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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支火箭飞了起来,射到了城楼上,通州军稀稀拉拉回了一轮箭,可惜大多没有准头,只有一个破甲军的士兵肩膀上中了一箭,其他的人完好无伤,本已被凹面镜的焦点烤得滚烫的城楼终于燃起了大火,火势蔓延得非常快,只眨眼之间,半个城楼都火焰盖住了,青色的烟柱向上腾起。
一直在看热闹的李霄云眼见城头上还是少无声息,连一个救火的人也没有,不禁摇头道:“仲德,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啊!看看人家铁浪军团,再看看他们,真是让人贻笑大方!”李霄云说的有道理,当日铁浪军团在野外列阵,被‘神器’一轮扫射,就有近千人受伤,可是铁浪军团的士兵依然前仆后继向前冲,而眼前的通州军受伤的不过三十余人,但却变成了一只只秋后寒蝉,其战力与铁浪军团相比,真的是天地之差。
“我就喜欢欺负孙子!”孙仲德嘿嘿一笑,这已经不能算是战斗了,而是在欺负人。
“通州府的主将叫吴景荣吧?没听说过这个人。”李霄云叹道:“依我看,这吴景荣还不如小小一个德安城的守将于开洲!军部那些大臣真是瞎了眼。”
第二百五十一章 滑稽的世界
一个人的眼光再敏锐,也会有很多看不到或者看不清楚的地方,只有集合众人的视角,才能减少错误,集思广益就是这个道理。姬周国的军制很不合理,就现代的说法,类似一言堂,只有主将一个人说了算,帐下的将官只有听的份,提出反对意见就是抗令不遵,除非是遇到主将宠遇的少数将领,才敢旁敲侧击提醒一下。
钱不离则是一个喜欢召开军议的人,他把众将看成了参谋,鼓励大家先说出自己的见解,只有在心中有了万全的把握时,他才会断然下达命令,不给众将一个解释。
俗话说上行下效,在钱不离的以身作则下,帐下的将领们也变得和钱不离一样了,不管是一年前担任全军主将的杜兵,还是现在统领步兵队的任帅,都知道虚心并耐心的询问其余将领的意见,有这么多将领出招,此次战斗虽然只是为了麻痹通州军,但攻城还是攻得有声有色,只付出了较小的代价,就给通州军带去了巨大的威胁。
天威军胜在兵力占了上风,刀锋军、羽林军、黑豹军、顺义军还有破甲军加在一起已经超过了四万人,前方虽然在攻城,但大部分士兵还是可以抓紧时间休息,以备夜战。
花了一个上午,天威军制做出了大批攻城器械,随后在顺义军的巨盾手掩护下,士兵们用装着土石的麻袋把通州府西城的护城河都填上了,而汤云龙带领的投石车军对着西城的城墙展开压制性投射。庐陵平原决战之后,汤云龙的思想已经彻底转变过来了,用最普通的话说,他指挥投石车进行投射时,不再考虑石弹能用上多长时间,投石车会毁坏多少,而是象钱不离所说的那样,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最大的破坏力量释放出去。
从试射到投射,再到投石车军撤后。花费地时间和一个人呼吸三十次地时间差不多。但汤云龙投射出去的石弹却在二百颗以上,通州军的士兵何尝见过这么恐怖的投射!这些士兵在上午就被孙仲德破甲军的‘神器’吓了个半死,此刻又在铺天盖地的石弹攻击下,伤亡瞬间就超过了一半,当时军心大乱,饶是吴景荣拔剑当场斩杀了几个逃兵,也无法平定军心。幸好吴景荣的能力虽不怎么样,但还没蠢到不留预备队的程度。在预备队紧急支援下,才险险挡住天威军地第一波攻势。
随后吴景荣紧张的看着下方准备第二次攻城的天威军,谁知等了半天,下面的天威军一直在忙碌着,就是不攻城,在吴景荣生出疑窦的时候,东门突然响起了喊杀声。原来是李霄云在东门突袭。
这次突袭虽然被东门的守将挡住了,但产生了莫大的影响,通州军四门地守军哪一方都不敢掉以轻心了,谁都不知道天威军还要突袭哪里。结果天威军只派出小部分士兵摇旗呐喊,就拖累得数万守军不得休息,间或由杨远京带领斥候大队突然冲上前抛射杀敌,随后又借着战马的速度逃开。搅得城头上的守军一阵阵鸡飞狗跳。
其实这就是常备军与久经沙场的正规军队之间地差别,而将领之间的差别也很悬殊,如果此刻守城的是那折戟于天威军锐芒之下的铁浪军团,城头上不会留几个人,士兵们全都下去休息去了,任由对方在城外乱喊乱叫,可惜想让这些常备军变得和老兵一样‘疯狂’,他们真地是做不到。常备军的士兵中绝大部分都没有经受过腥风血雨的洗礼。他们能做的只是紧张的看着城下,咽着唾液,听着自己急速的心跳。常备军里寥寥可数的一些老兵却知道铁浪军团的战力究竟如何,面对着能全歼铁浪军团地天威军,他们根本就没有把这场没有希望的战斗进行下去的意思,其中很多人都互相商量好了,只要天威军一冲上城墙,他们便抛掉武器投降。
