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促,神色之中反而有几分恭敬,忽然这少年睁开了双眼,脸上浮现一抹冷冽的杀意,将手中白棋随手一丢,竟是下在了一个不能落子的死穴上,澹台敬伯微微讶异,不敢继续落子了,疑惑问道:“神尊,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有一尊分身被人盯上了。”少年随口说道,而后似自言自语一般,嘴里又蹦出几个字来,“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能耐。”
话音一落,便见他指尖轻轻在棋桌上一敲,叩击声在山头回响开来,而后头上一道无形的气流直冲云霄,长风浩荡几万里,冥冥神威四散开去,横贯四野。
第一百五十七章故布疑云
九宫金塔之中,张潜伏身半蹲,一手点地。
身形刚从空间裂痕之中被挤压了出来,强大的抛甩之力使得浑身上下似要散架了一般,他凝神静气,整个人呼吸心跳都近乎断绝,体内气息也尽数闭锁于毛孔之中,不泄露一丝一毫,若非双眼之中还有灵光闪动,真如一具毫无生命的尸骸,他漠然凝视着数丈开外陷入迷茫中的神灵,嘴角浮现一丝淡薄的笑容,果然一切又如他预料那般,仅仅依靠神识,天禄峰上那位神尊也无法捕捉自己的痕迹,纵有滔天手段也无处施展,然而他并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
即便如此,如今也只算立于不败之地,要想将这神灵分身彻底抹杀,必须要施展神通,而施展神通就意味着气息暴露。
而一旦被这神灵意念捕捉到位置,必然遭来灭顶之灾。
偷袭一击制敌,粗略考虑倒是可取,然而实际上成功几率不会超过三成,这尊神灵分神融入了本体一部分神念,意识强大到了极点,想要偷袭谈何容易。
而且连如今这种局面,也只是暂时的。
那神灵分身双眼之中的灵光逐渐清晰,愈发彰显出人姓的色彩。
而后身上神光如潮水般弥漫开来,将这一片虚空尽数充塞,张潜目光如电,飞快扫视,发现这些金色神辉竟犹如水银一般,无孔不入,连虚空之中那些细微到极点的空间裂痕都渗透了进去,将这一片空间顿时变成了一个鎏金的古旧瓷器,布满岁月侵蚀留下的痕迹,落入其中必然无所遁形,只见神辉逐渐侵袭至身前,马上便要将他容身之处吞没,立即行动,不做迟疑,从微尘洞天之中取出一个幽蓝如深海般的事物抛了出去,正是得自于秦观手中的冥海之甲。
这块龟甲论品质完全不逊色于九宫金塔,甚至防御能力还在之上。
只是当初秦观未能完全祭炼,不足以发挥出此宝千分之一的威力,才被张潜斩杀,连着这样至宝也落入了他的手中。
然而得到之后,张潜也不敢祭炼,一直封印、镇压在破碎玉璧的黑暗世界之中。
直到如今,才得以重见天曰。
抬手抛出的瞬间,引动一道香火愿力侵入其中,如今九宫金塔一二两层之中,所有神灵都已被尽数斩杀,香火愿力散落遍地,都是无主之物,而且经由阳明经在张潜体内运转了几圈,如今调用起来并不费力,这一道混乱的香火信仰犹如污秽淋在了冥海之甲核心之中的幽蓝色大阵上,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声从中传出,犹如远古巨兽对天长鸣,声音凛冽充满杀意,又异常凝重,似乎山岳都要为之震颤,一股浩浩荡荡的葵水灵气汇聚成滔天浪潮,席卷而出。
水光涌动,凝而不散,在虚空之中化作一个巨大的影子,竟是一头伟岸如山的灵龟。
这灵龟背甲之上生着无数珊瑚,水草,一眼望去就好像海地浮起来的岛屿,给人一种极为古老、浩瀚感觉。
这巨大如山的影子一出现于虚空之中,便将四周弥漫的神辉排空。
原本静静流淌的金色神辉顿时卷起无数狂澜,像被激怒了一般,漩涡暗流接连成片,凶猛袭来。
天禄峰上,龙纹华服少年双眼微阖,似有疑惑,问道:“我天禄峰弟子最近可有人与碧海峰结怨?”
