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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羊岛的蓝色奇迹-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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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瑞。」
  桥叔边喝烧酎边吃着带有黑霉臭味、做坏了的起司,这么说道。

  没错。问题就在于必须有能够进行熟成实验的场所。
  凉介走进原生林的洞窟。借着头顶灯的灯光,他仔细寻找可以用来放置凝乳及契福瑞的棚架状岩壁,但即使进到深处,仍找不到合适的场所。如果要自行制作有防鼠板的架子,必须从村子里把木材和工具运到这里,这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办到的。
  考虑到最后,凉介决定用锡箔纸包好凝乳的底部,再沿途将凝乳一个一个放在洞窟内的凹洞里。虽然明知这么做一定不免会被老鼠吃掉,但他想总有一些能够幸免。目前还不是制作商品的阶段,他只想知道会生出什么样的徽菌、熟成结果如何。
  话虽这么说,每天看着凝乳遭到鼠辈肆虐后留下的痕迹,心里并不好受。洞窟内的老鼠似乎比想象中更多,即使把凝乳放在和凉介差不多高的位置,仍然被咬到只剩粉屑。就算放在高处,似乎也无法防止老鼠肆虐。不过,一进到洞窟深处,受害状况大幅减少,大部分的凝乳都没有被咬过的痕迹,完好无伤。
  熄掉头顶灯就一片漆黑的洞窟深处,老鼠横行的界限大概就在这一带。洞窟深处的温度骤降,是个只穿一件上衣便要担心会不会着凉的地方。老鼠并不是仰赖视觉而行动的动物,凉介心想,或许是这样的温度变化成功防止了它们的入侵。


  30

  这一天,凉介又来到洞窟里。
  他把放置在凹洞内的凝乳底部的锡箔纸拆开,借着头顶灯的灯光确认霉菌生成的状况,接着上下翻面,将凝乳重新包好锡箔纸后放回凹洞内,一再反复同样的工作。
  可能是低温的缘故,凝乳缩小了一些。这正是凉介想要的结果,再来就看能生成什么样的霉菌了。不过,走到那一步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凉介这一天走进比以前更深的地方。结果,浮现在灯光中的景象,令他产生两个疑问。其中一个是愈往洞窟深处走,斜坡愈往上攀升。要是和落人洞门相通,照理说地势应该往下才对。凉介对于洞窟的地势结构无法产生立体感。
  另一个疑问是:即便进到洞窟里相当深的地方,还是能发现山羊的粪便。早在洞窟更前面的位置就已经照不到阳光了,而且这里的温度低到连老鼠都不愿意进来,为什么还会有羊粪?为什么山羊会跑进这么深处的地方?凉介怀着疑问走在黑暗中。

  从暗处看到的光点。
  凉介无论如何都希望熟成能够成功,对他来说,现在没有比洞窟的阴暗处更重要的场所。不过,作业结束后往出口移动途中,看见远处洞口微微的光亮时,还是不免有种得救的感觉。接近出口时,渐渐能感受到暖意,凉介总是不由得加快脚步。
  然而这一天,看见阳光射进洞窟时,凉介却停下了脚步。光线中有什么物体在移动,挡住了光线。
  比山羊还大的物体。
  凉介有股不祥的预感。
  他小心翼翼避免发出声音,一步一步往出口移动。从椭圆形的洞口看出去,细叶榕的叶片正随风摇曳着。
  凉介慢慢回到阳光下的世界。
  原生林依然在他眼前,绿叶形成的天伞因潮风吹拂而舞动着。
  他马上就看到了——
  好几头山羊正奔向树丛中。
  另一头则有人正以十字弓瞄准,准备发射。
  是久朗。
  凉介倒抽了一口气。这时久朗把箭射出,箭矢咻地发出炸裂空气般的声响直线飞往树丛。可能是没有瞄准,箭矢刺进距离山羊不远处的细叶榕树干上。
  凉介看到久朗懊恼地咂了一下嘴。
  大概是为了元服仪式吧,久朗正在狩猎山羊。不巧这时凉介身旁的树丛摇晃了起来,覆盖着洞窟斜坡的一片深绿中,出现了斑斑的身影。
  大概是发现凉介,斑斑才会出现吧。
  久朗也注意到了细枝的断裂声。他压低重心转过身,面对着凉介的方向。
  「斑斑!快跑!」
  凉介大喊。斑斑僵住身体一动也不动,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注视着凉介。
  凉介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久朗已拉起十字弓。
  「住手!」
  凉介死命地大叫,试图制止久朗。
  不会吧?凉介全身的血液瞬间沸腾。
  久朗瞄准的不是斑斑,而是凉介。从凉介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十字弓正对准自己。
  「咻」的一声响起的同时,箭矢朝他飞来。凉介往旁边一闪,倒卧在地上。箭矢斜斜飞过他的上方,擦到斜坡上的岩石后落下。
  凉介无法立刻站起身。
  他颤抖着身体慢慢起身,再看向久朗时,他已经跑远了。
  凉介全身燃起熊熊怒火,亟欲找对方理论。就和先前被睦踢倒时一样,他头晕目眩,感觉眼前一片昏暗。但久朗的脚步飞快,已经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
  凉介走到箭矢掉落处,把箭捡起来。
  箭矢的前端是长约七、八公分、沉甸甸的尖锐箭镞,要是被射中了,别说山羊,凉介也必然性命不保,但久朗却瞄准他射了过来。
  凉介对于所发生的事感到难以置信,数度摸着箭矢的前端。
  不知何时斑斑已经消失无踪,其他山羊也不见踪影。


