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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洁文集-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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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凭着眼睛的记忆,他已经画了无数张她的素描。她,这陌生而又亲切的女人,
在他那斗室的墙壁上,带着各种神态,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望着他,观察着他。

  也许不应该躲闪老黄的老婆。老黄已经不在人世了。除了他,还有谁知道,并
且记得老黄的构思过的那些不等它天才地降生便窒息在胚胎里的每一张绘画的草图
呢?

  “那些心血,那些梦想全部都失败了,破碎了--许许多多人的。如果不是这
样,也许会有很多的列维丹。我才不相信,中国人就那么笨蛋!”

  从人的血管流出来的血却喂饱了苍蝇。
  那个天才的画匠,那个只关心利禄的市侩,竟然因为那幅画而赢得了国内外美
术界的赞誉。

  匠人绝不是艺术家。但天才的匠人加上天才的艺术家的构思却可以创造奇迹。

  应该帮助老黄的老婆。不过,这一切又有谁能说得清呢?就算由他出来作证,
也许反而坏了事情。那些话明明是可信的。而对方却是一个有着显赫地位的人。那
人真幸运。

  对大说数人成为一场灾难的文化大革命,却成了魔鬼,盗贼,投机家,奸诈之
徒在一千年之内也没有得到过的展露头角的机会。

  靠什麽起家的都有,靠什麽得道升天的全有。大约除了情感,没有什麽是不可
以盗窃、不可以掠夺的,只要心黑手辣。

  这场官司明摆是打不赢的。也许他还是有点怕。怕他连他的斗室那个小小的角
落一不能留住。

  “没有人能够把这种肮脏的事情在画面上表现出来?不,画面只能表现情绪和
意境。除非连环画。”

  “你不要从墙上那么恼怒地瞧着我,难道你就没有做过一件违心的事情?做过
的,你不是超人,你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况且物理学已经证明,没有真空。你其
实和我是一样的,好了,我的神父,我忏悔过了。”



  “你也要求调动工作?你会干什麽!你又能干点什麽!谁要你呀!你也不想想。
啧、啧、啧!人家老申有的是人要,只是我还舍不得让他走呢!”

  处长的脸上显出凡是花了冤枉钱,只好认倒霉的人的神气。不过口气是平稳的,
甚至是笑嘻嘻的。处长分明没有把他的要求,当成一个人的正常的要求,而是把这
码事儿当成里的一个荒诞的故事。在那些故事里,乌龟可以讲话,禽兽
可以变成人。皇帝的女儿也可以嫁给水下的龙王·····凡是听了或是读了那些
故事的人,脸上便会显出处长这幅嘻笑的面容。

  他是学绘画的,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弄到物资站来工作。的确,他会干什么?又
能干什么!除了要出黑板报,或是逢年过节要在机关门口装饰“元旦”、“国庆”、
“春节”几个美术字的时候,人们才会想到他这个美术学院的毕业生。可那机会那
么少,又那么地短暂,没等人们留下什麽印象就被忘记了。

  当然,那是奚落,是耍弄、甚至是侮辱。不过他是男人,他不能在别人面前舔
自己的伤口。他抬起头,她从墙上,温婉地,同情地看着他。他的心颤抖了。五十
来岁的男人是不会流泪的,流泪是女人的事情。

  “谢谢你,我的天使!”

  这陌生的女人,为什么比所有的亲朋都更了解他,体贴他呢!好象他们只是做
为一个细胞存在的时候,就已经互相认识了。

  真的,她好象是他的忏悔神父,又是庇护他的天使。没有什么他不可以或是不
好意思给她知道的!而且她绝不会笑话他,也不会把他的痛苦当作茶余饭后与别人
闲谈的资料。

  一年多来,欣赏她、揣摩她、描摹她。无声地用心和她交谈,已经成了他生活
中不可缺少的一件事。

  可是,昨天傍晚,他没有在这趟汽车上看见她,他的心情变得那么坏,整整一
个晚上显得那麽暗淡,他觉得世界是那么的大,大得无法使他了解,而他又是那么
渺小,小得这个世界注意不到他。他是多么寂寞啊!

