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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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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阵,他才忍住了笑,从那双小手上接过玉盏玉匙来。可是一匙赤箭羹尚未触到嘴唇,小鸭儿那句“三郎,万岁吧!”的奏报,却又使他忍俊不禁,端着王盏重新笑个不停。这衷心的开怀畅笑,不仅使侍于殿中的宫娥们掩袖而笑,就连巍峨的殿堂也似乎被皇帝的大笑所感染,发出一阵“嗡嗡”的笑声来。

“三郎,本待诏还未‘平身’呢!”。大约是因为两膝盖被铺于殿内的团花方砖弄得麻木了吧,小鸭儿朝着只顾笑,不让他“平身”的皇帝发出了抗议。刚才他进殿所奏的那句话,明显是受姑母明义公主所教,李隆基除了感到明义的狡黠、小儿学舌的乖巧可笑外,并不感到奇怪。这时小鸭儿说出这话来,却不由得令他暗暗纳罕、称奇了!他不仅忍住笑,朝他说了“平身”二字,而且把他一把拉到自己身边,让他坐到御座的宽大的扶手上。他想了想,又勾着头问他:“朕对你如此隆恩,你怎么不谢朕呢?”

“我是功臣,该哩!”

“呵?!”这一来,皇帝放开了赤箭玉盏,将他举起,放于自己的膝上,不禁笑赞道:“神童!难道是你屈死的父亲,此刻附体于你么?”

他知道他是功臣。是啊,不然,为何数日前,会由皇帝亲赏他这九品官戴呢?

原来数日前,皇帝因京畿干旱一事,悒悒不乐,而明义公主却也为一事,要谏奏皇帝,因见其心境不佳,不便直谏,便暗暗教了侄儿一番,由侄儿出面“戏谏”。

在小鸭儿熟悉所教之戏后,蓉蓉便将他带入大明宫,奏献一戏,为君解忧。李隆基命带上侧殿,令其扮演。

小鸭儿扮的是旱魃,蓉蓉扮的是驱魃天神。姑侄俩,一个挥符剑,舞蹈驱魃;一个翻斤斗,逃避逼驱。这一来一往,累得天神喘气,那小机灵却仍活蹦乱跳,不可收拾!玄宗原本对设坛驱魃一事久不奏效,大为烦恼,一观此剧,不觉怒气冲冲地一拍坐几,指着小鸭儿道:“尔要作祟到何时耶?”

想不到小鸭儿似早就等着皇帝发问似的,跪地回奏说,“非我作祟不已,实因阴阳不和!”

“呵?”玄宗意外地听他答出这句话来,忙试着追问道,“何言阴阳不和?”

“外间纷纷传说,”那小鸭儿稚声稚气、但言辞清晰地回答皇帝,“大家修造兴庆离宫,要广选天下女子以充掖庭。不少百姓,已携女逃遁。世上少了女子,多了男丁,岂不阴阳不和,怎么怪得我小魃作祟?”

“有这等事?——”这席话,使玄宗从座椅上立起身来,厉色问元蓉蓉,“汝等从何得知?”

“外间已闹得纷纷扬扬的了,”元蓉蓉跪地回奏道,“昨日公孙大娘送金菊返还西市,亲见一些本已返回本坊的百姓,又携家离坊而去了!”

“传朕口敕!”李隆基急敕道,“着京兆尹严查流言根源,追出祸首,严惩不贷!”

“领诏!”簪笔太监急领诏欲去。可是,就在太监尚未迈出殿门时,玄宗却又急忙说道:“转来!”

“陛下?”太监跪地候敕。

“命有司具车牛于崇明门,”他踱着步,思忖着,徐徐口授新的敕旨,“即选后宫无用者载还其家。”

“领诏。”

“慢!”

“奴婢在。”

“并于京中四大门,广张朕敕。”

簪笔太监赶紧从鬓角、耳间取下笔、纸来,跪地记录着玄宗口敕之旨:“敕谕天下:燕寝之内,尚令罢遣;闾阎之间,足可知悉。”

……

为此,玄宗赏赐小鸭儿九品冠戴,赦命待诏。

李隆基本来要再和这小人精儿拉呱几句,可是他望着案上玉盏,却闭了嘴。这是义女蓉蓉每晨精心调制、亲自朝省送入大内来的滋补养料。为怕意外,元蓉蓉即使患病卧榻,也总要苦苦支撑着亲研、亲调、亲熬、亲送。今天,忽然令这小人精送入,只怕不仅仅是为了让这小待诏来逗自己解颐一笑。敏感的皇帝已觉到那义女就在殿门外。如果自己再和这小待诏说几句什么,这被义女调教的小人精儿,说不定又要对眼下的战事说话了。想到这里,他眉头一皱,端过玉盏来,匆匆服了赤箭,还盏入盘,然后将小鸭儿放在地上,一指盘盏:“端走。”

皇帝的这一道口敕,使小待诏有点慌张了,他仰着上圆下尖的脸,结结巴巴地问皇帝:“三郎,你、你、你不问我话啦?”

