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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死后都会化作灰烬，不会留下任何东西。”见我一脸疑惑，青桐轻声向我解释。
我愕然，心里却不免萌生出同情。
不被世人所知、所接纳的种族，即便是死亡也无法为他们的存在留下任何烙印。这也是诅咒么？或者，是命运。
在那遍地的石棺中，路西法背对我们静静站着，而在他的面前是一口还未打开的石棺——石窟内唯一没有被打开的石棺。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看见他的手抚上那石棺，温柔地摩挲。
我屏息静待。
“朱莉安。”沉寂的石窟内，路西法温柔低沉的声音静静回响。
第50章 你爱过我么？
路西法繁复摩挲着石棺，喃喃轻唤：“朱莉安……”
火光跳跃，石窟的气氛异常诡异。我瞅着路西法的背影，心中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木头。”我扯了扯青桐的衣袖，低声说：“你是怎么从德古拉城堡逃出来的？”
“逃？”青桐十分不满地扬起眉，说：“我还用得着……”话还未说完，青桐的脸色陡然一沉，我知道，他一定想到了我真正想问的东西。
这一切，平顺得太过反常。
堕天使释放，始祖家族古董级别的吸血鬼一定知道他会回来寻找朱莉安，甚至解开她的封印。但朱莉安的存在对于始祖家族甚至整个吸血鬼种族来说都是个灾难，他们应该并不愿意释放朱莉安，而即便要解开封印，为什么要等路西法来呢？再加上吸血鬼家族穷尽几个世纪寻找堕天使……他们的目标根本就是路西法！这一切或许根本就是个陷阱！
“小祚。”青桐抓住我的手，说：“你要尽快离开，不要再搅进这些事了。”
“那你呢？”我亦回握他，焦声问道。
“我不会有事的。”青桐拂开我颊边的发丝，柔声道：“等我去找你。”
看着他温柔的眼眸，我不知从哪生出了力量，信誓旦旦地点头说：“好！”
青桐捏捏我的脸颊，拉着我朝通道退去。
然而在即将进入狭小通道的那刹，却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再也前进不了分毫。惊疑未定之时，石窟四壁的火光陡然大盛，骇得人不由退了两步。
惊慌地转头看去，却见路西法在石棺前张开双臂，仰头吟诵着我听不懂的语句，而那火光就在他的吟诵声中明灭闪烁。路西法高举双臂，吟诵声陡然拔高，火光的跳跃更为猛烈，就连那副石棺也开始颤动。
我死死攥着青桐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颤动的石棺。片刻后，路西法的吟诵声戛然而止，跳跃的火光瞬时恢复原状，石棺依旧静静躺在原地，磐然不动。
路西法上前一步，伸手触上那石棺。在指尖触及的那一刹，坚硬的石棺竟从他的指尖开始片片碎裂！化作飞灰，消弭于指尖。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惊讶万分。
石棺的外壳尽数碎裂，只剩下一张石床，以及静卧其上的女人。
华美的晚礼服包裹着她姣好的身体，那张容颜依旧，是勾魂摄魄的美。上扬的眉梢，饱满的唇线，暗蓝的晚礼服衬着雪白的肌肤，宛如夜的妖魅。
“朱莉安……”路西法俯下身，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极轻极轻的，仿佛稍加用力，这沉睡的美人就会同石棺一般灰飞烟灭。
我看不到路西法的表情，但能猜到，那双眼定然是包含温柔与眷恋。阔别几个世纪的恋人重逢，被爱的人唤醒，这种只会出现在童话里的场景在眼前上演，该有多么浪漫。
“朱莉安。”路西法轻柔地抚摸她的发，一遍遍低声轻唤她的名。亲吻她的眉梢，温柔缠眷。
在他的低声呼唤中，沉睡的人儿缓缓睁开了眼。那魅惑的眼眸满是迷茫，但在视线落在路西法脸上时陡然升起惊喜。
“路西法！”朱莉安颤声唤他，伸手抓住他的手，呢喃着：“你终于来了，来解救我了……。”
路西法并不说话，只是轻轻将她扶起。
朱莉安赤足站在冰冷的石地上，闭着眼贪婪地呼吸这空气，露出极其享受的表情。然后她转向路西法，伸手触上他的脸颊，眼里是迷恋的光，她说：“路西法，我终于回……”
