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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早就在沈沧身子不好;可事到临头;沈瑞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红云已经站不稳;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带了哭腔道:“二哥;太太发话;要是谁敢告诉二哥叫二哥分了心;就是严惩。还请二哥饶了婢子这遭……”
即便心中对自家太太再崇敬;红云也不会将徐氏当成是没有脾气的老好人。况且不只是徐氏;后头还有个老爷。要是知晓消息是从自己这里露出去;让少爷考试分了心;打一顿撵出去都是轻的。
想到这后果;红云如何能不怕?
“起来仔细与我说;我便当成什么都没听见。”沈瑞轻声道。
红云心里权衡利弊;挣扎了一番;到底惶恐不安;低声将沈沧这几个月的情景说了:“端午节前就昏厥了一次;中元节后就开始咳;还见了血。这旬月都是用人参顶着……太太让老爷告病;老爷不愿二哥分心;要等到二哥考完才肯……”说到最后;已经是满脸忧心。
沈瑞神色未变;一路沉默;将到正院;方道:“记得;你什么也没说;我也什么都没听见……”
红云咬了咬嘴唇;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失望;低声道:“是……”
正房里;沈宅一家人都在。
沈沧与三老爷兄弟在吃茶;徐氏、三太太、玉姐儿在哄四哥儿说话。
四哥儿奶声奶气;正给大家背《三字经》;一边背;一边望向徐氏;恨不得在脑门上写着“伯娘、夸我;快夸我”。
徐氏温柔地抚摸着四哥儿的头;倒是没有吝啬赞美之词:“咱们四哥儿真聪明;背得好……”
四哥儿小脸红扑扑的;露出几分腼腆来;拉着徐氏的手道:“爹爹也聪明;文章做得好;伯娘也夸爹爹;就跟娘一样……”
大家听了这稚言稚语;都望向三老爷与三太太。
三太太带了羞臊;瞪了儿子一眼;低声道:“混说什么?”
三老爷却是不以为忤;反而带了几分激动;点头道:“好儿子;得了一句赞都还记得爹爹;真是孝顺……”
四哥儿已经扑到徐氏怀里;嗅着徐氏的衣服;欢声道:“伯娘身上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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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秋来风疾(五)
听了四哥的话;玉姐儿也吸了吸鼻子道:“母亲身上都是檀香味儿……”
三太太道:“定是为了瑞哥儿下场;在佛堂里待的功夫多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外有动静;有婢子道:“二哥来了……”
沈瑞在外间去了蓑衣;才到了稍间。
玉姐儿已经站起身来;四哥儿也从徐氏怀里下来;规矩地站着。三老爷与三太太虽极疼四哥儿;可该教导的规矩却是半点不少;这也是大家子弟应有之
沈瑞见过四位亲长;随后玉姐儿带了四哥儿见过兄长。
三太太已经起身;对徐氏道:“大嫂;厨房那边早得了;我这就吩咐人传饭。”
徐氏点点头;环视众人一眼道:“许久没一家人吃饭;就摆一个桌子。”
三太太应了;出去安排人不提。
沈瑞则是坐在三老爷下首;就听三老爷道:“乡试到底与童子试不同;明儿三叔送你下场。”
沈瑞闻言;忙道:“不用劳烦三叔;让二管家送我就好。”
“那怎么行?反正我也闲着;不过早起些罢了。”三老爷道。
沈瑞道:“半夜就要起来;到时贡院进场排队又有的熬;外头的雨明儿也未必停;何苦折腾三叔?”
三老爷还要再说;沈沧开口道:“要是想去;等十一去接瑞哥儿……左右贡院离家又不远……”
“正是。三叔还是去接侄儿吧;也省的侄子不安心。”沈瑞应和道。
三老爷有些不放心道:“那瑞哥儿自己去能行么?”
