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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清寒幽冷,左握鸾凤,阳炎烈烈,主攻辅守的剑位在对调的刹那,剑路陡然一变,由层层推进的赤红澎湃化作浩瀚无际的深蓝汪洋。
剑影残光在视野中黏腻交缠,好似潮立四壁,挟带海腥潮声直逼得他逃无可逃。
全新一式剑路看来分明千篇一律,单调重复。于实际应招之时,他却在每一路数中隐约窥见奇诡之处,梦龙剑来剑往神出鬼没,直取人意料之外的破隙而来,再不能像之前那般单靠云袖自如化解。他格挡闪避之间,被周遭参差交错的残影混淆视线,难觅梦龙真身,几次三番险些要被伤及要害。焦头烂额之下,他不由惊异道:“这是为何……”
莲兮御龙在天,一面以梦龙矫健翩动,路数层出不穷,一面笑声高扬,嘲道:“我与银笏当年一同参详碧波诀,想要找出一路破解之式来刁难我父君,如今被你偷学了一招半式,就自以为是本公主的对手了?碧波四十八式可破,沧海剑式却是阴阳颠倒,一式万迁,天下无解,眼下你又觉得如何?”
她剑路淼淼浩荡之下,他的银白云袖犹如挡车螳臂,不堪一击。他被逼无门,也只得从袖中掏出一挂铃铛,刚取下铃舌塞片,清脆的铃音再度振鸣徊响起来。
“果真是你!我还怕没处找你去,不想自己倒撞上门来!”莲兮不知他手握铃铛有何意图,不敢掉以轻心,剑尖直挑向他提着铃铛的右手。
他却将一串铃铛舞若游蛇,铃剑相磕相撞,引得火花迸溅。
他手下从容起来,便也有闲暇问道:“我与银笏究竟有何处不同?怎么青丘举国上下的狐狸都浑然未觉,偏叫你一个外人瞧出端倪?”
莲兮剑网猝然一收,梦龙撇开铃串,左手反握豁出鸾凤,直曳向银衣男子下颔,悬停在他的颈侧,逼他停下动作。
她望着眼前那张与银笏如出一辙的面孔,笑得轻蔑:“你与他,分毫不像,叫我如何相信?银笏虽是散仙闲人,却时常教训我说,‘我等都是享有香位的神灵,不能恪尽职守消灾解厄也就罢了,若还以强凌弱吓唬他们,又算哪门子神仙’。枉你在他身边呆了这许多年,却对他的性情全不了解,我说的是也不是呢,影虹?”
他不置可否,在莲兮的鸾凤胁迫之下,犹然笑得诡诈:“东莲神莲公主,这便是我为何憎你入骨,恨不能将你大卸八块,剜出心肝来。我日日琢磨着,你究竟生得怎样一颗玲珑心,才叫银笏每每对你掏心置肺?”
鸾凤剑刃抵在他的脖颈之上,豁出细细血痕,莲兮蹙起眉来,问道:“你莫非是故意假扮作东莲神,想引我前来?”
影虹低切地笑了一声,并不直面回答,却说道:“当初刚堕入魔道时,我在青丘食人鲜血一向缩头藏脚的,生怕银笏觉出端倪,被他嫌恶。不想事情最终还是败露,那一日他突然便说要杀我,说得一板一眼,多么认真!我真想问问他,若换作是龙莲兮成了魔物,他可舍得斩下吗?”
莲兮左手持剑巍然,不动声色。
他望了她一眼,戏谑道:“可惜他话虽说得狠绝,下手却还是迟疑了片刻……”
影虹的这一席话说得怪腔怪调,暗藏深意,立时将莲兮的一颗心吊起,她惴惴不安,急颜逼问道:“银笏现在身在何处?”
“呵呵,银笏不就在你剑下,不就在你面前吗?”他一双桃花眼魅惑旖旎,妖娆非常,分明与银笏的眼睛别无二致。然而,他虽是刻意模仿银笏的闲散之态,将几分玩世不恭纳于眼中,却难以隐匿眼底深处的狰狞恨意。他仍是阴阳怪调,有意消遣莲兮道:“银笏遍身狐血被我日日饮用,早就成了枯尸一具。如今我与他九成九的相似,我便是银笏,银笏便是我,这世上再没有比我更亲近银笏的人了!莲兮,你现下不过是个外人。”
“你胡说!”莲兮听着他的话,只觉头晕目眩,一时握持梦龙的右手不稳,让影虹瞅出漏洞,重振手中之铃。
“既然你对银笏心焦至此,我便最后一次邀你往狐穴洞天里瞧瞧他的尸首可好?”