通州军的士气低落,而天威军经过庐陵平原那一场惨烈的大决战磨练之后,不管是从战力、士气、能力、装备等等方面都当之无愧是大陆第一流的军队,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不怕,只是指小牛犊子敢用犄角和老虎对付两下,就象现在的常备军敢端着武器和天威军对峙一样,依照城头上老兵的看法就是:赶紧开城门投降算了,还能少死几个人……
黄昏之后,为了不让吴景荣喘气,天威军继续举着火把夜扰,如此一直闹到了深夜,才回营休息。
吴景荣看着城下逐渐变得安静起来,不由长松了一口气,他为自己感到自豪,其一是整整一天,他都是在城上渡过的,甘冒箭矢亲临前线指挥战斗,吃喝不算,就连拉撒都是就地解决,想来自古名将也不过如此。其二就是他感觉自己指挥得不错,天威军只攻了两次城,正因为自己防守得水泄不通,所以天威军不停得寻找战机,也没有找到攻城的机会!
劳累了一天,也紧张了一天,吴景荣感到疲惫极了,遂命令一个偏将值夜,在那偏将耳边低声嘱咐几句,就回去休息了。吴景荣虽然在军事上的能力极其有限,不过在政治上的眼光倒算得上敏锐,他嘱咐偏将注意西城上的那些老兵,因为他指挥战斗的时候,无意中发现那些老兵在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他的脖子看。
也许政治家的本能就是算计观察身边的人,而军人的本能却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敌人身上,吴景荣只注意到了身边的异常,却不知道他这一走下城墙,就把自己永远刻在蠢材的耻辱柱上,无法抹去。
吴景荣的感觉没有错,那些老兵正是在一个无法无天的小头目蛊惑下,想在战危的时候抢先杀了吴景荣,以投降天威军换取功劳。吴景荣虽然被那种目光看得很不舒服,但在战时他无法向以前那样随便找个罪名处罚人,否则难免引发兵变,而且以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就随意处罚人,也有些过头了。
其实老兵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群体,他们是冷酷的。他们既漠视自己的生命。又珍惜自己的生命,两者缺一他们就没办法在战场上活下来,这两种说法看似矛盾,但实际上不然。漠视自己地生命是指他们比普通士兵更勇猛、更嗜血,他们不但漠视自己地生命,更漠视别人的生命;珍惜自己的生命是指在不必要时,他们绝不会做什么无谓的英雄,不逞能。新兵冲锋时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敌人,而老兵却在盯着敌阵的上方,耳朵也在听着后军战鼓的鼓点,盯着敌阵的上方是要看清敌阵射出地箭矢,以备在第一时间做好防护,听着后军的鼓点是因为他们知道,纵使后边指手画脚的是无能的将领。也不想看着自己的士兵白白送死,所以按照鼓点行事是不会错的。
换句话说,该冲锋的时候他们绝不会后退,因为他们知道纵使退后也未必能免得了一死。而且还会害得更多人陪自己一起死,到时候连为自己报仇地人都没有,而该后退的时候他们绝不会冲锋,在他们看来。那都是蠢猪,纵使生活并不如意,活着也比死了好。
老兵是冷酷的,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唤醒他们心中冰冻的感情,一个就是荣耀,只要那一军地主将不贪婪,能体恤下属,做到赏罚公正。在那支军队中成长起来的老兵往往对那支军队有着无以伦比的荣耀感,铁浪军团惨败、铁浪军团的大旗已经不能继续在战场上飘扬地消息传来时,不知道有多少老兵嚎啕大哭,现在的通州军中就有一些铁浪军团的老兵,只是他们被潜流排斥到了外边。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心怀不轨的老兵扪心自问,也知道自己跨不过那道坎,所以干脆不和铁浪军团的老兵接触。而铁浪军团的老兵也明白自己的同伴想做什么,不过他们只是用沉默回敬同伴地背弃,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铁浪军团的战力,面对着打败了铁浪军团的天威军,靠这些新兵蛋子必败无疑!人往高处走,水往地处流,他们确实无意责难同伴的背弃,不过他们自己却是要拼死力战的!一切为了铁浪军团曾经的荣耀!!!这才是通州军的主要战力所在,可惜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少了,千人里才有那么几个铁浪军团的老兵。
