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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来了个女弟子-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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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到如今,才终于算是明白了父母的苦心。
    原来,他们并不是把她推入火坑,而是想要给她这世上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尊崇的位置。远比那个被封了左将军,风里来雨里去,和一群汗臭味儿的男子成天厮混在一起的桑祈要好得多的多。
    想通这一点后,她只觉得自己那股骄傲劲儿又回来了,连看卓文远都比以前顺眼了很多。
    大燕第一公子算什么,她的夫君也不输任何人嘛,都坐上皇位了。
    他晏云之呢?成王败寇,如今是个叛军领袖。
    少女时,她是洛京第一人。为人妇,她仍是洛京第一人。一身华贵宫装的女子,得意全写在面上。
    只是这个人中龙凤的夫君,看向她的目光,表面热忱,深处却有几分薄凉,笑问:“今天怎么这么空,册封大典上用的后冠准备好了?”
    “还没呢。”
    一提到这个事儿,宋佳音就忍不住想翻白眼,手下那几个女官,审美实在是靠不住,到现在也没弄出个让她满意的设计,用料也都太小家子气。
    本来为着这事儿,她就够烦心的了,而今来找他,却是为了个更烦心的事儿。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胳膊,扬声问道:“话说,前阵子跟你说过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啊?”
    “什么事?”卓文远挑眉,有意上下打量她一番,勾唇魅惑一笑,低语道:“为夫晓得你寂寞难耐,可惜近来政务缠身,实在无力分神相顾……”
    宋佳音脸色一白,恼怒地掐了他一下,嗔道:“胡说什么呢,我说的是我兄长的事儿!”
    “哦……”
    卓文远玩味地应了一声,语气稍显不耐烦。
    “他听说你要派人去平津围剿乱党,正兴致勃勃地主动请缨呢,见你见不着,就总来烦我。一天三趟,我都快被他烦死了,可一点都不寂寞。”宋佳音说着翻了个白眼。
    她也知道,哥哥这是手痒痒了,一听说能去收拾桑祈和闫琰,简直巴不得马上就出发。
    “可是……你家那个兄长,上得了战场?”脑海中浮现出宋落天那副闲散模样,卓文远不由得苦笑一声,抬手扶额。
    “这有什么嘛。”宋佳音虽说也了解自己家哥哥从小就对舞刀弄枪的没兴趣的很,别说带兵打仗了,就连花拳绣腿也不会。可是战场上谁做主帅,不就是挂个名而已嘛。到时候,不用他亲自上阵就是了。
    她觉得这再正常不过,不由扯了扯卓文远的衣袖,道了句:“就这么说定了,反正他在洛京也没什么事做。你就让他去吧,不然我早晚被他烦死。”
    说完,就像自己已经帮他下好了决断,没什么可质疑了的似的,摆摆手,施施然走了。
    卓文远面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淡去,望着她的背影,眸底最后一丝温度也凝成了霜。

  ☆、第一百四十二章 :想死还不容易,活下去比较难

傍晚宋太傅进宫来与卓文远商议政务,又同他提了一嘴宋落天的话题。
    卓文远询问宋太傅是何意见,宋太傅只道是:“教他去感受一下也无妨,免得在家游手好闲。毕竟年纪不小,也到该历练历练的时候了。”
    卓文远便呷着茶浅笑,勾唇道了句:“那便依您的意思办吧。”
    宋太傅算是了却一桩心事,点点头,敛袖正色道:“听说你白日里,又召见了国子监那几个老顽固。”
    “是。”
    “他们又不似世家望族那么有实力,无足挂齿,若不依顺于吾等,杀了便是,何必费力?”宋太傅微微蹙眉,一副对他的所作所为不太满意的样子。
