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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府最佳事务员的养成-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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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够和自己讨论的话题其实也就寥寥数个:他的身份,他的所在,他的过去。
  到后来,连能说出口的下一个话茬都已经了然于心。隐隐约约地,他甚至觉得也许真的有另一个自己,不厌其烦地与他上演千篇一律、尽是细枝末节猜测的无趣对话。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自远处走来一个着鹅黄衣裳的妇人。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对方。她固然是极美的,那眉目甚至让他觉得亲切。可她翩翩行来的步态、无风而舞的华美衣裳,甚至还有她唇边的笑意,都让他觉得不自在——如同一朵美而太过矫饰的花,分明根茎早就死去了,却苦苦留住了妍态;如今这美人花伸出了无力的枝叶,似乎要将他也永久存留下来。
  “我是你的母亲。”妇人温柔地开口。
  他怔忡了半晌,低低地嘀咕:“她说自己是你的母亲。你居然有母亲?那也是你的母亲,口气别这么冲。要真是母亲,又为何来得这般迟?兴许……是耽搁了?啧,尽会给人找借口!”
  贵妇的眼神明显就哀伤了起来。她忽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紧紧抱住了他,纤弱的双臂用力到让他第一感觉到了疼痛。她的脸埋在他肩头,因为抽噎而颤抖起来,温热的眼泪略濡湿了衣衫。
  他却只是近乎事不关己地观察着对方的表现,神情里有孩童般的好奇。过了一会儿,他又自言自语起来:“她是来带你走的?瞧着不像啊……别乱说,当然是来带我们走的!……”
  妇人明显颤抖了一下,略略上扬的眼睑下流露出惊惶。她扶着他的肩膀,郑重地一字一顿道:“你受了很重的伤,要在这里养伤。”
  他漠然地报以一个音节:“哦。”而后低下头,愤然地气声道:“听到没有!哪里是带我们走的,说不准便是她将我们关在此处的……可、可是,养伤也是人之常情。蠢货,你见过几个人?还人之常情?可我……”
  “够了!”那妇人尖声打断,似乎想捂住脸庞,却生硬地做出端庄的姿态,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晏哥,听话。娘也不想这样……”她泫然欲泣,拉起他的手,颤声祈求:“听话,啊?”
  他露出一个冷漠而怪异的微笑:“听话?”
  “等你的病治好,就能出去了。听话,乖乖待在这儿。”
  “治病?”他疑惑地偏偏头,口气却因为太过平板,反而冷得骇人,“方才你说的是养伤。我们没病,也没伤。”
  贵妇人终于按耐不住,两行清泪自再次眼中滚滚而落,声音尖锐变了调:“求求你,晏哥,别这样……娘求你了啊!求求你!”
  他在她无助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无动于衷的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模样。
  对方却紧紧抓着他的肩膀蹲下身去,保养得体的指尖深深揪住他的衣裾,近乎歇斯底里地道:“晏哥!娘只有你了,你醒醒,别这样糊涂了啊!”
  “醒醒?”他重复,甚至模仿了对方绝望的声气,随后又垂下眼帘和自己对话:“上次睡着是何时来着?我怎么记得,这种蠢事谁会记得!”
  妇人猛然站直了神,一手死死扶着他的肩,一手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人,似乎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情状。
  对方见他这般模样,蓦地痛哭失声,抚摸着他肿起的脸颊哭得声嘶力竭,再无仪态:“娘也不想,可是你真的该醒醒了啊!求你了!”
  他平静、甚至有几分厌恶地向后闪了闪,从她的钳制中躲开,缓缓问:“是不是你把我关在这里的?”
  “娘是为了让你养伤。”
  他闻言笑了:“如果不是被关在这鸟影子都看不见的鬼地方,我会变成这样?”
  “娘也不想,但如果不等上一段时间你又会……”对方突兀地止声,半晌声音低哑地续道:“你又出事,我该怎么办?”
