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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她也得替家里倒夜壶,那时她总是会跟刘婶的儿子,她称做大哥的刘飞田做利益交换,她帮他整理公文、磨墨写字,擦枪杆,而他则替自己家倒夜壶。儿时记忆点点滴滴,此时想来,真是令人分外留恋。不知道刘大哥如今跟他心仪的对象,是否走到一块了。
一般人家在屋里,只会放个粪桶,每天清晨或向晚时分,拿来公有粪池倒。这是家家户户的例行公事,也是苦工一件。刘大哥却在此地认识了那位名叫叶思妤的姐姐,从此日夜思慕,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孤独的自己,何时才能找到属於自己的那个他!
此时薰天的臭气味弥漫,雨滴打落在粪池里,将里头深藏的气息,扰动了起来。此时此地,实在不适宜悲伤春秋,柳定定看着天空逐渐加大的雨势,捏着鼻子,加快脚步,闪入一旁窄巷。
雨势足够大时,就有住在附近,兼职看守粪池的人,会来加盖,以免大雨流入,这会让这粪池的肥水品质恶化。这个粪池的肥水,将卖给城外来收水肥的农人,替这个小区带来一点公共资金。若是里面的肥水品质不好,收水肥的不愿收,或降了价钱,对双方来说,都不是好事。
官府衙门多半只管收税。鳏寡孤独废疾者,多半靠的是邻里的救助,威远县城曾经出了一个有名的善人,这名善人跟普通人一样,都是家无余款,但是他总能想出主意,让大家过上更好的日子,少替生活担忧。附近人若发意外,这些肥水的收入,就能提供一点援助。
当柳定定闪入旁边巷弄。准备穿街入巷,前往之前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地方,看看曾经认识的朋友时。一种特殊的感觉,令她不经意地回望身後的粪池。
只见别外一侧屋宇特别低矮残破的角落,一个人双手腋下拄着拐杖,拖着有如木柱的双脚,缓缓地往粪池行来。他的速度极慢。行走的相当专注。很快地,柳定定发现,这人虽然低着头,却走得很笔挺。身上带着书卷气,手臂肌肉富有弹性光泽。衣服粗糙满是补丁,却是乾净。可见得此人不是懒散之人。一头半长的头发,粗略的绑了起来。他见身体重心放在木头削制的拐杖上,双手用力抬起厚重的木盖。手臂青筋曝露,显得木盖的重量很重。
柳定定的视线却定格在男人的脸上,不可置信的张大嘴,又急切间举起双手摀住。她上上下下来回逡巡,最终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刘大哥!是你。真的是你,你怎麽变成这样?”柳定定从暗处闪出。语带哽咽,这一刻,她已经忘记躲藏,只想抚慰刘飞田的苦楚。心中却不断思索刘飞田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在口中提出问题前,她习惯先思前想後,有了初步的猜测或判断,才提出问题。不需太久,看着身测飘飞破烂的一张陈年旧公告,她明白了过来,她可能就是害刘大哥变成如今模样的原因。思及此因,她不自觉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不顾天雨地面泥泞。
快速膝行至刘飞田跟前,柳定定语气和心情都极为沉重地问道:“是定定害你变成这样的?对吗?定定对不起你,对不起刘婶!可是刘大哥,为何会到粪池来盖木盖?”
刘飞田在柳定定的回忆中,是一个文武双全,神彩飞扬的年轻人,虽入县府为吏,却也准备科举考试。当初柳定定的啓蒙着之一,就是刘飞田。如今竟然做着如此低贱的工作。并且明显成了残废。
柳定定不等刘飞田做出任何回应,将手按上了刘飞田的双腿,轻轻地将微量真气送了过去,梳通刘飞田双腿的筋骨。以柳定定如今的神识力量,轻易地能看透刘飞田筋络的状况。
“咦?”心痛刘飞田的同时,柳定定却在刘飞田身体内发现一种低层次的能量流。这种能量流能激发人体内的潜能,并潜伏於丹田之中。这是一种纯粹的人体内部能量。只是如今腿部经络受阻,这股依靠人体循环再生产生的能力,明显受阻。这种能量,应该说是一种生命潜能。柳定定嚐试导引外部灵力,附着在这种内力之上,循廻於筋络血脉之中,活化了周围的气穴之後,柳定定一股作气,用刘飞田本身的力量,冲击活化阻塞不通的腿部筋骨肌肉。
低头正用力把厚重板材推动合拢的刘飞田听到叫声,浑身僵硬的回身,看到膝行而来的少女,他只觉得茫然。见到少女摸上他不良於行丑陋痿缩的双腿,他只觉得不安。五年过去,当初英俊焕发前途无限的青年,变成如今的废人。他心中有着疼痛。这疼痛是为了自己,也为了一位邻家少年。
当剧烈的搔痒刺痛之感,从少女柔嫩的双手间传开来时,他咬了咬唇,睁大眼睛用力地看着少女的脸。发现少女虽然熟悉,他却无法回忆起对方的面孔。痛楚让他想拍开少女的手,但身为一个修练内功的武者,他却明白,自己如今可能撞了大运。当少女引导他体内内力活动时,他觉得不可置信,但有觉得理所当然,他觉得自己的内力彷佛活化,原本窒碍难行的内力,冲破了桎梏,开始往不可行之处行去。他忍不住加入其中,协助少女嚐试打通自己双腿的筋脉。因为他发现,那股新加入的,难以感受的力量,正将他残破的肌体修复。
这意味着什麽?整整五年不良於行,从家庭的助力,变成家庭的负担的日子,将得到改变!