    卓文远微微一笑,有些无奈道:“岳丈大人有所不知,这些人轻易杀不得。新朝伊始,正是亟需用人之际。原来的文武百官,多出身名门望族,彼此由于长期联姻,多有亲族关联,相互勾结,一个不服,百个不服。若与他们较量下去,实在太过耗费精力。倒不如趁此机缘,扶持些寒门人士,培养我们自己的势力。”
    “一来,这些人怀才不遇已久,若一朝受到器重,自会心怀感激,尽职尽忠。二来,就算拉不拢,我们也不能把这些人怎么样,尤其是国子监这些博士。前朝一直以忠孝礼义治国,尊敬师长的思想在士族之中根深蒂固。而冯默博士等人,又恰恰正是朝野之中诸多年轻人的授业恩师。如若他们肯站在我们这边,很多针对世家名门方面的事情,我们也就无需费力了。若是杀了他们,我们反而会失人心,那样才划不来。”
    听他所言,似有几分道理,宋玉承理解了一些,可内心里还是有所不满,带了丝丝厌恶地蹙眉,冷哼了一句:“那国子监这几个博士也就罢了,听说你还笼络寒门之士,允诺他们称要改变世家望族对上品官职的垄断,又是何意?要知道,此举意义可是甚为重大,往深远发展,势必动摇统治根基,后果不堪设想。”
    卓文远勾唇一笑,眸光闪了闪,狡黠道:“前朝是怎么亡的,岳丈大人和孤最是心知肚明。荣氏多年孱弱,皇权不稳,不就是因为实权大多落在了我们手里?为了避免前车之鉴,我们也是时候从各大家族手中,将权力收回来了。孤现在所做的,便是通过扶持一批新贵,来削弱原有贵族的力量。所谓任人唯贤,也不过是个好听的说法罢了。”
    看得出来,宋玉承对于他这番加强皇权的举措,心中有所忌惮。卓文远言罢,又话锋一转,温声浅笑,安慰了句:“不过岳丈大人大可放心,您宋家的地位,是任何人都不可撼动的。皇族和后族一同强盛,才是卓宋两家的共生之道。”
    宋玉承表情无波,眼色却是几番变幻,终究啜了口茶,附和着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入夜,虽已是初夏,晚风仍有凉意尚存。
    冯默只穿了一身中衣,站在院中,对月长叹。
    距离先皇宾天,已逾半月。半个月以来,洛京实在发生了太多事。
    晏相和闫太师一直被软禁在宫中,虽说性命无忧,但随时任人拿捏。因而两家忌惮着,即使晏家有不少私兵在洛京,也节节被动,不敢妄为。而失踪已久的太子,至今仍然没有下落。
    想到这些,他就忍不住眼眶涌出几许湿意,狠狠握紧了拳,怎么也没想到,那谋权篡位之人,竟然是自己教过的学生,而且还是那么温良如玉,看似人畜无害的一个。再想想曾经被自己看不起的桑祈,也许此时正在遥远的边疆,为了保家卫国而战斗,就更加唏嘘。
    正在他感慨自己研读史书研读了大半辈子,依然难辨人心之时,突然听到院中传来一阵异动声响,不由心中一凛,以为该来的总要来——卓文远派人杀他灭口了。
    遂不动声色地挺直腰板,微微阖眸,朗声道了句:“来者大可不必惊扰老夫家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料一阵风动后,却没有感受到寒凉的杀意。
    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黑衣男子,正恭敬地向他作揖,并道了句:“博士,请收拾细软,随在下同行。”
    要收监么?
    老博士冷冷地看了来人一眼,唾句:“不敢光明正大行事的卑鄙小人。”
    小人就是小人,也就只能趁着夜色深重,做此肮脏下作的手段了。白日里还要假装是个礼贤下士的好君王的样子,真真教人反胃。
    对方却一抬眸,微笑道:“博士误会了,在下不是卓氏派来的人,而是晏家的家仆。”
    说着,亮了亮手中的信物。
    冯默看了,比方才更意外几分,疑道:“晏家家仆,来寻老夫做什么?可是邀老夫至晏府?”
    刚想叹而今连一向光明磊落的晏家人,行事都如此小心翼翼了,便听对方解释道:“非也,在下是来带您离开洛京的。烦请您带上亲眷,即刻随在下上路。”
    ……老博士沉吟半晌,将他话语背后的含义猜出了几分,却是久久无言。
    那人恭敬地立着,候了多时,才听他道了句:“已经到了此等地步了吗?”