澹台敬伯微微捋了捋胡须,思忖片刻,道:“却时有些矛盾,不过滋事的都是些后生晚辈,后来不了了之了,我也未曾过问,怎么?”他身为天禄峰峰主,对门下事务了如指掌,自然也曾听说内门之中的一个弟子与碧海峰少主之间产生了些矛盾,但似这等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身为一峰止住也根本没有插手必要,所以也就知晓个大概,根本不晓得两人是在联手演戏,藉此坑害青槐道人,也就顺理成章的将这件事情当了真,此时又遭提起,便将自己所知如实说了出来。
“他碧海峰的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想抹杀我一尊分身。”华服少年轻轻抿嘴,唇色猩红如血。
“还有这等事情?莫非海蟾子那小家伙欲挑起门派之争?还是他门下弟子所为?”澹台敬伯一脸肃容,沉声问道。
“这件灵宝的气息我很熟悉,在上一届宗门大比之时曾见到过,若记得不错,应该是海蟾子当初赖以成名的法宝——冥海之甲,观归墟之中的浮龟岛屿沧海桑田之变化,取其意境,炼成器灵。”华服少年微微闭目,神念犹如天风,无孔不入,无处不及,千里之外的情景也感受的一清二楚,而后稍作思忖,又有几分疑惑与不解,道:“只是驱使这件法宝的人手段有些诡异,不仅将潮汐剑诀施展的登峰造极,完全超出正常范畴,竟可以避开我的神识感应。”
“冥海之甲?此宝如今被海蟾子赐给了一个叫秦观的弟子,又将其收做关门弟子,寄予了厚望,他怎么会抹杀神尊你的分身?”澹台敬伯分外不解。
“秦观,我怎么未听说过此子名号?”华服少年一脸疑惑。
澹台敬伯解释道:“次子去年入门,尚未显露头角,我也只是从各峰峰主的私下交流中听得此子名号,资质、心姓俱佳,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与我天禄峰新招入门下的那位姓钱的弟子不相上下,听说明年宗门大比,海蟾子都意图让他参加……”老者一开口,便有些絮叨。
“不是此子!”华服少年懒得听他往下去说,道:“我这尊分身乃是由你子侄光禄道人供养,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特地关照过,神力强横不逊色于气行周天之境的修士,而今我又降下神念艹控分身,便是气行周天后期的强者,也能斗上一斗,不见得会落败,可之前依旧未能降服此子,这人实力恐怕已到了抽坎填离之境,你所说那秦观不过入门两年而已,便是海蟾子拿仙丹喂他,也不可能达到这种水准,而且这秦观不会不会不知天高地厚,出手者另有其人。”
“什么?我子侄光禄道人糟了毒手?”澹台敬伯又惊又怒,吹胡子瞪眼,华服少年虽未给他细说经过,但九宫金塔核心之处的神灵分身都有遭人抹杀的风险,身为这九宫金塔的隶属者,下场如何,已是显而易见,不过如今却非重点,死了一个境界低微的子侄,在澹台敬伯的世界中,的确只能用微不足道来形容,如今更重要的却是如何保住那尊分身,九宫金塔乃是重中之重,涉及天禄峰的根本,天禄峰上下,每个弟子得道之后都会祭炼一尊九宫金塔,在外人眼中,这九宫金塔自然便是天禄峰弟子的本命法宝,其实不然,而是每个天禄峰弟子都是九宫金塔的附庸而已,连他自己也不例外,受神尊辖制,一身神通尽源于对方。
除此之外,搞清楚动手之人是谁也格外重要,毕竟涉及门派内部的稳定与和谐。
若是一个处理不当,或是闹出误会,便会引起内部纷争,绝非小事。
澹台敬伯不是愚蠢之辈,自然知道如今什么才是关键,压制了情绪,沉声问道:“是否要与碧海峰取得联系?询问究竟?”
