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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雪姬受创的喉咙一时之间还是无法完整的说话。
“人呢?”
“在屋后面的车上。”她在他森冷的盯视下困难的开口回答。
高木辙举步朝屋后方走去,却又突然停下来,在面无表情的沉吟了一会儿后问她,“你想杀谁?”
“你愿意接受这个工作了?”她立即喜出望外的问道,虽然声音沙哑得有些不好辨识地说了什么。
“他是谁?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要杀他,他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他没有回答却执意的问。
“他叫做高木次郎……”雪姬沉默好半晌之后才以恨声开口。
一听到这个名字,高木辙整个人都呆掉了。
“是朝阳商社的伪善社长,也是我的亲生父亲,我恨他的冷酷无情、狼心狗肺,为了一己私利,甚至连亲生女儿都可以拿来当棋子使用,我恨他,所以我要杀他。”
第8章
任他怎么想,也绝对料想不到丸藤雪姬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而幕后黑手党的大老竟是他的父亲高木次郎。
多久了?他不知道,这种几可折磨到自己痛不欲生的痛苦,从他十八岁开始便如影随形的跟着他,让他想甩都甩不掉,好不容易他学会了漠视与遗忘之后,没想到现在却……
好恨自己的性格,在放逐自己那几年间他时常在想,也许他该同流合污会比较好,至少那样他就可以免去爱恨、是否、对错的挣扎,与生他、养他的父亲对立,与爱他、疼他的兄长对立,他内心里的挣扎又何止是用天人交战可以形容的?也许同流合污是解放自己惟一的途径。
他真的这样想过,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早该记取这句话的教训才对,这样的话,至少他也不会被晴天霹雳击到连这几年来,他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都消失于无形。
“该死!”
他突然怒不可遏的猛击方向盘一下,吓得从被救上车后,便一直正襟危坐,连动也不敢动一下的高木瞳惊跳起来。
“我……对不起。”她微微瑟缩,面无血色的朝他瞠着惊恐的双目细声道歉。
高木辙一僵,立刻抿紧嘴巴,该死的,他几乎忘了她的存在。
看他抿紧嘴唇的冷峻面容,高木瞳立时噤若寒蝉,然而许多话是现在不说是不行的,所以她只有低下头夫,试图不去想、不去注意他冷峻吓人的表情,专注在自己抓紧着上衣下摆的泛白双手,再尝试的开口说话。
不行,她的声音还是发不出来,这样阴沉冷峻的高木辙是她从未见过,或者甚至她连想都没想过的,平常的他虽然大多有着严肃、深沉的一面,偶尔再掺杂些嘲弄与不屑的表情,但是像现在这样冷峻无情,全身传递着旁人勿近,近者则死的气息,她却是第一次遇见。
他在气什么?因为她的被挟持吗?还是她的欺骗,他终于认出她的伪装了吗?可是不可能呀,她是在扮成贤妻良母的高木瞳时被挟持的,他打给她的电话也是家里的没错,他不该有所怀疑才对,可是他现在为什么会这么骇人?
也许他气的是她的不小心吧!毕竟身为西浦财团惟一的继承人,她从小就该熟悉不法之徒对她的觊觎了,而今天竟然会让人捉个正着,他是在气这个吧?毕竟她被人挟持的事若传了出去,他这个为人夫婿的面子又该挂哪去?
嗯,一定是这样的,她绝对不能杞人忧天的自乱阵脚,尤其在他这么怒火高炽的时候,她若傻得自己揭发那个骗局的话,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了。不行,她绝对要镇定些才行。想罢,她吸了一口气,慎重的朝他开口道歉,“我很抱歉。”
然而高木辙却毫无反应。
“我真的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扰。”见他不理,她继续说,“关于今天这事我发誓绝对不会让第三人知道,当然包括双方的家人,而且从今以后我会更加小心,不会再让有心人士有机可趁的。”她一顿,见他依然闷不吭声,她在无所适从之下,只能一再的低声抱歉,“真的,今天真的对不起,也真的麻烦你了,我发誓以后一定会小心的,即使发生任何事端也会自己设法突围的,你……”
“闭嘴!”她小媳妇的姿态终于让高木辙忍无可忍的出声吼道。
高木瞳再度噤若寒蝉的连动也不敢随便动一下,可是不消多久她按捺不住的又开口,“你……你若真的那么生气的话,你可以骂我,甚至可以打我,但是请你不要不理我,或是不要我,更不要跟我……跟我离婚,我……”
“你就不能给我安静点吗?”高木辙不堪其扰的再次吼声道,他现在根本无心与她交谈,因为父亲的事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尤其这又牵扯到与父亲交好到将独生爱女嫁给他的西浦家。
到底西浦财团是否也有与朝阳商社同流合污呢?他禁不住要怀疑,如果没有的话,那最好,但是如果不幸有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该不该怀疑她知道多少,是否也是他们的一分子,而一旦事情爆发之后……
该死的!他在挣扎犹豫什么?身为执法人员,他该做的事就是查明事实然后秉公处理,他不应该有挣扎的,可是为什么他的胸口却有种呼吸困难的痛苦呢?