还有一个能唤起老兵们心中冰冻感情的,就是民族大义了,如果主将要逃跑,那么珍惜自己生命的老兵自然不会逞能,如果主将勇于应战,这些老兵就绝不会晾场子。想当初扎木合在中原腹地四处穿插游动,却在通州的一个小县城碰了个头破血流,正是因为那县城的守备没有象其他人一样弃城而逃,反而振臂高呼,号召军民合力保家卫国,老兵们自然不怕抛头颅、撒热血。
那一场接触战对扎木合来说,只是一次摩擦,他攻了两次没有攻下,遂带兵东进,因为他没有时间,可是守军却付出了重大代价,守备战死,常备军十损七、八,但一城的妇孺总算是保住了,他们尽到了军人的职责!而别的城池能逃掉的大都是朝廷官员、贵族、富商,百姓们靠着两条腿走路,纵使提早倾城逃走,又有多少人能逃过扎木合铁蹄的践踏?
也许在世人眼中看来,这些未战就心怀异心的老兵实在可恨,不过这就是他们的冷酷之处,不客气的说,现在的战斗在他们看来,不过就是两帮大人物为了权力在狗咬狗,与他们无关,他们没有必要卖命。对姬胜烈没有好感,对钱不离、对天威军他们同样没有好感,不过为了自己能出人头地,或者捞些赏钱,他们可以冒险做一些小动作,反正这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斗。
可惜的是,还没等这些老兵联合起来,这座通州府却已经要换上新主人了。
通州府的南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旋即城头上的铁链哗啦啦响了一阵,吊桥砰地一声落了下去,蜷缩在城垛后的一个新兵从梦中惊醒,向四下看了看,不由问身边的人:“老哥,我怎么听到吊桥的声音了?不会是……谁把吊桥放下去了吧?”
“闭嘴,睡你的觉!”回答的声音异常冷漠。
从梦中惊醒地人这才发现自己平日崇敬地、战功不少,伤疤更不少的老兵哥哥面色平静。但眼中却蕴育着杀气。他吓得连忙闭上眼睛,重新躺倒在地上。
其实这老兵面色虽然平静,但心中却波涛翻滚:“这他妈是哪个天杀的王八蛋!既然和天威军勾搭上了,怎么不和哥哥们说一声?妈的分你点功劳你能死啊!”这老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来和天威军勾搭上的,就是南门的守将沈子恺,亏他现在还想抓个机会,约一帮弟兄杀了沈子恺。立个大功呢。
夜色笼罩下,通州府南门前百米处出现了无数条人影,他们虽然尽力放低了脚步,但许多人发出的声音加上一起,还是足以让人从梦中清醒过来,天威军打头阵的是方老生地黑豹第三军,他们的任务就是占领城门城墙。不求扩大战果,务必要先立于不败之地,而随后的王小二第四军则是尽力向内冲杀。
政治是一个无所不在的东西,只要有智慧生命存在。政治就不会消失,任帅总是认为自己一点都不懂政治,可他不知道,自己权衡良久做出的决定。悄悄染上了政治的色彩。
对哪支部队打前锋,抢先占领城门城墙的问题,众将领争得厉害,这是拿下通州府地头等大功!任帅认为刀锋军和羽林军是全军中坚所在,没有必要,不应该派出去冒险,而孟铁头伤势才好,他是大将军钱不离的爱将。万一出了什么闪失,他任帅就没办法交待了。浮梁更不行,天性活泼的浮柔与众将混得很熟,钱不离又很宠溺浮柔,如果浮梁有了三长两短,他更不好交待。
任帅对那沈子恺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所以这个冒险地任务最后还是交给了方老生,而且方老生的样子也异常坚决,任帅发布完命令之后,感觉很轻松,他认为自己的做法没有什么不对的,也许,政治最可怕地地方就在于,它让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正确无比,从古至今皆使然。
岳飞之死是千古奇冤,杀死岳飞的主谋是怎么想的?甘冒民众非议处死岳飞,他心中必然有自己的坚持。文天祥一身傲骨不但让后人敬服,就连处死他的敌人也尊敬他,可既然尊敬为什么还要处死文天祥?他自有必须要处死文天祥的理由。
能让人类智慧得到长足发展的不是艺术,而是政治,艺术是人玩物,而政治是人玩人,方老生地智力看起来和任帅差不多,有时候还显得有些奸诈,不像任帅那样憨厚,可是现在方老生却没有想太多,相反,他还为任帅在众将争议中慧眼识人,挑上了自己而感到感激,他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拿下南门,纵使沈子恺在搞鬼,他靠强攻也要把南门攻下来!跑在队伍前半部的方老生想起来自己起兵时说过的话,富贵险中求!