话未说完，朱莉安却陡然变了脸色，美丽的脸瞬间扭曲。
“啊啊啊啊！”朱莉安猛然推开路西法，捂着头尖叫起来。
我亦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却只见一个暗蓝的身影满屋子晃动，石棺被掀翻、击碎，碎屑和飞灰弥漫，呛得人喘不过气来。青桐伸手将我紧紧护在怀里，我一面被粉尘呛得泪流满面，一面却忍不住转头扒开青桐的手臂向外瞄。
四处窜动的身影终于停了下来，朱莉安捂着头跪在地上，痛苦的叫声依然撞击着耳膜。
“朱莉安！”路西法也变了脸色，箭步上前紧紧搂着朱莉安的肩膀，浅棕色的瞳仁骤然闪过猩红的光芒。他蓦然抬头看向穹顶，眼中凶光毕露，接着厉声喝道：“够了！”
那一瞬，漂浮的灰尘猛然跌向地面，空气清明一片，朱莉安的惨呼声也逐渐停止。然而，石室周围那层透明的薄膜陡然颤动，霎时片片碎裂！贴着石壁的地方现出四个人形，口吐鲜血，一声不吭地微顿于地。
心猛地一跳。
我猜的果然没错。始祖家族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只是，想牵制朱莉安来控制路西法，他们还是太过天真。
正想得出神时，青桐拉了拉我，示意我赶紧走。我幡然醒悟，正想抬足时又突然顿住。
“我们不走了。”我拽住青桐，低声对他说道。
青桐回头一脸狐疑地看着我。
“他们能在这里布下四个巫师，你敢保证他们不会在外头埋下更多人么？”我撇撇嘴，冲路西法的方向努努嘴，说：“在路西法身边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青桐神色复杂地看着我，许久才缓缓点头。
喂！你在怀疑什么？！怀疑我是为了看路西法的苦情史留下来的么？！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兴致勃勃地转头看向路西法。
我才不告诉你呢！
此时，路西法紧紧把朱莉安拥在怀里，亲吻她的发，呢喃道：“没事了，不会有人能伤害你，不会的……”
朱莉安逐渐平复那紊乱的呼吸，然后扶着路西法缓缓站起身，她脸上的表情依然可怖，带着怒意甚至是仇恨。
“不能原谅……”朱莉安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满脸怒容，咬牙道：“绝对、不能原谅！”
路西法看着她，抿唇一言不发。
“我赐予了他们一切！”朱莉安张开双臂，低吼出声：“生命！青春！美丽！他们从我这里得到了渴望的一切！竟然、竟然敢这样对我！”
朱莉安深吸了口气，伸手覆上唇瓣，闭着眼露出了享受的神情，然而待那双美丽的眼睛睁开时，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战栗。她说：“看来，几个世纪的始祖家族是该换披人了呢。”
脸上绽开笑容，只是那笑容残忍没有温度。朱莉安抚弄着胸口的钻石，然后举足向通道走去。冷冰冰的目光骤然落在了我的身上，美得让人窒息的眼眸，却是剧毒的曼陀罗。
“朱莉安！”当我在她的注视下不得动弹时，路西法突地开口唤住她，问：“你要去做什么？”
“路西法。”她的目光陡然移开，转身瞬间移动到路西法的身前。她的手抚上路西法的脸颊，她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她说：“他们太不可爱了，不是么？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是不是应该受些惩罚呢，嗯？”
上挑的尾音性感之至，朱莉安低低地笑了起来：“活了几个世纪，他们也该厌倦了呢。创造出这么不可爱的人，我会有挫败感的。路西法，你难道愿意看着我不开心么？”
正说着，朱莉安凑上前吻住他的唇，娇嫩的舌尖勾过他的嘴角。
“朱莉安，别闹了。”路西法捉住她游走的手，低声道：“跟我走吧。”
“等我处理完这些失败作，我就跟你走。”朱莉安贴着他的唇，说：“天涯海角，永远永远。”
“他们……是你的家人。”路西法垂下眼睑，声音艰涩。
我看着他们，低低叹了口气。
朱莉安已经不是被封印前的朱莉安了，那时的她纵然嗜血疯狂，然而最在乎的却是家人。但如今……
“家人？！”朱莉安蓦然放开路西法，后退一步冷笑道：“就是家人、这些所谓的家人！是他们欺骗了我、利用了我的信任，把我封印在这个黑暗的盒子里！他们拿走了我的一切！却巴不得我死！”