他二度丝毫不留情面的斥喝让高木瞳白了脸,她因震惊过度而呆若木鸡的坐在原位好半晌,良久之后才绝望的问他,“难道真的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吗?”
高木辙转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虽然他什么话也没说,但脸上冷酷无情的表情和那双犀利、深邃而且绝然的眼神,却让高木瞳觉得已说明了一切事实,使她的心在一瞬间降至寒冰谷底。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次他终于有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抛弃她了,只是离婚,就不知道他到底想了有多久,结婚一个星期就有外遇,养了个X情人不打紧,竟还不住的在外头打野食,银马车,好一个夜间的天堂,光瞧老板牧野先生对他的礼遇就知道他的不凡,而她还执迷不悟的自以为他真会有为她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一天,哈,她还真是不自量力。
眼泪不自觉的在她自我嘲弄间滑落脸颊,高木瞳完全无力阻止,只有继续让它们无声坠落,再不断的责骂自己愚蠢,因为她竟会为他掉泪,为这样一个无心的男子。
突地一股热潮由她以为已经枯槁的心底冒出,狠狠的冲击她绝望的心,与其说它是股怒气,不如说它是股恨意,一股对他冷酷无情的恨意。
她压根儿没想过自己会对他产生恨意,因为她以为她会一生无悔的爱他到终老,这点可由她为他所做的改变与付出来证明,毕竟那一切都是有目共睹、天可明鉴的。
可是老天有眼,为什么他无心?也许他不知道她为他做了多大的改变,因为他不认识结婚前的她,但是他至少能感受到嫁给他后的她,是多么尽心尽力的想维持他们的婚姻吧?除非他没有心,否则他不会没有感觉的。
可是事实胜于雄辩,他的确没有心,而爱上无心的他,是她活该自找罪受吗?
“你到底曾不曾爱过我?”转头看他,她突然开口问。
他并没有回答。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有一点伤心?”她又问。
而他依然无动于衷。
看着他,高木瞳的嘴角扯出一抹惨笑,她什么也没说的将目光转而望向窗外,像是喃喃自语般的又道:“如果就这样跳车,不知道会不会死?”
“你不妨试试。”冷不防的,高木辙这样接口道。
高木瞳全身一僵,缓缓的回头看他,“难道你就真的那么希望我死吗?”她不自觉的问出口。
高木辙一瞬间抿紧了嘴巴,其实他这样说并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想堵住她的声音,堵住她不断刺激着他她存在的事实,让他试着想逃避、欺骗自己一下都不可以,西浦财团、西浦瞳,他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我的存在对你来说真的没有任何意义吗?”高木瞳紧紧的盯着他问。
“如果没有你就好了。”他看了她一眼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叹的说。
“那就如你所愿吧。”
一切的发生是如此的快速,高木辙只听到“咚”的一声,身旁的位子已不见她的人影。
“不!”他回头惊心动魄的看着翻落车后马路上的身影,肝胆俱裂的狂吼出声。
车子在他急踩煞车中夹带着刺耳的尖锐声划破静寂的凌晨,他冲到她身边,面无血色,颤抖着将她扶靠在他双腿间,“瞳……瞳……”盯着她,他的声音是破碎而不完整的,这一生之中,他何曾尝过这种骇然?
在他怀中,高木瞳缓缓的睁开眼。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一见她张眼,高木辙即怒气冲冲的朝她吼道,然而虚弱的声音却无法表示他惊骇与愤怒的千万分之一。
“原来你还是有心的。”看着他忧惧的眼神与表情,高木瞳不自觉的伸手轻触他脸庞,缓缓的朝他露出一抹绝美的微笑,之后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脸上的温度随着她跌落的手降至冰点,抱着闭上双眼了无生息的她,高木辙的表情一片茫然。
“瞳?”他空洞的盯着她轻声唤道,“不要吓我,快点张开眼睛看着我,瞳?别闹了,我真的没有时间跟你玩游戏,快点起来好吗?瞳……”
一记突如其来的铁拳打得原本呆坐在医院走廊排椅上的高木辙跪跌在地,他慢慢的爬起身,然而伴随着怒不可遏的声音,另一记铁拳再次打得他扑倒在地。
“西浦,冷静点。”
高木辙缓缓的直起身,面对眼前这个怒火高炽的男人,高木瞳的父亲,西浦敬有。
“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吗?”在旁人的阻挠下,西浦敬有全身紧绷的盯着他,怒不可遏的质问他。
高木辙的手无力的放在两侧,两眼无神的看着他。
“说话呀!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吗?”见他不语,西浦敬有再次愤怒的朝他逼近,却被阻上。
“西浦,你冷静点,毕竟这里是医院的走廊上,有什么话我们到那边再说。”出手阻止他的人说,随即又转头对高木辙示意,“我们到那边去吧。”
高木辙尾随他们走进一个独立的空间。
“来,有什么话,我们先坐下来再说。”第三者继续扮演他们之间的缓冲器,可惜他们却无一接受他良心的建议,两人站得比钢筋铁泥柱还要直、还要挺。
“你有什么话要说?”西浦敬有冷声问。
高木辙没有反应。
“连一句道歉、一个解释都没有?”
