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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定高带着鞭伤而归。闻本庄出了惨祸的男丁们也愤慨地回到庄里,在姐妹们的新坟前号啕大哭。刚刚重新有了点生气的刘家庄,又被愁云惨雾所笼罩。
“庄主,山山老虎都是吃人呐!什么明君明君,无论是韦逆、太平公主或今上,都把我们百姓不当人呀!”
“庄主,反了吧!反出关外去!”
“哼,杀进通洛门,象当年直捣慈惠寺一样,把小杀杀了,再逃出关外去!”
“既然要小杀的命,也莫放过皇帝老倌儿!不是他要去封甚鸟禅,我们刘家庄会又成这般惨状么?”
“庄主,反了吧!反了吧!”
失女之痛,官家不惩异邦恶魔反而重笞冤主的作法,使气盛骨硬的刘定高也在绝望中萌生了反意。
此刻,在刘氏宗祠内,刘定高正在列祖列宗的神位前,举起匕首,朝自己的左手中指猛刺了一下。一个头缠孝布的七岁儿童,端着一碗酒,送到庄主的手下,滴滴哒哒的滚入酒碗的血珠,把浑沌的米酒,顿时染成了红色。他端着血酒,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咚”地声跪在了神龛前,悲怆地祝道:“下跪刘氏族中子孙刘定高,谨告列祖列宗神位之前:只因朝廷无道,致使我刘氏子孙,惨遭蹂躏。今我等忍无可忍,又只得弃庄而逃!哀恳祖宗神灵,护我阖族老幼,皆得活命逃出关外!血酒一碗,谨表我阖族老幼之心!”祝毕,刘定高将右手微斜,把一碗血酒,徐徐酹于香案前的地上,然后又叩拜三番,这才立直身子,转过面来,那七岁孝童又向他递上第二碗酒。
刘定高接过第二碗酒后,对向他围上来、也端着酒碗的本族四位老人血红着眼道:“四位堂伯,定高已和各房兄弟计议过了,抓去服杂役的弟兄们得知:昏君将和四夷酋长及各国来使于后日出通洛门打猎,定高领着兄弟们埋伏于通洛门外松林中,伺机刺杀昏君!有劳四位长辈于今夜即领着全庄老幼,逃向关外。定高等若遇不测,望四位长辈告诫我刘氏后人,万勿再信皇家哄骗,重蹈我等的复辙才是!请尽此酒,就此一别!”
四位老人听了,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仰着脖子,颤巍巍喝下酒去,却又齐齐拥上,搂抱着庄主,抱头痛哭起来……
“快飞吧,或许还来得及找到暖和的地方!”二十八子在通洛门外的松林里,蹲下来,打开鸟笼,怅然地祷祝着,把辛苦了几个月才捕得的两对神鸟,放了。
两对鸟儿一出笼,便猛拍着双翅,朝东南方向飞去,很快,便看不见它们的踪影了。可是望着东南天际的猎户头儿,却怔怔地立在松林中,想着昨夜在刘氏祠堂中目睹的种种情状。
昨晚借宿刘家庄,使他无意间得知了这新建庄园的隐情。本来先还觉得自己是有些瞎猜的二十八子,喝了编苇席老人和他孙儿烧的热汤,准备上床睡觉时,却在自己房中听见老人对孙儿说:“我得去祠堂一番,你收拾好了,留意着客人。庄主说千万勿走漏了风声才是!”
老人对孙儿的叮咛,使他重起疑云:“噫!看样子,这庄里是不平常哩!”他终于忍耐不住,在老人孙儿掩门睡后,他悄悄地潜入庄内,惊诧不已地在庄子的祠堂内,看见了刘定高血酒祭祖的一幕,听见了他们悲愤不已的话语。
他潜回房间,第一个念头是:原来封禅真是劳民伤财的坏事啊!但是,等他躺在床上仔细思量时,却又想起当年自己和本州猎户因受花鸟使逼迫,顿生反意,待与皇帝见着,才知君是仁明之君、后悔不该鲁莽行事的情形,这和刘家庄人眼前的情状相近:把庄民们搜刮得穷苦不堪,外邦恶贼不予惩治、反打无辜良民等事,虽是朝廷官吏所为,只怕明君未必知道啊!
