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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 一把桃木梳-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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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母,都说没有的事儿了,您还……”小余急急地澄清,来茴倒是不放过,将病房里伤感的气氛都扫到心底深处,脸上绽放着笑,好似她一直都那么开心。

    十一点时,来如芸要休息了,小余送来茴到电梯口,来茴跟她交待道:“让你费心了,但这几天还得请你多尽点儿心,妈妈情绪不稳,千万别让她知道我跟周董的事儿!”

    小余照顾来如芸三年了,一早来茴就把自己的情况跟她说过,小余一开始心里多少有些瞧不起她,后来见她特别孝顺,也受了感动,反倒同情起她来,跟她也不见外了,对来如芸的照顾也是尽心尽力,她笑了笑:“茴姐,你放心,伯母也只是说说,不过我觉得你也该打算了,有好的男孩子可别放过,你这么好的人,该活得幸福才对!”

    来茴感激地笑道:“我无所谓了,那些事情都随缘吧!”正说着,电梯到了,她跨进去,跟小余挥手:“我先走了,你回去吧!”

    待小余转身后,她按了楼层,裸露的背贴在冰凉的铁壁上,银灰色的礼服覆在身上,她像一朵枯萎的玉兰,蔫蔫的,抓了一把头发,束着的髻被扯落几缕红色的发丝,垂在颊边,仿若败谢的花最后吐出一丝蕊,沉默地,等待凋零。

    走到路边,打开车门坐进去,她惊讶地望向旁边。“你不是回去了吗?”

    周于谦面无表情地说道:“改变主意了,今晚去你那里!”

    “你一直在下面等我?”来茴着实好奇,周于谦向来是说不去她那里就不会去,今天大概是心血来潮吧,不过,他会心血来潮更稀奇。

    周于谦答道:“在车上休息了一会儿!——小陈,去南岭别墅!”

    汽车在苍凉而美丽的夜里滑行,霓虹灯尽责地挥去城市的黑暗,那昏黄的光却是无力而苍白的,来茴觑着一路的流光溢彩,只觉得心在隐隐地,隐隐地疼……

    一只修长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她转过头,冰冷的唇已经落了下来,冷气吹着,眉心上,眼睛上,脸颊上,遗落了无数个凉凉的吻,最后,落在她的唇上,热烈地交缠,咬噬,她的身体软倒在他怀里……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吻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改变主意去她哪里。虽然这吻是做生意买卖来的,毫无温柔情感可言,她不在乎了,至少,他的怀抱是温暖的,她需要,需要在与谢家逸的重逢后,有怀抱可以让她渡过原本不能成眠的漫漫长夜……

   

正文 chapter 5

    同一片美丽苍凉的夜色中,谢家逸将车停在一栋老式公寓前,红砖上爬满翠绿的藤蔓,交错纠结着,院内的木棉树往墙外伸出一枝嫣红。他揽过身旁的女人,温柔地吻着她的发顶。“晚安!”他说道。

    “晚安!”女人并没有下车,只是用一双澄澈的眸子,怔怔地看了他很久,才犹豫地问他:“你是因为她要去,才接受宴会主办方的邀请吧?”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发顶,半晌不言语,胸前被小手推了推,他才说道:“你说可能吗?如果为了她,我带你去干什么?肖钰……”他勾起她的下巴。“几年前她就在我心里死去了,现在活在我心里的人是你!知道吗?”

    “她今天哭过了,躲在卫生间里哭的!”肖钰重重地靠回椅背,神情有些懊恼地说道:“没见到她以前,我就想——这个女人好可恨,拜金又无情,我恨她以前那样伤害你,也瞧不起她出卖自己,可今天见到她以后,我竟然发觉,她一点也不可恨,甚至……甚至觉得她直爽得可爱,让人想跟她做朋友,哎……”她重重地叹口气。“明明我就该恨她的,现在却嫉妒起她来,明明你现在爱的是我,却偏偏还要把她当成情敌,家逸,我真不该见她的,那样,我还可以像原来一样,理直气壮地去恨她,瞧不起她!”

    谢家逸好笑地抚过她紧蹙的眉心,真是小孩子脾气,可笑又可爱,与七年前的来茴一模一样,也难怪她恨不起来,谁会去恨另外一个自己?“好了,别想她了,为一个与我们不相干的人伤神干什么?早点上楼休息!”