“真给我预备着哩!”李隆基暗自哂笑着想。他不回答小鸭儿的问话,却背转身去,说:“出殿去!”

“我还巴不得呢!姑姑教我的那些辞儿,我还记不全呢!——阿姐,还我盘儿!”

“蓉蓉呵蓉蓉,朕差点要上你的当了!”李隆基暗自叹道。转过身来,见一个宫女为小鸭儿拿下盘儿,教他端好,把他抱出了大殿门坎儿。

“蓉儿呵!你虽不失为朕的知理明义的好女儿,也堪称女中豪杰,可失陷数十年的营州不能在朕手中收复,君威何在?国威何存?君、国之威不建,何以言中兴!……”他又缓缓归入御座,重新拿起幽、燕地形图册,眼睛望着图,心思却仍在今晨未见面的义女身上,“女子,还是当安于室才好!是呀,她也不小了,应该给她婚配了……”想到元蓉蓉的婚事,李隆基的眼前,突然闪出一个腰悬佩刀,高挽袍袖,在御苑马厩里日夜操劳的魁伟身影来。他放下地形图册,脸上泛出满意的笑容:“此二人,一为朕五宝之一,一为朕掌上明珠!哈哈哈哈。”

“启奏陛下,”殿中监姜皎一声奏报,打断了皇帝的计议,“姚、卢二相和薛大使,奉诏上殿。”

利用朝会前,召见这三人,是为了再一次说服姚崇同意征讨奚,契丹的战事,以免在含元殿大朝会上发生廷争,延误议决。

但姚崇的主张、抱负、个性,皇帝是深有所知的,他预感到这次朝会前的召见说服,不会有多少效果。但是,建功树威心切的玄宗,一是为了力争得到本朝这位在军事上造诣很深的宰相对这场战事真心的赞助,从而使这次树威靖边壮举得奏凯回朝;二是他也要利用这次召见,让姚崇明白皇帝近来孜孜以求的人“禁断”气魄。天下者朕之天下也!臣工们,尤其是姚崇这种台省大臣,应该看到这一点,明白这一点。

“宣上殿来!”他一边向姜皎下敕,一边走向后殿换衣间,由侍候在那里的尚衣奉御长孙昕领着属员,给他更换冠冕。

随着姜皎在麟德殿前殿丹墀上的朗声宣呼,姚崇、卢怀慎、薛讷一手执笏,一手撩袍,迈步进入了大殿正城城门——南阳门。一入南阳门,踏上衔接前殿的丹墀的御道,便望见前殿正门前的两根汉白玉柱上,承挂着的覆柱蓝底金字楹联。

桥转彩虹当绮殿

舰浮花鹊近蓬莱

两位紫微宰臣,一位封疆大吏,都无心去欣赏这华殿晨光,心事重重地上丹墀,穿宫墙,往中殿匆匆而行。姚崇和薛讷,虽然比肩而行,可两心之间却相隔甚远。

论私交,他们原本至交;论志趣,也颇称同道。姚崇的宅第里,常可闻薛讷那声震屋宇的朗朗豪笑;薛讷的虎帐中,也常见姚崇羽扇纶巾,与之对弈。薛讷敬姚崇:文能诗、武善骑,满腹经纶,实为安邦大才;姚崇慕薛讷:气若虹,志如钢,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但是,收复营州、征讨契丹一事,由薛讷奏报皇帝之后,两人数度当君争辩,使两颗心疏远了。姚崇眼下面对过去的同僚、挚友,不得不纳闷、诧异:老将军啊!自武后圣历元年,到本朝先天元年,你镇守幽州几达十四年,依从国势民心,从未举兵出塞,虏亦不敢犯,使吏民于那并不太平的岁月,获得了宝贵的太平;可是,也就在先天元年三月,欲以边功晋升的左羽林将军孙佺,以誓复营州、荡平胡虏的赫赫声威、率大军出朝。仅仅在两月后,与奚、契丹之军战于冷陉,全军覆灭,孙佺自己,也未能保全首领,作了敌军刀下之鬼!老朋友啊老将军!当是时也,将非不勇,兵非不强,一战即溃、主将弃首,实因国力不足而外,更因我师非堂堂正正之师呵!更何况,眼下新朝初立,新君登极。君,不失明君,你我将相,亦不失良、贤,正应深自省、审之。以前朝弊政为镜鉴,以前代圣贤为良师,齐心戮力,睦邻安边,创中兴盛世,以不负我等生平之愿!老将军啊!你当思之思之再思之啊……

“我岂是草莽武夫,未行慎思么?”薛讷捋着项下花白胡须,愤然睥睨了身边的右相一眼。

不错,老夫镇守幽州达十四年,确未将一兵一卒出塞与胡接战。其因在于,我知营州失陷,实属前幽州都督赵文翔失政,当示仁政以复朝廷之信望,这乃其一;其二当时宫闱不宁,奇变迭现,面对剽悍群虏,却也无力出兵。而今,朝阁有明君主掌,上下有中兴之志,正是文臣武将,创功立业之时!薛讷老矣,若不以此余勇,创不世之功,更待何时?老朋友!你又为我思过没有?虑过没有?

