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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木仙君冰冷的、扼着她喉咙的手让陶夭感到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令人落泪的心酸苦楚,仿佛他阴暗不堪回首的过去透过那只冰冷的手,直接传进了陶夭心里。
“仙君,关于仙君刚才的问题,可以重新回答吗?”陶夭一说话,就更加觉得寒木仙君横在喉间的那只手带来切实的禁锢感,仿佛她的声音都要被压回心里去了似的。
寒木仙君低声冷笑,凑近她的耳边,墨蓝色的袍子与她洁白的深衣长裙缠在一起。他低语:“呵,本来是不可以的。不过……为师也想要给小桃子一个机会。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为师相信你知道答案的。”
“仙君想要的答案,无非是‘害怕’二字。”陶夭试着一挣,才发现寒木仙君的手已经松了力道。于是她默默收好银针,大胆地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跪坐。
陶夭抬起头,眉头皱着,嘴角抿成了一条线。半晌,她才道:“是,夭夭有时候,真是挺怕仙君的;有时候,又觉得仙君也有那么一点儿不近人情……”
“是因为为师不让你吃点心么?”寒木仙君好笑地眯起眼,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陶夭哼了一声,大眼睛一瞪,道:“让夭夭说完啦!”她停了片刻,才接着道:“但是、但是呢,讨厌也好害怕也好,都比不上夭夭想要追赶仙君的心情。我会努力修炼、会努力到仙君觉得、我有资格站在你身边;努力到仙君会为我骄傲为止。”
陶夭的脸上流露出深切的哀愁,原本稚嫩的脸庞现在却透出一股悲凉的妩媚。她抬起手,像不久前在万木灵园时一样,轻轻抚摸寒木仙君的眉心:“夭夭希望,到那一天,仙君大人可以不要再一直这么隐隐地皱着眉头。”
寒木仙君本以为她会害怕得哭泣、或是大吵大闹说自己捉弄她。他万万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样的答案。
他的脑海中又回响起故人的话:“弟弟,什么时候你才能不这么一直皱着眉头呢?”
寒木仙君鬼使神差般握住了陶夭的手指。这一次,他的手心不再冰冷,而是带着略微的暖意和汗湿。
这世上,怎么会有两个人如此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呢?他很清醒,知道面前的人是木灵之气所化的那只小小的桃子精。可正是如此,她小脸上的悲凉和哀伤,才深深刺进了他心里。
为何当初不过是抱着好玩的心情收她为徒,此刻看自己会为她心疼?寒木仙君将她的手指从自己眉心轻轻拽开,正要说什么,房门却被推开。
一袭火红劲装的五毒站在门口,看到房间内的景象,明显一怔。他手中抱着一个食盒,盒子里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他冷笑一声,锐利的视线扫过寒木仙君,然后上前来一把将陶夭从地上拉了起来:“哼,什么样的师父,教个徒弟要教成这个样子这种姿势?”
陶夭愣了愣,莫名地慌了神:“五毒,仙君大人他不是——”“夭夭乖,这个拿去。”五毒一把将食盒塞进她怀里,随后信手一推,便将她推了出去,“城里的好吃点心,我都替你买了一份。放心,我这个妖帝虽然被囚禁了许多年,身上却还有些值钱物件。”
“不是,我——”“对了,门外已经有人迫不及待想见一见美丽可人的小神医了。”五毒再次打断了她不知是为谁而出的申辩,露出一口白牙,笑得阳光灿烂。
陶夭看了寒木仙君一眼,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身影消失在一片阳光中。
五毒向前跨了一步,突然一反手。木门被他“砰”地一声甩上,撞得门楣似乎也晃了一晃。
寒木仙君站起身来,将窗户彻底推到最大,站在一片白光中眯起了眼,斜睨着五毒妖帝。
“这是匠神给小桃子的礼物,你如此粗暴,小心触怒神威。”他的嘴角微扬,英俊温和的笑容,可落在五毒眼里就充满了挑衅意味。
他粗鲁地踢开一把凳子,不屑地“哼”了一声:“仙君啊仙君,我真是太小看你了。还以为仙界中人,再怎样也顾忌祖宗礼法。可真没想到你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放过。”
“本君知道你想说什么。”寒木仙君转过身,墨蓝色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猛地荡开一个弧线,边缘在阳光中闪现一道金光。他在窗边缓缓踱步,道:“不过,你放心。本君对那样的小孩子,没有兴趣。”
“既然如此,你为甚再去招惹她!”五毒妖帝忍无可忍,“啪”地一掌落在桌子上。
寒木仙君发出一声低嘲,仿佛是在和一个无理取闹的顽童讲道理,语气中满是无可奈何:“五毒,本君不过是在警告她,不该问的事情便不要问。”
五毒只感到不可理喻:这还真是暧昧到有损师德的警告方式!