    肖钰撇了撇嘴,说道:“也是,不想了,别把我珍贵的脑细胞都给杀死了!晚安!”她下车,揿了门铃,美妙的音乐声在夜色里滑过,她回头冲谢家逸挥挥手,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街角处,才推门进去。

    谢家逸放下车窗,夜风呜呜地在他耳畔吹着,握着方向盘的手还残留着抚过肖钰发丝的触感,清爽的,柔滑的,像细腻的沙子从指缝间缓缓流出,美丽的黑发,澄澈的双眸,是他爱上她的理由;执着率直的性格,是他牵她手的理由;她很爱他,是他吻她的理由,目前为止,他还没有与她更进一步,因为,他还没找到可以进一步的理由。

    他不想对自己否认,今天会去参加宴会,是好奇那个背叛他的女人过得如何,以周于谦狠辣的性格,她应该过得不好才是。事实上,他的猜测失误了,相较起几年前清纯靓丽的她,如今更添了些风韵,唯一可惜的是,那头黑亮如瀑的直发被糟蹋成酒红色的卷发,但,她仍是迷人的,尤其那盈盈的秋水双瞳,是他怎么忘也忘不了的。

    她过得很好,一点儿也没有他想像中的憔悴和苍老,光洁的肌肤甚至找不出一条细纹,他说不出心里的感受,有些酸——背叛了他居然没有受到惩罚;又松了口气——好像也不是很想见到她弃妇的嘴脸;似乎还有些激动——她毕竟是他第一个女人,而他,也是她第一个男人。

    来茴,那个曾经与他在黑夜里牵着手的女生,那个总是趁他不注意偷偷脸红的女孩,那个早已被他扔到井底又压上一块大石的女人,多年后重逢,竟恍若隔世。

    她不再属于他,而他也不属于她!

    曾经,他们是多么难分难舍啊,有一次他半夜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她的美丽的双眸,银白的月光下,她的眼角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他问她为什么不睡,她说:舍不得!

    舍不得!他们能共处一夜的机会很少,偶尔有一次,她是舍不得睡觉的!

    那时,他属于她!属于月光下眼中含泪的来茴。而他,也可以靠着木板床架,把她拉到怀里,手藏到她柔软的发丝中,让她的脸在他的胸膛上摩挲,两个人就这样聊天直到天亮,那时,她也属于他。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一次次地浪费难得相处的一夜,为了小事而争执,吵闹,她不再舍不得,摔门离去;而他,也不再把她拉回怀里,任她在黑夜的街头像游魂一样地飘荡。

    记不起了,事隔多年,真的记不起了。

    谢家逸只记得在这个城市找到她时恨过她,恨了没多久,却发现自己还是爱她的,毕竟,来茴曾几近痴狂地爱着他,而他年少轻狂,自视甚高不好好珍惜,她真的离开了,才悔不当初,又哪来的理由去恨她?有的,只是不甘心吧,不甘心几年的感情说散就散,不甘心她什么都给他后竟然就要离开他,更不甘心她因为他穷而嫌弃他。

    那时候的他们真的很穷,他和来茴都是从内地小县城到北方那个大城市的,分别就读一南一北两所大学,家里贫困,给的生活费少得可怜,月头还能三餐吃饱,月中就要省下早餐,月底早晚餐都省了,心里还得发慌,怕多吃一顿,第二天都得饿肚子。周末的约会,仅限于他去来茴的学校,或者来茴到他的学校,绕着校园逛上一天,天热了给她买瓶汽水,天冷了给她买碗豆浆,发了奖学金,才带她去吃一顿肯德基,看着她眯起眼睛把薯条当成山珍海味来吃的样子,他就想着,等以后工作了,天天给她买薯条吃。

    后来,他才觉得自己多可笑,周于谦轻蔑地要他拿出两千万,两千万可以买下几家肯德基餐厅,薯条可以装满一火车皮,而他,寒酸得让她吃上一顿快餐都困难,又哪来的两千万,那时,他才知道,穷人谈不起奢侈的爱情!

    事过境迁,现在的他有钱了,却已经有了肖钰!他能拿出两千万了,却不想去换回她!

    都过去了,如今,她只是他的高中同学!

    在他的专用车位泊好车,他抬了抬头,阴沉沉的乌云和雾霾渐渐散开,淡墨的天空,干干净净,早没了七年前的月亮,也没了七年前月光下自行车后座的来茴……

    南岭海景别墅,周于谦靠床点了支烟,来茴像只猫一样,蜷卧在旁边,高高的天花板,咳嗽一下都能回旋个两三声,空洞的沉默,女人的香水味淡淡地充斥在房间里,混着烟味,像是床底下藏了只烂熟的苹果,一阵阵地散发着刺鼻的腐朽气息。

    周于谦突然间没了烟瘾,吸了两口,便捻熄了烟头。“你妈身体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别指望会好了!”来茴灰心地说道。

    “要不要转去国外治疗?我可以给你安排?”