他紧抓莲兮瞬间的迟疑,左手格开鸾凤,右手五指拨铃飞速。绳串上大小各异的银色铃铛在他指间,有如沐浴晚春微风而绽放的铃兰花,在摇曳间颤响不绝,其间声音高低错落,清脆婉转有如黄莺出谷,铿锵沉厚有如晨钟暮鼓,相互辉映交织共谱成一曲旋律。
莲兮被影虹方才的言语激得气血上涌,当下无暇顾及那一串音律诡谲的铃铛,一剑直劈向他的要害。
然而她剑已凌空,却被突如其来的无形之手夺去全身力道。她眼睁睁望着那摇铃的男子面露自得,却再也无力挥剑斩下。
影虹对着执剑在手的莲兮,微一莞尔,柔声道:“莲兮……”
“莲兮……怎么愁眉苦脸的?”
“银笏!你怎么才来?你可知道我上月在床上养了多少日子?”
“应龙公主体生神剑的奇闻如今在三界传得沸沸扬扬,我一听说,便赶来看你了,如今身体可好?”
“一点不好!我在床上被冻得又冷又疼,不死不活苦挨了好多日,才终于让那该死的玩意儿从右掌破出。什么体生神剑,分明就是血肉横飞!我都被吓得傻了,父君母上他们却全是站着不腰疼,还眉开眼笑欢乐得很!”
“天下神兵皆讲一个灵字,纵观千万年间,能被仙体孕育而出的利器又有多少,如此神器天然便能与主人心神贯通,灵气逼人。又兼你是应龙之体,诞下之剑将来必能灵动九天,引得无数艳羡……”
“不过是一把沉黑沉黑的破玩意儿罢了,本公主全没看出它有如何能耐!”
“它既与你血肉相连,既是缘分使然。想必此生是为了守护莲兮专程而来,将来有它如影随形保护着你,你也该好好珍惜它。两两相伴共尽此生,岂不开心?”
“我……不开心,若有它在我身边保护我,银笏便懒得再搭理我了。就算你不说,我心里也清楚,自己本就是个小毛头……小娃娃……尽会缠着你。”
“可我从未将莲兮当作小娃娃呀,莫要瞎想了。我与你那神剑,都会与莲兮一生一世相伴,这样可好?”
“你如此惦记那玩意,便索性让银笏你来给剑取名好了……”
“让我先瞧瞧,莲兮所生之剑是何神姿……”
他向她伸出手来,她便乖巧地将一双雌雄剑都交到了他的手中。
她眼前一片昏黑,好似从千丈山崖坠下,明知即将殒命,却始终等不来粉身碎骨的那一刻。她又一次被抛却在尘世之外,被禁锢在时光凝滞的边缘世界,连自己的姓名都要忘记,却还记得黑暗中那一点银亮如月的光辉。
假如有一天,你伸手来,即便要的是我血肉的一部分,我也无需半刻犹豫。
因为银笏,我早已将姓名与一切交托予你。
第三九节 掌上芝兰 三千世界(4)
“红颜知己……所谓何物?”她仰头问他时,笑得无忧无愁,天真烂漫若含苞之花。
她的笑颜映入他的银色双瞳,投下两抹淡淡的影子,像是投入水银深潭的小小石子,牵起层层涟漪,泛泛潋滟。
暮春暖阳里,他的银白云袖蹁跹若蝶,她的剑影残光缭若飞花,两相交缠间,仿佛蝶恋群芳,难舍难分。
然而他却答非所问,说道:“我想的这破解之法你看着可好?我在青丘日日钻研,好不容易有了几分心得,今天拿来同你一起参详参详,你也好搬回家去冲龙王老儿卖弄几下。”
莲兮已将所学的四十八式碧波诀全数端来与银笏一一过招,又一一被他袖行流水,拆招化解,她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嘴上却非要说:“你冥思苦想破解了碧波,却还有一式沧海等着你,沧海未解,又有什么了不起。”
“莲兮心底分明叹服,何必嘴硬?碧波剑诀的破解之法我即刻便能传你,不过老龙王的沧海式和浪涌式嘛……原本无解,你又何苦来为难我?”银笏抽袖,在山谷间的青葱草地上席地而躺,故作委屈道:“还是让我晒晒太阳吧,好不容易从青丘的终年大雾中脱身,我一身神狐皮毛都要发起霉来了。”
“既是如此,你大可撤了漫山大雾,令阳光透射青丘,这有何难?”