“唉!你这不知国势维艰的人呐!”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卢怀慎,轻轻扯着洗白的紫袍下摆,缓移着打着补丁的朝靴,一味抱怨着薛讷,“兵者,不仅大凶之事,且耗用无数,更伤农桑,你难道就不知道?琼林库里,币帑无存,太仓之中,几无米粟!度支郎已奏请皇帝,驾幸东都,以度夏荒……唉,这战事,如何行得呢?”

“嘎……嘎……”

随着三位大臣迈上中殿殿阶,麟德殿的两道沉重侧门,由司阍宫人吃力地打开;启门声,将三人的心思打断了。他们整盔掸袍,恭捧玉笏,姚崇、卢怀慎由西侧门,薛讷由东侧门,进入大殿,在御案前的东西两侧的跪垫上双膝跪地,朝业已换了冠、服坐于御座上的李隆基朝拜如仪。

“姚卿!”在命三人归班站立后,李隆基开门见山唤住姚崇道,“朕细览薛卿所呈疏、图,其虑甚周。朕已拟少时于含元大殿,敕令征伐事宜,卿,还有何议?”

听着皇帝以不容置辩的口吻要自己回答,本来准备委婉陈情的宰相,感到事态在急转直下,不容拖延,他也直截了当地捧笏回奏道:“启奏陛下,臣仍以为征伐之事万不可行!”

“嗯?”

“姚相国!”姚崇正要回奏,薛讷被他抬头的一句奏辞所激,向他横杀一刀,争辩起来,“近来薛讷连得斥候密报,称靺鞨、奚等邦,见圣人登基,已欲降唐,却以唐未收复营州,无所依托,故只得暂附契丹。若我大唐复建营州,则不愁其相帅归化!此正新朝兴邦大事,势在远行;洞达如君侯,何以阻之再三,定言不可?”

“大使之言差矣!”姚崇接过薛讷的问话,沉着地反驳过去,“姚崇正虑今若出兵征伐契丹,靺鞨等邦,不仅不相帅归化,则更与朝廷离心了!”

“哼!”

“老将军!”姚崇痛切地直视着愤愤然的薛讷,说,“太宗定国不久,便于营州设松漠都督府及归诚州,委契丹部落酋长为都督、刺使,敕营州都督助其游牧,劝其农耕;契丹十部之人,深荷国恩,其酋长,请赐姓李,不仅无逆乱之举,更兼年贡岁朝,几终高宗之世!

“谁料于万岁通天元年,宫闱不宁,朝政失理。所委营州都督赵文翔,不遵先皇善政,刚愎自用,契丹饥馑,不加赈给;视告荒酋长、松漠都督李尽忠、归诚州刺使孙万荣如奴仆,促使契丹十部,怨而反之!即杀赵文翔,占据营州。然即奏书朝廷,翼求抚慰。

“彼寸朝野震动,而君臣不查失陷营州之渊源,即以春官尚书武三思为征讨大使,改李尽忠为李尽灭、孙万荣为孙万斩,大军北上。

“尽忠等闻之,遂失望于朝廷,自立为无上可汗,以万荣为前锋,旬日,兵至数万。硖石谷前一战,征讨之军全军覆没!

“此后,北方诸邦,皆以朝廷无信,而转附契丹;连年征战,耗资巨亿,然营州复建无日,损兵折将无数!

“今新朝既以中兴大唐、再创贞观之世为己任,当莫蹈旧辙,而应身体力行太宗‘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之遗训,示彼以仁信,则可刀兵不兴,而复营州!”

“哼哼!”薛讷听了冷笑两声,反诘道,“我有一事,欲求教宰相大人!”→文·冇·人·冇·书·冇·屋←

“老将军请赐问!”

“今上登极以来,已两度遣使招抚,堪称仁至义尽,契丹却拒之城外。此,又当作何处置?”

“老将军!”姚崇淡淡一笑,摇摇头,“隔阂廿载,恶战数番,仅两度招抚,怎称仁至、义尽?”

“依大人之见,我君臣当亲临营州负荆请罪,方算仁至、义尽?”

卢怀慎见薛讷偏激无状,他走上一步,正欲和薛讷争辩,不想就在这时,玄宗却在座上朗声大笑起来。并频频顾盼着姚、薛二人,含义不明地说:“有趣!有趣!”

