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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想去,终于还是叫过秀荷,为了问问,别的王妃平日都做些什么?然而等秀荷站定,定睛一看,发觉她的眼睛微微红肿,仿佛才哭过。这一来,也顾不上自己的心事,先问她:“你这是怎么啦?”
“奴婢没有什么。”
“不对。秀荷,你别瞒我,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了?”
“不是的。”秀荷连忙摇头,顿了顿,解释说:“只是奴婢一个要好的姐妹,被,被撵走了。奴婢刚去送了送她……”
“那,为了什么事?”
“她原本是伺候邯翊小公子的。”秀荷说:“还是为了小公子昨天说王妃的那句话。后来,崔王妃做主,把小公子身边好些人都给撵了。”
青梅愕然:“孩子说的话,就算说错了,和她们有什么关系?”
秀荷轻轻叹口气:“天家的规矩就是这样。皇子公主犯错,责罚的是下人。这几年,为了两位小公子淘气,不知已经撵了多少人了。”
“哦……”青梅明白了。也不明白,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规矩?
“那,”青梅又问:“难道小禩在府里,犯错的时候,罚的也是下人?”
秀荷笑了:“禩公子那么乖巧,人人疼的,哪里会犯什么错?”
青梅也笑了,笑得非常得意。一转念,小禩再乖巧,毕竟是个孩子,犯错是免不了的事情,到时候只怕也会被如此对待。青梅心想,看来还须自己多过问孩子的管教。主意拿定,便又想起自己的事。
“秀荷,那两位王妃,平时都做什么?”
秀荷一时没明白青梅的意思,闪着眼睛看着她。
“我是说,总不会整天就是坐着吧?”
这回秀荷明白了。想了一想,回答说:“崔王妃有时候帮季海管家务,剩下的,好像也就是下下棋,弹弹琴。嵇王妃花样多些,常会想出些听也没听说过的玩法。上回竖了个柱子,叫人在上面翻筋斗,为这,还摔伤了好几个人。”
“那,就不做别的事了?”
秀荷怔了怔:“王妃说的是什么事?除了这些,还能做什么事呢?”
青梅也怔了。是啊,除了这些,还能做什么事呢?
这时秀荷倒是明白了青梅的心事,想了想,笑着提议:“王妃要是觉着闷,不如把禩公子接过来吧。”
“好!”青梅说,但又迟疑:“太早吧,起来了吗?”
“应该起来了。”秀荷很肯定地说。王府规矩,公子睡到寅卯之间,即须起床。
果然不多时,小禩由乳娘带着,蹦跳着过来了。母子俩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等过了午,又有一个让青梅极为快活的消息,虞夫人进府来看她了。
原来按民间习俗,这天新妇该当回门。王妃要回娘家当然多有不便,所以用折中的办法,接母亲来看女儿。青梅母女分开其实只有两天,却觉得很久了似的,一见面几乎都落下泪来。
这时青梅想起来,虞夫人还从来没见过小禩,便吩咐带孩子过来。
虞夫人见到外孙,自然分外亲热:“来,快过来。”一面说,一面拉过孩子,要好好地看看了。
谁知才看一眼,脸上就露出吃惊的神情。仿佛难以置信似的,看了再看,神情也由吃惊而至迷惘,久久不发一言。
这场面,仿佛似曾相识。青梅看在眼里,心里惴惴不安,小心地问:“娘,你这是怎么了?”
“噢!”虞夫人惊醒过来,自失地笑笑:“没什么。就是这孩子也太像他了。”
青梅一怔:“娘,你说小禩像谁?”
虞夫人仿佛有些意外:“王爷从来没有提起过吗?”
青梅摇头:“没有。”
虞夫人沉默了一会,神情复杂地看着青梅,问:“青梅,告诉娘,你第一次见到王爷的时候,小禩是不是也在场?”
“是。”
“王爷如何反应?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的神情就像娘方才那样。”青梅说。想了想,又加了句:“他好像还要吃惊。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虞夫人点了点头,仿佛怀着很重的心事似的,默然不语。
青梅有些心慌:“娘,小禩到底像谁?为什么你和王爷见到他,都这般吃惊?”
