是稍稍感觉舍不得;宗房大老爷却是狠盯着幼子;舍不得移开眼。他方才虽与鸿大老爷父子说话;可眼风一直没离开沈珏。眼见沈珏没有收小桐哥手中锦盒;他并不觉得意外;可心里却是越发难过。
一行人出了五房;乘车的乘车;骑马的骑马;到了官粮码头。
沈渔带着沈环;已经迎了过来;旁边还有个三十来岁的青年;却是吏员打扮。
见到宗房大老爷;这吏员趋步上前;见礼道:“见过沈世伯……”
宗房大老爷带了几分意外道:“这不是陆家三郎?不过是白粮北上;怎么是你上京?”
那青年带了无奈道:“禅师去年从祖庭直接北上京城;至今未归;小侄奉祖父之命;前往京城接禅师回来……”
“这样说来;洪善禅师如今竟在京城?”宗房大老爷听了;带了诧异;望向沈瑞:“瑞哥可晓得?”
沈瑞摇摇头道:“小侄还是头一次听闻……当年家师与我在西林禅院受禅师照拂颇多;要是知晓禅师在京城挂单;小侄自当早去拜会……”
这青年本打量着沈瑞;有些拿不准;实在是三年时间;沈瑞变化颇大;全无孩童模样;五官也张开了。
听了宗房大老爷与沈瑞对话;他才露出欣喜来:“真是瑞哥这般高了;一时还真不敢认……”
沈全上前抱拳道:“正是小弟;见过陆三哥……”
西林禅院是陆氏私产;沈全当年寄居三年;却不是四房长辈安排;而是沈理一手安排。
陆氏亦是松江大姓;仅次于沈家、贺家的二等人家;与沈家也是联络有亲
沈理之亡母;就是陆氏旁枝之女;眼前这陆三郎论起来;算是沈理表亲。
当年沈瑞在西林禅师守孝;沈理亦在母孝中;常登门与洪善禅师讲禅。慕其状元之名;不少陆氏子弟都往禅院听讲;其中就有这嫡支子弟陆三郎。
因有一层表亲关系;陆三郎当年在禅院与沈理见了好几次;对于沈瑞也颇为亲近。
像沈、贺两家;身为地方士绅大族;教导儿孙;都是以读书举业为重;嫡支子弟也看不上县衙小小司吏之职。
陆家与章家却是因祖上德衡公遗命;子孙士农工商不禁;全凭天分悟性。嫡支子孙别说是出为吏员;就算打着算盘直接经商的也大有人在。
一县政务;钱粮为首;户房最重。
华亭县是大县;户房吏员数人;司吏为首。
陆三郎即便有家世支持;可这个年纪能为户房司吏也是凭着真本事。就是宗房大老爷这样的世交长辈;私下也赞过陆三郎能于;只是在学习上不开窍;院试勉强过了;混上生员功名;岁科考试都是下等;只能绝了举业心思;倒是可惜了……
由沈渔这族叔跟着照应;这负责运粮北上的又是沈瑞的旧识;宗房大老爷提着的心也算着放下些。
这边粮船都是昨晚就装好清点完毕的;沈瑞、沈珏等人行李也是昨晚送上船;只等着今早天亮就出发。
眼见时间差不多;陆三郎就与宗房大老爷、沈琦、沈瑾等人作别;带了沈瑞、沈瑞等人登船了。
等粮船离了码头时;天色已经大亮。
看着江面;宗房大老爷长吁了一口气。
“祖父;珏三叔的斗篷落下了……”小栋哥看着宗房大老爷身上;道。
他前几年在京城;改口改的早。
宗房大老爷低头看了看身上;自言自语道:“这小子;倒是蹭蹭长个子;都要有我高了……”
沈琦带了众族弟上前;道:“海大伯;上车吧;江边风硬……”
宗房大老爷点点头;招呼着小桐哥;转身上了马车。
其他人年长;都骑马相随。
“既是回来;明年小栋哥是不是该应童子试?”沈琦随口问道。
小栋哥点点头:“是啊;原也要今年年底回来的……”
“京城书院;名师云集;小栋哥学了这些年;那边老师怎么说?院试可有了把握?”沈琦问道。
小栋哥闻言;不见得意;反而眉眼间多了愁绪:“老师说要是在京城应试火候差不多;可是在南直隶这里;却是不好说;多少要看运气……”
沈琦深有感触道:“谁让咱们这里是文章大省;百姓教化早;别的地方院试容易;乡试惨烈。南直隶这里;院试这里就要命。过了院试;一辈子摸不上乡试边的又大有人在不过你年纪小;也无需太多着急;你全三叔院试就考了三回”
沈瑾少年登科;并不觉得有这样难处;沈琴、沈宝两个听了;却是心有戚戚然。
一行人回了沈家坊;到了胡同口;各房少年上前与宗房大老爷别过;各自家去。宗房大老爷一行;则马车继续;回了宗房。
宗房内宅;西侧院。
沈趴在床上;不时望向门口;见到小桐哥进来;眼睛一亮;忙抬起身来:“回来了……东西可给了……”
小桐哥面上带了不安;从袖子里拿出了锦盒……
