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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府的男风;虽比不得福建那边明目张胆;可也不少。同窗好友做了契兄弟的;婚前一双两好;婚后也见走动的不乏其人;不过是风流雅事。沈珠就有个契兄弟;是来族中附学的姻亲子弟;如今也中了秀才;在族学里是沈珠的跟班。
沈瑞无心如此;心中反而暗暗可惜。他与董双同桌的时间不长;可两人常在一起说功课;对于董双的水平心中也有数。董双年纪虽小;可功课扎实;学东西又快;要是一心走科举这条路;会走的很远。
同窗同桌的关系;以后说不定还会成为同年。沈瑞本当他是同路知己;要是董双这份“亲近”是对旁人;沈瑞绝对不会于涉也不会轻视;朋友是朋友;朋友的私事是朋友的私事。可这“亲近”的对象是自己;自己只能退避三舍。
沈珏本在前头;听到身后动静;转身望过来;就看到董双笑吟吟地同沈瑞说话。
沈珏走过来;打量董双几眼道:“瞧着你比在族学里时还清减;这是双倍用功了不成?”
听他这么一说;沈瑞也打量起董双来。
方才只觉得董双脸sè有些苍白;仔细一看;是比在前些rì子瘦了;下巴尖了不少。
董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是不敢偷懒;不想拉同窗们太多功课。”
沈珏不赞成地摇摇头道:“你比大家都小;又急甚哩?读书又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你这样熬下去;身子都垮了;又在在科举之途走多久?”
沈珏向来瞧不上董双;这略带关切的话一说出口;董双不免“受宠若惊”;讪笑两声道:“谢沈兄教诲。”
沈珏瞥了沈瑞一眼;道:“你唤瑞哥沈兄;也唤我沈兄;一会儿碰到同窗还是沈兄。以后你就叫我珏五哥;就瑞哥瑞二哥好了。”
董双听了;犹豫地看了沈瑞一眼;从谏如流地改了口。
沈瑞在旁;看着沈珏对自己挤眉弄眼;颇为无奈。沈珏的意思他懂;那就是看在他的面上;“爱屋及乌”地接受董双做朋友。
不过看着素来不喜董双的沈珏;只因亲近自己的缘故;便能真心接纳董双做朋友;沈瑞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有些狭隘。
董双即便对自己有好感;而且这好感全然不似沈珏那么纯粹;可他年纪在这里摆着;十来岁的小孩子;朦朦胧胧的那点好感;自己计较那些做什么。只要自己以后注意些;不要表现出暧昧;不回应这份好感;这少年懵懂中生出的些许情思说不定就散了。
这样想着;沈瑞便自在许多;知晓董双最在乎的还是四书功课;便将近rì夫子的重点解题说了一遍。
董双听得专心致志;沈珏却在旁掏了掏耳朵;无奈道:“行了;两个书呆子;今儿可是逛庙会来的;莫扯闲话;别忘了正经事”
听了这话;沈瑞与董双相视而笑;只有沈珏这贪玩的家伙;才会将正经功课当成闲话;将逛街玩耍当成是正经事
两人倒是没有扫兴;都收了话头。
沈珏瞧着眼前这两个乖宝宝的模样;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道:“这庙会上好耍的可多;想来你们也没见识过。走;五哥带你们好好耍去”
董双还没说话;他身后的小书童已是在偷偷拽他的衣服;他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点头道:“那就随珏五哥去见识见识”
沈瑞自然无二话;众人便随着沈珏;挤到寺前一处人声鼎沸的广场。
这里的场地;中间分做好几块;搭着台子;是耍百戏的;有爬刀山的;还有耍猴子;还有喷火的;还有顶碗的;都围了一圈的人;不时传来叫好声。周围则有些地摊;多是带了关扑xìng质的游戏;各种玩法不一;有套圈的;有丢布口袋的;还有投壶的。
那耍百戏的里;围人最多的就是爬刀山那处。
用成年人胳膊粗细的竹竿搭起来的框子;有一丈半高;中间垂下两根软绳到地;软绳中间两尺来宽;每隔七八寸的距离;就绑着一柄三尺来长的刀;刀口向上;在rì光照shè下泛着森白寒光。从贴着地面的地方;一直到竹框顶上;二三十把尖刀看着渗人。