虞夫人迟疑着说:“那人去世已经好些年了……”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释然地笑了,语气顿时变得很轻松:“对了,那人不在都这么多年了,反正说了你也不认得,就不用再提了。听娘的话,和谁也别提,就当没有这回事,这样最好。”
青梅心里疑惑,但她最听虞夫人的话,虞夫人既然这样说,她就不再问。
虞夫人便又重新打量小禩,偏着头,含着笑,这回才有外祖母的慈爱样子。一面看,一面赞许:“好!好!看着就是聪明乖巧的模样。”说着,摘下颈上一块玉要给小禩。
青梅知道那玉十分贵重,连忙拦着:“娘,小孩子,要不起这么好的东西。”
“这不算什么!”虞夫人佯嗔地扫了青梅一眼,依旧给小禩戴上了。青梅扭不过,便让小禩谢过。母女俩这才一处说话。虞夫人仔仔细细地,把青梅进府之后的诸般情形都问了个遍,知道一切还算顺利,又叮嘱一番“凡事小心”的话,方始放心离去。
※版本出处:实体书※
第六章
在宜苏园三天住满,青梅迁到樨香园。
谁也没想到的是,头一个到樨香园来的客人,是嵇妃。她来的时候,青梅正往一块蓝缎子上绣花,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迎了出去。
“姐姐怎么有空过来?”
“什么有空没空的?”嵇妃不冷不热地微微笑着:“想起来,就来了。”
说着进了屋,招呼坐了,又吩咐倒茶。一时茶沏来了,嵇妃端在手上,也不喝,只是仰着脸,四下打量。看了一会,慢慢地说:“都说樨香园如何好法,似乎也看不出来?”
青梅觉得,这话里仿佛有酸意,便笑笑不说话。
嵇妃也未在意。转脸看见旁边绣了一半的绣花绷子,把手里的茶盏放下,拿起来看。一面问:“这是什么?”
“给小孩子绣的鞋面。闲着没事,绣着玩的。”
嵇妃看了一会,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又放下了。抬起脸来说:“对了,上次说的,拿你的盖头来,给我看看?”
青梅便让彩霞取了来,嵇妃接在手里,看了看,点头说:“嗯,果然好。”
“姐姐过奖了。”
“确实好。比我的好多了。”嵇妃泰然自若地说:“针线上我可不行。”
顿了顿,冷不丁地问了句:“我听说,你原先是做丫鬟的?”
青梅的脸上泛起一片愠怒的微红,在心里暗暗气恼。她倒也不是耻于承认,然而此时此地,这样的语气,她就是再老实,也听得出来,嵇妃并非真问,意在奚落。
果然,嵇妃也不等她回答,便抿嘴一笑:“难怪了。”顺手又将那盖头放在一边。
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又想起句话可以说。于是把茶盏放了,道:“那,妹妹每天,就绣这些花?”
不听话风,只看神情,也知道后面跟的必定不是好话了。青梅欲怒不能地,有些拙于言词,彩霞却忍不住了,笑着回答了一句:“正是。我们王妃喜欢静,每天绣绣花,园子里走走,陪王爷说说话,一天也就过去了。”
果然,嵇妃闻言,脸上登时没了笑容。
同时变了脸色的,还有秀荷。因为知道,按王府的规矩,主人说话,下人随便插嘴,是不小的过错。
幸好,嵇妃被妒意弄乱了心,并没有留意到这个差错。僵坐良久,才微微冷笑一声,说了句:“好伶俐的丫鬟。”
然而,由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她,想起自己的来意。于是暂且把不痛快放在一边,勉强地重新做出笑脸来:“妹妹,我有个事情,要同你商量——”
青梅不会记恨,见她说得和婉,连忙说:“姐姐请讲。”
“你这里是不是有个叫玉顺的丫鬟?”
青梅刚搬进樨香园,除了秀荷几个贴身的丫鬟,还不很清楚旁的人,便侧身看看秀荷。
秀荷笑着点头:“是。是有这么个小丫鬟。”
“那就对了。”嵇妃手一合,仿佛十分欢喜:“她很投我的缘,妹妹便割爱给了我,如何?”