  31

  日落后凉介和桥叔围桌而坐,凉介告诉桥叔事情的始末,就连桥叔也一脸阴霾。他用手指抚着箭镞,喃喃地说:「把这个对着人射吗?」
  「元服仪式都是用射箭的方式狩猎吗?」
  凉介试图让自己恢复镇静。他按捺住愤怒的情绪询问抚着箭镞的桥叔。
  「听说并没有硬性规定。有人用弓箭,也有人用绳子活捉。因为有些山羊已经习惯人类了,想捕捉应该不会很困难吧。」
  凉介再度伸手拿起桥叔放回桌上的箭矢。
  「岛上还有其他人使用弓箭吗?」
  「虽然不一定是用那种箭矢,但应该还是有人使用弓箭喔。不过,最近岛上已经没有年轻男性,所以也一直没有举行元服仪式。所以,除了自行猎捕山羊,所谓的规定有跟没有一样,而且那一带应该也是大家许可的狩猎范围,你很难指责久朗用这个猎捕山羊。」
  「就算他把弓箭对准我?」
  这才是问题所在啊。桥叔交叠着双臂说。
  「就算你提出抗议,大概也只会换来一句『以后会小心』就不了了之。不,要是能够就这么了事倒还好,因为我们破坏岛上的规矩在先,搞不好他们会认为我们是冲着元服仪式唱反调,故意找碴。」
  「怎么会……」
  桥叔喝干烧酎,用手背擦拭唇边,严词厉色说道:
  「对方想脱罪太简单了,他只要坚称自己不是把目标对准你不就够了吗?」
  凉介一脸不悦,原本要伸向酒杯的手停了下来。
  「元服仪式只需要一头山羊当做供品就可以了吗?」
  不。桥叔摇头。
  「恐怕不只一头。毕竟他们不是一般人家,不可能当事人射杀一头山羊举行仪式了事。久朗是将来的会长不是吗?他先猎捕一头,其他有意愿的岛民也会活捉山羊后奉献出来吧。准备贺礼可是件大事喔,不论哪一家都一样。男众的做法,通常都是送上大红魽或鲷鱼,或是同样献上山羊。」
  「也就是说会有好几头山羊被猎捕或活捉吗?」
  「没错。就如会长说的,就是为此才要让它们野生化。」
  「我们要制作契福瑞的那些山羊……」
  桥叔闭上眼。他一手拿着酒杯,交叠着双臂,深深吐了一口气。
  「凉介。」
  「什么事?」
  「我想是时候了。你差不多该离开这里了。」
  凉介继续用手指抚着箭矢。
  「你到这里已经半年了对吧?」桥叔问。
  凉介点头,「是的,快半年了。」
  「我也不清楚半年的时光究竟是长或短,但你已经有目标了。你若是想完成梦想,不应该待在这里,应该去欧洲进修。你的父母一定也希望你这么做。」
  凉介没有回答。他低头看着地板。
  「仔细想想……这次的事件是个好机会。正因为你是昔日好友的独子,我才这么对你说。不能虚度光阴。」
  「我也……我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事都半吊子。」
  桥叔又闭上眼,眉头深锁。
  「就算半吊子又怎样?」
  「什么意思?」
  「这就是所谓的完美主义吧。无法忍受半途而废的人,有一天会丢弃所有的一切,连自己的根也彻底拔除,因为他们认为与其活得不完美,不如彻底毁灭自我。但是,这么做的结果,才是真正的半吊子。凉介,我是以你的心情来说这番话的。不论做什么事,每个人都是在未完成的状态下就结束一生喔。这并不是好坏的问题。过度认真的人,最好要习惯不完美。这比亲手结束自己的一生,要胜过百万倍。」
  凉介认为桥叔说的没错,但是他同时也无法否定内心有股紊乱的抗拒感油然而生。那似乎是对于岛上的人们产生的某种反抗,以及还未向桥叔说出口的那件事衍生的抗拒。
  「箭的事情,你要我当做没发生过吗?」
  我没这么说。桥叔一口气喝干杯中的烧酎。
  「明天钓鱼的工作一结束,我们就去会长家归还这支箭,到时候该说的就说出来吧。」
  凉介老实地回答:「好。」接着在桥叔的杯子里斟了酒。桥叔直直看着凉介。
  「不过……还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出海。万一无法出海,要做的事可就多了。」
  「咦?」
  「据说台风动向转变,会扑向这里。」
  「台风?」
  「大约明天开始风浪会增强吧。因为行进方向要是没有改变,台风会直扑而来。」
  凉介对于桥叔所说的话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夜空中星星光辉灿烂,连一片云都没有,银河清晰可见。
  四下平静无风,甚至连一株草都没有摇晃。
  桥叔当然是听了气象预报才知道的,但不知为何,凉介却觉得台风一词像是桥叔硬挤出来似地,毫无真实感。