  他的清明只持续了那么一瞬,转眼他又疯疯癫癫起来:“不等上一段时间,你又会干什么蠢事?你自己猜猜看?嘘,别说话,会被她发现的。切,胆小鬼。”
  这次他的母亲扇他耳光的动作就要利落许多。力道也大,他没站稳,直接就歪在了地上。他本能地觉得母亲这么对子息是不寻常的,可这就是他的母亲。真是有意思啊。此念一出,他不由就呵呵地低笑起来。
  “别笑了!不许笑!”妇人厉声道。态度随即飞快地软和下来,俯身抱住他心疼地念叨:“痛不痛?痛不痛啊?这是为你好,为你好啊晏哥……”说着说着,话语便淹没在又一阵啜泣之中。
  此后,相同的状况一次次重演。
  母亲会要求他用“我”而非“我们”说话,会要求他背诵玄奥的口诀,会要求他修习什么父亲遗留下的心法,会要求他对她言听计从。
  稍加违逆,无心的、有意的,都会招致打骂。
  耳光渐渐显得不够了,而后是鞭笞,再往后是杖击,最后母亲会念起真言,让他的肌骨底下生出火焰啃啮般的刺痛。
  开始他还会痛苦地低吟,还会与另一个自己互舔伤口互相责怪。但渐渐地,他只是以死水一般的平静接受惩罚,似乎无意改变,更无意以受伤的姿态激起母亲潮水般来去自如的疼爱。他拥有的到底只有他自己而已。
  每次动手之后,母亲都会抱着他哭上很久,仿佛痛苦更多的是她,好似她加诸他的刑罚都千百倍地反噬回她身上。她总会重复同一句:“这是为了你好。”这种时候,他心里固然会生出些许感同身受的悲切,这痛意却渐次淡了,被麻木所代替。他甚至学会了施法愈合伤口、减轻痛楚……什么样的伤情适合怎样的术法,他都是以己身的失败和疼痛,笨拙地习得。
  陪伴他的另一个自己,终于也在疼痛里渐渐淡去了。
  他清醒的时候越来越长。毕竟没有谁真的不怕痛。
  终于有一天,他可以完全确信,自己是一个人,过去自己的疯癫已然好透。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看见外头的世界。
  “等你将这心法练至三阶,就可以出去。”说这话的时候,母亲仍然是那欲泣的模样。
  他笑了。
  然后他平静地问:“现在我可否知晓,我到底是谁?”
  他得到了答案:他是伏晏,是上古伏氏的最后血脉,是战神伏越与天帝之女姬灵衣之子。他必须成为下一个伏越。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配合BGM再次食用
  是的,男主有精神病史~
  (和现实中的精分症状应该不搭边,求不考据)
  之前伏晏给阿谢疗伤时候说的“久病成良医”就是应在这里
  奉上小白独家专访,看完求不打我_(:з」∠)_
  【男主(?)剧场】
  白无常:
  看来真的是我最后一场戏了。在最爱她的时刻死去,也就意味着我会一直爱下去吧。某种程度上还是我赢了(笑)对她想说的话?我不想说“会有人替我爱你”之类的,因为没有人会想被替代。只能说,希望下一个人能够比我更爱你吧。
  对支持我的各位想说的话?唔,大家不要太想我,不然某些人实在是惨得我都看不下去了哈哈哈哈哈。
  对某些人有没有想说的话?噗,我觉得他不会想听的……好吧好吧,那就姑且一说。我不讨厌你,我甚至挺高兴谢猗苏选择的是你、而不是旁人。但我知道你很讨厌和我的关联,所以你把我当做需要抹杀的对手,我也不反对;不过那就请你做好战胜我的觉悟哦?我可不是好相与的对手(笑)
  领盒饭去啦~各位再见
  以上。

  ☆、脉脉不得语

  伏晏将心法练到三阶后,姬灵衣又告诉他:练到七阶,他才能无愧于伏越之子的名声现于人前。对于她的食言,伏晏惊人地平静:他甚至隐隐预料到事态会这般发展。
  也就在那段时日,姬灵衣不再频繁出现,来的是一个名叫阿紫的姑娘。
  她所做的事和姬灵衣并无多大不同——监督伏晏修习。
  也因此,他对阿紫天然便欠好感。即便她的确生得很美。
  那时候,伏晏本就很少被姬灵衣责罚,是以阿紫所要做的事其实也就是盯着他看而已。时日久长,他就从对方的目光中揣摩出一种奇异的意味来。那是他所不熟悉的近乎狂热的温度,令他疑惑却也好奇。