青梅略一迟疑,听她又说:“我也不能白要走你一个人。这样,我把我那里的惠珍给你。”说着,回头招手:“惠珍,过来,让虞王妃看看你。”
叫惠珍的丫鬟上前,蹲个福:“见过王妃。”青梅见她举止干净利落,也看不出哪里不对,正要点头答应,忽听有人轻声咳嗽。抬头看时,见一旁秀荷的两只珍珠耳坠,微微晃动,心里顿起疑惑。
然而,思来想去,却找不出要拿什么理由来回绝?无奈何,还是点了点头。虽然答应了,心里却极不踏实,勉强陪着嵇妃说了一会话,好容易等到送走她,连忙把秀荷叫进寝屋来问。
“王妃不该答应。”秀荷说:“惠珍是嵇妃带来的人。她要玉顺是幌,想把惠珍派过来才是真的。”
“派过来?”青梅愣了愣,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可是,”青梅困惑地问:“她想打探什么呢?”
“那就不知道了。”秀荷摇摇头,说:“反正以后王妃留神,有话别当着惠珍说。”
青梅静静地想了一会,点了点头:“那也只有先这样了。”
进白府的第十天上,青梅奉召进宫觐见天帝。
车驾由白府东门出,直往天宫西璟门去。
所经御道,宽而清旷,已经不在平民可以进入的范畴。因而静穆之中,只有他们这队人的脚步与马蹄声。子晟望着沿途扶刀肃立的禁军,忽生感慨:“当年我也是从这条路进西璟门,初次去见祖皇。也差不多是这个季节,这个时辰。真快,已经十年了……”
这话,是对青梅说的,也仿佛是在自语。脸上的神情,似乎恍惚,似乎惘然,似乎喟叹。
青梅的心里,忽然起了好奇之意,暂时压过了紧张不安。抬眼看着子晟,问:“王爷那时候,怕不怕?”
子晟想想,说:“也怕,也不怕。”
“那,王爷那时候,都在想什么呢?”
这一句话,倒是把子晟问得愣住了。心里自问,是啊,那时候在想什么呢?只记得自己隐隐的担忧,因为知道自己与别的皇孙不同,自己有个特别的母亲,在当初背弃了天帝,而与父亲私奔。但是除此之外的记忆,却如同蒙上一层雾气,变得那样模糊。
这样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记不起来了。”
“十年之前,”青梅偏着脸想了想,“那还是先储帝在的时候……”
正这样随口说着,忽然觉得子晟握着自己的一只手,猛然紧了紧。青梅不禁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去看。子晟的神情倒是十分平静,只是微微含笑地摇头:“等会进了宫,不可提先储帝。”
青梅在民间,也隐约知道先储承桓之名,是天家的禁忌。此时自知失言,微红着脸,顺从地点头答应。
“还有,”略微一顿,子晟又说:“也别提小禩的事情。”
这倒无须特意叮嘱,青梅自己也知道不妥。但,也有疑虑:“如果祖皇问起,那该如何说?”
“应该不会问。”子晟说,“假如问起,那就尽量少说。
说到这里,青梅一一答应。然而,静了片刻,子晟忽然又说了句:“尤其不要提让小禩去见天帝,天帝若这样说,也不要应,有我来推。”
此言一出,青梅疑云顿起。特为叮咛的这句,主要的意思,是在“不能见面”上。见了面会怎样?于是很自然地,由眼前,想到虞夫人的初见小禩,乃至子晟的初见小禩。心中困惑难解,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为何不能见?”