卢怀慎只得仍退回班中,心情紧张地听着皇帝的决断。谁知玄宗这时却朝殿侧的姜皎问道,“东阁可曾准备停妥?”

“业已停妥。”

“薛、卢二卿,可出殿等候朝会。姚卿陪朕东阁早膳。”

“臣谢主隆恩!”

“臣等告退!”

东阁,指后殿东侧厅。皇帝赐宴大臣,一般在那里举行。

听说赐宴姚崇,薛讷心里却有些烦躁起来:“难道今上竟已为姚崇说动?唉!看昨夜今上的神情,似已决断了呵!哼!懦弱的姚崇呵!难道几年贬谪生涯,已将你壮志磨尽?”

仍落在薛讷身后的卢怀慎,虽治国无方,但却也有见地。此时此刻皇帝单召姚崇赐宴,他总觉得是有益于主战的举动。他既担心,却又暗自揣度道:“姚崇虽非宋璟,能作厉色鲠直之争;但事关国运,他会竭力谏阻的……”

到东阁不过百步之遥,玄宗乘着由两个健壮宫侍抬着的腰舆,在四名官娥的环扶下,徐徐而往。

随在腰舆后面行走的姚崇,完全明白玄宗赐宴东阁的意图,是要借此再作一次说服。他苦恼地想:“殿前晨争,我已呈明利害,今上尚不知觉?……少时在东阁,我又当如何,才能止得住君王重萌开边雄心?唉!宋璟啊宋璟!你那归朝的马蹄为何迟迟不至?眼前若有你助我一臂之力……”

“姚卿入席吧!”玄宗微笑着一声招呼,打断了姚崇的思绪,他这时才听见从东阁之北八面漆金大屏风后传来的悠扬的宫乐吹奏之声。他再度跪谢后,由姜皎导着,在皇帝进食的御案右侧两步远的地方,安放着的赐宴长几后的橙黄色宝相花纹坐毡上,盘足坐了下来。

一来皇帝此类赐宴,仅是赐给臣工们一种恩宠的表示,一般酒不过半盏,菜不过三箸,受赐者便要离座谢恩,表示业已吃饱了浩荡的天恩。故案几之上,盘盏了了,只供虚应故事;二来今日皇帝赐宴,更属醉翁之意,全在酒外,故不仅姚崇面前仅只一玉盘“桂髓鹑羹”,两枚“莲汁泡油糕”,连皇帝案上,也仅此二味,只不过全用御用的九订金盘盛装而已。

“姚卿,此羹润肺益气,据传系楚宫绝味。卿不可虚应故事,当尽兴食尽!”玄宗见姚崇坐好,便拿起银匙,搅动着九钉盘中的桂髓鹑羹,笑对自己的宰相说。

望着玉盘内那菊汁般浓艳的汤汁,和那点着鲜红的樱桃净仁的嫩白色的鹑肉小丸,以及缕缕直扑鼻中的桂子馨香,姚崇也毫无食欲;他在座间向皇帝以目谢恩时,发现皇帝还是只用手中玉匙轻搅盘中之羹汤,并未入口。他也只好去拿几上的玉匙。

“姚卿,”就这时,姚崇却听见皇帝在呼唤,忙又放开玉匙,敛手恭应:“臣在。”

“听说,卿和卢卿议及比拟前相之事?”

“回奏陛下,”对皇帝以闲聊口吻,垂询这样一件事,姚崇只觉得言轻意重,但却一时间摸不清皇帝的意图,只得有些忐忑不安地回答说,“日前于紫微省台,臣问卢大人:‘余为相,可比何人?’卢大人久不能答。后来,臣对卢大人说:‘何如管、晏?’卢大人答道:‘管、晏之法虽不能施于后,犹能没身。公所为法,随复更之,似不及也。’臣请他能予一定评。卢大人思之再三,答道,‘公可谓救时之相耳!’……”

“听说卿当时很高兴呀!”静听着姚崇奏述的皇帝,直到这时,才开口说道。但他的脸上,已无笑容,剑眉间,却微泛着愠怒,“眼下,营州未复,北疆二防镇又落敌酋之手!看来,朕岂但不能作一代中兴之主,就连这‘救时之君’四字,卿等亦难评说呵……”

姚崇听到这里,浑身的筋骨都似被人抽去了似的,差点没瘫伏在餐几上!

甲申大朝会,升薛讷为同紫微黄门三品,将兵击契丹。

群臣无敢谏者。

七月,薛讷与左监门将军杜宾客、定州刺史崔宣道、左拾遗张九龄等誓师出兵。将兵六万,直出檀州,逼临营州……

第五章

在大唐东、西二京之间,溯黄河北上,至单于城往东,便是长达数千里的秦、汉古长城;在这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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