劝阻刘家庄的众人,不要鲁莽行事,将冤情直奏皇帝,免遭更大祸灾?
“不能啊!看来庄上人心皆被逼反,绝不会听我之劝,弄得不好,还会把我二十八子当了奸细、乱刀砍死!……我死事小,可怜这闽庄老幼因误会了明君之心,轻举妄动,只怕要弄得鸡犬灭绝呢!”
“不劝阻他们?”辗转反侧的二十八子想到这里,毛发皆乍,“他们后日在通洛门外举起事来,更无活命!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忽然,他翻身而起,“有了!我不如将庄中冤苦之情,写成一本,递入宫去,圣人看见,定会象当年在汴州一样,对刘定高等人抚慰一番,消却了误会!对,就这样吧!”想到这个主意后,汴州猎户头儿终于睡着了。
今天一早,他向老人的孙儿告了别,朝通洛门而去。在临近通洛门时,他果然看见了一座黑森森的大松林。望着这座松林,想起刘家庄百姓将在林中的举动,二十八子忽然想到手中的两对鸟儿:“这东巡封禅,和当年皇上派出钦差督捕异鸟一样,都是坑民之事呵!……”他想了想,便疾步进入林中,打开笼门,将鸟儿放了。眼睛望着远飞的鸟儿,二十八子却想到此刻正向关外逃亡而去的刘家庄的老弱病残。那既要仓皇逃命,又悬念着自己亲人命运的人们,是多么令人同情啊!大唐百姓在眼下还得经受这种磨难,二十八子发出一阵揪心的寒颤……
“苍天啊苍天!”二十八子想到这里,“咚”地声跪倒在地,望天祈祷:“望助我二十八子一臂之力,能尽快让今上得知刘庄百姓的苦情!”
“居住帝都近旁的百姓,真敢如此么?”龙武将军、霍国公王毛仲缓催坐骑,领着龙武军官兵约一千人,出了皇城左掖门,沿着洛河北岸的夹城复道,向通洛门城楼而去,但心里却狐疑不已。
象皇帝每次驾出禁中一样,其近卫事宜,都是由王毛仲的龙武近卫军和高力士的北衙近侍承担。昨日,高力士带着惊忧的神情,来龙武军大辕找着他,转告了东都留守李林甫密报近卫二衙的一项军机,“有妖贼刘定高,将于明日率众犯通洛门,逆谋刺驾!”
当时王毛仲闻报,便将信就疑。可是恰巧今日是皇帝钦定出通洛门狩猎之期,龙武将军不得不管他是真是假,都得认真对待。因此,他和高力士议后,决定由高力士先向皇帝奏报狩猎改在西苑,而自己却率着一千近卫官兵,去通洛门察探虚实,伺机剿灭。
“禀将军!”可是,就在他要走近通洛门时,昨夜派出的龙武军探哨六人,跪在他马前禀告起来,“果有妖贼数十人,于夜间潜入松林,携有弓弩、飞丸、剑器,埋伏于临近通洛门的松林、土坑中!”
“啊?”果然有妖贼要刺驾!但却只有区区数十人,这既令王毛仲震惊,又十分困惑、迷惘,“难道他们能施什么凶险异常的妖法么?不然,怎么敢以区区数十人,谋刺万乘之君?……”但是,在青城山抚慰过僧、道的霍国公,却又亲见过蜀中高僧高道,也并未在交手中超乎常人地施出过什么法术,仍似常人械斗时一般刀来剑往,点到要害处,同样喷血受伤、丧命……
“哼!就是尔有撼山之术,也逃不出爷的飞旋神刀!”想来想去,被谋逆行刺之事果然出现激得怒目圆睁的王毛仲,猛地从腰间拔出刀来,恨恨地说。然后,他追问探哨们,“这伙妖贼从何处而来?”