“我倒也想呢,可惜青丘山岚原是诸位狐先老祖施下的障眼界封,拜它所赐,我那狐穴内外成日气氛森然,又潮又湿,与鬼穴没甚区别。我总想着,自己死后若把尸身葬在那等凄惨的地方,恐怕注定要死不瞑目了。若有一日,能有一丝阳光射入青丘,你定要把我改葬于那一处,好让我睡得暖和。”
莲兮闻言,抬脚在他腰上轻踹了一踹,闷声道:“你为什么总爱提死不死的?平白惹人难过。”
银笏一双银色眼眸被阳光透射,形同冰晶,却不见一丝寒冷。他面上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漫漫笑意,悠哉道:“我虽是神狐,也不过是妖仙,哪里能同你们的寿岁相提并论,如今万岁有余,寿数已然将尽,有什么可避讳的?我多说几句让你有所防备,将来过身之日,你也不至于太难过……”
“呸呸,将尽将尽,这话你说了几千年,我看你分明还活得好好的。”银笏向来口没遮拦,莲兮听惯了,便也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她见脚下新草青葱欲滴,光泽可人,便将一双绣鞋甩脱在一边,赤脚在草叶上轻踏嬉戏起来。
“待我在青丘寻个绝佳风水,建个豪奢坟冢,再躺进去也不晚啊。”银笏在青草地上滚了一滚,把头枕在莲兮的一双赤脚上,拿眼仰望着她,笑得妩媚。
莲兮却只觉脚背一凉,低头时恰巧瞅见他的发顶戴着一顶新玉冠。
那发冠玉质色泽雅白不腻,雕作复瓣莲花之状,足足生有二十余片莲瓣,每一花瓣都雕琢得丰润饱满,栩栩如生,远观着便很是不俗。她大感新奇,俯下身便要来拆他的发冠,嘴里还不忘拿话来缠他,娇声道:“这又是你什么时候寻来的新鲜玩意,既是莲花,你戴着便不如我应时应景,干脆送我罢!”
她只顾上下其手要取下发冠来玩赏,却不想银笏猛地往她腰上一拽,将她也扯下俯倒在地。她也不管新草扎身,翻了一翻身,趴在银笏身边,气势汹汹的又要来抓他的发冠。不想银笏却从怀中取出另一只模样相同的白莲玉冠递给了她,说道:“我头上那顶原是在凡间玩耍时,无意间买到的。后来听说这白莲玉冠其实是两冠一对,分雕自同一块玉石,同一位工匠。于是我又四处寻觅,总算找到了另一只。如今你我一人一个,也省得你再同我抢。你的这只玉冠,自己好生保管,别将来打碎弄坏了,又来找我换。”
“难得你想得周全,我自然会好好珍惜它!”莲兮也懒得同他客套称谢,伸手便将发冠抢过来端详。
然而这一对令银笏大费周折的饰物,其奥妙并不止于雕琢精湛。
纵是莲兮自诩见多识广,待她将两冠一左一右摆在一块对比时,也不由惊叹称奇。
这世间竟有如此毫厘不差的一对玉器!
且不说两朵莲花的神韵相仿,连玉冠前后的玉痕玉迹走向、位置都如出一辙。若说是仙人幻化所成,倒是见怪不怪,但它们既是出自凡世,经人为雕琢而出,却必能算是一对传世奇品。
莲兮躺在银笏身侧,以春阳为被,以青草为席,心中本就快意,这时手头又得了这样新奇的宝贝,更是欢悦不已,迫不及待就要将长发收束起来,藏入发冠之中。
她梳妆本就笨拙,躺着更使不上劲,银笏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将自己的发丝胡搅蛮缠越理越乱,心中实在不耐,便侧转过身来替她把发冠戴好。
“银笏,你看我戴着它可是美丽非常?你我以后便戴着一模一样的发冠,多有意思!”她也侧翻过来,与他面面相对,有意笑得灿烂,来衬那一顶新冠。
然而他望着她半晌,却只答道:“美虽美矣,仍不及我十分之一。”
银笏自负美貌,自夸之辞时时挂在嘴畔,这话莲兮早已听得耳朵出茧,便也只瘪瘪嘴表示不屑。
他却不似往日一般轻笑带过,反是异样执着地问道:“莲兮喜欢我的容貌么?”
银笏孕育自天地精华,九尾神狐的灵性与生俱来,被喻作苍茫大地上最为神圣的生灵,与万物皆能心神相通。百花草木因他心中黯然而失色,又因他心中欢愉而蓬勃。年幼尚不喑世事时,银笏就能以一双桃花眼狐媚天下,令众生为之倾倒。成年后,他的蛊惑之术更得通天,不过眼神流转便能将旁人的喜怒哀乐操控于手,让人愿意为之肝脑涂地。
他分明有如此神通,却偏偏不愿在莲兮身上施展。莲兮不曾尝过蛊惑是何滋味,反倒莫名向往,她有意逗弄他,便故作严肃地摇了摇头,问道:“你为何不凭蛊惑,令我说出喜欢二字?”
