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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飞扬-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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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悲恰凄凉的歌声幽幽响起,众人循声望去,两垛巨大的火堆正在被人点燃,焦黑的浓烟袅袅升起,空气中突然弥漫起一股奇怪的香气……   
    “是胡人在焚烧亡者尸体,”李嗣业悄声说,“他们会把死人烧成灰,这样死者的魂灵才会升上他们所说的极乐世界……”   
    高仙芝点点头,他也知道,笃信机鬼和袄教的胡人都有这个风俗,“嗯,是李天郎的人么?”   
    “是的,都是番兵营的士卒。”   
    将那把黄金剑柄的朅师短剑递给身后的亲兵,高仙芝歪头望了望火堆,“奇袭成功,勇夺隘口,生擒敌酋,破敌战阵……哼哼哼,倒什么都叫这个李天郎碰上了,抹也抹不过啊!”   
    “大将军,李部折损也自惨重,死伤者尽为西凉团劲卒,这下李天郎是折了老本了。”李嗣业叹道,“这等惨胜,对李天郎来讲,可是得不偿失!就这点说,他可没有阿史那龙支聪明!”   
    “哼……”高仙芝一提马缰,小跑着奔向散发着奇怪味道的焚尸火堆,后面有几个随从咳嗽起来,不是因为呛鼻,而是因为那人肉燃烧的特有气息。   
    火堆周围跪坐了一地的番兵营李部将士,只要活着的,都在。   
    萨满巫师唱着送葬的长调,沉重地敲打着手里的法器,为英勇战死的将士送行。看着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弟兄被火舌卷没,化着黑色的浓烟,这些平日里逞勇斗狠,杀身成仁的汉子们无不潜然泪下,不少人痛哭失声,相拥而泣。   
    “弟兄们,好走啊!”李天郎将满满一壶马奶酒倾倒向熊熊燃烧的火堆,周围诸人也效仿撒酒,翻滚的火焰随之跃动,烧灼出醉人的酒香。   
    火越燃越大,柴禾中央整齐躺列的尸身渐渐扭曲模糊,再也看不见了。   
    李天郎剧烈地咳嗽起来,赵陵和阿史摩乌古斯同时伸手扶住他。   
    鲜血,不仅从身上的绷带缝隙沁将出来,还从嘴里滴落到已经染透血腥的沙场雪地上。   
    “大人,你受伤这么重,还是下去歇息吧。”赵陵含泪道,“死者已逝,活着的弟兄们可还指望着您那,咱们离不开您啊!”   
    “主人,歇歇吧!这里有赵兄弟那!”阿史摩乌古斯也劝道,“我把阿里也葬了,”说到累极心裂而亡的阿里,阿史摩乌古斯丑怪的面容不住地抽搐,两滴浑浊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滴落下来。只有来自草原的骑手,才明白良驹的灵性。阿史摩乌古斯侍弄阿里数月,彼此结下了常人难以理解的深情。对他来说,一匹好马比倾国倾城的女人更可爱,他的眼泪从来不为人的死亡而落,却宁肯献给战马,“好一匹骏马,当真可惜!当真心痛!喏,照您的吩咐,我把阿里的尾鬃割了下来,做成枪缨……”   
    李天郎强力遏止住自己,冲赵陵、阿史摩乌古斯两人笑笑,他不敢再说话,担心忍不住喉头翻涌的气血。他扶住大枪,看到上面班驳的血迹,也看到了阿史摩乌古斯用阿里尾鬃新束的长缨,阿里,你将永远和我一起冲铎!   
    朔风阵阵,吹拂起猎猎长缨,李天郎仿佛又听见阿里雄浑的嘶鸣……   
    阿史摩乌古斯根本没有理会远处渐渐走进的高仙芝一干人,自顾将自己的主人扶上马车,他看得出,李天郎是在用最后的力气硬撑,不让自己在部下面前倒下,此时他那里还有力气骑马。   
    “赶快走,回营找医官诊治。”赵陵低声对阿史摩乌古斯说,“这里我来应付。”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   
    赵陵率先纵声嘶吼,紧接着所有的士卒都放歌高唱起来。   
    雄壮激扬的歌声,噼啪燃烧的烈火,热血沸腾的赤目勇士,这就是高仙芝走近前来看到的番兵营李部人马。   
    这样的场景使段秀实、田珍这样最藐视胡人的将领也不由得为之耸然动容。   
    “李天郎一手锤炼的虎狼之师,名不虚传!”李嗣业叹道,“胡汉奇正之争,可以休矣!”   
    “此战得胜,李天郎及属下功勋卓著,当可挚蟠龙军旗也!”高仙芝大声说,“诸位当无异议罢?”   
    没有人能提出什么异议,仅凭西凉团巧夺隘口之功,挚蟠龙军旗就以足矣!   