“是从离通洛门约十里地的刘家庄而来!”
“啊!果然和东都留守官员所报一样:正是刘定高狗贼前来送死哩!”王毛仲又回忆了一下,暗自点着头;然后,唤过两位郎将来,命道:“你二人各领五百人马,一人随我去松林围剿刘定高妖贼,一人领着人马杀入刘家庄,无论男女老幼,齐齐拿下,送交都畿道勘审!”
两位郎将立即领命回到军中,各领五百人马,随着王毛仲,飞骑出了通洛门。
“庄主,昏君前队已出通洛门了!”埋伏在松林中的刘家庄男丁们,忽然见通洛门外飞起团团灰尘,爬在一棵松树上朝通洛门哨望的青年,一势顺风地梭下树来,在刘定高身边站住,悄声禀报。
刘定高那被关外风沙熬炼成古铜色的脸庞,又被复仇报冤的烈火,烧得深红近紫,他手拿铁丸、杨木弓,青年禀告一毕,刘定高对他说:“悄声告诉众人,不见黄罗伞盖,不得轻举妄动!”
青年庄户忙向埋伏在林中的叔伯兄弟传刘定高的口令去了。可连发十弹,在百步内取猛兽性命的飞丸高手刘定高,吩咐完毕,却抬起上半身,朝通洛门前的滚滚灰尘望去。望着这滚滚尘烟,他的心却渐渐平静了。置生死于度外的庄主,此刻想到的,不是被皇帝发觉后,或行刺不成后将招来的天罗地网、刀斧逼项的种种惨怖之状;他想到的,是不虚此行,昏君果然要经通洛门去狩猎!哪怕飞丸不能向李隆基讨还命债,但总能让天下得知:百姓们也并非帝王案上肉、刀下鱼,任其宰割,毫无还手之力!而且,想到今日之举,会给那想炫耀成功于中外的昏君当头一棒,会使昏君好长一段时间不高兴,面对严峻险境的庄主,忍不住凄然失笑了。
“呵!”就在这时,刘定高却陡然发现那团团尘土,象被暴风猛烈地吹刮着似的,一下子就逼临到他们埋伏着的松林前沿!他心中惊呼了一声,与此同时,他已迅速意识到了这所谓狩猎前队,其实是冲着他们而来的!不容他迟疑,就朝还在迷惑中的其他人大叫了一声;“快逃!”
埋伏着的人们顿时明白了!他们一下从松树后、土坑里跳起来,拥着庄主,朝预先选择好的退路猛奔起来。
“得得得得!”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却又在他们的前头响起,刘定高等众人抬头一看,退路,竟也被官兵截断了!
“叔伯兄弟们,和官兵拼了!”刘定高毫无惧色地挽弓搭弹,随着他悲壮的呼喊,“唬——”一声响,十个铁丸朝龙武军的前队中飞去!立即,龙武军包围过来的前队中,有两人惨叫着,落下马来。
“将这伙妖贼斩尽杀绝!”王毛仲恼怒的吼声,又从刘定高他们的身后传来。龙武军官兵应声发吼,朝刘定高他们催缰跃马逼压过去!王毛仲从马上一跃而下,操起旋刀,直取刘定高。刘定高见他飞刀旋来,冷笑一声,敏捷地闪身跳开,却朝王毛仲的头部,一拉弓,“唬——”地一声,十颗铁丸首尾相接,转瞬间便到了王毛仲眼前,只听“当当”一阵金属撞击之声,溶入周围一片拼斗呐喊之声中。王毛仲急飞旋刀,将铁丸扫落在地,然后狂叫一声,跃起身来,斜端飞刀,望刘定高当头劈去!