沈瑞道:“三叔放心;上个月贡院没封前;侄儿与同窗过去看过;对那边也算熟了……”
京城贡院就在黄华坊;在京城内城东南;距离沈家的仁寿坊斜并不算远。那里是会试场地;也是顺天府乡试考场。
三老爷眼见如此;只好道:“那我到时去接瑞哥儿出场……”
沈瑞与三老爷说着话;眼风却一直在留心沈沧。
沈沧本就清瘦;现下更是皮包骨似;不笑的时候神情有些吓人。他的双颊带了几分不正常的红晕;看着似健康;可又透着几分别的来。鬓角的白发;多了不少;身上半新不旧的家常衣服;宽松肥大。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厨房送饭菜过来。
有了徐氏先前的吩咐;并未分作两桌;只摆了一个圆桌。
沈沧与徐氏在上首坐了;三老爷与沈瑞在沈沧左手边;三太太与玉姐坐在徐氏右手边;四哥儿则是在堂兄、堂姐之间坐了;由玉姐儿看顾。
在开饭前;沈沧对沈瑞道:“不要将弦儿绷得太近;明日自在从容些。你这个年纪;能下场就是历练;其他的反倒是其次……”
沈瑞起身听了;道:“儿子谨遵父亲教诲。”
沈沧颇欣慰地点点头。
徐氏望向沈瑞的目光则有些复杂。
固然是将沈瑞当成亲生骨肉一般;可沈沧却是她相伴大半辈子的结发之夫
大夫已经说的清楚;沈沧是肝肺脾肾四脏器都出了毛病;已经无力回天;即便卧床休养也不过三、五个月的事;可在徐氏心中;还是存一线希望。
可是沈沧在听了大夫的结论后;并没有选择立时告假养病;而是坚持往衙门里坐衙。
目的不用说;自然是为了沈瑞。只要沈沧一告病;身为人子;沈瑞就只有侍疾的份;要是抛开生病的嗣父下场;那就是不孝了。
徐氏尊重丈夫的决定;可从感情上说还是难受得不行。即便不迁怒沈瑞;可也难以向往日一样亲近。
沈瑞看出徐氏的异样;垂下头来;做恭顺聆听状。
“你是个懂事稳重的孩子;我也没有旁的可啰嗦;只嘱咐你好生照顾自己……不要去思量成绩如何;只要你能爱护好自己儿;健健康康出来;就是对老爷与我最大的孝顺。”徐氏道。
这个家里老幼病弱太多;血脉单薄得令人心惊;对于现下的沈家二房来说;一个健康的继承人比一个身体孱弱的进士更重要。
徐氏嘴里有些发苦;倒不是后悔过嗣了半大不小的沈瑞;没有选年长些的嗣子;而是后悔定下杨家这门亲事。
杨恬比沈瑞小四岁;今年才十二岁;三年后才及笄;成亲最早也要三年后;要是换做其他人家的女孩儿;寻个与沈瑞年纪相当;或是略年长一、两岁的;说不得嗣孙已经生出来。
“太太放心;孩儿万不敢身有所损……”沈瑞道。
三老爷察觉出气氛的沉重;忙笑道:“大哥、大嫂真是的;瑞哥儿的成绩怎么了?我可是请了好几个人看瑞哥儿的文章;都说是火候差不多;怎地你们当爹娘反而没底……”说到这里;回头对沈瑞道:“瑞哥儿明天不用担心;只需跟在家里破题时一样。平日水平出来了;榜上有名时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沈瑞道:“三叔谬赞;不过侄儿并不担心……”
眼见大家都不动筷子;四哥儿看着摆在自己跟前的一碟珍珠丸子有些着急;不时望向身边的玉姐儿。
沈沧正好看到;就拿起了筷子。
一时之间;无人再做声;大家用起来晚饭。
等到晚饭后;四哥儿已经开始打瞌睡;三老爷拉着沈瑞又吩咐了两句;带了妻儿回东院去了。
因沈瑞凌晨就要起;沈沧与徐氏并没有留他。
徐氏道:“瑞哥儿先前就说了让二管家送考;我已经吩咐下去;马车也预备好……泰之送来的牛腿;下午都已经做成了肉于;加上糯米圆子;都是耐饥顶饱的东西。”
“叫母亲费心了。”沈瑞道。
他就站在徐氏身前;自然也闻到徐氏浑身上下散发的檀香味儿。
内宅女眷;信奉佛道都是常事;可徐氏早年并不信;这两年才开始供奉菩萨;主院里也修了小佛堂。要不是每日在佛堂里逗留时间过长;徐氏也不会染上这么浓郁的檀香味儿。
沈瑞原本就沉甸甸的心;越发不安起来。
等回到九如居;只有柳芽带了两个小婢在;春燕并不在。
柳芽道:“春燕家打发人过来叫春燕家里一趟;因匆忙;顾不得先去请示二哥点头;就让我帮她在二哥跟前禀一声。走了有一会儿了;入更前后差不多就该回来……”
沈瑞点点头;算是知晓此事。
沈瑞依旧去了案后;手中握着《中庸》;脑子里却是乱作一团。
沈沧的身体状况;委实令人不敢多想。就看素来淡定的徐氏都忧心难掩、求神拜佛;就知晓沈沧的情况不容乐观。以沈沧的状况;本当立时告假养病;如今却是连正经养病都不能。
一边是三年一次的乡试;一边是沈沧的身体;沈沧并没有为难沈瑞;自己就做出了选择。
沈瑞不知道还罢;即是知晓;如何能心安理得地看着。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眼见外头传来入更的梆子声;柳芽进来催来:“二哥是不是当安置了?明早可要早起……”
沈瑞道:“先去准备水吧;我再看会儿书。”
柳芽应声下去;正好与急匆匆进来的春燕碰了个正着。
眼见春燕面带焦急;柳芽不由担心;道:“可是家里有了什么事?”
