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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狼叫声越来越是凄惨,越来越是悲愤,看着堆成山的狼的尸体,年青的头狼发怒了,它头狼的指挥下,狼群一窝蜂地围住了小木屋,开始疯狂地用身子撞击小木屋那并不十分牢固的木板墙,小木屋在风雪中摇摇晃晃。
我用刀子割屋里被捆住的那只狼,狼凄惨的嚎叫声并没有震退外面狼群的围攻,反而导致了头狼更加凶残地报复,它命令一部分狼用身子猛撞小木屋的门,另一部分狼就用爪抓牙咬的方法,想把小木屋拆散。
大黑凶猛地吼叫起来,外面的狼群骚动了一下,又开始疯狂地撞击小木屋,我抱紧了怀里的枪,多吉大叔见大黑受了伤,身上的血不停地往下滴,就心疼地扯住了她,可大黑挣脱了多吉大叔的手,猛地向门口冲去。
大黑粗野地用身子撞飞了顶在门口的两根粗粗的木头,门被狼群猛地撞开,正准备冲进门来的几只狼一见到高高立起正向门外扑去的大黑,又一齐吓得倒退了回去。
大黑猛地冲到门口,甩开浑身的毛,龇开血盆大口,向最前面的一只狼扑咬过去,旁边的狼哗地一下全部后退,但在头狼的再一次逼喝下,又一齐向大黑围拢过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论狼的持久战
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头狼正站在一处雪堆上嚎叫,指挥它的部队,我急忙端起枪,瞄准头狼的脑袋就是一枪,头狼太狡猾了,一见门被撞开,大黑冲出去的瞬间,我刚端起枪瞄准它的头,它就一甩尾巴逃了。
幸好我手快,虽然没打烂头狼的脑袋,但是这一颗子弹也没有白费,头狼的右后腿被打穿了一个血洞,一瘸一拐地跑下了山坡。
与此同时,大黑咬中了最前面的那只狼,她粗暴地一甩头,把狼的身体高高地抛到半空,牙齿猛地一咬,狼的脖颈骨被一口咬断,血淋淋的半截身子飞了出去,抛落在远处的雪地上。
头狼受伤,同伴被咬死,所有的狼士气严重受挫,一下子全部撤退了回去,远远地聚拢在一起,盯着大黑和我们,窃窃私语。
头狼受了伤,这是狼群里其它较有野心的狼篡位的最好时机,头狼也明白这个道理,它也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没有头狼的指挥,所有的狼也不敢随意妄为,而大黑受了伤,我的枪还剩下最后一颗子弹了,也就更不敢随意乱动,气氛一时僵住。
多吉大叔把大黑使劲拉回了屋里,我们重新顶上小木屋的门,多吉大叔扯烂自己的衣服,给大黑擦抹伤口,这些狼真的很凶残,不要命地和大黑死拼,大黑的身上和四肢多处被狼抓伤,小肚子后面靠腿的地方被撕开一大块皮,血红的肉从里面翻露出来。
我看得心疼,紧紧地搂紧了大黑的脖子,用手托起她脖子下的铁链,铁链子很沉,短短的半截铁链子少说也有二十来斤重,我不知道大黑是怎样挣断这么一条铁链子的,当时的她一定是急得发了狂,格桑肯定也不敢拉她。
我摸着大黑脖子附近的毛,在她挣断铁链的时候,绷断的铁链子磨颓了她脖子附近的毛,皮都被磨烂了,我心里有点酸,拔出尖刀,用刀尖去撬铁链子上的锁,刀尖还是不够细,没法撬开。
大黑看见我很难过的样子,就无所谓地舔舔我的手,反过来安慰我,她甩了甩脖子上的毛,装作很轻松的样子,铁链子哗啦啦地作响,大黑在沉重的喘气。
我想,大黑可能半夜里就冲出来了,格桑也不知道她冲到了哪里,如果知道的话,估计会带着村里的年青壮汉出来找,没准还能找到我们,可现在,看样子不大可能,我们还是得自救,靠不了别人。
幸好还有大黑在,只要有大黑在,头狼又受了伤,外面的狼群更不敢轻举妄动了,就眼前形势来说,对我们还是非常有利的,但是,必须得给大黑补充体力,如果大黑倒下了,我们也就跟着完了。
我决定,杀了屋里的那只狼,让大黑好好地饱餐一顿,我和多吉大叔也可以稍微地补充一下能量,毕竟那几块干得比石头还要硬的饼也填不了肚子。
我一刀切断了那只狼的咽喉,那只狼刚从昏死状态清醒过来,还没来得及嚎叫,我就把它开了膛,大黑消耗了很大的体力,她吃掉了狼的内脏,然后舔舔嘴,休息了一下,精力似乎又旺盛了起来。