寒木仙君摇了摇头,道:“五毒,本君说过了,只要你有本事让小桃子对你倾心,本君绝不插手。只是,你做得到么?”
说完,寒木仙君从墙边木架取下一卷竹简,再不看五毒铁青的脸色一眼,信步往外踱去。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门庭若市(1)'
就如五毒说的,城中的居民们迫不及待地将桃馆层层围住,急着想要一睹从天而降的神仙的尊容。
他们的脸上有着乱世人民通常有的虚弱和彷徨,却没有临沧村民那种久经饥饿的憔悴。陶夭在门背后探头看着这些激动的人群,心想:或许他们不是需要我治病救人,而只是想要证明一下自己所在的城市是被神仙所庇佑的。
看着那么大的阵仗,陶夭不禁有些怯场。她回头张望,寒木仙君和五毒依旧在房里不知道谈论着什么,透过窗口可以隐约看到两人的剪影。
算了,我总不能一直依赖仙君大人啊!陶夭握着小拳头,在心底为自己加油鼓劲,然后拿起小桌子小板凳,来到桃馆门口的大旗下。
她拍了拍桌子,喊道:“好了!一个个急什么?排好队,有什么病症报上来。”
人群骚乱了一下,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们不要这么个小姑娘,我们要看神仙大人!”
这一声刚出来,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没错!我们才不要小孩子来看病!”
这、这些人!陶夭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啪”地拍在桌面上,小脸涨得通红:这些人,怎么都这个样子?没有人帮助的时候,日子也照样这么过。如今我来为他们看病,却还挑三拣四?
陶夭并不知道,寒木仙君就藏身在雕花柱子后,挂着冰冷的微笑等着看她的反应。
他当然可以自己出面,只是那样岂不毫无乐趣?
寒木仙君看着陶夭那怒气冲冲的背影,可以想象她现在一定正鼓着包子脸,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他很好奇——这个小丫头会怎样处理眼前的状况?
陶夭看着眼前跳梁小丑般激愤的人们,忽地粲然一笑:“你们不要我,要师尊看病,是吧?”
她这一笑,带着清莲般的纯洁和妩媚,仿佛一股清风吹散了人们心中的燥热。
“不、不错!”带头的几个梗着脖子顶了一句,听上去却显得底气不足。
陶夭“哦”了一声,视线一转,浅笑着道:“可是,你们都没病啊。”
说着,她的脚尖轻轻一点,纵身跃起,随即飘落在小桌子上。
“你们的那些小毛病,寻常郎中就能治好了。”陶夭弯下腰,纤纤玉指划过领头之人的下巴,“可你们堵在这里,可能会害死真正需要我们救命的人,知道吗?”
甜甜的水果香钻进那中年人的鼻子,一瞬间勾了他的心魄。
陶夭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妖怪的魅惑如同阵阵迷烟裹在身上。她嗲声嗲气地问道:“不过,你们若是告诉我这城里谁家有人患了疑难杂症,师尊说不准会肯见你们一面哦。”
“好、好。”那中年男人傻乎乎地点了点头,道:“城东刘家的少爷,这高烧反反复复一个多月了都没有退。听那些个下人说……活不久啦!”
“带我去!”陶夭旋身落下,远远看到五毒往外走开,也没注意他神情不对,大喊:“五毒!带上旗子和药箱,跟我来!”