  32

  隔天清晨,东方的天空宛如喷出火焰般耀眼逼人,那是预告着天气即将急遽转变的红艳。凉介总算了解在那瞬间布满天空的光彩中,潜藏了多少无法预知的巨大能量,正一步步逼进。
  海浪拍击大堤防的前端,浪花四溅。
  高高袭卷而来的浪涛,厚重而强劲。船才离开港口,凉介就几乎坐不稳。每一次船头突破风浪、越过大浪耸起如山的水墙,船身便严重倾斜。若是不抓紧船缘或渔具的绳索,好像随时会被抛下海一般。
  之所以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中出海,是因为他们预期会发生风雨来袭前鱼群疯狂索饵的特殊现象。
  气压下降,海水高涨,鱼群似乎察觉到即将发生不寻常的事情,食欲也比平时来得旺盛。以小鱼为食粮的鱼群尤其明显,所以锁定不同海流交会的潮境(注30)采用路亚钓。
  一如桥叔的预测,鱼群疯狂索饵。凉介虽然因为严重晕船而呕吐,还是不断地钓取渔获。他用锁定表层的拖钓法,钓到鬼头刀、土魠以及几条鲣鱼。另一方面,采用沿着海潮锁定中层的铁板钓法(注31)时,桥叔钓到一条超过二十公斤的红魽。不过,海浪不断从两人头上打下来,扑得他们满头满脸都是水,迫使他们不得不在预定时间之前就上岸。
  港口有些骚乱。
  根据气象预报的气压数据,这是二、三十年才可能出现一次的超大型台风,大浪恐怕轻易就能翻过大堤防。这么一来就必须用绳索将所有的船只系紧,整个固定在码头最里面,否则渔船会被掀翻,届时可能连一艘都不剩。
  凉介目送着把渔获载到集会所的桥叔离开后,便赶着在船舷绑上旧轮胎,因为要把渔船系在一起,旧轮胎能产生缓冲效果。凉介因为不清楚如何作业,数次遭来男众怒骂。由他们斥喝的声音,可以感受到岛民对于这次台风警戒的程度有多高。
  「到处都忙成一片。」
  从集会所回来的桥叔缩着脖子惊讶地说道。每艘船早上都大丰收,无法收藏到冰箱的鱼不计其数。为了处理渔获而争执的时候,台风已逐渐逼近。除了固定船只,家里的防台准备也必须补强,渔夫们光想到这些便焦躁不已,不过桥叔却以平静的口吻说:
  「算了,反正三天都没办法出海,到时候用这些鱼下酒就好了。」
  「这次的台风这么来势汹汹吗?」
  「目前听说气压为九百二十百帕,若是就这么直冲而来,大概是最强等级吧。到时候平均风速大约每秒五、六十公尺,是本岛的人不曾经历过的暴风雨喔。必须把花代和刚牵进屋子里才行,然后面海的玻璃门如果不从外面用木板钉牢,石头会打进来。」
  桥叔说了句「喝酒以前要做的工作很多呢」,便拿起一捆绳子加入固定渔船的作业行列。
  台风来袭前的天空几乎分分秒秒都在变化。结束船只的固定作业、抬头仰望天空时,仍然可见部分蔚蓝的晴空。然而才刚从港口回到村子里,天色已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强风不时袭来,气流在空中奔窜,灰色的云层急速移动。大海更是波涛汹涌,海浪比早上出海时卷得更高,浪头呈白色起伏状急速翻涌。
  村子里更显慌乱,每户人家都有人在屋外进行补强作业。他们关上挡雨窗,在上面钉上木板,这似乎是岛上的做法。
  凉介一面看着家家户户忙碌的景象,一面抚摸放在仪表板上的箭矢。收讯不良的收音机传来消息,今晚附近的海域可能就会进入暴风圈。
  「傍晚过后就没办法出门了。」
  桥叔一边开车,一边指着正把梯子架上屋顶进行补强作业的男人说道。