我割下了一小块狼肉,塞进嘴巴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就是很难吃,忍了一会,没有嚼,就硬吞了下去,多吉大叔不肯吃,艰难地啃着那两块干硬的饼,屋外的风雪仍然没有停,雪越积越厚,风越刮越大,屋外的狼群也陷入了窘境。
屋外的狼群开始躁动不安,一些狼围着雪坟打转,并且仰头嚎叫,风雪越刮越大,蹲坐在雪地里的狼,身上都积满了落雪,但是头狼没有发号司令,所有的狼也不敢动。
一部分狼有些忍耐不住了,但是又惧于大黑的威猛和不要命的拼劲,也不敢擅自行动,于是,这些狼就开始协迫头狼,逼着头狼早做决定。
是去是留,成了个问题,死了那么多只狼,头狼感觉到如果无功而返,所有的狼一定会对自己大加不耻,更可能引起狼群中的政变和冲突,自己的位置也就岌岌可危。
但是如果继续和大黑打下去,自己的后腿又受了伤,无法快速地跑动,现在还没有多少狼知道它受了伤,一旦当所有的狼都知道自己的一条后腿已经废了,那么自己也会被狼群中新的野心家赶下台,下场将会比原来的那只老狼王还要凄惨。
头狼陷入了困境,它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办,它忍受了一会狼群的嚎叫,最终狠下了心,扯直了脖子,冲天长嚎,喝止住了狼群的骚动,头狼下令,所有的狼不许退缩,继续等候时机。
头狼这是要和我们耗长久战,它知道我们被困在了小木屋里,食源有限,在这样严冷的天气环境中,只要耗上个几天,别说人了,光是大黑就会体力不支,那个时候,狼群再一拥而上,不管是人还是獒,最终都是落得一死。
头狼下达了命令,于是所有的狼和我们耗上了,它们饿了就去雪地里刨出羊的尸骨来啃几口,我们饿了,就只能吃屋里的那只狼身上的肉,生吃,没有火来烤,最原始的钻木取火在这样严寒的气候条件下,也无法实现了。
大黑的食量很大,耗了三天之后,屋里的那只狼已经只剩下一副残骨和四爪的一些残皮碎肉,大黑身上的伤口没有搽药,也没有药可搽,被寒冷的空气一冻,撕裂的皮肉都向两侧翻翘开来,稍微一扭动身子,结疤的伤处又会被撕裂。
第四天,我们断了顿,连那几块比石头还要硬的饼也被硬吞了下去,屋里再也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饥饿的大黑把狼皮和狼毛也吞了下去之后,撞开了顶门的木头,冲到了屋外。
屋外的狼惊诧之余,哗然声响起一片,纷纷倒退了两步,它们看见大黑目露凶光地站立在门口,一脸的杀气,一时都不敢近前,头狼更是下令,不许和这只大黑个子开战,它们要和大黑耗体力,最后不战而胜。
所有的狼都见识过了几天前大黑的凶猛,心怀恐惧的狼们一见大黑走出来了,就集体后退,不和大黑正面交锋,大黑走回屋里来,狼们又一齐围拢过来,再一次把小木屋团团包围,围得水泻不通,大黑一冲出去,狼群又哗地散开了,这令大黑感到无比的气愤和不满。
第一百二十五章、獒嘴里省下的食物
第五天,狼群还是不和我们开战,雪地里埋存的羊的尸体已经差不多被狼群吃光了,连骨头都被咬断吞了下去,狼群似乎也陷入了困境,但是没有头狼的命令,所有的狼也不敢擅自行动,一些胆大妄为的狼开始对头狼的指挥权表示出了不同的异议。
我和多吉大叔都饿得肚子咕咕地叫,最要命的是,多吉大叔的腿伤又被冻犯了,两条膝盖肿得像充了气的皮阀子,半步路也走不了,只能僵直地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整晚整晚地咳。
大黑喘了一会气,突然冲了出去,狼群被惊动了,轰地一下四处散开,大黑在雪地里疯狂跑了两圈,从积雪下面刨出了一条被咬断的狼腿,叼了回来。
这条狼腿几天前就被冻得硬梆梆的,在屋里回暖了好久,刀子才勉强割得动,我把狼腿上的皮割下来,把肉切成小块,喂给大黑吃,大黑只吃了两口,就再也不肯吃了,把头扭过去,望向屋外。
狼群中一些比较会审时度势的狼开始显露出不服号令的情绪,它们预感到头狼大势已去,开始想和头狼对着干了,这些狼不时地对小木屋进行撞击或者是围攻,头狼号令无效,地位有些不保。