五毒微微一笑,向馆内飞掠而去。没多久,他便背着陶夭的药箱走了出来,一招手,写有“桃馆”二字的大旗飞入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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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居民们的簇拥和引导下,陶夭穿过整座城池,来到城东一座独立成院的豪华府邸前。
她环顾了一下围着自己不愿散去的人,与五毒对视了一眼。从他那带着戏谑和鄙夷的眼中,陶夭立刻读到了他与自己一样的看法:
与其说这些人是急着想救活这家的小少爷,还不如说,他们是等着看笑话。
他们骨子里依旧不相信一个小女孩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他们急于看她栽个跟头,好理直气壮地要求寒木仙君亲自问诊。
五毒低头耳语:“夭夭,让我说,这种不识好歹的人,你管他们呢?”
陶夭摊了摊手,道:“他们越是看不起我,我倒越要争一口气了!”
“哦?”五毒微微一笑,一边跟着她往里走,一边讥嘲,“不是为了寒木仙君?”
陶夭翻了翻眼睛,懒得搭理他,大步往里走。
刘府很大。环顾四周,粗壮柱子上雕着大朵的牡丹,屋檐上立着威风凛凛的貔貅。
然而这一切都像是蒙了尘,只让人觉得灰蒙蒙的。
陶夭皱着眉,低声道:“这家人,果真有人病入膏肓。”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病入膏肓,”五毒皱着眉,将旗子和药箱递给陶夭,道,“不过,这附近倒是有适合我的猎物。”
妖怪的猎物,当然也是妖怪了。陶夭皱着眉接过东西,心想:难道妖军和这家人的病有什么关系?
等今天晚上,一定要去问问仙君。陶夭点头与他告别,跟着带路的小僮走进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厅。厅中,一名慈眉善目、体态丰满的妇人正焦急地踱着步。
小仆通报道:“夫人,这位仙女姑娘说,想为少爷看诊。”
闻言,陶夭忍不住想笑,连忙用一声干咳掩饰过去,心里头腹诽着:仙女姑娘?嘿,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啊!
感受到刘夫人带着一丝怀疑的视线,陶夭象征性地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道:“师尊带我下界,就是治病救人来的。听说,你家的少爷得了一种怪病,所以……我便来看看。”
说着,她向刘夫人微微一笑,信步走上前去,拉开挂着的画卷,露出背后的暗道来。
刘夫人愣住了,厉声诘问:“你、你如何知道——”“我说了,人家是天上的仙女啊。”陶夭甜甜地回首一笑,打断了她的话,神秘兮兮地用手指比了一个“不可说”的姿势,自顾自走下秘道去。
她一边走,一边窃笑着,赞叹:仙君大人说得果然没错,有时候,就要适当地故弄玄虚。
因为有些人啊,你越是神神秘秘的,他们越以为你是深藏不露。
人类真是很奇怪。陶夭摇了摇头,顺着楼梯走到底,低头钻过面前垂着的重重珠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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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二章 门庭若市(2)'
眼前的屋子里,只有两支蜡烛燃着昏黄的光,空气中也满是燃烧的蜡的味道,浓郁得让人窒息。陶夭皱着眉头,从口袋里取出一片宁心草叶子,放进口中嚼碎咽下,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怎么能让病人呆在这种不透气还不见光的地方?她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对着尾随而至的刘夫人斥责:“呆在这种地方,没病也给憋出病了!你就是这么照顾病人的?”
刘夫人畏惧地缩了缩丰腴的身体,道:“你、你那是不知道!他发起病来,像怪物似的,不关在这拿链子锁上,谁能够管得住?”
“像怪物?”陶夭皱了皱眉头,越发觉得好奇起来:刚才村民说是高烧反复,她还以为是什么疫病。可现在又冒出这种古怪的症状,看来……还是得要眼见为实。
陶夭走进屋内,手上升起一团绿莹莹的火焰。在火光的照耀下,她看到一名骨瘦如柴的青年人被粗大的铁索缠在一块木板床上。床板下有简单的滚轴,可以通过一旁的把手升降。
陶夭向怯生生跟进来的仆僮一招手,命令:“把床板升起来一些。”
“是、仙女姑娘。”小仆走上前去摇动把手。伴着“嘎吱嘎吱”的声响,木板床升了起来。
陶夭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发梢,凑近过去观察那骨瘦如柴的六少爷:他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身体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有不少乌青,像是被人殴打过似的。
陶夭皱着眉转头问道:“刘夫人,他身上这些青肿是怎么回事?”