〖
第三百四十章 山高水长(五)
春光明媚;庭院里海棠树怒放;海棠树下;站着两个孩童;不过四、五岁年纪;都一样发式;梳着冲天辫;一高、一矮;一瘦、一胖。都是一色红绸衣;脖颈上挂着明晃晃金项圈;容貌也有几分相似;要不是高矮胖瘦不同;倒像是双生兄弟。
其中矮胖的那个;笑眯眯地带了几分得意;手中抓着一只九连环玩耍。
九连环本是民间常见玩具;可这小胖墩手中的却是不同;因为是碧玉材质、黄金为链;颜色艳丽不说;把玩之余;玉声也清脆;别说是小孩子;就是大人见了也移不开眼。
高瘦的那个;板着手指头;小声道:“我想玩……”
那小胖墩扬起下巴;得意地道:“只有这一个;是我的……”
“我也想玩……”高瘦的那个孩子奶声奶气地又说了一遍。
小胖墩低头看着手中物件;犹豫道:“这东西脆;容易坏;得小心着;我也不敢随意玩……”
高瘦的那个孩子嘴巴一撇;脸上已经带了委屈;眼泪在眼光里打转转;不过看到不远处的人影;已经带了欢喜道:“祖母……”
小胖墩闻言抬起头来;面对几个仆妇下人簇拥着一中年妇人与一少年过来
高瘦孩童已经扑了过去;嘴里道:“祖母”
那中年妇人满脸怜爱地牵住他的小手:“小栋哥怎么在这儿?哎呦呦;这还要掉泪花了?怎么委屈成这样?可是受欺负了?”说到最后;望向另外一个小胖墩;神色转冷;声音里已经带了恼意。
小胖墩站在那里;神色有些无措;喃喃道:“太太;二哥……”
那瘦高小童见靠山来了;越发觉得委屈;小嘴一撇;哽咽道:“祖母;呜呜;我也要玩那个;五叔不给我玩……”
中年妇人看着那小胖墩;厉声喝问道:“你是叔叔;作甚不让着你侄儿?
小胖墩手抓得更紧了;挺着脖子道:“孩儿只有这一个;又是怕碎的东西
瘦高小童一听;“呜呜”地哭了起来。
中年妇人脸上越发不耐:“你这孩子不可任性;还不与你侄儿耍?”
小胖墩抬起头;涨红着脸道:“这是孩儿的孩儿的”
瘦高小童见状;越发哭的厉害。
中年妇人心疼的不行;立时催促道:“你就不能懂事些?真是狠心肠;被惯的没个样子;就任由你侄儿哭闹?”
小胖墩将九连环搂在怀里;满脸不服气;并不应答。
中年妇人不耐烦;对旁边少年道:“还不快取了给小栋哥耍?再哭嗓子都要哭哑了”
少年脚下迟疑;脸上带了为难:“太太;既是五哥心爱的;要不找别的给小栋哥?”
瘦高小童机灵;眼见事情不成;拉着中年妇人的手哽咽道:“祖母;祖母;我就要这个……”
中年妇人心疼的不行;也不再催促身边少年;立时上前从小胖墩怀里拽了九连环过去;反手塞到瘦高小童手中。
“嘻嘻好玩……”瘦高小童捧着碧玉九连环;破涕而笑。
小胖墩勃然大怒:“你们欺负人我要去告诉太爷去;小栋哥抢我的九连环”
瘦高小童吓了一跳;忙抬头望向中年妇人:“祖母……”
中年妇人面如寒霜;望向小胖墩。
旁边少年低声劝道:“太太;还是还给五哥吧。五哥辈分高;可比小栋哥还小半岁呢;闹到太爷跟前;两下里也不好看……”
中年妇人只觉得心火乱窜;从瘦高小童手中取了九连环;一把丢在地上:“拿回去;谁稀罕不成”
庭院里青砖铺地;碧玉九连环一摔之下;立时碎了几段;散落了一地。
小胖墩不由傻眼;中年妇人冷笑一声;牵着瘦高小童的手转身离去。
身后;响起孩童的嚎哭声……
看着锦盒中的碧玉九连环;沈收回思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当年看似两个小童之间的争执;不过引起的后果却颇为严重;沈珏病了一场;太爷知晓原委;将长媳呵斥了一顿不说;也不许她再随便见珏哥。没过多久;京城喜报传来;小栋哥连带着械大奶奶;就被太爷叫人送到京城去了。
沈当年是旁观者;只觉得大太太待胞弟的厌憎实没道理;也太刻薄些。为了大太太这态度;沈当年还怀疑过沈珏的出身;小心翼翼地打听了一圈;虽知晓了答案;却是南辕北辙。
沈虽同情胞弟;可子不言母过;除了在旁边劝和;也不能说旁的。
直到沈珏被徐氏带走;大太太这里才露悔意;沈看着唏嘘不已。
去年有次去南京访亲;沈无意在夫子庙的一处文玩铺子里看到了眼前这只碧玉九连环;虽没有当年大太太摔的那只精致;也有七、八分的意思。