刘家庄大多数男丁,此时已死于龙武军的刀枪之下,被官兵们争夺着、斩着头,割着耳、鼻,以作报功;刘定高身边,还有不到十人,有的已身负重伤,有的已断臂少膀,但他们咬紧牙关支撑着,猛挥着刀、斧、弓,环卫在庄主周围,和他一道与龙武军浴血奋战。当众人见王毛仲飞刀直逼庄主头部时,他们愤怒地、不约而同地发声吼,举起手中器械,去拨开那锋利的刀尖。但是,那飞刀却将他们的器械纷纷扫落;有四人,接连被王毛仲手中翻滚的银光砍去头盖、削去半边颈脖,点中心窝倒下去了……
“狗贼!”刘定高朝王毛仲大骂着,扬起手中铁箍杨木硬弓,对着飞旋着手中刀刃的王毛仲劈脸打去!王毛仲躲闪不及,鼻部着了一弓,顿时,王毛仲觉得两眼金星乱进,半边脸部发麻,一股热乎乎、湿渌渌的东西从鼻孔涌了出来。
“哈哈哈哈!”刘定高朗声畅笑起来,朝满脸是血的王毛仲又挥起硬弓劈脸打去!
“呵!”王毛仲狂怒的大吼着,猛地躲开这第二记。就在他重新飞旋起手中之刀,朝刘定高砍去时,身边亲人已被官军杀完的刘定高,早被潮水般涌上来的龙武军挥着刀钺,砍去了双腿!刘定高一下扑倒在地。
“闪开!”王毛仲喝开众人,一俯身将刘定高当胸提起,一下子倒执着刀柄,朝刘定高当胸刺去……
“王将军!不能杀他——”就这时,王毛仲听见身后传来这声焦急万分的呼喊;可是,来不及了,几乎与此同时,王毛仲那锋利的刀尖,已刺入刘定高的心房……
呼喊的人,竟是汴州猎户头儿二十八子!
脸青鼻肿的王毛仲,在龙武军行辕中军帐中,望着毡帘重掩的帐门,紧咬着牙关,独自踱步沉思着。
“将军啊将军!是小人该死,害了刘家庄的父老兄弟!”二十八子悲恸欲绝的哭诉,久久地扰乱着霍国公的心境,“小人具疏上呈,是想让今上知道眼下封禅,实是劳民伤财之举!是想让今上振我大唐声威,重重究治辱害我大唐百姓的小杀可汗!真不知为何朝廷知晓此事后,竟血洗刘家庄,将刘定高等冤主斩尽杀绝呵……是我二十八子害了刘家庄的百姓呵……”
“谋逆刺君之辈,死有余辜!”霍国公从二十八子口中听明刘定高在祠堂中的谋划后,并不为血洗刘家庄和将刘定高等人尽数捕灭感到后悔,但对皇帝封禅一事,有了想法,“可刘定高等贼,也确因大驾东巡,方引出了种种不轨之举啊……是啊!宋相爷在望贤宫谏阻今上时说,‘十年失政,重疾方愈,便欲负千斤、日行百里!’今上是操之过急了。今大驾尚未启銮,便已有亡命之徒于帝都门下谋逆,到东岳,路有千里,不知还会遇到什么险境?”陡然间,他觉得自己的双肩,似乎被东岳压住,那么沉、那么重。
“这李林甫、高力士也委实可恨!”突然,王毛仲又想起二十八子所说曾具疏详呈刘家庄情形一事,不觉止步怨恨出声,“既然已知刘定高等辈另有隐情,何以只告其谋刺一事于我?此贼虽咎由自取,罪亦当诛;然小杀等公然于我大唐帝都郊野凌辱、杀害我大唐百姓,岂可听任不究?”
追究小杀?