刘夫人答道:“有些是他发疯的时候,铁链子给勒的。有些……一开始似乎就有。”
一开始?陶夭奇怪地伸出手去,指尖悬在那些乌青痕迹上方,仔细地观察:那些长条形的,估计是挣扎时被铁链勒伤的;但那些或圆或方的小块肿胀,若不是撞在桌角之类的地方,那……可能真的是并发症。
她的手指终于触到一块圆形的乌青,顿时,一股灼热得诡异的温度顺着指尖传来。
这温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人体的承受范围!她一惊,刚想要抽手,谁料,病榻上的人忽然睁开了双眼!那一双眼浑浊不堪,唯独眼珠深处,爆射出猛兽般的凶光!他枯瘦如柴的手猛的一翻,像是爪子般狠狠扣住了她的手腕!
陶夭情不自禁低呼一声,飞快地拍碎一枚药丸,掌风夹杂着药粉所化的烟雾,罩向刘少爷的面门!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可怕地颤抖着,仿佛随时会断裂!
烟雾钻进刘少爷的鼻子,他猛地抽搐了一下,松开了扣住陶夭手腕的手,沉沉地摔回床上。
“你、你给他吃了什么?!”刘夫人尖叫一声,飞扑上来,却被陶夭轻巧地闪开。她漫不经心地捋了捋头发,道:“蒙汗药啊。”
“什、什么——”“不然你想他一会儿痛死么?”陶夭取出手术包,轻轻一抖,平摊在一旁的矮桌上。她的手指如蝴蝶般跃动,眨眼之间,四根银针已经扎进刘少爷的四处大穴。
“这几针,是为了吊着他的命气。”陶夭简单地向焦急万分的刘夫人解释,接着有抽出一根较粗一些的针,用妖火仔仔细细地灼烧,直到枕头上缠着一些绿色的光丝才罢休。
陶夭咽了咽口水,紧张地吸了一口气,用寒木仙君教她的手法,迅速将针刺入一块乌青,轻拈几下后立刻拔了出来,用白绢裹着放到眼前查看:针头上沾了一圈黑血,正散发着浓浓的污臭味。
一股黄色的脓水顿时渗了出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黑漆漆的硬物。
陶夭捂着鼻子靠近那块青肿,用针尖挑出几块黑色的硬物,撞进小瓶子里,小心地收好。
她从来么有在哪本医书上看到过:人身上的乌青淤血里会有这种黑色物质出现。
“他身上多处化脓,却找不到外伤,情况很危险。”陶夭皱起眉头,用一层薄薄的绿光罩了双手,抽出一把细巧的手术刀来。
她向刘夫人解释道:“他的病情十分古怪,我暂时不使用药物。现在我能做的,只能为他开疮清脓,希望能够让病情好转。不过……”陶夭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不否认,手术有一定危险性。所以,你可以选择拒绝。”
刘夫人沉吟片刻,看着自己骨瘦如柴的独子,下了决心:“神医姑娘,您动手吧。”
陶夭点了点头,拿着刀的手有些不起眼地颤抖着。她固然可以表现得像是一名经验充足的医生,可表面上再怎么冷静,也改变不了这是她第一次对着活人下刀的事实。
陶夭深吸一口气,眼前浮现寒木仙君白衣胜雪的身影,然后低头看着自己同样的白色长裙:这衣服,是仙君给我选的。我现在在这儿,代表的就是仙君大人。
她再次拿起刀,这一次,稳稳当当地在圆形青肿上划开一个十字,另一只手迅速点上干净的麻布,将喷出的脓水全部吸去。
陶夭取出一瓶药膏,正准备为伤口消毒,却看到原先放掉脓水之后有些瘪下去的青肿忽然又鼓了起来,仿佛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似的,一阵阵地颤抖。
手术刀留下的十字创口被顶了起来,一只只漆黑发亮的蜘蛛从伤口内爬了出来。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滩倒翻了的芝麻糊。
“啊——!”刘夫人一声尖叫,“扑通”一声昏倒在地。就连陶夭也觉得双腿一软,立刻抬手死死捂住了嘴,才没有吐出来。
直到那一只只黑色蜘蛛咬开了刘少爷的皮肤重新钻了进去,形成一大块青肿,陶夭才反应过来,燃起一团妖火将还没来得及躲回病人体内的虫子烧了个干干净净。
空气中弥漫着虫子被烤焦的味道。陶夭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