沈想到胞弟幼时所受委屈;就买下了这碧玉九连环;想着以后得了机会就送给他。
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境地下相送;而且还没送出去。
沈苦笑着摇摇头;将锦盒又合起来……
运河上;粮船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八月终了;到了九月中旬;路程已经过半。
旬月功夫;沈瑞、沈珏、沈全三人;不仅与沈环这昔日同窗重拾旧谊;同沈渔与陆三郎也熟了。
船上枯坐无聊;闲暇之余;大家抹骨牌来消磨时间。
沈渔辈分高;身上琐事又多;并不与族侄们参合;沈珏是因身上带孝;只在旁边掠场;剩下的就只有沈瑞、沈环、沈全与陆三郎四个。
陆三郎虽年纪比沈家诸子长一截;却是个活络通透性子;并不刻板教条;与大家说话玩乐都能凑到一块去。要不然即便沈瑞与之有旧;大家也不会旬月时日就混这般熟稔。
眼看着陆三郎跟前堆了一大堆铜钱;沈环哀嚎一声道:“又是陆三哥赢了
陆三郎笑道:“瞧着你们几个的样子;就是没有去过赌场的……你们年岁也大了;以后交际的三教九流;即便不是要学赌;该见识的也当见识了……你们等着;我取些东西与你们耍……”
等他再回船舱时;手中已经拿了一只骰子筒。
沈环不服气道:“这不就是骰子;谁没见过?小时候玩双陆也好;陪着姊妹们打马也好;都耍这个……”
陆三郎笑而不答;而是卷起衣袖;也不入座;就站在桌子前;摇起骰子来
大家见状;也都站起身来;看着路三郎做戏。
等到骰子筒揭开;露出六只骰子来;都是一点红心向上。
沈瑞满脸佩服道:“陆三哥可真是厉害……”
陆三郎笑了笑;手腕一动;将骰子收了;又摇了起来。
等到再开骰子筒时;里面就是六个六;摇出个豹子来。
“我也试试”沈环早已按捺不住;磨拳插手。
陆三郎就让开位置;将骰子筒交给沈环。
沈环“哈哈”一笑;道:“我也不要豹子;只要出来个大就好……”
“哗啦哗啦”;骰子乱摇;出来的骰子面自然也齐整。
“一、二、二、四、四、六……哈;还真是大了”沈环数着骰面;带了几分兴奋;对众人道。
沈全笑着摇头道:“陆三哥那个是技艺;环哥这个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沈环虽不服气;不过再摇两次;或大或小;还真是“随心所欲”。
沈珏带了好奇道:“陆三哥摇的这么好;这又是得熟能生巧的东西;这是专门学过?”
陆三郎摇头;笑道:“真要论起来;不过小把戏我这人打小就有一嗜好;喜欢黄白之物;即便不是自己的;也愿意多看上两眼……”
换做旁人;真要有这样的嗜好;定会显得贪婪粗鄙。陆三郎却是温文儒雅;一副贵介公子做派;看着与铜臭实不搭边。
沈氏诸少爷听了这说辞;也只是觉得新奇;并不心生鄙薄。
“当年十三、四岁时;正好族中长辈开了一家赌场。赌场里都是真金白银;落在我眼中;自然是处处都好。当时我觉得这世上最好的地方;就是赌场;日日舍不得离开……那位长辈见了;并未喝止;就将我带在身边;诸事不避……不到两月;赌场那一套我就明白是什么回事;也见识了几次因赌博倾家荡产、卖儿卖女的惨事;就熄了向赌的心思……不过玩骰子这小把戏;倒是学会了……”陆三郎道。
沈全若有所思道:“陆三哥那尊长;倒是睿智长者;这般点化陆三哥……要是直接拦着;怕是不顶用;反而更好奇呢……”
陆三郎点头道:“谁说不是……”
沈瑞想了想;道:“陆家长辈既不避讳赌场;那是不是除了陆三哥;其他晚辈都提溜过去一圈了?”
陆三郎看着沈瑞;笑着点头道:“倒是让瑞哥说着。我是过后才晓得;陆家子孙成丁前;长辈们都要带着往赌场去几回的;就是陆家没开赌场前也是如此……长辈们说了;儿郎大了;难免有离开家时外头人心险恶;常申来做局惑人的;不过‘酒;、‘色;、这几样……该见识的都见识;也就不容易受人糊弄;在这上头吃亏……”
沈全咋舌道:“怨不得见陆三哥好酒量;原来那也是历练出来的……”
沈环十四、五岁;正是少年慕艾之时;憋着笑道:“酒也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