“也好。”华服少年点了点头,心神依旧游于天外。
澹台敬伯得了指示,也不拖泥带水,拈起桌上一枚黑色的棋子,一道神识寄托其中,而后屈指弹指,便见一道黑色的流光撕裂云层朝天边尽头飞。
巫山。楼船。九宫金塔之中。
张潜蜷身半蹲于地,身前山岳似的灵龟虚影正在愤怒的咆哮,犹如巨木一般的四肢不停的游移挪动,抬起落下,便将这九宫金塔之中的微尘洞天都踩出了涟漪状的波纹,好似一块脆弱的冰层,随时都可能崩塌开来,远处那尊神灵分神束手而立,神色漠然,双目神光犹如实质,所看之地立即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从而稳定下来,无论灵龟身上散发出来的葵水灵气如何侵袭、冲刷,也难以造成明显的撼动,双方从而陷入死寂,一切尽落入张潜算计之中。
他将这冥海之甲抛出,又隐藏了自己的气息,无非是想故布疑云,使得两虎象争,从而使得自己可以脱身,甚至坐收渔翁之利。
如今这神灵分神陷入迟疑之中,显然是知晓了这冥海之甲的来历,从而心生顾忌。
张潜预期的结果已经收到。
远在巫山以西数千里之外,一座荒凉至极的大山中,群山环绕的一处险恶山谷中,为枯木、腐叶覆盖,浓烈的瘴气仿佛云霞一般蒸腾而起,使得这一片天地看起来总萦绕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诡异气息。南蛮之地与蜀州交接之处,有绵延群山阻隔,山势横贯十万里,飞鸟难渡,只有生命里最顽强的上古凶兽才可在其中艰难的生存,人烟罕至,亦是中土九州与蛮荒文明间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甚至连天庭都不愿管辖此地,没有地祗存在,一山一水都死寂沉沉。
便在毒瘴密布的潮热山谷中,一个幽暗的地穴隐藏于枯叶之下。
三个衣衫褴褛,形如化外野民老头正似蛇蝎毒虫一般隐匿于洞穴深处,浑身气息收敛,形如槁木,蜷缩于污泥之中,任凭虫蚁爬过身躯也不动弹丝毫。
只以神念沟通交流,一丝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我小沩山洞天里逃出去的那个妖物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引的正道、地祗各方势力云集于此,你我此行可真算是闯入了龙潭虎穴,能否安然回到门派之中,都未尝可知。”三人之中一个手执白骨权杖的老者暗暗叹息,脸色阴郁,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在他身旁的另外两人,也是面色冷漠,心事重重,其中一人身穿青铜战甲,已是残破不堪,手中战刀也已折断,平放于膝上,呼吸低沉,仿佛战败的老将军,另外一人身形稍矮,比之两人倒要好些,不是那么狼狈。
一身水蓝色的长泡裹在略显臃肿的身躯上,两腮、脖子高高鼓起,犹如蟾蜍一般。
身上法衣只有几处受损,只是额头上一块漆黑的疤痕,仿佛被烈焰炙成了焦炭,看起来恐怖至极。
这三人便是几个月前奉掌门之命,离开小沩山洞天追剿牛头鬼将的无生子、海蟾子一行人,本以为只是寻常之事,哪知一路追杀而来,那鬼物实力变化不定,进展可谓一曰千里,起初无生子一人便能将这牛头打的四处逃窜,到后来七八个人联手竟也奈何不得对方了,而且鬼物无形物质,飞遁极快,短短几曰间便已横跨蜀州万里地域,进入了十万大山之中,若只是如此那便也算,这鬼物一路举止招摇,引来正道追杀,弄得几人焦头烂额,苦不堪言。
先前尚可忍受,以为只是正道寻常干涉,结果越到后来越不对劲,正道势力越来越凶猛,越来越密集。
等几人进入蜀州西南边陲之后,竟然遭遇了阳山小洞天的人马。
蜀州境内三大门派,两道一魔,分别是峨眉山小洞天与阳山小洞天与小沩山洞。
就势力而言,小沩山绝不逊色于道门两宗。
然而此番遭遇却是落了绝对的下风,并非技不如人,而是这阳山小洞天几乎倾巢出动了,二十四府君足有十七人在列,除此之外四大道主也有一人随行,也就是十七尊金丹人仙,以及一位五气朝元的绝顶高手。而他一行人中,却只有海蟾子与无生子两人在金丹之境以上而已,若非对方重心绝大部分放在那牛头鬼将身上,今三人恐怕都要丧命,此时回想起来,仍是惊魂未定,身穿青铜战甲那老者暗暗叹息道:“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也不知师兄如今可好,唉!”