想到这点,王毛仲却又暗自摇头,似乎在为李、高二人分辩般暗忖道:“今上一心封禅,欲告成功于天下。正怕突厥趁机掠扰北疆,才专遣特使前往宣敕,准其和亲之请,令其主随驾东巡封禅!今上即使闻知小杀之所为,也未必会将其如何啊……”想到这一点,王毛仲有些沮丧地走向长榻,歪身躺在榻沿,“唉!自姚相去世之后,今上虽继委重任于宋相爷,国家也日趋鼎盛:可叹今上已面露骄容,厌嫌忠直之谏!李林甫、高力士等谗佞小人,乘机而入,宋相爷又愤然辞官。可悲我王毛仲,虽位列公候,但到底是今上家奴,依旧人微言轻,于君上社稷无补……”这油然而起的悲观之浪,又把王毛仲漩回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中:与姜皎密谋废后的苦斗;皇后遭诬被废,自己苦谏、反被推向午门问斩的险境;出京前,皇帝将误嘶一声的神驹照夜白贬为凡马的不平常的举动,以及在望贤宫怒罢宋璟右宰的敕令……
“李林甫如此行事,用心叵测!”千回万转,愁肠百结的霍国公一想起眼下的东都留守,就躺卧不宁,一下子坐起来,焦灼寻思,“蓉蓉也觉察到废后之举,与此人有关;近日此人与武氏过从尤密!如果今上在罢宋璟相位后,将他擢入宰相行中,那武氏则如虎添翼,我大唐社稷堪忧!……宋相爷啊,你,不该三上辞官表啊!只待圣驾返朝,我毛仲三叩九拜,也要求你重归台省,辅佐今上。可眼下?……我毛仲虽是一介武夫,也要将通洛门外之事,具本上奏!”
“这奴才,竟也喋喋不休!”第二天,晨妆刚毕,正欲去长生殿燕乐堂赐宴四夷酋长的皇帝,却看见了便殿御案之上,陈放的霍国公王毛仲的奏疏。皇帝未及终本,先是深感诧异,继而便愠怒地骂出口来。接着,他将那疏本一下子推至案角。
王毛仲这道篇幅颇长的疏本,高力士虽已看过,但例外地没有附上他的摘疏黄纸头。这分明表示高力士也对王毛仲惮惧三分的举动,就更令李隆基大力不悦。
在皇帝的心中,认为十分扫兴和可恨的,还不是这表本所上呈的通洛门逆犯之事,这表本如一张大网,将正消失在皇帝记忆之海中的有关东巡之议发出后产生的种种不快,又一一打捞出来,使皇帝又历历可见。“难道朕这中外推崇的成功之君,竟一定不能告成功于天下么?!”越想,皇帝越气。他狠狠地斜了一眼被他推至案角的疏本,转身从御案边走开。
便殿四角的凤炭,燃得更旺了。帘笼密罩的便殿中,暖气袭人。皇帝的心头也好似燃旺了一堆火炭。他重回御座稍挽了一挽黄绫丝绵龙袍那厚厚的袖口,从案头取过纸笔来,急不可耐地亲书敕令,“敕:着于琼林库中提取锦缎二百匹、库帑十万缗,分赐通洛门平贼有功之臣李林甫、王毛仲,以为奖掖,钦此!”
写毕,不知为什么,皇帝感到心中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他那刚才还紧闭着的阔唇之角,泛出了几许含义不明的笑意。
大唐玄宗开元十三年十一月丙戌,轰动万国的大唐皇帝东巡封禅盛典,在东岳泰山开始了。
第十九章
大唐开元十三年十一月甲午,玄宗李隆基结束了东巡封禅,敕四夷酋长各归邦国,皇帝车驾返还东都。
銮舆进入兖州地界,李隆基敕内侍省长官高力士率近卫官兵护后宫嫔妃先返东都,自己却领着随驾百官至曲阜,祀祭孔子。
中书令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