大冬天的;那“刀山”上的汉子却是短打装扮;上身穿着半截衲衣;半露着jīng壮的胸口;下半身是裤子;裤脚卷到膝盖处;露着毛烘烘的小腿;一双大脚丫子**。
别说是大明朝百姓;就是沈瑞这个见识过各种杂技的两世生人;看着这壮汉爬刀山都心惊胆颤。
这“爬刀山”的杂技;一直流传到后世。虽不知到底是什么原理;可沈瑞晓得;那些刀锋不是作假;都是真正开了刃的。
若是换个轻柔的少女或者少年来“爬刀山”;还不会让人这样悬心。可这七尺大汉;铁塔似的一坨;看着分量实在不轻;这一步一步的;让人的心跟着忽上忽下;生怕他一个不小心;脚丫子被利刃隔成两半……
第九十二章 有女怀春(四)
大家本看得提心吊胆;偏生刀山上那壮汉;时而挥臂;时而蹬腿;看的大家惊呼声不断。
董双早就移开眼;不敢再看;沈珏却看的目不转睛;直待那壮汉双脚落了实地;四周喝彩声不断;方赞叹道:“真乃绝技也。”
早有杂技板子的小童端着铜盘讨赏;看客有的大方的丢几枚铜钱;有的则是立时散了。
沈珏兴致正好;手上也大方;便从荷包里掏出块碎银子撂在铜盘上。
这块碎银子即便不大;也有六、七钱;那壮汉见了;便过来执礼;口称:“谢小官人赏。”
沈珏见他依旧没加衣裳;光脚着地;不畏寒暑;半**的胸膛都是腱子肉;眼中立时炙热;道:“壮士;你这不畏刀刃的功夫是家传的;还是外头学的;收徒弟么?”
那壮汉闻言一愣;随即打量沈珏两眼;道:“小官人说笑;这不是功夫;是混饭吃的技艺;只是看着花哨。”
沈珏尤不死心道:“刚才不是有人不信;去碰了刀刃了么?手指头都割出血了。都是开刃锋刀;你爬上爬下;分毫不伤;不是功夫是甚?”
壮汉哭笑不得;看着沈珏富家子弟装扮;又cāo着本地口音;不敢平白得罪他;便道:“这技义虽不是家传;可因是养家糊口的东西;不收行外人做徒弟;还请小官人见谅。”
沈珏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便觉得兴致阑珊;招呼沈瑞、董双两个离开。
见沈珏闷闷不乐的模样;沈瑞心中一动;道:“你真想要学功夫?”
沈珏垂头丧气道:“那是自然;我才不要做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呆”
“好好的;怎么想起这个?”沈瑞不解道。
沈家毕竟是书香传家;即便族学里有校场给子弟们习武的地方;可现下并没有人重视。
沈珏扬着下巴道:“又不是一辈子在家里;往后倒了外头;碰到不对脾气的;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总要有还手之力方好。”说到这里;小声道:“就拿前些rì子的打斗来说;要是琴二哥有功夫;一下子就将沈撂倒;要是沈身上有功夫;也不会挨了黑手。又不是人人都肯讲道理;该挥拳头的时候还是当挥拳头。”
沈珏并不是任xìngxìng子;可沈瑞还是忍不住道:“要是手上没功夫;说不得遇到什么不顺心事就忍忍过去;待手上有功夫;多了依仗;没了顾忌;就容易闯出祸来。”
沈珏翻了个白眼道:“照瑞哥这样说;刀是凶器;人人都不该cāo刀哩可这刀只有在凶徒手中才是凶器;在厨子手中就是菜刀功夫傍身;是多了依仗不假;可怎么好说就是欺负人的?难道就不能是自保用?功夫本无对错之分;分的是使功夫的人。”
听了这一番话;沈瑞心中暗暗纳罕;沈珏平素看的任xìng娇气;可心智倒是要比一般人成熟;或许是因在老太爷身边长大的缘故。
“珏哥忘了?我这里有一套拳;前两年你去禅院看我时;正碰上我耍拳;你还曾笑过我。那套拳打斗如何;我没试过;不过强身健体没问题。我因是不足月落地;早年身体弱;三年前还病重过;就是一直坚持练这套拳法;身体才结实了。要是珏哥有兴趣;改rì我教你。”沈瑞道。
眼前这小小少年;这几年视他为手足;没少照顾他。即便小孩子之间的照顾;有时候只是几句安慰话;有时候只是一份点心吃食;可其中真挚沈瑞能感觉得到;也想要回报一二。
沈珏还没回话;董双在旁听了这段话;却是难掩激动。他盯着沈瑞的脸;将殷切二字就刻在眼睛里;强忍下方没有开口。
沈珏摸着下巴道:“瑞哥说的;就是耍起来跟古人提过的五禽戏差不多的那套兽拳?”
