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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自此而后,要多事了。想不到[神人]老前辈一卜成真,武林真要陷入一片肃杀!嗯…以师尊登宇入道的惊天艺业,仍对余前辈的占卜之术,赞誉有加,以为超凡入圣。在我们行前,余前辈曾对我们提点:半年后,中原将有一血劫。这个预先之见,当初实在不该轻忽的啊!”
“嗯。的确如此。”铁毅亦有同感。
[神人]余丰觉,便是《侠帖》中“铁云织雨香幽乱神机”的“神”。此人精于卜卦数术,天人相尽,风水妙谈等奇幻异学。铁、云两人本来不以为意,只是佩服余丰觉的惊人武艺。但如今思来,似乎余丰觉的预言,确有可信之处。
“以大哥的功力与刀境,竟还无法完全取胜[魔]下[四妖]之一。看来,[魔]的功力,必更为惊人呀!”云飘语重心长道。
铁毅沉重地点着头。
前景堪虑啊!
铁、云两人纵马于堡内,随意寻了个清净的房舍,要作休憩。
云飘看了看逐渐阴暗的天色,“大哥,我们住在堡内,可妥当?”
“无妨!这是测验我们能力的好时机。可以渡过这一劫,小云和我才能真正的达到刀与剑的极界。”铁毅沉稳的声音,说道。
云飘点点头。他环顾四围,又道:“【炫岚堡】共分三堂、二厅。‘神威堂’后,是‘雷音厅’。其次是‘天纵堂’、‘电炽厅’。最后是‘宇悠堂’。大哥,你与暗连结起的灵觉意视,可察出什么?”
铁毅神情肃然,“先前,大哥一度以为整座堡只有埋伏在‘神威堂’堂内的[十剑]。但没想到,之后[恶]竟然亦伺机其中。这实在令我大为骇异!照理说,除非庾擘鳄的修为,大于我十几倍,否则没理由会遗漏啊…”
“哦?所以,或许是【炫岚堡】内尚有其他隐藏的密室与暗道,以致于[恶]可以来去无踪、无声、无息──”云飘也思索着。
“也许。”铁毅山一般岳耸的眼神,有些飘摇。
云飘的心情,亦沉重非常。因为,他最是清楚,铁毅他那与生俱来的奇特异赋,是如何的神妙与邃奥。过往几度的危关,铁毅总能先指点出杀机所在,进而使他们有足够的时空,来思索如何避过与如何反击。
但这次的情况,却截然不同。铁毅也没把握他的灵心妙视,还能发挥功效。
暗之刀的阙口与铁毅的心,所搭结起的无上法视,似乎存在着一层隔膜。为何会如此的?是否因为他们即将面对的力量,太是强大;是以,即使是铁毅与暗这样的组合,仍然无以廓清局势!?
云飘语重心长,道:“看来,【炫岚堡】大劫已临,再难复原。[鹰神]前辈的求援,似乎来得太晚。”
“堡中所发生的事,必然光怪陆离。因为,[炫岚七卫]中,与大哥我最是熟稔的[十剑],竟也会心神丧迷,反攻杀我──这实在古怪!”
“的确古怪。其他莫因愁等人,虽非心志失丧,但也向我等击杀。这之间,定必有什么我们还不了解的症结存在。”
两人陷入一片缄默里,齐望沉暗的夜空。
良久──
铁毅忽而一笑。
云飘也笑。
“笑什么?”铁毅问。
“大哥你呢?”云飘反问。
“我们出道至今,可败过?”
“没有。”
“那我们可有败的可能?”
“有。当然有。当然有覆败的可能。”
“过往的经历里,哪几回有会败的觉悟?”
“只有,一回。”
铁毅顿了顿,双眸蓦地湛蓝如天,“哪一回?”
“与【狂殿教】之阵法[嬛牙]一战的时候。”云飘的眼神,也深迷起来。
“是败是胜?”
“胜!”
“何以,会胜?”
“因为,我们忘·了。”
“忘了?”