  因而他就抱着探究的态度,稍稍和阿紫多话了一些。对方显然误会了什么,那种热度愈加炽灼,让他不自在起来。
  这是种可怕的感情,似乎可以让任何人背离心智。他这么下定论,决心离对方远一些。可他疏离的态度只让阿紫凑得愈加近。
  他也因此从她口中得知了不少。
  比如,姬灵衣之所以离开,是为了同天帝斡旋什么要事,伏晏与此事也脱不了干系。伏晏就暗暗在意起来,在心中记了一道,却不急着再从阿紫那里套话。对方就流露出些许失落。
  于是伏晏就明白,这点看似不经意透露的线索,也是对方讨好、或者说诱惑他的食饵。
  他不愿上钩。
  而后,阿紫又无意中告诉他,他的叔父是冥府君上,有意让他挑起下一任冥君的大梁。这一次,即便伏晏不愿意为了套取情报靠近对方,事关他的自由,他终于还是用了些手腕。
  这是一个愿者上钩的游戏。双方都对彼此的需求心知肚明——也许伏晏对阿紫愿望的了解要更模棱两可,但他大致明白阿紫想得到他的关注。
  而对于伏晏明显带着目的的瞩目,阿紫显得甘之若饴。
  很快伏晏就得知,姬灵衣反对伏晏继任冥君,天帝的态度却耐人寻味。
  伏晏第一次真切期待起来:太久太久,似乎终于有了一线转机的微光。他很清楚,如果能用好阿紫这颗棋子,他脱身这纯白世界的可能性会大上很多。
  可他不愿意。
  先不说阿紫能够在母亲面前有几分体面,单单是这种注定过河拆桥的行径,便令他不齿;况且,伏晏很清楚阿紫并不会是一枚乖顺的棋子。会反噬的利器,不如不用。
  伏晏能做的,只有潜心等待。
  他的耐心并非徒劳。姬灵衣再一次出现时,面带忧色地向他道:“晏哥,已经定下要你继承冥君之位。冥府凶险,娘实在是……”说着,她又有些神经质地哽咽。
  伏晏知道自己应该配合地作出忧虑的神情,可他却由着内心的冲动笑了。
  他看着母亲的眉头愈发紧蹙,感觉到一丝荒谬的爽快:终于,终于能够摆脱名为亲情的桎梏了。
  至于他将要担任的是冥君也好,昏君也罢,他都不在乎。
  ※
  在正式继任前,伏晏花了大把的时间修习。与姬灵衣要求的修为不同,九重天派来的先生教授伏晏的是治世驭下之道。其中重要的一部分,便是令他明白人心之险恶诡谲。
  伏晏已经记不清自己旁观了多少一念而起的悲欢离合。
  从最初些微的同情垂悯,到逐渐冷然,再到清醒而尖刻,伏晏的转变出奇地快。摸索出人心的险恶于他而言,易如反掌。反而是那些令人执着、神魂颠倒的东西,他花了更久才明白:比如权势,比如钱财,比如情爱。
  这些不可捉摸的幽微,其实伏晏始终没能彻底明白过。
  他固然享受自身地位带来的适意,确然喜爱舒适,也会欣赏美人,但并没有什么能让他万分执着。
  万物于他,只有合适与不合适,有利与无益的差别。
  伏晏在意的说到底只有一件事:他再也不愿为人所掌控,也不想见到自己成为母亲一样的人。
  他甚至有些稚气地想要证明他在“凶险”的冥府,也能干出一番事业,证明母亲的手段是错误而武断的。
  因此他将目光投向了忘川:这个汇聚了世间所能有的一切愚昧和绝望的地方。
  奇怪的是,第一次看到这条煞气凛凛的河流,他并不觉得厌恶。
  稀疏的彼岸花树,在缭绕的猩红戾气中,显得朦胧而美丽。那一刻,伏晏难得莫名觉得失落,好像试图唤起的某种心绪此前被强行掏空了,能寻到的只有一个空穴。那时他不屑地哼了声,将这无聊的念头打发走。
  可这种怪异的情绪在两个月后再次复活。
  那是在新年的雨中,冥府旧城的某片檐角下,看到一个黑衣姑娘时的事了。
  ※
  谢猗苏的意识回到面前的纯白世界时,自己的手仍然搭在伏晏的面颊上。她心虚起来,飞快地缩手。
  几乎是同时,玄衣青年睁开眼来,罕见地显得迷茫,缓缓扇动了几下眼睫,他的眸光才定在了她脸上,渐渐恢复清明。
  猗苏在这一瞬只觉得怯懦而不安,这阴暗的情绪甚至远远盖过了对方来寻她的欣喜。她固然想过伏晏和白无常是同一人,甚至已经暗暗认可了这一揣测,也在孟弗生给予她的梦境中下定决心对过去释怀;但假想成真,她发觉自己最摸不准的,其实是伏晏的心思。