“这样的家人……”朱莉安扬起她高傲的额，冷声道：“我宁愿从来就没有！”
“朱莉安……”路西法摇头而叹，上前想要拥住她，却被她冷冷挥开。
“路西法。”她看着他，一字一顿道：“难道连你、连你也希望我死么？！”
字句铿锵，路西法的眸中露出了沉痛的神情，他一言不发地上前，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紧得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朱莉安。”路西法喃喃道：“我爱你啊，和我离开好么？离开这一切、永远地离开。”
朱莉安抬手想要抱住他，然而神情却突地慌乱起来，她用力拍打着路西法的后背，拼命地想要推开他。“路西法！”她的声音陡然升起恐惧，她惊叫道：“放开我！你要做什么？！”
路西法磐然不动，抱着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朱莉安的挣扎越来越弱，最终整个人瘫在路西法的怀中。她脸上的表情逐渐柔和下来，眼神空茫茫的，她张了张嘴，似乎在说些什么，然而声音太过微弱，我根本听不清。
“朱莉安。”路西法一遍一遍唤她的名，声音沉重而艰涩。
我握紧了青桐的手，无力感袭遍全身。
路西法……难道他从一开始就准备这么做么？杀了朱莉安、毁掉这一切的根源？！
堕落天使，一生注定孤独地前行。他被太多尘世的欲望所追逐，一旦靠近，就会失去最初的心。
“朱莉安。”路西法嘴角勾上一丝微笑，他说：“你爱我么？爱过我么？”
他的声音在寂寂的石室内回响，苍凉寂寞。
朱莉安依然双眼迷茫，抬了抬下巴，然后轻轻的声音响起：“爱……我爱你啊……”她的声音逐渐微弱下去，然而在寂静的石室里，我依然听清了最后那个名字：“路易斯……”
第51章 破灭的希望
路西法没有表情的脸终于为这句话动容，他的嘴角勾起笑，却是那样哀伤。他缓缓松开朱莉安，看着她失去焦距的眼，颤抖地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朱莉……”
在他指尖触及她脸颊的刹那，那张惊世的容颜竟一分分碎裂，化作飞灰，寸寸在指尖飘散。
“朱莉安！”路西法痛声低吼，不顾一切地将眼前的人儿抱入怀中，然而除了那飘散的灰烬，他的指尖触不到任何。
然而，在那灰烬散尽，却露出了一个人形，散着薄薄的光芒，静静站在路西法的面前。她有和朱莉安一样的面容，甚至穿着同一件礼服。只是，她美而不妖，那双眼眸如天空般澄净。
她看着路西法，露出美丽的笑容，她说：“路易斯，你来接我了么？”
路西法怔然看着她，脸上露出惊愕不可置信的表情。连我也惊得蓦然抓紧青桐，死命晃他的胳膊，低声道：“天啊，那、那是什么？！”
古书中记载，吸血鬼死后化为灰烬，不存在所谓的灵魂，更没有所谓的往生只说。可是……眼前的这个“朱莉安”又是什么？！
“朱莉安……是你么？朱莉安？！”路西法喃喃轻唤，上前想要抓住她，却扑了个空。
“路易斯？”朱莉安歪着头，眨眨眼，疑惑地问：“你怎么了？我是朱莉安，是你的朱莉啊。”
“天……”路西法低眸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禁低叹道：“是他把你还给我了么……他竟然把你还给我了么？！”
路西法抬头望着这个美丽的少女，脸上的震惊逐渐退去，脸上浮起释然的笑容。他对她伸出手，声音温柔却依然颤抖，他说：“是，我来接你了。我来接你了，朱莉。”
朱莉安弯起嘴角，笑容甜蜜，“路易斯，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你一定会来接我的。”
她缓缓将手放在他的手心，这一次，那虚幻的手并没有穿透路西法的手。路西法笑着，收拢手指紧紧握住她的手。
那一刹，沉寂的石室内陡然狂风大起，飞灰飘扬遮蔽了视线。而在那层层灰烬之后，迸射出金色的光芒，一寸寸照耀整间石室。
我看见十二对金色的翅膀一分分展开，路西法的纯黑的头发铺开在风中，他的眼眸恢复了血红的颜色，却不再冰冷，溢满温柔。
他牵着朱莉安，柔声道：“朱莉安，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么？”