    “不用了,现在都是靠钱吊着她的命,能多活一天,都是我跟妈赚来的,转来转去,反而累了她!”来茴坐起身,小心谨慎地问出让她纳闷了一晚的问题:“你怎么会跟谢家逸合作?”

    “我的一家工厂长期为美国的MOIO公司代工,他是MOIO刚上任不久的中华区总经理,除非他取消与我的合作,否则我们就是供与求的关系。”

    来茴一愣,他当初那样对谢家逸,为什么不取消与他的合作?周于谦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又说道:“他年纪轻轻就能成为MOIO在华负责人,若没有点度量,能有今天的成就?人是在成长的,相较于他过去的轻浮,现在算是稳重了,又怎么会公私不分!”他斜睨了来茴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瞧吧,女人就是女人!”

    来茴默然,他是真的变了,当初与他交往三年,清楚透了他自负得不可一世的性格,难怪开始在宴会厅里,他还能温文尔雅地同周于谦寒喧。想着,她嘴角又牵起一个苦涩的笑,几年过去,谁又没变,她自己不就变成了一个只认得钱的空壳!

    周于谦见她苦笑,以为她是在后悔几年前跟了他,脸一沉,讽刺道:“说起来,他有今天的成就,还多亏你当初跟我预支了一百万供他去美国读书,恐怕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所谓的全额奖学金是你私掏腰包的吧!”

    他的话像是往来茴脸上狠踩了一脚,火辣辣地疼,脸部肌肉顿时丑陋地抽动,她怔怔地看着周于谦,她明明早就习惯了那轻蔑的脸色,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屈辱?当年是因为对谢家逸负疚,所以求周于谦帮忙,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光彩,用自己卖身得来的钱把前任情人送到国外深造,不,何止是不光彩,这足以彻底杀死谢家逸的自尊心。天啦,她已经把自己的自尊心给扔到阴沟里了,难道还要毁掉一个人?

    她迅速抚平脸上抽动的肌肉,佯装无谓地说道:“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都不记得了!”

    周于谦更是藐视地一笑。“我不是长舌妇人,没那个时间去跟谢家逸嚼这些,你大可高枕无忧!”

    又似一个耳光呼到脸上的痛处,她在心底呻吟一声,呐呐地道:“我知道你不会去说……我只是……只是觉得没必要……”

    “好了!”周于谦不耐烦地打断她。“我对你的想法没兴趣,你怎么觉得都行,不用跟我讲!睡觉!”说完,他翻身躺下睡了。

    屈辱的泪花在来茴的眸中打转,她的心是一抽一抽地,那眼泪却怎么都落不下来。不是早就麻木了吗?为什么还会觉得受了侮辱?是因为他回来了,他的风光对比出她的低贱,让她觉得一切都是她活该,是她自取其辱?想到谢家逸衣冠济楚的样子,她深深地厌恶丑陋的自己,那种丑陋,就好像是全身长满了黑菌的朽木,而谢家逸正是一株风华正茂的青槐!越想,她越觉得应该把自己给埋了!

  

正文 chapter 6

    礼拜六,是周于谦回家与合法妻子李月琴“例行公事”的日子,每周一行,维系着他们夫妻之间少得可怜的一点情份,就像是已经断掉的枝桠,靠着一块干枯的树皮连着,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阵大风,就断得干干净净。

    这个周六窗外有月亮,皎皎地如圆盘,亮堂的月光照着人间的幸与不幸,清冷的光芒投进人心的最深处,美好的,丑陋的,都在那束白光下凸露出来。周于谦跷着二郎腿,坐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松了松领带,眼睛扫过狼籍脏污的客厅,停在披头散发的妻子身上。一个烟灰缸朝周于谦的冷脸飞来,他手脚利索地在沙发上打了个滚,“砰!”烟灰缸在白墙上应声碎裂,李月琴手上的最后一件凶器失了准头,腿一弯,跌在地上哀号起来。

    周于谦从沙发上捡起一块烟灰缸碎片,锋利的裂齿在灯光下发着寒光,他等李月琴哭声小了,才慢条斯理地说道:“ZWIESEL1872,这个烟灰缸是你从德国买回来的,我记得你当时跟我说,这一个烟灰缸就够普通人家吃上半个月,可是买给我,你觉得值!”