他默然无语。
“你说话呀!”他的沉默愈加激怒西浦敬有,西浦敬有愤恨的一把拎起他衣领,要胁的要他回话。
“西浦……”
“你说话呀!”西浦敬有甩开和事老,继续逼迫着高木辙吼道,“我把一个好好的女儿交给你,只不过才两个月而已,你却把她弄进急诊室,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吗?你说话呀!”他说着,暴怒的赏了高木辙见面后的第三记拳头。
高木辙无言以对,对于西浦敬有的指控,他根本没有半点立场可以反驳,因为岳父所说的全是实话,他的确完全没有尽到半点为人夫的责任,而今天的意外更是他一手造成的,这样的他还有什么立场可以说话?
“我要你马上签离婚协议书跟瞳离婚。”
“不。”高木辙愕然失措的抬眼看他,激动的叫道。
这是高木辙第一次对他的言行与举动有了反应,西浦敬有敏感的领悟这点,而这竟让他怒极的心底顿时涌出一股五味杂陈的感受,缓和了他几可排山倒海的怒涛。
“不?”他冷冷的看着高木辙,“你的意思是不肯和瞳离婚?”
“我不会和她离婚的。”高木辙控制住激动的声音,以沉静的声色斩钉截铁的对他说。
“你不妨开门见山的说你要多少钱?”
“我什么也不要。”
“喔,是吗?反正只要婚姻之实存在,迟早西浦财团都是你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呆,取我现在所提供的九牛二毛是吗?”西浦敬有冷笑道。
“随便你怎么说,我是不会答应离婚的。”
“为什么?难道把瞳害得半死还不够,非要置她于死地你才会甘心吗?”
“置她于死地?”高木辙坚然的眼眸在一瞬间变得无情,他犀利的凝视西浦敬有,反问道:“你在质疑我的时候怎么不会先想想自己?”
“我怎么了?”西浦敬有莫名其妙的瞪着他。
“你自己心知肚明。”
“我……高木辙,你给我说明白一点。”他命令道。
高木辙瞥了在场的第三者一眼。
“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些病患等着我去看,我先失陪了。”第三者识趣的说道,转身退出这个空间。
“现在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吧?”西浦敬有坐进沙发中,不自觉的露出他身为主导企业家的气势。
“我想问你,你为什么会把你的掌上明珠嫁给我?”高木辙没有随他坐下,却是背对着他走到窗前站定后,这才回过头面对他。
“你现在问我这个问题是想挨打吗?”西浦敬有冷冷的盯着他说。
“我并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你为什么肯将瞳嫁给我?”高木辙迎视他的冷眸,严肃的盯着他说。
“她对你一见钟情,要死要活的就是要嫁给你,我除了答应她之外,还能怎么做?”西浦敬有沉闷的瞪了他半晌后,有些生气的说。
“就是这个原因?”
“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高木辙的怀疑激得他提高嗓音,下一秒却又恢复了自制,“为了攀上你父亲,我甚至将西浦财团百分之五的股票当嫁妆,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生意,大概也只有我这个傻父亲会笑着去做了。”他自嘲的说。
“这么说你在之前根本完全不认识高木家的人喽?”高木辙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道,怎知西浦敬有接下来的回答却再度让他揪心。
“不,在这之前我有认识一个高木家的人。”
高木辙的表情霎时变得冷酷无情,“谁?”
西浦敬有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好奇的问:“你到底想知道什么,究竟又想问什么?”
“我只想知道你说的那个高木家的人是谁。”高木辙的表情毫不松懈的紧盯着他说。
“高木泽一。”沉静了半晌,西浦敬有说。
“大伯?!”他的答案让高木辙呆了一下。
西浦敬有点头,“就是因为有他的保证,我才会冒险将瞳嫁给你,但是你却……”他说着突然抿紧嘴巴瞪着高木辙看了好半晌之后,才再度沉声开口,“到底你在意她吗?关心她吗?爱她吗?高木辙,我要你现在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如果你认识我大伯,我想你多少知道我的底细,对吗?”高木辙没有回答他,却以一种掺杂着不自在的冷硬语气盯着他说。
“不,高木从来都没对我说,只是不断的要我相信你而已。”西浦敬有一顿,突然将两道深思的眸光投射进他冷硬的双眼间问:“我能够相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