  他对这真相作何想法,会如何行事,她完全猜不到,也无从寻找端倪:伏晏又戴上了那副无懈可击的无表情面具,像是在看着她,又似乎只是在凝视更远的深处。
  她想说什么,却兀地惊觉,这空间中竟然飘落起/点/点纯白,是百合色的光线纷纷扬扬地碎裂开来,降下一场芬芳的雨雪。
  伏晏的眉眼沾染上稀薄的白色,肩头积起薄薄一层霜白,瞧着倒像是他星夜兼程冒雪而来。
  他毕竟还是为她而来了,她还要奢求什么?猗苏这么想着,竟然因为自己的卑微而觉得分外悲哀。她看不清现今,更无法预知未来,知晓的只有过去的某一刻,伏晏牵挂着她、不惜亲身进入他厌恶不已的纯白世界。
  可那也是他得知一切之前了。
  即便如此,猗苏还是伸臂紧紧揽住了他。
  伏晏的身体紧绷得厉害,说话的声气亦难得现出了疲惫,他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阿谢,我是伏晏。”
  猗苏孤注一掷的勇气在那一刹那沉进心湖的最深处,她觉得很冷,抿着唇哆嗦了两下才轻声道:“我知道。”
  伏晏看她的眼神愈加难懂起来。他过了半晌才开口:“我现在脑子里很乱。”这样坦诚到近乎示弱的话语,却并不能使猗苏心安。
  “我……也是。”猗苏干涩地接话。
  “先回去再说。”伏晏说着便要起身。她却拉住了他的衣袖,以一种称得上绝望的神情低哑地询问:
  “除了你的事,你还……”
  伏晏没等猗苏说完就领会了她语中所指,平淡地颔首道:“嗯,我看见了。”
  他知晓了她的前尘旧事,将那样不堪的过往看得清清楚楚。
  她缓缓缩回手,垂下眼轻轻道:“如此。”
  伏晏皱皱眉,却只是将手向她伸出:“回去再说,此处要塌了。”
  猗苏闻言便抬头,只见这世界正化作纯白光粒消散。原来这场雪本就是这世界最后的道别。她借着伏晏的手站起,悄声说:“原来镜世界也是可以消失的。”
  “这世界本就是由人一手创造出的。”伏晏说话的姿态略显僵硬,似乎并不情愿提及这话题,却还是勉强地给了猗苏答案,只是他给出的答句也极耐人寻味。
  猗苏见状便没有追问下去,只轻轻地应了一声,同伏晏向渐渐现形的世界尽头行去。
  这一路两人都只是沉默。
  可猗苏却只觉得这静谧还不够绵长,她甚至隐隐期盼着那道通向现实的地平线能够不断往更远处移动一分,可以让她和伏晏独处的时候再久长些。
  出口便在眼前,猗苏终于鼓起勇气看向伏晏,却发觉对方似乎已经瞧了自己很久,与她对上眼神也不躲闪,只是从从容容地将下巴一收,再自然不过地将眼神调转回前方,拉着她跨向现实,那背影里头毫无踟蹰。
  猗苏不由就停顿下其余动作与思绪,只是略微加大了手指的力道,好似要记住这一刻的触感和热度。
  伏晏轻轻回握了一下。
  而后便是穿过镜面的晕眩。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成惯例的BGM推荐,喜欢的话告诉我哦
  伏晏是第二次为了阿谢到这个不太愉快的白色世界来了╮( ̄▽ ̄”)╭ 
  不管大家有多嫌弃伏晏,不管我一直多么努力地黑他(不),我还是很喜欢、很心疼他的_(:з」∠)_
  考虑到他经历的事和对丑恶面的了解,他完全可以黑化得更厉害、做更多违反底线的事、成为一个真正为自己而活的暴君,但他没有;除了对世事的态度太过刻薄,但他三观总体还是很正、很想把事情办好的。
  【剧场】
  提问:对某些人惊人(?)的过去有何看法?
  胡中天:最厉害的果然还是白无常……(抖)当然老大也很厉害,嗯。
  夜游:情报get√
  猗苏:我又想静静了。

  ☆、与君相决绝

  等猗苏醒来的时候,她发觉自己身处梁父宫西厢。她起身,看着屋角计时的法器,惊觉自己自镜中出来竟然睡了整整两日。这时,门外传来轻快的青年声音:“谢姑娘你醒了没?”
  却是夜游。猗苏试图回想上次见到他是何时: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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