☆、第七十一章 相逢
刘飞田知道现在不是询问对方身份的时候。所以强忍着满肚子的疑问和惊喜,咬牙坚持,并主动配合。
武者以内力的驱动来观察自己的体内状况,是一种模糊的精神感知,与修真者透过神识能将人体内部的情况,直观地透析人体内部结构不同。但刘飞田明白,这是他再一次回到正常生活的机会。午夜梦廻,他渴望祈求天上地下神灵无数回。他知道这世界有很多可以救他的神仙,只是他一个也不认识,也无从遇起。如今,他是否幸运地遇到救命神仙?
神仙也不是万能,这一点很多人知道,却直接无视。人在苦难时,都需要有个寄托。刘飞田即使聪慧,也免不了。为此,他心脏颤动,几乎压迫了他的呼吸。雨在下,未着蓑衣的他,原本整洁乾爽的衣物,早已汗透湿透,黏贴身体,难受极了。
有了希望,短暂的痛苦,即使剧烈,却非无法忍受。刘飞天感受到不只是体内有一股陌生的气息,在改变他的身体,他还觉得全身毛孔,舒张开来,喷出一股股寒气。
他咬牙将痛苦的呻吟声,紧紧地含在嘴里,却难忍满肚子疑惑,神仙为何要救他?她是谁?
柳定定香汗淋漓,承受着比治疗辛磨杰更重的任务。当时,治疗辛磨杰时,更多的是透过共呜来激发辛磨杰本身的力量。如今是直接消耗着灵力和自己体内的真气。修练的突破带给她的最大改变,就是神识的大幅提升。这使她能够以仅仅练气期五级的修为,将仙土盆炼化为本命法宝。让她可以在体内直接取用灵液。只不过,若要在体内动用仙土盆,她体内的真气,将不足她十秒钟的使用。因此,她也仅仅截取出一滴灵液。这已经足够。她将半滴用於治疗。另外半滴,她悄悄地放入陶瓶,并将收罗自四周的雨水,以法诀净化。然後将陶瓶挪移至袖袋。
“呼……,好了,刘大哥,这几天让我再帮你按摩几天,再泡我特制的回春水,以後应该可以恢复正常。”治疗结束之後,柳定定轻吐浊气。拿出绣帕将汗水擦净,露出忐忑笑容。从绣袋里摸索出一袖珍陶瓶,递了过去。
“刘大哥?刘大哥!你怎麽了?为何一直这样看着我。难道你不认得我了?”柳定定知道有些人在情绪激动之下,会引发神经失常,当下紧张了起来。摇了摇刘飞田的腰部,试图将他唤醒。
“神仙,神仙!你是神仙!我竟然遇见神仙了!求神仙收我为徒。啊!不对!神仙你怎麽跪着我!”这时半倚在粪坑壁上的刘飞田才醒悟过来。惊觉神仙竟然跪着自己,双腿一抖,当即跪下,向侧边挪移了两步後,伏地不住地向柳定定磕头。“神仙快请起,这可折煞我了。”
出於恐慌与尊重。他连碰都不敢碰触柳定定。也不敢再拿眼直视柳定定。
“刘大哥,刘大哥,你快起来。是定定对不住你,害你变成这样,怎麽还能禁受你这一跪!”柳定定见刘飞田也跪了下来。也骇了一跳。她没想到刘飞田竟然不认得自己了。此时,她聪明的脑袋,早就糊化。完全忘记时间已经过了五年,自己从一个八岁的孩童。到变成十三岁的少女之间,有多大的变化。更不必说此时她女装打扮,却是刘飞田头一回见到。
一直以来,刘飞田都把柳定定当成一名小弟,何曾想到他会女装归来。他张大嘴,身体不受控制的站起。过度的惊讶让他也忘记抵抗,顺势站了起来,直勾勾地将眼定在柳定定身上,表情变幻不定,当时自以为是的正义,却造成人家父子生生分离,不知生死。发现错误之後,他曾经请人去寻回,没想到,消息辗转,最後一年竟说柳定定已经病死。
柳定定一声充满担忧的“刘大哥”将刘飞田的心神拉回。
“定定,真的是你?起来,快起来,你若再跪着,为兄也不好站着跟你说话。想不到,想不到,你竟然男扮女装回来找我们。是不是担心京城附近还有想抓你,你不用担心了,没事了, 切都没事。都是你大哥的错,害你这几年流离在外,甚至不敢让人知道性别。以後你可以恢复男装了!”说着,刘飞田用力拉起柳定定。