  「就算这么修补,要是风势和天气预报的一样,瓦片照样会被吹走。」
  「风势这么强?」
  「我们家也得赶快补强才行。总之先快点把那支箭拿去还吧。」
  桥叔朝箭矢瞄了一眼,快速行驶在村子的道路上。
  接近会长家时,可以看到聚集了相当多人,几乎清一色都是男众,约有十人左右。睦和他的同伙也在,他们注意到凉介及桥叔的到来。
  「他们向你道过歉了吗?」
  桥叔指的是睦等人把工头闯的祸认定是凉介他们动的手脚,因而数次找碴一事。
  凉介回答:「没有,并没有好好道过歉。」桥叔随即取走凉介手中的箭矢,就像拿着避邪除厄的破魔矢(注32)般,离开驾驶座,往人群走过去。凉介也跟在一旁。
  「喂,你干嘛?」
  两人才刚靠近,睦便喊住他们。
  桥叔挥了挥手上的箭矢,「我来把这个还给会长的儿子,」他以粗鲁的口吻说:「因为他好像分不清楚人和山羊的差别!」
  睦打量着箭矢,「我帮你拿去还他,」他说着伸过手来。
  「不用。」桥叔两眼直视着睦。
  睦的脸一僵,板起脸说:「但现在正在宰杀山羊,不可能叫他。」
  正要从聚集的人群中穿过的桥叔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凉介。凉介和桥叔四目相对,接着走上前穿过男众。
  高大的苏铁叶片随风舞动着。会长几乎全身倚着树干,交叠双臂站着。他的前面放了一块榻榻米大小的木板,一身运动服并系上围裙的久朗正拿着菜刀剁肉块。木板、肉块及久朗的双手都被血给染红了。大量的血泊中,有个黑色的山羊头。
  凉介倒抽了一口气。
  他握住拳头,别开目光后,才又端详确认。
  没错。
  身首分离、骨头也被肢解的,正是那头黑羊。
  「桥叔,」
  「嗯。」
  「我知道这只山羊。」
  久朗的下巴及鼻子也沾上飞溅出来的血。他一脸严肃,紧咬着唇,深锁双眉,一双遗传自会长的眼睛炯炯有神。对照之下,掉落一旁的黑羊头,眼睛毫无神采,看起来甚至像半闭着。
  凉介感到胸口一阵苦闷。正要后退时,桥叔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肘。
  「那里还有一头。」
  桥叔看着牛舍的方向。
  那里系着一头活生生的山羊。
  是斑斑。


  33

  「今天早上久朗射中这头山羊。」
  会长向大家说明经过。
  「因为射中要害所以一箭毙命。今天如果不肢解把血放掉,肉质会变差。本来想今晚为犬子设宴庆祝,不巧正好遇到台风,所以只好等台风过了再办。如果煮羊肉锅,可能还需要几头山上的羊,就算杀了那一头恐怕也不够。」
  会长手指向斑斑。
  站在凉介旁边有个男众低声说:「那只是睦他们捕获的。」凉介也认为应该没错。会长再次看向睦等人,露出「拜托你们了」的表情。
  会长也对桥叔和凉介点头招呼。
  「桥田先生,万一不够的话,寄放在你那里的公羊也可以给我吧?」
  「是。」
  桥叔头才点到一半,久朗却先抬起头来。他瞄了凉介一眼,嘴角明显扭曲起来。接着他重新握住菜刀,用力往山羊脚部的关节剁下。沉重的敲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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