    他的手指松开,碎片落到地上,“叮!”的一声脆响。“你那伟大的手一摔就摔掉人家半个月的伙食,李月琴,现在你是不是也觉得值?”

    李月琴抬起泪痕狼籍的脸,眼睛里射出怨毒的光芒,丝袍的腰带已经松开,裸露出胸前的肌肤,蓬乱的头发像枯草堆在头上,天干物燥时,随意丢根火柴就能燃起来,蓦地,她疯狂地笑起来,尖着嗓着骂道:“值?没砸死你怎么算值?周于谦,这么多年你还活得好好的,那是老天瞎了眼,你外头那么多婊子,迟早哪天生疮烂脓,从头烂到脚!……”

    周于谦看了她许久,又听着她像农村泼妇一样地破口大骂,鄙夷地哼了哼,结婚第三年,她第一次同他打架时,他呆呆地站着让她又抓又打,当时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竟娶了这样一个女人,一个疯女人。五年过去了,她不负众望地进步许多,开始懂得用凶器,碗盘,花瓶,辞海,哪怕是手上有根头发丝都想勒死他。

    夫妻,他讽刺地牵起嘴角,丈夫回到家不是有温热的菜汤等着,而是担心枕头下有没有藏把刀,这就是夫妻。他渐渐地恼怒,阴冷地开口,声音很是疲惫:“李月琴,我对你的感情已经被你磨得差不多了,不要让我把最后一点好的回忆都抹消,到那个时候,你要死要活都不关我周于谦的事!”

    说完,他起身,脚踢开玻璃碎片,越过扔得满地的抱枕走到门边,打开门时,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但他看到的是——李月琴站在背光里,抬起手遥遥地指着他威胁地嘶喊:“你这烂人!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就等着抬我的尸体!”

    周于谦闭上了眼睛,冷漠地说道:“放心地去吧,我会让人在墓碑刻上‘爱妻李月琴之墓’”话落,他睁开眼睛,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寂静的庭院里落满了月光,花草木树惨白地一片,周于谦拿出手机,拨给李月琴的好友:“麻烦你过来陪着她……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打搅你……明天我会给你户头汇十万进去……不管她是不是吓唬我,这都是最后一次了……那就拜托你了!”

    挂掉电话,他立在庭院中,嘴角动了动,这是最后一次了,他在心里说服自己,最后一次花钱请人来看顾她!英挺的脸被月光映成凄惨的白色,他捏紧手机,现在是去喝酒?还是去赌博?半晌后,他狠狠地将手机摔在地上,看着摔成三块的手机,他静静地,无声地惨笑起来……

    城南一家清静的酒吧,来茴和程兰坐在角落里,一瓶拉菲1982已经去了大半,来茴端起水晶杯,浅啜了一口,浓郁的幽香残留于唇齿间,她开玩笑道:“这么好的酒被你拿出来糟蹋,欧阳知道了别跟你吵架才好?”

    原本就纤细如柳的程兰在添了几分醉意后,愈加地柔若无骨,把玩着手中的水晶杯,她唇角勾起一抹魅惑的笑。“为了一瓶酒还不至于!”红色的液体在杯里荡漾,嘴角的笑渐渐变得僵硬。“再说,他回家陪老婆,我喝他一瓶酒,算是扯平!”

    来茴怜惜地看着她。“你打算就这样拖下去吗?”

    程兰自嘲地笑笑。“不这样还能怎样?我又不是立牌坊的婊子,要离开他,我舍不得,他那个家算是被我破坏了,还能把她老婆逼走不成?怪只怪,我晚认识他一年!”她又笑起来,那笑有几分神秘,笑声中仿佛夹杂了几声痛苦的呻吟。“来茴,你猜他和他老婆现在做什么?看电视?散步?吃宵夜?”她笑得眼角滑出了泪,笑得泪流满面。“我猜他们在床上!”泪一滴滴滑到酒杯里,她不给来茴开口的机会,又说道:“你不用猜了,现在十二点十五分,十二点他准时上床,十二点零五分他开始脱衣服,十分钟热身,半小时后他进浴室洗澡,瞧,我就说你不用猜,你怎么可能猜得比我准!”她哽咽出声,声音颤抖着:“来茴,只要想着,我心里就好痛,三年来,每个周末的夜晚我都嫉妒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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