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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把她找回来才是啊。寒木仙君才刚一动念,忽然感到心头一空,一直以来对陶夭的气机感应居然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他一愣,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陶夭的本体,是自己炼化出的一团木灵之气。自从她来到仙界,自己对她的方位感应也就自然而然地恢复了。
可现在,他居然捕捉不到陶夭的位置了——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不她离开了仙界,要不就是有修为高深的人,抹去了自己在陶夭身上留下的神识。
'正文 第十一章 离家出走(1)'
陶夭坐在白玉舟上,看着背后是无尽的土黄色、面前还是无尽的土黄色,后悔地叹了一口气。
看到寒木仙君和岚烟仙子那么亲密的样子,她一瞬间气得头脑都快炸了,想都没想就冲进了鸿蒙通道里。
可冷静下来之后,她才觉得:刚才那个架势,明显是岚烟仙子自己硬是靠上去,而仙君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似乎不方便将她推开,仅此而已。
“糟糕了啊……”陶夭头疼地趴在船舷上,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我这样,应该算是离家出走吧?只不过,出走的目的地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陶夭淡定地翻了个身,趴在船头看着白玉舟随波逐流,一边想象着妖界的样子。
既然与仙界处在对立的地面,那,妖界应该是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吧:阴暗、寒冷、恐怖,总之与仙界的明亮、温暖、安详完全相反。
妖怪是生活在那种地方的呀。陶夭的眼中,好奇远远多过了不安。她感觉到白玉舟向下倾斜了一点,连忙抓住船舷,紧张地压低了身子,以防情况有变。
白玉舟稍微颠簸了一下,随着鸿蒙通道的走向调转船头,随后,被猛烈的罡风推着陡然加速,“嗖”的一声往正下方窜去。
陶夭的身体紧贴着船底,压低了脑袋,听着狂风在身旁呼啸而过。白玉舟的防御禁制被压缩成薄薄一层,覆在陶夭头顶上。
白玉舟最后猛地一跃,周围的土黄色迅速退去缩小,船底重重地砸在地上。
“唔……”陶夭呻吟了一声,边揉着撞疼了的手肘,边念动法诀将白玉舟恢复成发簪的模样,露出了底下一片被压得东倒西歪的草茎。
陶夭站起身来,观察着四周:她降落在一片漆黑的森林里——这漆黑并不是因为天空昏暗或是树枝挡掉了阳光,而是从树干到树枝树叶,竟真的是清一色的漆黑,在天空下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鬼,静静地矗立着。
陶夭害怕地退了一步,四下环顾。阵阵阴风从树林中吹过,摇晃着枝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人躲在漆黑的树干背后窃窃私语。
四面八方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色,没有道路、没有泥泞小径、甚至连可以用来判断方向的树桩子都没有。漆黑的林海蔓延出去,无边无际。
陶夭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随便跨了一步,脚下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天空中黑色的树影婆娑一片,好像随时会扑下来将她撕碎。
不管了,随便选一个方向吧!陶夭实在不想要再这么一动不动地呆在这鬼气森森的地方,于是选了一处树木较为稀松的地方,全神戒备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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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夭抬起头,看着露出一点的灰蒙蒙的天空:走了那么久,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小块稍微空旷些的平地。
从这里的话,应该可以很顺利地飞上天空。陶夭驱动体内的妖力,一层淡淡的绿光围绕着她的身体轻轻涌动,最后汇聚到脚踝上,形成一对小巧的翅膀。
她紧盯着树枝切割下仅有的一方干净的天空,慢慢弓起身子,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腿上。脚踝后的翅膀拍打着,搅起一层层气旋。
然而,正当她准备纵身而起之时,一只乌鸦“噶——”地嘶叫着,从空中飞过。
一瞬间,所有的树枝竟活了过来,如同一对黑色利爪探进天空,飞快地刺穿那只乌鸦的腹部。黑色的鸟尸钉在黑色的树枝上,仿佛一座形状古怪的石雕。