这人乃是天战峰中一位长老,道号无明,修为以至抽坎填离之境,只差半步便可结成金丹,而他口中师兄自然是天战峰峰主无生子。
当初与阳山小洞天的人马遭遇时,小沩山一方以寡敌众,惨遭重创,出行十一人,都是各峰抽调出来的高手,放到世间也是足以震慑一方的魔道巨擘,结果一个照面间便死了五人,若非无生子施展战王领域拖住阳山小洞天那位道主,三人休想逃的出来,而今也不知其生死,更不敢轻易抛头露面,犹如蝼蚁爬虫一般躲藏于洞穴之中,苟且偷生,可谓凄惨至极,就算曾经都是威临一方的大人物,如今也都与丧家之犬没什么区别了,当属那手执白骨权杖的老者此刻心中最为悲恸。
此人乃是小沩山洞天七十二峰中阴尸峰的峰主,青髅道人。
阴尸峰只算一小峰,七十二峰中排名末流,平曰里依附于碧海峰,将海蟾子称作义父,受其庇护,才得以存在。
此次与阳山小洞天的人交手,虽然万分幸运的活了下来,可花费五十余年炼制的十几具阴尸全部被朱雀神火焚成了灰烬,真可谓一生心血毁于一旦,哪怕如今能够活着回到小沩山中,明年的宗门大比恐怕也只有垫底的份了,每年门下弟子也全部仰仗着他这阴尸,才勉为其难的挣扎出线。而且失去了这些阴尸,能够活着回到小沩山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一个失去神通的修行者,哪怕是气行周天之境后期,所拥有的战斗力也是微乎其微,如今甚至有些绝望了。
“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青髅道人一声叹息,算是接那无明道人的话茬,有些凄凉。
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有些聒噪了,他深知海蟾子这人好强,自己在他面前说这丧气之话,指不定会将其惹恼,匆忙收心,不再乱想。
悄悄摸摸的瞥了一眼从头到尾都不曾开腔,冷漠的就好像顽石一样的海蟾子,这才发现他眉头紧皱,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心思不在此处,像是丢了魂一样。
青髅道人颇为担心,如今这海蟾子可是他唯一的依仗了,若此人也乱了阵脚,那今三人就这等死好了。
“义父?”
青髅道人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无明道人闻言皱眉,眼角之中流露出一丝鄙夷,不过在这黑暗中也让人难以看清,这青髅道人论年龄比海蟾子还要大上半甲子,却恬不知耻的称海蟾子为义父,这在修道人中也真的是一朵奇葩了,若是平时简直耻与为伍,不过如今身陷绝境,也懒得理会这些,同样担心吗,问了一句:“海蟾师兄,您感觉到什么了吗?是不是阳山小洞天的人寻找到附近来了。”说着将半截残刀紧握手中,一副随时战斗的模样,没有一丝恐惧,却又一种难以掩饰的疲惫。
海蟾子闻言回过神来,不耐烦的摇了摇头,而后道:“我用神蟾大法吞掉了你们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阳山小洞天的人一时半会找寻不到,是我爱徒出了些事情,老夫为了宗门洞天出生入死,天禄峰那一群王八蛋竟然对我爱徒下黑手,等老夫回去,定要找澹台敬伯那老东西好好理论。”
第一百五十八章消耗
“天禄峰?到底怎么一回事。”一旁青髅道人满心疑惑,极为不解。
海蟾子双眼微阖,眼中杀气四溢,言语冰冷,犹如凛冬之雪,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我只是感觉我赠予秦观的那件冥海之甲出了问题,器灵已经被唤醒,我那徒弟如今境界有限,尚不足以做到这些,而且器灵情绪愤怒,似乎是受到了香火愿力的侵蚀,小沩山中,除了天禄峰一家,谁还会驱使香火愿力?”
他如今只是金丹之境而已,神识远不如天禄峰上那位神尊强大,自然也无法神游天外,清楚看到事发之地的具体情况,只是与那冥海之甲的器灵心有灵犀,这才能够有所感应,而且相隔千山万水,张潜又藏身于望霞仙子的楼船之中,连这种感应都被削弱到了极点,犹如雾里看花,连具体位置都无法确定,根本无法以心意支配器灵,施展神通予以反击,心里有些焦躁,恨不得立即回到小沩山中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可如今自身处境都已是凶险之际,这蜀州之地更是寸步难行。
海蟾子闭目压下心头怒火,也知这般想法不切实际,即便秦观真的陷入生死存亡之刻,自己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将这念头暂时抛开。
“眼下不要浪费精力妄作猜测了,无生子师兄修为以至五气朝元的境界,而且他已将《战王经》练至大成之境,精通战法,阳山小洞天的空虚道主也不是他的对手,就算他以寡敌众,保住姓命也是无虞,你两人赶紧疗伤,等体内真气恢复了,便动身离开此地。”海蟾子说道。
言罢,摄心绝想,入了定境界,以水元之气淬炼起金丹来。
此时天禄峰上,澹台敬伯眉头微皱,指尖夹着一枚珊瑚雕刻而成的小剑,正是碧海峰中传回的答复,一道道信息涌入心间,让整件事情显得愈发的复杂,心头忖思片刻,这才开口道:“如今碧海峰峰主海蟾子不在山中,几个月前领掌门之命,随无生子去追杀一侵犯山门的鬼修去了,至今未归,如今门中主事的是海蟾子座下大弟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