柳定定擦拭着眼角滑下的泪滴,拨开被雨打湿的头发,扑入刘飞田的怀抱。怯生生地,又充满着情绪地发泄。至於刘飞田语无伦次的发话,却被她忽略过去了。
刘飞田双臂收紧,抱住柳定定,口中却教训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一个大男孩,怎麽能那麽爱撒娇,男人抱男人,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唉!这都是我的罪过!”
此时,他已经忘记柳定定神仙的身份。只是拥着柳定定,在他心中,柳定定还是之前那个柳定定,他恢复了行动後,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刘大哥,定定是女的,不是男孩!”
“做男人就得……什麽?你是女的?”刘飞田脑海有如群蜂乱舞,温柔的怀抱,转瞬变成钢圈般,圈束住卸去防御的柳定定,温暖的胸膛变成监牢。受痛之下,柳定定忍不住叫了起来:“啊!”
刘飞田听到柳定定的喊声,这才警觉到自己做了什麽,连忙松开手臂,握着柳定定的肩头,将她推到离自己略远的地方,盯着她的脸,像是在寻找欺骗的痕迹。
十三岁的年纪,男女之间的分别还不是那麽明显,只看脸部外表,实在无法让刘飞田劝自己信服,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弟,怎麽会突然变成女生?
像着魔一般,他伸出自己略显粗糙的手,摸向柳定定的喉间,然後又闪电般地移向她的胸部用力一按,迅速收回。
“你真的是女的?”
“我真的是啦!刘大哥你好坏!”见到刘飞田的手,有向她下体移动的趋势,柳定定终於向後退开,将防护法诀重新升起,脸颊也气呼呼地鼓起来。
☆、第七十二章 土石流
奇莱山,远望有如阶梯,无数高低不同的平台如积木般堆叠成南北向山岭,千仭万岭,碧水刀切,气势宏大。近日,长时间乾旱不雨,山上原本浓绿的色彩,夹杂着枯黄,色彩黯淡无生气。只有溪水过处,犹带着浓墨点缀的鲜艳,有如绿色丝带。
绿色丝带夹着潋灩波光,从奇莱山山顶若隐若现地蜿蜒顺势流下,一路收纳旁支水系,终成浩瀚大河,流入夏南平原。绿色丝带就是夏南平原的生命之河,它带来充足的食物,养育着玉粮国上亿百姓。即使今年大旱,它还是潺潺流动。
赵昊晨,在奇莱山末阶台地务农,由於奇莱山拦截东来水汽,使得奇莱山常年云雾缭绕,加上排水良好,加上位於京郊,附近多达官贵人,不愁销路,附近农人多以种茶为生。
本以为日子可以这样顺顺利利的过下去,但老天多变,从来不会按着规矩办事,也或者他们没摸对老天爷的脾气。一次乾旱,多年茶树乾渴而死,令赵昊晨欲哭无泪。
这年头不好,粮食价格高涨,让他们这些种茶的农人,无以为继,纷纷上山伐木捕猎摘山菜。幸好奇莱山物产丰富,众人总算撑下来,等到云雾重新笼罩在奇莱山上。
当细雨飘落时,赵昊晨正在半山腰上,寻找所剩不多的野菜。今天很幸运,菜篓子里除了野菜外,还抓到一只野禽,晚上可以给家里添点肉味。细雨润物无声,久旱逢甘霖,赵昊晨更是感到兴奋。见整满了整篓子的收获,又抬头望了望乌云汇聚的天空。雨渐渐变大,将他的身体淋得湿透,除了汗水。更多是雨水。
抹掉汗水,赵昊晨脸上一丝不安飘过。原本热闹的林子,如今只听到汨汨的水声,几乎无所不在。在天空、在叶脉、在落叶、在浮土,更隐隐约约地有一种雷呜声。赵昊晨住在奇莱山麓一辈子,对奇莱山自然熟悉,却也不曾遇到这种状况,这时,回家的想法,逐渐占据他的脑门。
他收拾工具。快步地向山下赶去,脚跟踏在地上,溅起水花。只觉得整个人高一脚低一脚,浮浮沉沉。
等到赵昊晨来到空旷处,却见回途横亘着一条滚滚土牛,土牛带着呜咽低呜,带着地雷阵阵。气势磅礴,无人能档。