陶夭身上和脚上的绿光一圈圈黯淡下去。她不知道是那只乌鸦飞上天空的举动触发了这些树木的凶性,还是单纯因为它发出了叫声所以被注意到。
总之,现在她既不能出声,也不能飞行。最好也不要碰到那些古怪的树木。
陶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走,不由得愣在了原地。直到一股奇怪的甜香钻进她的鼻子里。
这并不是点心或是水果的甜香,而是一种浓厚的香味,就好像有人在满满的血浆里撒了一大碗糖浆,又腥又甜,令人作呕。
而这股味道中又夹杂着植物叶片和泥土的味道,提醒着陶夭异味的源头可能是一株难得一见的毒草。
这种妖界的毒草,仙君一定会很想要!她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居然大胆地收敛气息,顺着那味道找了过去。
地面上铺着一层的枯草,又软又滑的,一脚踩下去草叶一直埋过脚背,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平衡。
陶夭小心翼翼地在树林之中慢慢移动,紧呀牙关,唯恐溢出一丝声音。她的手无意间擦过漆黑的树皮,又冷又硬的触感传进掌心,令她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她沉默着深呼吸,全神戒备,以防那漆黑的枝条下一刻就化作利剑往自己刺来。
索性,那些枝叶依旧只是在风中摇曳着,丝毫没有要进行攻击的迹象。
于是陶夭试着将整只手心贴在树皮上。透过树皮,有一下一下微弱的震动传到她的手心,昭示着这并不是一棵树,而是有心跳的可怕的妖怪。
陶夭收回手,弯腰钻过一片灌木丛,远远的,看到一阵忽明忽暗的红光。
她直起身子,踮着脚尖努力地往前张望:透过几棵低矮的树木,隐约可以看见一株长得十分茂盛的毒草。厚实多肉的叶片上,一根根短刺戳出来。陶夭所看见的红色,恰恰是从那些尖刺里涌出的红雾所反射出的光。
幸好,之前向寒木仙君讨了几颗避毒丹。陶夭不禁感叹自己的先见之明,倒出一颗羊脂玉般的丹药,含进舌头下方。
一股清凉的液体顿时顺着舌根流入喉咙,将红色毒雾带来的晕眩感一扫而空。
陶夭立刻纵身跃出,从乾坤锦囊中取出镰刀。手起刀落,第一下,切断毒草的草茎,第二下,将它分成几瓣,稳稳地装进玉盒里。
不枉费我提心吊胆走这一遭!陶夭开心地扬起嘴角,无声地笑着,在玉盒表面打上禁制。
然而,她才刚刚转过身,忽然感觉有一条滑溜溜的东西怕伤了自己的脚背,然后轻轻一甩,缠住了自己的脚腕子。
冰冷的感觉黏黏腻腻绕在脚踝上。陶夭身子一僵,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缠住脚腕的黑色藤条竟一下子收紧,将她整个人倒吊起来!
'正文 第十一章 离家出走(2)'
陶夭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尖叫,白玉簪从倒垂的头发中滑落,幸好被陶夭及时抓住。
刚才还是泥土和毒草的地方,现在居然裂开,一条条扁平的尖刺勾勒出巨大的五角星,露出其中粉红色的瓤,和翻滚着的不知名的浑浊液体。
和这棵巨大的食肉植物相比,陶夭简直就像只小飞虫那么不起眼。藤条将她高高吊起,慢悠悠地送向那巨大的花冠。
陶夭狠下心来,一口要在自己的舌尖上。血腥味和一下子钻进心里的剧痛占了上风,将恐惧一扫而空。她一躬身,绿色的妖力包裹着收割药草用的白玉镰刀,狠狠一挥。
镰刀挟着绿光,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将舞动的藤条斩断。陶夭在空中一个前翻,一道绿光从手中激射而出,缠在附近漆黑的树干上,如同一条藤鞭。
陶夭借势一荡,贴着花盘上的尖刺飞过。“刺啦”一声,裙摆上的绿纱被撕裂,落尽花盘内的液体里,一瞬间就被溶解殆尽。
陶夭刚刚落地,地面便立刻剧烈震动起来!那凶神恶煞的黑色树林此刻却完全没有反应,只是随着地面的震动疯狂地摇摆,黑色的树叶都被抖落在地。
一瓣、两瓣……五角星形的食人花盘整个从土中剥离,随之而来的是无数藤条,顶端连着一两片巴掌大的叶子,如同一大群深绿色的毒舌,从地面的裂口里涌出来,拖起花盘向陶夭逼近。
陶夭看着那一大片滑溜溜的藤条,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拔腿就跑。
然而,那每一根藤条都好像是食人花的一条腿,拖着花盘在上飞快地滑行着。
陶夭压低身子拼命地奔跑,地上突出的树根绊得她踉踉跄跄,漆黑的树上垂下的荆棘勾魄了她的衣服,留下一道道血痕。
这片树林是不是在恐惧着这巨大的食人花,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陶夭猜测着,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好运还是倒霉。背后,可以感觉到藤条一次次抽空带起的道道劲风。脚尖前方不知何时多出一片光滑的叶片,陶夭一时不察踩了上去,顿时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就是这么一下小小的停顿,虽然她立刻就爬起身来,但那巨大的滴着又酸又抽胃液的花盘已经压到了近处。
既然无处可逃,那就和你这朵恶心的食人花拼了!