沈瑞无奈道:“不是兽拳;此拳法名为形意拳;是拟五地兽、五禽鸟、一爬虫、一海生为十二形;加上五行拳为基本拳法。真要练好了;好处当不只是强身健体。”
沈珏双眼烁烁;不过又犹豫道:“这功夫岂能随便传授给人?这是六族兄交你的?你别一时不知轻重;坏了什么规矩;落下不是倒不好。要不你先写封信去问问六族兄;看是不是犯不犯忌讳?”
沈瑞笑道:“不是从六族兄那里学的;是从客居在西林禅院的一位先生那里学的;当年那先生说过这本是一套养生功夫;并不禁传授与人。”
沈珏还没说话;旁边董双已经忍不住欢呼出声:“真的?那小弟能学么?”
沈瑞与沈珏齐刷刷看向董双;沈珏好奇道:“你不是恨不得时时抱着四书么?怎还有功夫要学习功夫?”
董双面上露出几分感伤;长吁了口气;道:“舍妹亦是不足月而生;自幼身体孱弱;这些年调补不停;也比寻常人体弱许多……家母为此;一直忧心不已……”说到这里;满是殷切地看着沈瑞道:“虽是冒昧相请;可还是望沈兄能成全小弟……”话音未落;已是做了个长揖。
董双早年失父;上头一个寡母;下边一个妹子。难为他如此动容;这个时候家里有个病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能说倾家荡产也差不多。可让一个寡妇娘;放弃自己的亲骨肉;让董双放弃自己的同胞手足;那也不可能;只能继续拖累着。怪不得他听了沈瑞的话;如此急迫。
三人本在广场便一树下说话;董双这一动作;引得不少人侧目。
沈瑞忙扶了董双胳膊;道:“董小弟快起;多大点儿事;无需如此。若是你真想要学;以后便……”本想让董双去族学;想到他是被董举人撵出来的;再去族学怕是尴尬;便改口道:“以后便挑个rì子来我家里。这套拳法并不繁杂;你又有过目不忘之才;分做两三回;也该记得差不多。”
董双见沈瑞慷慨;激动的红了眼圈;颤声道:“沈兄高义;弟铭感五内;异rì若兄有所请;小弟必赴汤蹈火以报大恩。”
沈珏摆摆手道:“与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董小弟勿要放在心上。若是觉得不安;就算我借了董小弟笔记的回礼。
董双满脸感激;还要再说;沈珏已经听不下去;插嘴道:“行了;行了;不就是学瑞哥一套拳;唧唧歪歪的不爽快眼下是不是应该先排排行次?不管怎说;瑞哥是先提要教我的;我就做个大师兄;董小弟只能做小二了”
董双听了;原本肃穆的神sè倒是添了笑意;看了沈瑞一眼;道:“要是排了行次;那要不要喊师父?”
沈珏闻言;面露纠结;看着沈瑞半响;方道:“瑞哥;形意拳是甚流派?你传授给我们算什么哩?用不用代师收徒;?总不能真让我同董小弟拜在你门下做徒弟”
沈瑞不禁失笑:“珏哥是话本子看多了?我又不是游侠儿;也不开宗立派;要这师徒名分作甚?虽说这套拳法并不为世人所知;不过倒也有渊源;听说是尊岳武穆为始祖。”
沈珏听了;一下子跳了起来;抓着沈瑞的肩膀高声道:“什么?始祖是岳武穆?你怎么不早说我要是知道;头两年就跟着你学了岳武穆留下的拳法;哪会只有健身强体的功效;说不得……”
话没说完;便听到旁边“噗嗤”一声;有人笑出声来。
沈珏住了话音;往旁边看去;便见素衣老妇携了一童儿站在几步外;笑出声的正是那玉面小童。
见小童面上讥笑未消;沈珏挑眉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还用人教你么?”
不待那小童还嘴;那老妇便开口;带了歉意道:“是老身这外甥不对;不懂规矩;扰了小官人说话;还请小官人恕罪。”说着;便吩咐那小童赔罪。
那小童面带不甘道:“我又没说什么……只听谁说岳武穆留下过岳家拳、岳家枪;谁听过什么形意拳?本不是守规矩的;还好意思提规矩……”后一句声音低不可闻;众人中只沈瑞影影绰绰地听个大概;心中立时不喜。
这小童不过八、九岁;没有小孩子的童真可爱;而是带了骄娇二气;一看就是被长辈宠溺大的熊孩子。沈珏方才不过说话声音大了些;哪里就扯到规矩不规矩上?
沈珏横眉竖目;看着小童道:“你才几岁?能有几分见识?就如此武断莫非你不晓得的;就都不是真的?”