近万人在一起跑步的声音更大了,城头上的士兵一个接一个从梦中醒来,就连那被吓得躺在地上装睡的士兵也爬了起来,可惜偌长的城墙上,一个将官都没有,无人组织,这些没经受过厮杀的士兵不知道干些什么才好,互相大眼瞪小眼,默默无声。
靠近西侧的十几个老兵突然一起站了起来,默默走到城垛后,摘下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拉弓搭箭,箭矢急射而出,城下响起了几声参差不齐的惨叫声,城下的人太多了,不用特意瞄准,一箭射出十有八九都能伤到人。
这些偷袭的老兵都是从铁浪军团里退下来的,竟然在第一天里就有内奸放下了吊桥,他们明白此城必丢无疑,在这个时候才动手无疑等于自杀,为了追随那面曾经的铁浪大旗,追随者有他们就够了,无需连累别人,所以他们没有蛊惑士兵们站起来攻击。
这些因年迈而退出铁浪军团、又因生活无着落加入常备军的老兵和铁浪军团的战俘是不一样的,那些战俘经历过血战,他们的心理有一个畏惧的过程,当日天威军爆发出的那种舍死忘生的斗志确实值得他们畏惧,后来被俘虏时也没有受到轻蔑或虐待,接着整训之后被编入了天威军,他们又经历了一段认同的过程,现在他们已经以身为天威军团的一员而为荣,每当想起铁浪军团的时候,心里倒是有些歉疚,但不会追随着去死。
而对这些把生命中最宝贵的岁月都浇铸在铁浪军团上的老兵来说,铁浪军团就是他们的根,是他们的一切。
如果上天有一双慧眼能扫清世间的迷雾,人们就会发现,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滑稽,那些老兵以生命为代价,为铁浪军团报仇,可是稀稀落落的箭矢射下来,受伤的大部分是曾经为了铁浪军团的大旗而战斗的士兵,方老生的部队扩充至五千人,其中有两千都是铁浪军团的俘虏。
第二百五十二章 同室操戈
“大胆!”城头上突然响起了一声怒喝:“给我拿下!”
这个‘拿下’是用箭矢来拿的,只听一阵阵弓弦声响起,那些正对着城下射箭的老兵被排箭射了个正着,有的只中了一两箭,有的却中了十余箭,当场就栽倒了一半,剩下的也需要互相搀扶着才能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里。
在愤怒的、或疑惑的目光交织中,沈子恺带着几十个亲卫走出了城楼,这些亲卫手中的长弓已经又拉成了满月形,箭矢的利芒正指向倔强的站在原地的老兵们。
“是谁让你们放箭的?”沈子恺冷冷的问道。
幸存的七、八个老兵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笑意,这种笑容很奇怪,笑得虽然真诚,但里面却包含着放开、解脱的味道,其中一个满脸都是皱纹的老兵突然喝道:“旗在我在!”
“旗亡我亡!”其余的老兵一起高喝。
“上路吧,弟兄们!我们别留在这里耽误人家弃主投荣、当大官发大财了,嘎嘎……”那老兵的大笑声如夜枭一般难听,可不知为什么,通州军的士兵中有不少人听得几乎差点哭出来。
“老哥,我先走一步了。”一个受了伤靠在城垛上的老兵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