    “因为晏相和闫公在对方手里,且守备森严,我们多次尝试营救,都未能如愿。如今忌惮此事,不敢与卓家正面交锋,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暂时离开,保存实力,从长计议。”
    来人解释完,怕冯默博士还是不能理解事态紧急,特地补充了句:“虽然目前看来,卓氏没有在洛京行使非常手段。可是根据我们的情报,已经有两个荣氏王爷,带兵从封地打过来了。不久之后,洛京定然硝烟四起,您留在这里,太过危险。”
    “呵……”
    老博士听完,突兀地笑了笑,一拂袖,昂首道:“国之亡矣,还能如何危险?老夫只恨不能身死殉国,他们来得正好。”花白的霜鬓,随着一阵晚风扬起,欺霜傲雪般凛然无畏。
    来者显然早有准备,预料到他会这样说,从容一笑,将主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祭出,劝道:“您想死倒是容易……”
    “你……”
    这话说得太唐突,老博士不由得双目圆睁,怒斥了句:“无礼!”
    那人赶忙解释:“博士莫怪,此话乃是我家七郎所言,他说您若一心求死,以身殉国何其简单,只是没意义。难的是如何活着……如何督导小太子,辅佐他成为一代明君,夺回属于自己的位置。”
    “小太子?”冯默肩头一颤,急急问道:“小太子当真如那乱臣贼子所言,在你们手里?”
    那人淡淡一笑,没有正面回答。
    但冯默明白,他既然这么说了,定然不会有假,不由心生动摇。
    那人趁机又强调了句:“留得青山在,后会长有期。”
    老博士颤抖着阖眸,双拳紧握,纠结一番,长长叹了口气,做出了一个异常艰难的抉择,转身道:“好吧,老夫跟你走。”
    然而这句话的语气,却不似方才决心慨然赴死之时那般无畏,而是充满了难以名状的落寞。
    只一个转身的瞬间,便让人觉得又苍老了许多。
    与此同时,另外几户人家,也都有晏家家仆到访。
    而小太子荣寻,已经先行一步,在颠簸的马车上,朝着背离洛京的方向,一路远去了。
    从小娇生惯养的他,一身稚气,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童子。换下华服霓裳,着了身寻常布衣,打扮成了市井中普通人家孩童的模样。可那点漆般的眼眸,仍能流露出几许清贵与灵气,正警觉地睁着,在夜色中闪烁出明亮的光泽。
    白时刚刚小憩了片刻,抬眸见他仍然没睡,不由微微蹙眉,叹道:“太子殿下可是颠簸得睡不着?”
    小童子身上盖着薄毯,卧在马车一侧,闻言抬眸看他,咬紧下唇,半晌后倔强地道了句:“我不怕颠。”
    而后死死地闭上眼睛,小眉毛都缩成了一团。
    白时看着他那样子,深感无奈,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
    自从把他从皇宫里带出来,这些天来,其实小太子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父皇母妃都不在身边,一直惶惶不安,担惊受怕。
    局势比他预想的要难以应对,夺回皇座暂不可能,审时度势之后,只好选择执行备用方案,先带他离开洛京。临走的时候,小太子牵着他的手,怯生生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他竟然半晌无言,久久答不上来。
    在这个漆黑的午夜,偏僻的山路,颠簸的马车里,小太子睡不着,倔强地伪装了好一会儿后,还是不得不坐起身来,往他身边凑了凑,扯着他的衣袖,脸色发白,轻声道了句:“白时,我肚子不舒服。”
    “属下让马车停一会儿,你下车缓缓。”白时见他一副马上就要吐出来的样子,起身便要叫住车夫。
    袖口却被一个弱小的力量一拉,小太子掩了掩口,强行将呕吐的冲动压制了下去,面如纸色,却还是道了句:“你不是说,要抓紧时间赶路,否则被人追上来,会有危险么?我没关系,不用停车,继续走吧。我睡着,睡着就好了。”
    说完,又用力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四十三章 :此曲有意向谁传

这边厢,车轮滚滚,继续疾驰而去。
    那边厢,有人的马车终于赶到落脚处,可以歇下。
    车夫安置好马车后,从车上走下来一个身着白衣,怀抱素琴的姑娘,不加藻饰,未上脂粉,清雅素净,正是从洛京消失多时的苏解语。
    “赶了几十里路,才找着这么一处客栈,女郎且先歇息片刻,明日晨起,小的再去探探前方路况。”车夫驾车已久,疲累不堪,忍着擦汗的冲动,躬身道。
    “嗯,吴伯也好生歇着罢。”苏解语颔首应了句,遮上面纱,转身往院内走去。