那小童不服气;还要再辩;被那老妇轻哼一声;吓得止了话音;低着头老实道:“是我失礼了。”
这小童唇红齿白、粉雕玉琢模样;方才牙尖嘴利讨人不喜;这一老实下来;也透着几分乖巧可爱。
沈珏摸了摸鼻子;面上讪讪;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同一个毛孩子计较半天;就有些不好意思。
老妇人见状;莞尔一笑;看了旁边站在的沈瑞、董双一眼;道:“不再扰几位小官人闲话;老身这里先告辞……
第九十三章有女怀春(五)
这老妇打扮看似寻常;可说话行事都有大家之风;沈瑞几人都客气回礼道:“老人家自便。”
董双还罢;觉得这老妇慈爱之中带了威严;望向自己的目光略有深意;沈珏、沈瑞两个却瞧出这老妇不一般来。这身上穿着的虽是布袄;却是松江人本地都很难买到的上品平纹素布。
只是这老妇不似寻常富贵人家女眷那般有着一双小脚;而是cāo着一双天足;又没有随侍这旁;看着才不显富贵。
老妇见几个少年彬彬有礼;微微颔首;领着小童去了。
看着老妇的背影;沈珏道:“听着这说话声音;倒不像是本地人士;带了苏州府那边口音。”
宗房二老爷之妻屈氏;便是苏州府人氏;一口姑苏软语。沈珏听久了;才会这般说。
沈瑞摇了摇头;道:“或许娘家是苏州的;不过应是嫁到了北地。”
这老妇虽带了吴音;可说话同南方人还不同;像是几百年后南方人说普通话那个调调。尤其是小童身上;北音更重;南音更浅。
沈珏哼了两声;嘀咕道:“方才那小子太可恶;脸上写着瞧不起人;谁家毛孩子;这般欠揍……”
话音未落;便听到前边一声尖叫:“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
正是方才那小童的声音;沈珏听了皱眉;道:“走;过去看看”
几丈外;已经围了一圈人。
地上跪着一破衣烂衫老乞婆;花白头发;双眼跟烂桃似的;匍匐在地上;扒着一个人的鞋;哭着道:“大爷给老婆子留两个钱;我家小子还等着抓药救命;求求大爷……”
被拉着那人;身子告状;身上穿着补丁衣服;亦是乞丐装扮;嗤笑道:“你那烂赌鬼儿子;老婆儿子闺女都卖了;还死不悔改;自己又被打断了胳膊腿;早该死了。”
老乞婆哭道:“老婆子只这一个儿子;求大爷可怜。”
旁边那小童气愤填膺模样;挺着脖子想要上前;被老妇人拉住。
那中年乞丐瞥了一眼;道:“到了爷怀里的银子;没有吐出去的道理。喏;善心人在那里竖着;你是不是求错人
老乞婆顺着中年乞丐的所指望去;面上怔了怔;随后便掉转方向;膝行几步;对着那小童叩头:“小善人;可怜可怜我这老婆子;救我儿一命……”
小童手足无措;老妇人面上带了几分肃穆。
“你快起来;你快起来啊……你恁大年岁;给我一小儿叩首;我要折寿的。”小孩子声音清脆;可也彻底地暴漏了外地口音。
沈瑞望向围观人群;便见其中有两个男子与方才壮乞交换了一个眼神;再望向小童与老妇人的时候眼神晦涩难明
地上那老乞婆却不肯起;只拉着小童的衣衫;呜呜哭泣;显然是欺负小童心善面软。
小童扶不起那老乞婆;便求助地望向身边老妇。
老妇眉头微皱;并不说话。
小童只好望向那中年乞丐;怒道:“你方才抢过去的银子是我的是给这位大娘的;你恁是霸道;当街抢劫;就不怕见官?”
那乞丐“哈哈”两声;得意洋洋道:“就是你给的又如何?这老婆子的儿子是烂赌鬼;正欠大爷的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能说大爷不是?”
那小童的哼了一声道:“骗人你自己是乞丐;哪里有银子借与旁人?你莫要吓唬我;快将银子还给我;要不抓你去见官手脚俱全;却不好好做人;倒是不怕给祖宗丢人”
沈瑞听了这一句;便觉得要遭;果然就见那乞丐一声暴怒;道:“好个臭小子;毛还没长齐;敢同你大爷啰嗦;真是讨打”
随着暴喝声;他乞丐就奔着小童冲过来。那小童早已吓得呆住;那老妇侧身站在小童身前;道:“住手”
那乞丐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