  上床睡觉的时候,他拿着脱下来的袜子,望着脚后跟上的窟隆,呆呆地出了好
半天的神,然后,他忽然发现她的每一张素描,都是那么地不能传神。他越看越别
扭,火了起来,光着脚板跳下床,把那些素描从墙上扯下来。一张也不剩,撕的粉
碎,弄得满地的纸屑碎片。

  早上,他不得不偷偷地烧掉那些纸片。偷偷地,不然,同单元的那个革命而饶
舌的娘们儿就会怪模怪样地盯着他:“这么多女人的画像!”

  幸好没有一张是裸体的。不然,他准会被当成流氓分子告发到居委会,街道派
出所以及机关里去。然后不论他干什么,不论他走到哪儿,都会有人盯着他,用那
匡谬的偏见来理解他的一切正常的行为。



  应该买一双袜子。

  装在床下那个纸篓里的那些袜子,早已轮回地凑和又凑和了好几遍。现在,就
连粘橡皮膏也不解决问题了。每只袜子都露出了脚后跟。从干校回来以后,脚后跟
变得想把锉,任什么袜子都能很快地锉出一个大窟隆。

  再没有比床底下的纸篓里,塞满了露脚后跟的袜子这件事,更能说明单身男人
的凄苦了。当然,他可以娶一个给他补袜子的女人!

  “什么话,竟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我变成了什么?”

  而她,现在在哪里呢?那个他曾经把她比作一个梦,一支夜曲,一泓湖水的姑
娘。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当妻子。我不会烧饭,也不会补袜子。”

  “不,只要坐在那里,让我永远看着你,描摹你就足够了,我宁愿穿露脚后跟
的袜子!”--一片天真的梦话。

  “人家不要笑话我是懒婆娘吗?”

  “我不会给人家知道就是了!”

  没有、没有能够永远看着她,甚至也没有来得及给她画一张肖像画。这全得怪
那次毕业实习,他为什么心血来潮地画了一张两个少男少女的裸体的背影?为了这
两个天真无邪的背影,他莫名其妙地当了右派,野蛮无知到了什么地步!一个学美
术的人,画了张裸体的背影,竟惹来者场灾祸。

  他穿惯了露脚后跟的袜子,可要是他因为有一个被娇惯纵坏的,不会补袜子的
妻子而穿露脚后跟的袜子,那滋味儿该又是怎样的不同啊!不过他已经不做那样的
梦了。根据马克思“用进废退”的学说,他的爱的欲望早已退化了。他已经懂得把
生活里的对应关心搞得越简单就越是少添麻烦。如果当成还不能从那创伤里恢复过
来呢!

  他使劲儿地用手抹了一下憔悴的脸,好象脸上粘满了看不见的蛛网,走进了那
家日夜营业的百货商店。

  卖袜子的姑娘正在和别人聊天。大概她们刚刚看过电影。

  “李鸿章是什么人?”象小说家经常描写的那样,卖袜子的姑娘有一副银铃般
的嗓子。

  “李鸿章是一个大汉奸。”

  “难怪他一出场就开炮。”

  “同志,我买袜子!”

  没人搭理。比起李鸿章,他显然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

  “哟,那可是礼炮!”

  “还给汉奸放礼炮?”

  他提高了声音,再次说道:“我买袜子!”

  她爱理不理地走了过来,斜着身子,胳膊肘往玻璃柜台上一靠,短短的一睹,
迅速地打量了他那寒伧而落拓的全身。然后翻着眼睛问他:“要哪一种?”

  活象一个有着一百个求婚人的骄傲的公主,的确,她有一张象公主一样美丽的
脸,线条清晰,每一个器官的比例都很协调,不过他很想对她说,他已经四十五岁
了,并且不想向她求婚,她完全可要暂时地卸下脸上的那副面罩。那么一来她准会
照直地向他脸上唾一口。

  同样是女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不同?

  “深蓝色的!”

  柜台后面有人叫了:“小王,你的电话!”

  “啪”,扔过来一双:红色的。

  他苦笑了。

  要不要等她接完电话,换成蓝色的?