陶夭被逼到绝处,骨子里的狠劲儿反而像是草原被撒上了火种一般,“轰”的一下熊熊燃烧起来!她抬起双手,念动唤木诀,绿色的光芒从掌心喷涌而出,缠住犬牙参差的花盘,不管不顾地往里灌去!
陶夭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不会有效。但是她想:既然唤木诀可以催生药草,那么反过来,应该也可以遏制花草的生命力,加速它们的死亡!
但是遏制花草的法诀是什么她根本不知道,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陶夭只好豁出去赌一把!
她强行掐断了自己体内运转的妖力,紧接着,将整个妖力运转路线逆转过来!番天覆地的晕眩感仿佛化作一把刀,在她的经脉里穿行。陶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手上的光黯淡了一下,紧接着居然大放光芒,明亮得她自己都快要睁不开眼来。
花盘倾轧下来,尖刺划破了陶夭的手,花内腐蚀性的液体滴落下来,腐蚀穿了她的衣服,在皮肤上燃烧沸腾,化作一大片混着鲜血的泡沫。
但另一方面,一股股精纯的生命力顺着食人花涌进陶夭体内,治愈着她的内伤和外伤。愈合与被腐蚀同时进行着,毫无间断的痛感几乎让陶夭昏死过去。
她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尖刺深深地埋入手心里,却也保证了她的妖力能够继续向食人花发起攻击。
陶夭只以为自己的血都快要流干了,终于,一道充满恐惧的情感波动传进她心里。
这是来自那巨大的食人花的恐惧。陶夭努力地张开眼,泪水和汗水混成一片模糊了视线,只能隐约在刺目的绿光中看见花盘巨大的阴影。
她张开口,声音沙哑得自己都听不清楚:“怎么样?这样下去,你必定没命。不过我嘛……顶多是痛一点而已。”
又是一股混杂着恐惧和愤怒的波动传来。食人花疯狂地颤抖着,藤条结结实实抽打在陶夭身上,却仍然不能迫她放开手。
陶夭读懂了食人花的心念,冷笑着回答:“没错。没有了你的压制,我估计马上就会被这些黑色是树木吃掉。但那又怎么样?横竖是个死,还不如拖你垫背!”
食人花开始颤抖起来,随着生命力被陶夭不断汲取,它的藤条开始一根根枯竭,化作土灰落在地面上。
见她这幅样子破罐破摔,食人花顿时安静下来,向陶夭传递讨饶的信号。
陶夭喘着气,啐出一口血沫,反问:“你说你带我出去?笑话!我凭什么信任你?”
这修炼了五百多年成了精的食人花算是明白了:陶夭就是一油米不进的主儿。别看她看上去只不过是个小孩子,心里却比谁都精明。
食人花的花盘颤动了一下,缠住她的藤条立刻松开来缩回了土里。合拢的花盘像是一只尖尖的葫芦,从口部的地方,一只明亮的光团被吐了出来,中央隐约可以看见一株植物的影子。
陶夭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去。光团内的植物虚影化作一朵小小的食人花盛开在她的手背,随后消失不见。
“这样,我就是你的契约奴隶了。”陶夭的脑海中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她清楚地感觉到体内多了一些东西,只要一个心念,随时能够让这妖花形神俱灭。
此时,刚刚还一片死寂的森林忽然间活跃起来。漆黑的树根和树枝蜿蜒攀升,贪婪地追逐她遗留在地上的血迹,发出“汩汩”的吮吸声!