朱莉安浮起在半空中，她抚着路西法的脸，说：“路易斯，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少个世纪了么？”
那两道人影逐渐漂浮而起，但闻凌空一声巨响，石室顶端陡然塌陷！青桐连忙把我护在怀中，躲在一旁避开坠落的石块。
而在塌陷的石块土壤之中，那两条人影交错而上，巨大的金色翅膀展开，路西法搂着朱莉安冲入云霄，霎时失去了踪影。
待到塌陷停止，我挣脱青桐，爬上那石堆的顶端遥望天空。
雨已停，碧空如洗，然除了那遍野星辉，我再看不到其他。
他们……会幸福吧？
我望着闪烁的星光，寂寂叹了口气。
吸血鬼朱莉安永远地死去了，然而最初那个满怀浪漫爱情憧憬的朱莉安重新回来了。这也是恩赐罢。
雨后清新的空气沁入肺腑，我深吸了口气，闭上眼享受这份宁静。突然发现，这或许是我今年唯一圆满的故事了吧？
“小祚。”青桐在身后轻声唤我，将我圈入怀中。
“青桐。”我释然地笑，说：“结束了，都结束了呢。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们还去看海好不好？”
青桐抱着我，许久不出声，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走吧。”我笑嘻嘻地转过身，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下，心花怒放道：“把烂摊子收拾干净了就是开心啊！”
青桐笑着捏捏我的脸颊，眼神却是复杂的，他抱起我，低声道：“要走了，抓紧我。”
我欢喜地勾紧他的脖子，眼前一花便离开石室，回到了地面。只是青桐就这样抱着我，再没有前进一步。
“怎么了？”我狐疑地转头看去，浑身的血液骤然凝固。
在我们十步开外的地方，整齐站了一排人，拦住去路。为首的一个男子背对着我们，身着宫廷贵族的服装，亚麻色的头发似被雨淋湿，有几率贴在脖子上。听得身后的动响，他缓缓转身看向我们，脸上似笑非笑。
加瑟斯！
我呼吸一滞，不自觉地抱紧了青桐。
“别怕。”青桐在我耳畔低语，却将我放了下来，朝着加瑟斯步步走去。
我怔然站在原地，心在刹那间慌乱，连忙发足追上青桐，攥住他的衣角后才略略松了口气。
“你就这样放走了路西法。”加瑟斯擦拭着手中一柄镶嵌宝石的匕首，轻笑道：“让他在你眼前逃走了？甚至还有四个家族最顶尖的巫师。我亲爱的弟弟，你能告诉我你都干了些什么吗？！”
话至最后一句，陡然变得凌厉，杀气四溢。
“我并没有答应替你留住路西法。”青桐不吭不卑，冷声反驳。
“这是家族的使命！”加瑟斯蓦然怒吼，额上青筋爆出，“青桐！这是德古拉家族的使命！”
青桐垂眸不语。
“哈。”加瑟斯冷笑道：“看来你还知道自己是德古拉家族的人。”
“堕天使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人，就算是最古老的那一辈来也无法牵制住他。”青桐叹了口气，缓声道：“哥，那一切不过都是妄念罢了。”
“闭嘴！”加瑟斯陡然打断他的话，“只要控制了朱莉安，就能够牵制住路西法！有她做棋子，我们一代代追求的愿望就能够实现！”
“路西法本来就打算杀了朱莉安……”我在青桐小声嘀咕：“就算你控制了也没用。”
加瑟斯一记凌厉的眼神射来，我自觉闭了嘴，向青桐的缩了缩。
“哥，朱莉安已经死了。”青桐伸手护住我，一字一顿道：“路西法也已经离开，那些所谓的愿望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了。永生带来的只会是痛苦，放弃吧。”
“闭嘴！”加瑟斯怒喝道，在话语出口的那瞬蓦然出现在青桐的面前，宝石匕首抵在他的胸口，“你怎么会懂！我们苦苦守望了几个世纪，付出了多少的艰辛和努力！你这个半血还想教训我？！”
加瑟斯怨恨的目光陡然折向我，咬牙道：“是她！都是她！因为她，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家族的意志，甚至因为她让我们失去了所有希望！”
我心头一凉，还不等反应过来就被青桐猛地推开。
“快走！”我一个踉跄，定睛看去，只见青桐将加瑟斯推出了好几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