柳芽不是外人;这一开口;春燕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柳芽吓了一跳;忙拉春燕往西厢去;却是没拉动。
春燕擦了一把眼泪;摇头道:“家里没事。柳芽姐姐;我先与二哥回话…
柳芽不放心;就随着春燕一起去了东厢书房。
眼见春燕面色惨白、天塌地陷的模样;沈瑞心里就明白。
“二哥……”春燕刚开口;沈瑞便摆摆手道:“我都知晓了;不用说了……既是老爷、太太吩咐瞒着;你们也先权做不知……”
“诺。”春燕带了哭腔应了;柳芽还是云山雾罩。
沈瑞撂下书本;道:“我要安置了。”
热水早就预备好了;沈瑞洗漱后;就打发柳芽与春燕下去。
虽说在炕上躺了;可沈瑞神台清明;毫无睡意。
东厢房里;柳芽已经面带急色;追问道:“到底是怎么了?既是你家没什么事;你作甚这么难过?二哥方才说的又是什么话;什么瞒着不瞒着的?”
在沈家世仆眼中;大老爷就是天;天都要塌了;如何能不惶恐难过?
春燕知晓这消息也就瞒着现下这几日;等少爷考完出来;合府上下都会晓得;便哽咽道:“柳芽姐姐;老爷病了;身子不大好……”
正院;上房。
不知是不是下午吃的药劲过了;沈沧又开始咳起来。
一阵连着一阵;咳个不止;听得都叫人心惊。徐氏亲自端了一碗冰tang荸荠;服侍沈沧用了。
“比雪梨好;不过还是太甜……”沈沧用吃完甜汤;用清水漱了口;对妻子道:“好夫人;打个商量;虽说白色儿吃食润肺;可为夫实不爱吃甜的;换了咸口的行不行?”
徐氏道:“大夫可是专门吩咐;老爷如今咳症犯了;忌油忌盐的好……”
“哎”沈沧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徐氏不忍心;道:“要不明日再炖汤;叫人将冰tang减半……”
第四百一十章 秋来风疾(六)200加更
(全文阅读)
四更的梆子声刚传来;九如居里就已经张灯。
今日是沈瑞乡试下场大日子;柳芽、春燕两个大婢都起来;连带着芍药、木棉两个小婢;还有其他在九如院当值的粗使婆子也都上来献殷勤。
柳芽按捺住心下不安;喜色盈腮;道:“二哥;雨住了……”
春燕也欢喜道:“虽还阴着;不过西边都能看到星星了……”
沈瑞一夜未合眼;只觉得屋子里憋闷;听说外头雨住;就从屋子里出来。
外头依旧是乌黑一片;沈瑞仰起头;望向寂静悠远的夜空;就见西边零星散落几颗星星;天色确实有放晴的趋势。
他闭上眼睛;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又吐出来;只觉得胸口浊气散了不
远处传来脚步声;随即越来越近;是周妈妈带了几个仆妇过来。
见沈瑞只穿着中衣在门口站着;周妈妈忙道:“二哥怎这里站着;夜里风硬;仔细吃了冷”
沈瑞看着仆妇手中的食盒;道:“有劳妈妈……”
自己一人应试;合家上下不安;即便没人敢抱怨什么;沈瑞还是示意柳芽给了赏。
众仆妇起身谢了;满口吉祥话。
柳芽与春燕服侍沈瑞梳洗;周妈妈净了手;亲自摆桌。
除了几碟耐饥味道清淡的面点;还有两罐粥;一份是沈瑞平素里爱吃的鸡米紫菜粥;一份却是看着有些眼熟的猪肉粥。
眼见沈瑞看这个;周妈妈盛了一碗送上前道:“这是京城这两年流行的‘状元及第粥;;二哥尝尝看;讨个好口彩”
沈瑞上辈子常在港城那边住;对于眼前这碗粥自然是吃过;不过在大明朝;还是头一回。
对于这“状元及第粥”的来历;沈瑞依稀记得些;正与弘治十二年状元公伦文叙有关。
根据野史轶闻;这伦文叙是寒门子弟;少年时食不果腹;曾得到一个粥铺老板的接济;每日都能得到一碗粥。等到高中状元;回乡省亲时;伦文叙就去粥铺做答谢;并且将老店主煮的加了猪肉、猪肝、猪肠粉的粥提为“状元及第粥”。