子晟默不作声,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良久,在青梅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又忽然说道:“因为小禩的相貌,十分像先储承桓。”
青梅猛地震了一震,惊疑地看他。但是不及再问,因为这时,车驾已在西璟门停下。天宫内侍,在车门边朗声说道:“请西王爷,西侧王妃下车——”
同时,听见由近向远地,层层传报:“西王爷,西侧王妃进宫了——”
子晟的受封,原本是西天帝。白帝之俗名,由他从前白王的封号而来,但久而久之,成为自然,尤其在民间,几乎只知有白帝,不知有西帝。此时在天宫,当然仍以西帝称之。
由这称谓开始,青梅便已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肃穆之气,当即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身子,振作起精神来。
于是,八名内侍在前引导,侍卫宫人扈从,一路向东,进一内门,叫做“清和门”,折而向北,是一条长街,再入清泰门,过宇清殿,这才到觐见天帝的乾安殿。
这本是青梅第一次瞻仰九重宫阙,然而一路行来,步履匆匆,加之心情紧张,只觉得一座座宫宇巍峨,从身边晃过,却什么也没看清。
子晟却是从从容容的,在御座阶前停下脚步,却不忙下拜,特为站着等了一等。青梅连忙在他身侧站定,恍恍惚惚看见前方座上有人坐着,却不敢细看,与子晟一起,行三跪九叩的罗天大礼。
等行完礼,听见一个老迈的声音缓缓地说:“行了,坐着说话吧。”
两人谢过,坐在下首早已准备好的座位上。青梅这才留意殿内两侧,四五步便肃立着一个宫女内侍,全都是目不斜视,鸦雀无声。因而显得天帝低缓的声音,格外清晰。
“虞妃。”
青梅连忙答应:“孙媳在。”
“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青梅受过教,便回答:“孙媳不敢。”
天帝笑了,笑得非常慈祥,正像老人看到硬充大人的小孩子,那种忍俊不止的笑。笑了几声,转脸看着子晟:“不错。教得好,学得也好。”
子晟也笑了,对青梅说:“别这么胶柱鼓瑟。祖皇要看看你,就抬头吧。”
青梅这才把头扬起,好让天帝看清她的脸。同时,她自己也终于可以一窥天颜。
御座上端坐的老人,穿的是件浅灰的便袍,须发尽白,看上去比青梅想象当中更显老态。虽然自有一番沉稳威严的气度,但眼角微微含笑,尽自打量青梅,那神态正与慈眉善目的祖父无异,叫青梅的一颗心,顿时轻松了许多。
然而,其实她此刻的举止又不合礼制。因为即使天帝让抬头,也应该低眉顺眼,而不是这样大大方方地对视。子晟当然看在眼里,但却不便提醒,也知道天帝于此比较宽容,不至于怪罪,因此并未说话。
便听天帝问:“你叫什么名字?”
“青梅。”
“青梅、青梅,好。”天帝微微颔首。又问:“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青梅也不知是老实惯了,还是因为天帝的和蔼,一时心情松懈,顺口答道:“只有一个弟弟,随着继母改嫁了……”
子晟连忙看她一眼,青梅犹未觉察。就见天帝眼含笑意:“你不是虞简哲的女儿么?”
这是明知故问,也是提醒。青梅这才知道说错了话,顿时涨红了脸,不知所措地僵在那里。子晟见状,便说:“是。是孙儿看她身世孤苦,要她认了虞家为亲的。”
这也是天帝早已知道的。但这么一问一答,就把青梅的失仪轻轻避了过去。天帝又问几句闲话,青梅小心翼翼地答了,总算未再出错。
等说得差不多,天帝问:“虞妃,你喜欢些什么?”
这么问就是要颁赐,也就是民间所说的见面礼,接完礼,觐见就告结束。但青梅却没明白过来,照实说了句:“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平时就是养花、刺绣。”
一句话,把天帝和子晟都逗笑了。但子晟的笑是在掩饰原本可能的尴尬与窘态,因为知道,倘或天帝因此而对青梅印象不佳,那么纵然此时不发作,也足以留下后患。所以,虽然脸上在笑,心里却不无担忧。
幸好天帝非但不以为忤,反而颇有嘉许之色。
“这丫头真老实。”
子晟这才放心。忽然灵机一动,便说:“既然青梅喜欢刺绣,祖皇不如把那幅‘踏雪寻梅’的绣锦赏给她吧。”
天帝“噗”地一笑:“你倒会想。这是要我赏你,还是赏她?”
子晟笑着说:“赏她和赏孙儿不是一样的么?”
“不一样。”天帝故意地,正色说道:“虞妃,这幅锦我是给你了。你记着,可不能落在子晟手里。”
子晟做出若憾之的神情,看着青梅说:“看,我要了两回了,祖皇都不肯给。”
这次青梅总算会意,起身下拜,谢过了天帝。于是便该辞出。但子晟另有政务禀奏,告诉青梅:“你先去如妃娘娘那里。替我问候。我在这里与祖皇说完事情,我们一起回去。”
青梅答应了,拜辞天帝,出乾安殿。又在内侍引导之下,往后宫而来。
天后过世之后,后宫便由如妃当家。青梅一进她所住的景和宫,就有宫女含笑出迎,同时向里传报:“虞王妃来了——”比乾安殿的气氛,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