“忘了败,忘了胜,忘了中原,忘了声誉,忘了师尊,忘了死生,忘了所有,忘了一切。只是由于我们都忘了,所以我们胜。”
“成败得失对错是非生死,都是外物。”
“本心动也不动,俱不受外境所转所制。”
铁毅、云飘相视一笑。
无为而动、不求而获、忘欲而生。……由内而外、以内涉外、及内制外。………道之极、道之还、道之遗、道之真、道之无。………这些都是他们的师父[元尊]一再戒训的无·极·之·律。
于这一刹那,两人遽然省起师尊的教诲,心俱是一宽、一空。
两人长笑中,互握着手,齐步走入民宅。
夜空依旧,星灿月柔。
人也情深。
第四章香·幽
“哼…终于,还是让瞳儿找到你了,大混蛋!”一个全身罩着紫雾的女子,在【炫岚堡】堡门外,独自语道。女子满身翻掀的紫雾,其实是她身上所著紫裳的浪游旋舞。
一阵夜风,徐然拂来。
轻柔卷荡的紫衣,瀑开了一流流芬香。
香气入夜,更是迷天乱情。
世界,彷佛笼罩于女子所散出的体芳。
女子转身,纤手抛投出一缕紫光物体。紫光冲天而起,灿烂整片夜空。女子双足轻点,紫影一闪、一逝。人消失于犹被柔艳紫雾与一卷卷诱心的香气薰染的堡外。女子已进堡。
是谁?这个身法快极如电的女子,是谁?………
铁毅、云飘各在于床铺上,打坐调息。
他们的魂神,悠游于寂静一片的浩瀚天涯。
孤凉而自欢。………
天地同悲同欣。………
人在、心在、情在。………
香也在!──香也在?香怎会在?………
应该已截断一切感官声色的他们,何以闻香?何以有香?………
怎会有香的存在?!
──两人陡地睁开眼。
在铁、云嵌入荒流的无限时空之际,忽的,有一股飘渺难掬的香气,漫漫传来。照理说,这是没可能的!他们于自己的心灵国度恣意纵喜之际,怎会浮来一股本是外物所有的香味?──难不成,是她?是她吗?可是她?
是的!就是她。
唯有她,才能将香觉植入他人的灵神世界。
因为,她就是“香”。
是·她!
[香魂]!
《侠帖》的“香”。九大绝顶高手之一的“香”。
月心瞳。怪姓怪名怪人的月心瞳。
[香魂]──月心瞳。
云飘俊脸泛红。怎么又是她?
铁毅双目绽光。这女子,来得可真凑巧啊!
“云飘大混蛋,你还不给本姑娘滚出来?”温温柔柔的口吻,却操着霸道至极的内容。
云飘苦笑。
铁毅也陪着苦笑。
两人对望一眼;迅疾地由坐化站,飘了出去。
屋外,一个浑身是紫的女子,俏生生立着;像是天空的月与星,都落于她的眸及身似的耀眼、灿心。
云飘拱手,向那女子道:“月姑娘,许久不见了。”
铁毅也拱了拱手,但没说话。因为他知晓,女子寻的人是云飘,不是他铁毅。
所以,他打不打招呼,并非那么的重要。
月心瞳隐在罩面紫纱后的丽眸,亮起一地相思。但表面上,她却是冷声哼道:“是许久不见了──本姑娘的确好久没看到你这只大龟蛋了!”
云飘显然有些尴尬,两手急搓。这月心瞳左一句大混蛋、右一句大龟蛋,言辞极为粗陋;但却有着一种奇异的吸啜感,让人就是对她气不起来、无以恼怒。于是,云飘只有怔立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份。
铁毅看了看云飘的反应,不禁地摇了摇头。
月心瞳眼极尖,立时瞧到铁毅的动作。她又一声闷哼,“铁大侠呀,你摇着头是什么意思来着哩?”
铁毅楞了楞,才应道:“铁某并无所指。”
“噢…是这样的呀!那么,铁大侠摇头是摇好玩的来着?如此的话,就再摇几个来看看呗。”
“………”铁毅暗自苦笑。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连动作都不能作,这这这──难怪小云老避着她了。这月心瞳可还真不好惹。
“怎么?”月心瞳得理不饶人,又紧接着问。月心瞳的语声,温柔情深、缠绵入耳;然而,言语却是锋锐非常,予人一种突兀而引人遐想的巨大魅惑力。
铁毅词穷,不知该怎么回应,才不会得罪这个女煞星。
云飘赶紧岔开话题,道:“不知月姑娘,你──”
云飘一说话,月心瞳的注意力,立即被吸了过去。她截断云飘的话:“你该不会想问我,来此处做甚吧?”