陶夭连忙撑起疲惫不堪的身子,纵身跳上了食人花平坦的背部,将一颗回气丹塞进嘴里,喝道:“快走!”——她剩下的法力,连白玉舟都无法激活。现在,只能向上天祈祷自己新收的奴隶能够争点气。
食人花早已经被陶夭重创,虽然在唤木诀契约的作用下慢慢恢复,却已经远远不足以再次镇压这片复苏了的妖魔之林。
它将花盘沉进土地内,只留出一部分在地面上,如同一条敏捷的游鱼,迅速滑行起来。
'正文 第十二章 五毒妖帝(1)'
陶夭趴在食人花背上,裸露在外的手臂满是刮痕。黑暗的森林里,那些尖锐的树枝像是一名名埋伏着的弓兵,时而射出一箭,如同黑夜里可怕的怪物般紧追不放。
陶夭可以感应到:食人花藏在土地里的身体,不断经受着那些漆黑的根系的阻拦和袭击。所以,她的力量一旦稍有恢复,就立刻为自己的坐骑疗伤。只是逆行唤木诀却是再也无法施展,因为她脆弱的经脉已经承受不了再一次的妖力倒灌。
陶夭感到时间过得越来越慢,漆黑的森林仿佛永远也跑不到头。她的希望也随着一道道而变得伤口越来越微弱。
仙君,你为什么不来找我?陶夭手中绿光一闪,挥起镰刀又劈断一根刺过来的枝条。她好后悔自己就这么跑了出来,想也不想地跳进了鸿蒙通道。
可是她又有一些埋怨:虽然将一切都推在寒木仙君身上很不公平,可是,难道他就没发现我不见了吗?还是发现了,却一点都不担心?
陶夭委屈地咬住嘴唇,心道:不管是谁都好,只要能够救我,他要什么我都能给!
仿佛是老天爷终于听到了她的祈祷。眼前的树林逐渐稀疏,逐渐显露一片石滩。嶙峋怪石在四周高高矗立,阴风在谷中盘旋不散。
“快往前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陶夭耳边炸响。
陶夭略微一怔,随即心一横:管它是不是出了龙潭又入虎穴!难道还有比一堆古怪的树木撕成碎片更惨的吗?
于是,她将所有的妖力灌注进双腿在食人花身上,弓起身子,然后用力一蹬!空气被妖力压缩,随后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推力。食人花消失在根系够不到的地底,陶夭化作一道绿色的流星,冲向眼前的怪石滩。
石滩的入口处,一层结界荡起粼粼波光。陶夭带着满脸的视死如归,闭着眼一头撞了进去,消失在那波光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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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夭皱了皱眉头,额角一条一条地抽痛。她呻吟一声,试着坐起身来。
一个模糊的声音传入耳中:“你、你伤得很重,再躺一下比较好。”陶夭身边,有谁温柔地按住她的肩膀,然后将什么凉凉的东西放在她额头上。她身旁的人怯怯地道歉:“那个……我没想到你冲进来会撞到头。对不起,应该先跟你说的。”
陶夭乖乖地躺着,吃力地撑起眼皮,眨了几下,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
她躺在一大片乱石滩中,身上的伤口被简单地敷上了一些湿哒哒的草灰消毒。按住自己肩膀的是个大概十五岁左右的小少年。他的瞳孔呈现妖媚的暗紫色,脸颊的轮廓很硬朗,神情却很温柔。
他的眉间有一道明显的凹陷——只有长年愁眉不展的人,眉心才会有这样的痕迹。
陶夭干咳了一声,明知故问:“是你救了我?”
少年松开按着她肩膀的手,沉默着点了点头,暗紫色的眼眸中闪着好奇的光,偷偷打量着她。
陶夭的视线划过他褴褛的衣衫,惊讶地挑起眉头。不过,对于初见面的人,她并不想要问太多,只是默默地从乾坤锦囊里取出一枚丹药塞进嘴里,放心地盘腿运功。
手背上,食人花的刺青时隐时现。只要身边的少年一有异动,深藏地底的花盘就能将他一口吞噬。
少年的脸上露出悲哀的表情,道:“你的那朵花伤得也不轻,还是让它好好休息吧。我不会伤害你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