破烂的木板门已经狼群撞得散了架,我只能搬来几根木头,把门板顶住,大黑冲出去时,那些狼又狡猾地一轰而散,它们这是在挑战大黑的耐心和体力,并时刻地监视着大黑,只要一感觉到大黑体力不支,疯狂的狼群就会一拥而上。
危险一步步逼进,第六天又熬过去了,狼群除了一些间断的小范围攻击这外,没有什么大的举动,狼群的内部反倒出现了一些危机,头狼的断腿渐渐成了众狼周知的一个现实,狼群中的不少反动份子开始表现出躁动不安的情绪。
第七天,狼群起了不小的内讧,有几只狼耐不住风雪的煎熬,离开了狼群,独自外出觅食去了,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头狼坚持不撤军的命令,下令所有的狼坚守小木屋,缓和的形势又陷入了紧张气氛。
暴风雪下下停停,屋外的气温越降越低,这对坚守不离的狼群来说是一个严峻的考验,蹲坐在外面的狼都被风雪盖得只剩一对眼睛露在外面,而小木屋内的气温也降到了冰点以下二十多度。
多吉大叔冻得浑身冰冷,再加上半饥不饱的生活,连口热水也喝不到嘴,就像是个去了半条命的人,大睁着两眼,盯着木屋顶,僵直地躺着,我把自己最外层的衣服脱下来,给他盖在身上,他还是一个劲地打哆嗦。
我也冷得发抖,夜晚的气温更低,几乎接近零下三十度,脱掉了外面的一层衣服,我被冻得抱着两条膀子打哆嗦,大黑凑到门口去,用身子挡住从宽大的门板缝里扑进来的风,一边警惕地盯着外面的狼群。
我真佩服这些狼的耐性,不光耐得住风寒,而且还忍着饥饿,我们这两天都饿得受不了了,那条仅存的狼腿还是大黑从雪地里刨回来的,我和多吉大叔都舍不得吃,省着留给大黑。
我们心里都清楚,如果大黑抗不住了,我们的命也就不长久了,可不知为什么,大黑这两天一直吃得很少,她几乎不大吃东西,我把狼腿肉喂到她嘴边的时候,她就会粗野地甩开头,有时还会用头把我撞开。
我以为是大黑的身上受了伤,身体的不适才导致她食欲不振,就哄着她吃,大黑总是摆出一副很厌食的样子,有时被我喂得烦了,就会张开大嘴,往我脸上喷气,我只好作罢。
晚上很冷,几天几夜没敢合眼的我终于也熬不住睏了,我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半夜的时候,突然被一阵轻微的响动声惊醒,我以为是屋外的狼,没敢乱动,先睁开眼睛,观察四周的动静。
借着屋外积雪反射进来的微光,我看见大黑正蹲在那条狼腿前,伸着脖子,饥饿地舔那条狼腿,她一遍又一遍地舔着,一边吞着口水,却始终没有去咬一口狼腿肉,我看见她空瘪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口水咽下去的时候,肚子里发出“咕咚”的响声。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潮湿了,我这才知道,大黑这几天并不是不想吃东西,只是屋里可吃的东西太少了,屋外的狼群迟迟不退,自己身上的伤被一次又一次地冻裂,疯狂的狼群包围在屋外,在食源如此稀缺的情形下,她要把能吃的东西留给自己的主人。
我紧紧抱住大黑的脖子,真想放声大哭一场,冰冷的铁链子沉重地坠在大黑那日渐消瘦的脖颈上,大黑也有点想哭,我听到她从鼻子里喷了喷气,像人类叹息时的声音,然后伸出舌头来,舔我脸上的泪。
我再也忍不住了,紧紧地抱住大黑,再也不管什么男人的面子男儿的钢强,泪水肆意地流下脸庞,这是我第二次为一只动物而流下的泪,第一次是在与央金采药的山上,当大黑冒死救下我的命的时候。
在这个艰难的时候,坚持就是胜利,我抱着大黑,轻轻抚摸她身上的伤,一个人一只獒,相拥着取暖,屋外风在吼,天色渐渐的放亮,我听到外面雪地里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
乌鸦这家伙真是一种生命力顽强的动物,可能除去两极,基本上全球都有分布,哪怕在寒冷的冰雪天里,乌鸦也会蹦跶出来觅食,它也不畏怕虎豹和豺狼,只要有吃的东西,狮子嘴边的肉也敢去抢。
听到乌鸦叫,我心里立即浮上一层不详的预感,按我们汉族的某些说法,听到乌鸦在窗头叫,家里就会有不吉利的事情发生,我紧张地瞪着眼往外看。