“爹……爹……不好了!”土牛过处,有一山石凸起,仔细看去,有一人抱石痛哭,身上满是青肿血痕。竟然是他年方十三的大儿子。赵昊晨顿感天旋地转,背脊发寒,浑身颤栗。他紧握住砍刀。开口安慰道:
“儿子。别动,千万别动!有什麽话慢慢说!说清楚!”赵昊晨此时感到无力,见儿子爬了起来,想向他奔过来,他急的冷汗直冒。连忙开口喝止。他觉得这辈子,这一刻最为难熬。同时,他想起还在家中的妻子和小儿子、小女儿。为什麽他大儿子会独自跑到山上。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但赵昊晨只能不断的打断自己。
“呜……娘,她……她和小弟小妹都让土石埋了,我出去拔草喂羊,回来看时,整个家都没了……房子变成高高的土堆!我挖了半天,挖不出娘,所以就跑山上来找爹爹。没想到,我才到石头上休息,又有一道土石下来了!吓死我了!呜!呜!爹,爹,我要娘!”赵昊晨的大儿子语无伦次,像找到主心骨,忘了自己现在艰难的处境,摇摇晃晃地直起身来,就想爬起来。可惜土石轰隆而过,身处核心的少年,就如遭逢大地震,转瞬又跌了下去。幸好少年机灵,死死抓住了岩石,不让自己滚落。这才能留在这里等到他家老爹发现他。
“儿子,我的宝贝傻儿子!你等爹爹,爹爹把你救下来!”赵昊晨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种土石流动。大地在他的感觉,就是一种稳定的地块,哪知道有一天,土地也会像液体一样向下流动。原本打在身上的雨丝,只让他感觉到清凉。此时,却令他感到寒意直冒。
他口中默默地向上苍诸神祈祷,咬牙将身上的衣服撕成布块,接成长条,将一端绑在一旁的树上,另一端则向儿子掷去,他长吸一口气,对儿子喊道:“儿子,用力跳,跳过来,把下面的石流当成是小溪,你不是最爱玩跳格子游戏吗?来,听爹爹的话,喊到三你就跳。”
赵昊晨手拉着布条,准备在儿子跳起时,助儿子一辈之力。
“一……二……儿子,专心……啊……”
“轰!轰!轰”突如其来的洪水,冲走所有的言语和眼光,小小的石流也成为洪水之下不见颜色的景观。所有阻挡住前路的一切,都一扫而空。
水,至柔。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雨变大了呢!刘婶在哪里工作?会不会淋到雨?”柳定定随手施放法术,将雨水从两人身上隔离,两人并肩而行,却间隔有半米的距离。柳定定实在是被刘飞田突然的色情反应吓到了!顿时满脸黑线,对男人的品格产生诸多怀疑。想起春村儿和孔文杰两人,顿时对两人高看了许多。原来男人的品德,会莫明其妙变得低下。
想到男人的品格低下,柳定定的脑海里,竟然浮现了果果真人的身影,不知道果果真人有没有那女孩修成正果。修真界男多女少,想要婚配,又需各种条件搭配。的确麻烦。
人间多说情爱,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是若天生的寿命就差了十倍。在一起也是折磨。寿命不同,就像是不同类的物种了。这才让取得有利资源的男修,发展出让女子成为鼎炉的修练方法,来弥补自己的灵根不足吧!
“不会,母亲她在人家家里的厨房帮佣。定定,你真的变成神仙了吧?大哥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跟着你修仙?”刘飞田犹豫很久,还是将心里最大的愿望提了出来。接着眼巴巴地看着柳定定的表情等她回答。
☆、第七十三章 慕飞仙
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