银笏眼中隐隐失望,说道:“因为我只喜欢听莲兮说出心中所想,你若说好便是好,你若说不好……那自然就是不好了,何须勉强。”
第四十节 掌上芝兰 三千世界(5)
莲兮见他也说得一本正经,不由扑哧笑了出来,也学他道:“银笏的姿容美虽美矣,却也不过是一张面皮罢了。我喜欢银笏,并非因为你风华绝代,而是因为你曾说,会与梦龙一道,永远守护着我。虽然你难得能与我相伴游乐,这话也不过是说说罢了,但时至今日我还对此深信不疑……你说,这岂不是莫名其妙……难道是你当年在桃都山对我种下了什么魅惑之术么?”
银笏闻之捧腹大笑,在她身边的草地上来回滚了滚,岔气道:“怎么……可能呢,莲兮,莲兮是何等英武凶悍,我银笏的魅惑之术又哪里管用?”
“英武?凶悍?”她分明是娇弱女子嘛,为何在他嘴中却全是悍妇姿态?莲兮一滚身狠狠撞了银笏一下,又踹了他一脚,不爽道:“将来我有了夫君,你可莫要在他面前如此诋毁我!”
银笏却长叹了一气,两眼望向天空,说道:“我与莲兮在桃都山相遇的前一夜,曾有一条金光灿灿的小龙飞入我的梦中,它姿态短小,却肋生双翅,好不威风。就好似你第一次将梦龙交予我观看时,分明连剑柄都还握不稳,却有几丝像模像样的赫赫威风。那时我才恍然,果然,那夜所梦原来就是莲兮。除了莲兮,这世间又哪里有更胆大的丫头,敢闯进我的梦里来?”
他停了半刻又说:“我第一次从莲兮手中接过那把剑来,看着剑脊之上层叠密密的龙鳞纹饰,便又想起那时梦里的金龙。我为它起名作梦龙,其实是私心祈愿,能有飞龙夜夜腾身飞入我梦中。这个名字起的吉利,也很灵验,只可惜……”
莲兮猛地坐起身来,将脸凑到银笏面前,细细将他的眼角面颊端详了许久,才搔搔脖子,困惑道:“我竟以为你流泪了。真是吓坏我!”
银笏看着莲兮逆光下的脸庞,冁然而笑,却笑得无奈。
她心有歉疚,说道:“可惜莲兮夜不能梦,否则也想邀一只雪白的九尾大狐狸入我梦中来做客……你该不会怨我吧?”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发冠,问道:“莲兮可记得一则花与太阳的故事?”
他问得突兀,她却不假思索地点头。
莲兮幼年时,曾日日盼着银笏把家搬来东海同她一道居住。每每银笏得空来水晶宫探视她,总是来时容易去时难,每到临别辞行,都得看她不依不饶的撒泼耍赖一番。她对他不舍,自然也不安生睡觉。每到这时,银笏便说一段短小的故事来哄她,其中说得最多的便是太阳与花的故事。
——很久以前,光秃秃的石缝间探头开出了一朵花儿。它花开招展,生有七瓣,色若霓虹。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樵夫路人,都称赞它是世间最美丽的花朵,然而却无人敢将它采撷。这朵七色之花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又为何盛放。它想在身边找寻同类,一解心中疑惑。然而它的色彩缤纷特异,山中繁花都不愿与它为友。它虽花开风流,却只能孤芳自赏,以山石相伴,日日冷寂。不想一日正午时分,当空高悬的太阳突然开口要与它相交为友,七色花大喜过望,却又难以置信,遂问太阳道:“你赐予我光明,给予我明媚世界的一切,我又何德何能被你视为友人?”然而太阳却只说:“若你愿意陪伴在我的身侧,就很是足够。”从此以后,七色花每日仰望着太阳的行迹,伴它东升西落。直到又一日,太阳依旧循着轨迹在空中腾挪而过,七色花朵却已凋谢。
这个故事莲兮虽记得分明,却始终觉得没头没尾,全然不解其意。
银笏这时既然提起,她便趁势说道:“故事我是记得,不过其中总有些古怪。你可确定,当年把故事头尾都说清了?为何我数千年里思来想去,只觉得结局草率,似有后话未尽……你说花朵凋谢了,那么太阳呢?”
“太阳依然东升西落啊……”
“可那七色花明明是太阳的友人,它凋谢死去,太阳不会难过么?”
“七色花已倾尽一生的时光来陪伴太阳,回报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