一群渡鸦顶着风雪,在雪地里找吃的,它们用爪子和粗壮的嘴刨开积雪,扒出下面狼吃剩下的一些残碎羊肉来吃,有些渡鸦就干脆跳到雪坟上,去刨埋在下面的死狼,狼群中有几只狼冲出来,渡鸦一轰而散,不一会又重新聚拢来,继续刨那座雪坟。
渡鸦是乌鸦中最大的个体,也是藏区常见的鸟类,在海拔三千米以上的高原岩缝中筑巢,聪明胆大脸皮厚,乌鸦的到来,干扰了一部分狼的耐性,一部分狼耐不住性子了,开始围着头狼打转,头狼用凶残的目光逼退了这些狼。
多吉大叔开始发烧感冒,他额头烧得滚烫,我揉了两团积雪给他吃,他的嘴唇都干裂了,迷迷糊糊地问我:外面是乌鸦叫吗?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
第一百二十六章、无言的委屈
多吉大叔含糊不清地又说:乌鸦叫好啊,乌鸦可是咱们藏民的神鸟,有神鸟庇佑,一切灾难都会过去的。
我一直以为乌鸦是主灾凶的,听多吉大叔这样一说,才知道藏区把乌鸦看作是神鸟,后来回到北京以后,我特意去图书馆查了些资料,才知道在唐代以前,乌鸦在中国民俗文化中是有吉祥和预言作用的神鸟,唐代以后,才有了乌鸦主凶兆的学说出现。
希望小木屋外的这些神鸟,真的能给我们带来好运,我摸摸大黑脖子上的铁链子,小声说:乖,真是委屈你了。我用小刀把狼腿肉割下来,喂给大黑吃。
对于獒,我一直有一种从心底里感慨而得的悲哀,自从上次扎西木大叔鼓动全村卖獒并卖了个好价钱之后,我就更深一层地认识到,藏獒被神化了!它原本的特性被人类抹灭,却单纯地抬高了它的身价。
这无疑是藏獒的悲哀,他们现在大多已经不再是西藏高原上牧民的帮手,而变成了一些人赚钱的工具,獒开始被关在笼子里,甚至秀于展会上,或者再被神话于网络中。
天价藏獒时常出现在报纸或是电视上面,动不动就是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价格,而更加可悲的是目前国内连一本象样的藏獒训练、饲养的专业书都没有!越来越多的人都只是把獒这种本应是人类忠诚朋友的动物当作了赚钱的机器。
人的思想在物欲横流的时代越来越扭曲了,扭曲到我们人类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獒的最本质可贵点就是它的忠诚和舍命护主,只是在现今的国人眼中,这一点似乎也并不太重要了。
人们不但把獒变成了赚钱的工具,并且价格往往也决定于这只獒是否漂亮,比如人为的去规定獒的标准体型或身高,却忽略了獒最初的本质,如果再发展下去,不管是斗犬还是工作犬,不管是獒还是警犬,或许在将来都将失去它本身的意义,而变成人类的玩赏犬了。
我不喜欢人们拿藏獒来说事,这没有什么意义,也不喜欢有人拿獒去和别的犬类相比较,獒就是獒,它们看护着人们的财产,保护着主人的安全,为主人预示地震、雪崩等自然灾难,在必要的时候舍弃自己的生命来护卫主人和主人的一家,凭什么还要再忍受这么多的委屈和不平,却又无法为自己辩解?
人类不光扭曲了獒,委屈了獒,同样也扭曲了许多并不起眼的动物,人类总是以为自己是高等智能动物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地把一切主观因素强加到动物身上,因为动物们没有这个能力来反抗,人类就更加可以肆意妄为地从这些动物们身上谋利。
这是人类最可耻而无知的表现!
看着大黑受了这么多苦,饥肠漉漉的时候,还要忍着饥饿,把最后一点可吃的东西留给我们,我心里就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感动和为人类对动物犯下的一切罪过而感到的歉疚。
天色已经大亮了,今天是我们被狼群所困的第八天,在饥寒交迫的危险环境中,人的身理和心理都要承担着很大的压力,多吉大叔的病倒和大黑身上的伤更加重了我心里的阴影。
外面的狼群突然喧闹开了,头狼最亲近的打手出卖了它,鼓动所有的狼一起来推翻头狼的统治,头狼被疯狂的狼群逼到了雪坟的一角,它瘸着后腿,但并没有就此服输的意思,反而准备单枪匹马,背水一战。
大黑忽然低下头,大口地吞起那条狼腿肉,它把狼腿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