“呃…”云飘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因为,他确实想问这个问题;但他其实又该清楚月心瞳所为何来。
“又怎么了?奇怪哩…怎地你们俩师兄弟,都是一副吞吞吐吐、拖拖磨磨的可笑模样呀?你们是不是男人来的?一副拖泥带水的窝囊样,真是──嘿嘿!”月心瞳显得有些慵懒的语调,直率说道。
铁毅、云飘不禁地苦笑。
当今武林,大概也只有[香魂],才会如此的批判撼绝天下的[铁·云]了。
“对了,梦姊姊,大概一会儿后,便会到了。”月心瞳忽而离开原来所执意询问的主题,说道。
铁毅的心,陡然,一·跳!
“幽”,也来了!
铁毅的脸冷了,也淡了。
因为,那个女子。
梦殇情!
那个令铁毅心痛镂思的女子。
云飘关心地看着铁毅;但并无慰问。
因为,铁毅与梦殇情之间的情往,并非一言两语就可释尽的。他很清楚这一点。
[幽然谷主]。
亦是《侠帖》中人,那曾是铁毅爱侣的“幽”──梦殇情。
[铁·云]与“香”、“幽”;是《侠帖》上最被联想的两对。
“铁云织雨香幽乱神机”!
其中,“织”、“香”、“幽”三者是女子。“香”与“幽”是貌赛天仙的绝世美人。“织”则是行踪飘忽,从没人见过她真面目的奇特女子。大多数江湖人,只知“织”姓兰,人称兰夫人。其余,关于“织”的面貌与行踪,却无人说得清。兰夫人可说是比[铁·云]更加诡秘、更加无迹可寻的《侠帖》人物。《武谜》十七大案中,兰夫人亦榜上有名。至于,“雨”、“乱”、“神”、“机”四人,则是都已年过四十之龄的男子。
因此,武林好事者,自然很容易将还是二十出头的[铁·云]与“香”、“幽”凑成绮想的对象。而事实上,铁毅确然与[幽然谷主]梦殇情,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缠爱。云飘亦与月心瞳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轇轕恋思。
云飘拉着月心瞳到一旁,低声问道:“你怎知梦谷主会来此?”
月心瞳像是刻意似的抬高声音说:“因为瞳儿放紫烟弹,通知了她啊。梦姊姊她呀,为了寻──”原来,方才她于入堡知前所施的紫光,便是[香魂]为通讯专用而制的紫烟弹。看来,她似乎与“幽”有着某种程度的共识。
云飘很清楚,他大哥铁毅对于梦殇情的鑴镂情感。
因此,他赶忙硬是拖着月心瞳到屋里去。
铁毅则不动。
人不动,心动。
动·在·回·忆·里………
他,冷冷觑着月色凄然的抚光──跌进一网情牵、情忆、情流里去。
“月姑娘,你可不可以,别在我大哥面前,那么大声嚷嚷的提起梦谷主啊?”云飘对月心瞳说道。
月心瞳怪瞪了云飘一眼。“为什么哩?”
“为什么?你问为什么?这──”云飘额上,汗透渗而出,“你不也清楚大哥与梦谷主之间他们那──?”
月心瞳娇声喝道:“人家才不是说这个为什么咧…自己都没能够理明白了,瞳儿哪还有空闲,去理别人的爱恋纠葛?”
“耶?”云飘怔住。不是这个为什么?那是哪个为什么?………于是,云飘只好又问:“那月姑娘你──”
月心瞳极为震骇地喊了声:“噫…”
“怎么了?”云飘傻住。
“没什么。本姑娘叫好玩来的!对了,大混蛋你怎么老唤人家月姑娘呀?”月心瞳又瞟了云飘一眼。
云飘当然说不出话。
“我跟你真如此生疏?”
“那倒也,不是。嗯,也还好啦。”
“哼!”月心瞳撇开对云飘的注视。
云飘着实对她没法子,只得讷讷站着。
好一会儿,月心瞳才又开口:“人家先前说的为什么,是指为什么本姑娘要听你的话啦?”低低回回的语声,有着荡心动魂的魅力,浮絮飘飘,情迷天荒,而渗入了云飘的心坎。
云飘呆怔住!是啊,为什么?为什么她就得听从她的话?!为什么呢?………自两个月前,他们相识后,他就没有过任何承诺与行动。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听从他?有什么资格哩!?………云飘真的无话可说了。
片刻后,月心瞳陡然间满脸晕红,转头望向云飘,“你怎地不说话了?”