这“状元及第粥”口彩好;不仅在广东一地流传开来;随着南北官员与商人的往来;也传到大江南北;这两年连京城都流行起来。
沈瑞虽不喜猪肉荤腥气;可还是接了粥碗;将这碗“状元及第粥”吃了个于净。
周妈妈知晓沈瑞口味儿;本还想着劝两句;眼见他不挑不拣;用了这碗粥;如斯懂事乖巧;想到老爷的病;忍不住红了眼圈;强笑道:“好好二哥吃了这粥;定是秋闱高中;独占鳌头……”
沈瑞又吃了一碗南瓜粥;半碟白菜素蒸饺、半碟金银馒头;才撂下了筷子
周妈妈带了仆妇们下去;柳芽与春燕将衣服鞋袜捧上来。
按照规定;下场考试只能穿单衣单裤单鞋;不许穿棉衣、夹衣;为的是防夹带。不过对于穿几层;却是没有规定。
鞋子是专门制的;用的是厚实棉布;鞋底直接用的是半寸厚的牛筋底儿;袜子则是三双;一层套一层;省的寒气从鞋底上来。
裤子是四层;衣服是四层;都是厚实的棉布料子。
沈瑞将一层层的衣服都套上;身形略显臃肿;额头也出现细细的汗。
饶是中秋时节;早晚阴冷;这样的穿戴也太多了。幸好不用一直穿着;等检查完;进了考场;就可以脱下两层;留作夜里铺盖与加衣。
待沈瑞穿戴齐整;已经是寅初(凌晨三点)。
沈瑞去了上房。
上房里灯火通明;徐氏与沈沧都已经起了;夫妻两人坐在罗汉榻上说话。玉姐儿也在;就在徐氏下首的锦凳上。
沈沧并没有咳;脸色儿依旧带了红润;不过眼下乌青却是遮不住。
红云见沈瑞来了;放了锦垫在地上;玉姐儿早已起身避开;沈瑞对沈沧夫妇行了跪拜大礼:“父亲;母亲;儿子下场去了……”
沈沧摸着胡子道:“瑞哥儿辛苦了这几年;如今也当到了金桂飘香时……
徐氏则是下了罗汉榻;亲自来扶沈瑞:“不求我儿显达;只求平安去、平安回;勿要让老爷与我牵挂。”
“谨遵父亲、母亲教诲”沈瑞再次叩首;才扶了徐氏的胳膊起身。
外头“嗒嗒”的脚步声起;三老爷与三太太来了。
“虽不能亲眼见瑞哥儿下场;府里这几步还是要送”三老爷带了喜气道:“数日淫雨霏霏;今日终于雨歇;真乃吉兆”
三太太也道:“彻底住了就好了;天气转暖;也省的瑞哥儿在考场遭罪…
该交代的话昨儿已经都交代;眼见时辰不早;沈沧摆摆手;道:“去吧;贡院外入场人多;早去早下场;也省的排在后头苦等……”
“诺。”沈瑞应了;从上房出来。
除了沈沧留在房间里没出来;其他四人都送了出来。
大门口;马车早已经预备好了。
除了二管家与几个健仆之外;长寿与长福也都在。考篮都是早预备好的;一模一样的两份;以备不时之需。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沈瑞上了马车。众仆从骑马相随;一行人出了胡同口。
直到看不见人;车马声也渐消;三老爷与三太太才扶了徐氏转身。
众人的脸色都很沉重;三老爷道:“大嫂;瑞哥这已经下场;让大哥告假休养吧。就算每场之间瑞哥儿要家来;也是暮归朝出;吩咐下人瞒着就是……
徐氏摇头道:“你大哥的告病折子已经拟好;要等十五才肯递上去……”
就算瞒着沈瑞又如何?旁人才不会理会那么多。这边嗣父告病;那边嗣子继续乡试;过后可是说不清。
三老爷握了握拳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只盼瑞哥儿成绩好些;让大哥心里也欢喜……”
离天亮还有些功夫;三老爷与三太太回东院去;玉姐儿扶着徐氏回了正房
将到上房时;玉姐儿低声道:“母亲;因三哥之事;二哥心里多有愧疚;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