  已经六点二十五分。再等就会错过那趟汽车了。“算了,再凑和一天。”

  她在那儿。夹着一把浅蓝色的塑料伞。浅黄色的衬衣外面,是一件银灰色的外
衣。外衣的袖口已经磨损了。不知是因为经济不大宽裕,还是象他一样,早已对这
些身外之物失去了兴趣。网兜里装着几条带鱼,还有蔬菜。另一个人造革的提包里
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纸包。最上面的是五个扎在一起印有某某中药店字样的纸包。有
人病了,不知是她的丈夫,还是她的孩子。她一定累坏了,一脸的倦容和烦恼,微
微地拱着身子,靠在汽车站的铁栏杆上。那样地柔弱,那样地需要人的帮助,却又
那样地不想向谁请求些什么。

  汽车来了。永远是那么不顾死活的拥挤。她一定会急着回家。他冲到她的身边,
尽力排开拥挤的人群,让她能挤上汽车。“注意,不要被她发觉。”

  有谁的伞柄狠狠地戳了他的肋条骨。用不着回头,一定是一把不锈钢的尼龙伞
的伞柄,因为非常疼。他没有足够的脂肪层来缓冲这个力的作用。

  坐在她们跟前的乘客下车了。位子空了起来,她向他抬起眼睛,他在她的眼睛
里读到这样的话:“您坐吗?”

  他用眼睛回答:“不,我不坐,您请坐。”

  她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侧过身去,重重地跌在座位上。伞,从她的腋下掉了下
来。他忙为她检起。他知道,她一定会对他说一声谢谢。他害怕了连心也缩紧了。
生怕他会听到一个想买袜子的姑娘一样的银铃般的嗓音。那样,他在想象中已经习
惯了的形象就会被那银铃般的声音砸得粉碎。他有会想一起那么寂寞,那么孤独,
没有一个可以用心交谈的朋友。

  他听见一句低沉的,甚至是略带嘶哑的话:“谢谢!”

  他感激地望了望她。有好一阵不能从那莫名其妙的快乐里清醒过来。有什么声
音在他的心里响着,是了,是那句话:“不,该是我谢谢你,你没有让我失望!”

  她瞥了他一眼。那是一双除了她自己的世界,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当然也没
有看见他。

  用不着,他并不想认识她,也并不想在她。他只是想画这张动人的脸,并且把
她的画像挂满他的墙壁。

  假如这会儿对她说:“我是不是可以为您画张像?”他立刻便会失去每天揣摩
她,看见她的可能。就是她不喊警察,她丈夫也会揍他一顿耳光。人和人就是这样
的隔膜。本来是挺自然的、挺简单的事全变得那么复杂。

  几乎所有的收藏家都会喜欢向人们炫耀自己的收藏,巴不得人人都象他自己一
样喜欢他那个宝贝。高兴的时候,也还会转送给自己的朋友。可绝对没有哪一个人
愿意自己的老婆被人欣赏。

  既然人是自然界里最杰出的艺术品,到什么时候男人才不把女人,或是女人才
不把男人仅仅是当做求偶的对象,而是做为一件艺术品老欣赏呢?

  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猥琐的人想出来的污琐的道理,认准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
或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发生兴趣便是想要爱他,占有他。不过人类早晚有一天会摆
脱一切虚伪的桎梏,洗掉千百年来积留在自己身上的污琐,恢复生命开始创造的时
候,那种纯朴的、自然的面貌。但是通向那个境界的路该有多么远,又有多么长啊!



  她怎么说的?“'谢谢!'是不是这个样子?”他试着在心里重复摹仿她的语气,
语调。从那声音他好象又更多地捕捉到了一些感觉。他神经质地搓着自己的手指头,
准备吃过晚饭,重新为她画一张素描。

  同单元的女人在房间里尖声地叫了起来:“什么东西糊了?这么臭!”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物理学上管这种声音叫做噪音,即物体的频率不规则地
振动发出的声音。

  她穿着一件背心,一条大花裤衩,趿着鞋子跑进厨房。

  这才真叫放肆。美术家不可以做裸体绘画,但却没有一个人认为这种只适合在
睡床上向自己丈夫展出的时装,拿到另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展出是有伤风化的。

  怪不怪?事情就是这么颠倒着的。

  她砰砰邦邦地打开厨房的窗子,朝他瞪着眼睛、竖着眉毛。他才意识到,炒锅
里的肉末糊了。

  她阴阳怪气儿地笑着说:“净想什么了,菜都烧糊了。”凭那笑容,他知道她
一定认准了他在想老婆,不然她还能想出来别的什么原因。

  这肉末当然是不能吃了。他端起炒锅,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她一把拧上水龙头:
“别往水池里倒,回头堵了下水道。”