    此番出行,她只带了一个车夫和一个丫鬟,因而不敢声张,主仆三人时刻谨记低调行事。用最朴素的马车,穿最朴素的布衫。可即使这样,也难掩倾城绝色。不得已,只要出了马车,这掩面用的厚纱是一刻也不敢摘下来的。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整个大燕,怕是再没有一处太平的地界。
    小二给她开了最后一间空房,而后便熄灯打烊,自个儿也回去歇下了。
    将屋内里里外外检查一番,确认无虞后,苏解语的贴身丫鬟席笙摇了摇空空如也的茶壶,推门道:“婢子去打些热水来,请小姐稍后片刻。”
    “嗯。”苏解语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只觉全身疲惫,酸胀不已,揉着肩膀道:“再多打些,做沐浴之用吧。”
    “是。”
    席笙领命而去,过会儿回来,却微微蹙眉,放下茶壶道:“店家准备得水不多,婢子去要的时候,最后一桶刚刚被对门的住客提走。要不……小姐您先将就将就。”
    言罢叹了口气,将茶壶放了下来,里面亦是一滴水也没有。
    天气又干又闷,出汗浸湿了衣衫本就难受,洗不了澡也就罢了,连擦擦身子,甚至解解渴的水都没有。就是苏解语出发前做了再充分的心理准备,也难免要叹息一声,有种深深的无力之感。
    按计划,原本她们应该同晏云之带领的大军走一样的路线,沿着洛水河南岸一路西行。可惜那条路早已走不通了。
    且不说淮阳王带的兵,正沿途一路向东推进,再往前,听说还有甄远道的队伍拦路。不得已,她们只好迂回一番,绕远朝南多走了一段,图个安稳。
    没想到这边也不安生。
    打从过了年,一滴雨也没有下,如今田地大旱,不但江河断流,连井水都快见底了。一路上遇到过不少饥民拦路,就算有钱,想买到水也难。因着水源紧缺,连住店打尖,都要多花不少银子。可这花了银子还没有水……着实教人无语。
    “罢了,帮我拿块帕子来吧。”
    洗不了澡,也得擦擦汗吧,苏解语无奈道。
    席笙应下,刚要去拿,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正是方才她去取水的时候遇到的,自称自家主人住在对门的那个小厮。
    “我家郎君说,既然这是最后一桶水,还是让与二位小姐为好。”夜深人静,小厮似是怕打扰其他住客,低声说着,将水桶递了过来。
    席笙显得有几分惊讶,觉得这样受人恩惠似乎有些不妥,但犹豫地回眸看了眼自家小姐后,还是抬手接了,彬彬有礼地做了个揖,恭敬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婢子就代我家女郎,多谢郎君了。”
    小厮微微一笑,拱手而退。
    席笙拎了水桶进来,倒进茶壶中一些去煮开,并浸湿了帕子,递过去给苏解语擦汗,低语道:“难得遇到个好人。”
    说着将方才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遭。
    一路向西,邂逅之人不少,但碰到这么有风范的还是第一次。苏解语微微一怔,沉吟半晌,不由莞尔道:“确是碰到了君子。不过我们也不能白白受人恩惠,你拿个盆子来,将水倒出来一半,剩下半桶,再送还于对方吧。”
    “是。”席笙应了一声,温顺地照做了。
    简单擦洗一番后,天都快亮了,二人疲惫地睡去。
    没多时,苏解语便按照往日晨昏定省的时辰醒来,见席笙还在睡着,知她也是累坏了,便没做声,抱上琴,独自出了房门。
    才刚清晨,大地便升腾出了暑气,闷得人发慌。
    阳光灼热地洒落下来,客栈的院子里难寻遮阴处,最是晒人。倒是不远处有一片林荫,她便缓步走了过去,信手起了一段弦,一解心中苦闷。
    弦语时而急促嘈杂,时而婉转哀鸣,抒发的是情感上长久以来抑郁不得志的困顿,和面对祖国山河即将支离破碎,忧国忧民的悲情。
    曲调深沉,几多哀思。
    弹完后,抚弦的女子险些潸然泪下,素指压在弦上,良久无言。
    本没有风吹过,却听林间传来一阵沙沙声响。
    匆忙回神,她的第一反应是将面纱遮好,而后才抬眼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走来了一个人,看衣袍像是一个年轻男子。
    值此多事之秋,她打算起身避让,如不必要,少与人接触,以免惹祸上身。
    然而还没来得及走,却见对方先停了脚步,驻足在一棵老树下,止步不前,开口道了句:“独自莫倚弦,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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