“欸?”云飘心中乱潮涌腾,自是说不出话。
月心瞳心中大骂,这个不解风情的大木头。连一句“我就是希望你能听嘛”也不会说。大笨蛋!大傻蛋!哼!………可惜,云飘听不见她心坎里的娇嗔、痴爱。而她[香魂]再怎么不拘礼俗,也没可能主动透露她的心意。因此,气氛一时僵涩着!
云飘见月心瞳一脸气鼓鼓的样子,透过紫面纱看去,倍觉有趣,兼且引人魅思无穷。他忍不住又开口,问:“月──呃呃、嗯嗯──对了,你怎知晓我与大哥在此地?”
月心瞳香风衣荡,她面上的艳丽红潮,仍未退去,“余老头说的啊…他算得可还真准呢。你们果然真的在这里!不过怪了,你们干嘛来这座死堡哩?怪恶心的!呼…”月心瞳蓦然的打了寒颤。“香”当然也目睹了堡内有血有肉无尸的可怕情景。
云飘为了转移月心瞳的思路,连忙岔开问:“余老头?你该是指[神人]余前辈?”同时,他也想像着半百的余觉丰,被月心瞳缠迫的可笑情景──哈!云飘不由地心中暗自窃笑着。
月心瞳娇俏地点了头:“对呀!”
“余──老头──你就这样直接称呼是余觉丰余前辈?”云飘对月心瞳的口言无忌,有点──嗯──嘿嘿──算了!
“有什么不妥?”月心瞳的双眸丽光,迎往云飘的视线。
“可以、可以!并没有不妥。没有!”云飘赶忙回答道。他心中暗思,连我俩兄弟他人闻之胆丧的[铁·云],她都能骂了。更何况,只是“小小”的对余前辈的不逊称呼。《侠帖》人物中,若论谁最刁钻古怪,恐怕眼前这美丽的女子,绝对──
“想什么?莫非,你在腹诽本姑娘?”月心瞳好若能瞧清云飘心头思绪,质问。
云飘还真是被吓了好大的一跳,“岂敢,嘿,岂敢也!”
“岂,敢?!那就是有罗…大混蛋,你真的在心底,偷偷骂瞳儿?”说完,月心瞳泫然欲泣似的,低头抽咽着。
云飘俊脸一下爆红,“你你,月──别,别哭──你──我没──别哭呀──”
月心瞳偷眼瞥看,云飘手足无措的模样,不禁“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表情僵愣的云飘,笑也不是,骂也不是。他只好有些负气的,转头望看星夜的绚灿莹美。
月心瞳偷自瞄瞥,云飘那俊逸丰朗的神清样,不由的,心房剧烈地鼓动起来。她羞红着脸,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我说呀,你想不想知道本该在‘幽然谷’清修的梦姊姊,因何会出谷入世呢?”月心瞳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云飘本不待理她,但毕竟这关系到铁毅的切身问题。因之,他只得转过头,望向月心瞳,拱手道:“愿闻其详。”
这次,月心瞳倒也没有再戏弄他,“因为,[侠]请她出关啊,以襄助你们除[魔]!”
“[侠]?除,[魔]?但梦谷主她──”云飘愕然。
“当然罗!这才不会是云淡风轻的梦姊姊出谷的主要原因咧。梦姊姊是出俗超然之辈,又怎会轻易为这等风尘之事出谷!瞳儿想,那应该跟她带着的小女孩有关吧…”
“带着的,小,女,孩?这到底怎么回事?那小女孩,跟大哥有关?难不成,那女孩是──”
“喂、喂,你别乱猜哩…这样很失礼耶,你懂不懂啊…真是笨蛋。总之,等梦姊姊来了,你再问她,不就知道了嘛…现在别胡乱瞎猜呀!真是!”月心瞳不耐烦地说。
“对!你说的对。”被指责得很是“无辜”的云飘,只好这么说着。
“那当然!本姑娘说的话,怎会有错呢…”月心瞳倒也当仁不让,得意的说。
“嘿…”云飘撇了撇嘴后,话锋急转,问:“那[侠]何以不亲来?”
月心瞳本对云飘的一声“嘿”,有一些意见。但见他问到重点,连忙喜孜孜地言道:“怎地?你是不是认为凭[铁·云]、‘香’、‘幽’四大高手,还敌不过一个[魔]呢?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云’,不会这样想的吧?”
云飘只好又苦笑。这月心瞳老爱跟他斗嘴。不过,他云飘倒也不能示弱。即使他自知自家事。于[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