  有那么严重吗?一点点糊得连渣子都没有了的肉末。谁也别想在她的眼皮下,
凭自己的意思干点自己想干的事。

  没关系,吃一顿酱油面条吧。他在钢精锅里装满了开水,把最后一点挂面放进
水里。不用盖锅盖了,不然总是担心着开锅之后面条会扑出来。但愿不要象往常那
样很快地忘记炉子上面煮着的东西。如果再煮糊了,晚上就没有东西吃了。

  煤气炉上的火焰跳得那么活泼,显得那么温暖,就象他今天晚上的心情。

  他走进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多好,只要他一个人。他在画架前面坐下,凝
思起来。 

人妖之间 
 
  一个尖锐的问题推到我们面前:孩子的心灵除了单纯是否还存有其它?当一个
孩子生处特定年龄、特定境遇时表现出“恶”会怎样?等等,《妖湖传说》很可贵
地将笔触伸入该端,从而使作品在人内心落下的兼迹更深刻、持续性必然更加长久,
带给人的震撼将格外强烈

  小渔村落鱼滩上有个几万年前的神话:每隔十年的冬天一个十岁男孩即成为妖
湖中怪物的祭礼,这是个沿袭了靠是年而无人敢抗拒的祭祀,当厄运落到男孩鹅耳,
并将他的同学“麦田圈”单双蜕变为帮凶,再伙同麦田圈的另两个同伴与当今恰值
十岁的鹅耳再度交锋,殊死博斗的胜方是勇敢的男孩鹅耳与其身边有勇气的人们。

  《妖湖传说》表述的是一种对恶势力不屈、人活着面对挑战就必须坚强迎接的
精神,将几代人的恩怨亲仇交织于神话、梦幻与现实之中,在终年弥漫阴森气息的
妖湖周围碰撞、演绎,但作者着眼的是现实的情境,关于主题的层层展现始终被有
意识地设置于人们具体可感的寻常生活:默默无闻的小城成为暴发户似的小城;鹅
耳的父亲因怯懦到处受欺;童年遭遇的残酷事件使单红旗成长为一个恶毒的人;黑
子耐不住文人的清贫下海办公司,他与单红旗之妻深藏内心的情感……贯穿其中的
人物鹅耳、鹅耳爸爸、“麦田圈”单双、豆娘、桔梗、怪物,以及有密切关联的疤
脸男孩单红旗、黑子、白痴象鼻虫等——可谓芸芸众生相,他们以各自的身份、地
位、年龄、阅历构成人类生存于其间的世界,每人各不相同的遭际,便是一幅极好
的世态图。因而作品的人物和表现内容尽管与怪物、神话相连,但它给读者的感觉
并不虚渺,作者对现实的态度在此故事框架中显露无疑;他借“幻想”获得更广阔
的空间来揭示我们的生活,也对社会及生活于其间的人进行思考。

  《妖湖传说》极尽抒人的残酷性,塑造了一个作恶的怪物形象,同时用更多的
笔墨刻画残忍孩子及孩子恶毒的内心。单红旗是个典型,他少年时期欲置鹅耳之父
和叔叔于死地,发展到成年后将儿时伙伴黑子逼上自杀之路等种种行为让人发怵,
可以说,他是关在现实社会中活生生的“怪物”。在对少年儿童的文学描写中,如
此笔调不多见,更稀罕的在于:文中写单红旗“坏”,完全是以客观的描述展现,
并没有将其置身于“被惩罚”的境地,如让他平安地长大,还成为同学的偶象、长
大后做交警;像常人一样有一个平静的家庭;丧妻后又遇善良女子重组安乐窝等,
作者抓住人生经历的阶段性,与想象之物取得相辉映的效果,由此及彼、由彼及此,
在读者内心引起反响。再看小主人公鹅耳,作品关于他遭受辱寻机报仇的心理,很
难以常规的道德准则来评判,鹅耳拼命的程度不带理智且有残酷倾向。相类似的举
动还发生在少年墨子和象鼻虫、0 -157 病毒、满天星等身上。

  作者取“恶”、尤其是孩子之“恶”心的视角使我联想到作家陈丹燕在自传体
小说《一个女孩》中回顾童年时的两句话:“我都不相信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
“在我们是孩子的时候,我们曾经那么恶毒又那么纯粹”,一个尖锐的问题推到我
们面前: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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