    “李天郎那?”高仙芝冲行礼的赵陵摆摆马鞭。   
    “回大人,李都尉被坚冲突,身先士卒,破阵克敌,堪为我等楷模。然履锋冒刃之时,受创颇重,失血极多,已然支持不住,回营疗伤去了。”   
    “哦,很重吗?”高仙芝眉头皱了皱,回头对李嗣业说道,“把医官们都叫去,一定要治好李都尉,不管用什么药,都到我大帐里取!”   
    “告诉你家都尉,本使迟些去看他。”高仙芝重新问赵陵,“折损几何?”   
    “回大人,本部亡者两百一十八,伤者一百四十七,残者六十。”   
    “如此惨重!”高仙芝是清楚李天郎的四团人马有多少人的,看来这次惨烈的大战使李部人马元气大伤,“伤者可好好疗治,残者加倍抚恤,有功者重重赐赏!”   
    赵陵赶紧谢过,本想告阿史那龙支一状,见高仙芝已经拨转了马头,他只好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折损这么重,李天郎又受伤,其部还能恢复元气么?”李嗣业低声对高仙芝说,“失了这支精兵,当是万分可惜!”   
    “无妨,没见其军魂尤在,士气仍炙么?”高仙芝微笑道,“只要重新补齐人手,调拨器仗,选调马匹畜力,不出三月,又是一支劲旅!嘿嘿,”高仙芝笑得很开心,“只要李天郎在,那就有这支精兵在,你说呢?”   
    李嗣业点点头,连称“大将军说得是,为将者当如李天郎也!”   
    不过李嗣业不知道的是,高仙芝开心的,不仅仅是得到一支精兵,更是因为找到了扩编军马的捷径。在不久的将来,远征大食,横扫河中,有了兵力的保障。这,才是高仙芝高瞻远瞩的宏图大计。   
    旃陀罗拔城中心的广场上,堆满了金银财物,络绎不绝的百姓肩扛背托,将自己积累的家财搬运至此,为的是赎回自己的亲人。精壮的男人死伤殆尽。但朅师这个古老的种族总是要繁衍生息下去。因此,身外之物的财产又算得了什么呢!最不能令朅师人忍受的是这些外来的唐朝征服者丝毫不考虑他们的宗教信仰,他们公然践踏劫掠了神圣的朱比特神庙,不仅将之一抢而空,还破坏了无数圣像和祭坛。如今,他们就在庙里猜拳行酒,歌舞寻乐,庆祝他们的伟大胜利。而高贵的国王、贵族和军神,却被他们捆绑在神庙的石柱上,肆意侮辱取乐。   
    广场凝聚着仇恨,愤怒,也弥漫着无奈和绝望。   
    “够了,”高仙芝隐没在黑暗中,轻哼了一声,“叫阿史那龙支那帮人给我滚出来!”   
    左右有人应声传令去了。   
    “席元庆!”   
    “在!”   
    “派人驻守城防要地,宫闱塔楼,不得有误!碰到阿史那龙支的人,统统给我赶出来!”   
    “遵命!”   
    “段秀实!岑参!”   
    “在!”   
    “清点财物,一并押守!”   
    “遵命!”   
    “大将军,边监军那里……”岑参待段秀实转身,有意缓了一步,悄悄问道,“还是老规矩罢?”   
    虽然看不见,但岑参还是感觉到高仙芝笑了笑,“照老规矩办吧!但是也要留一手,都护府里缺的就是银子啊!”   
    必须承认,朅师是高仙芝征战西域以来,所攻陷的最为富庶的王国。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收刮也最不留情。整个朅师几乎被洗劫一空。不仅弥补了西征的亏空,还狠狠赚了一笔,为今后出击河中奠定了厚实的资财基础。   
    李天郎真的病倒了。   
    强健如山的他彻底被伤痛和疾病击垮了,这是他这辈子第三次陷入昏迷。   
    焦急的部属连求带吓,非要医官妙手回春,立刻让自己的统帅苏醒康复不可。要不是赵陵带着高仙芝一行赶来,阿史摩乌古斯差点生生剐了医官。   
    “李都尉病情如何?”   
    “回大人,”面如土色的医官不停地擦汗,赶紧闪身躲到高仙芝身边,“依小的行医多年看,李都尉所疾有三:一是此役受创八处,虽未伤及筋骨,但失血过多,且引发多年积累之旧伤,故损及元气耳;二是近来李大人似乎操劳过度,内息微弱,又死力出战,心力已近极限耳;三是,这个,李大人脾相欠佳,似有心结重重。三疾并发,委实来势凶猛,就是在安西,也需慢慢用药,针石齐上,细细调养,非三天两日能够痊愈……”   
    “罗哩啰嗦说这么多,到底你有没有本事治好李大人?”张达恭不耐烦地说,“大将军就要你一句话!”   
    “这个,大将军,某家实在不敢打包票!”医官哭丧着脸,眼睛往直勾勾瞪着自己的阿史摩乌古斯一扫,几乎哭出来,“这疗伤之事,一半在药石,一半靠自己,李大人如今的脉象,漂游不定,吾实无把握!”   
    “没把握要你个医官做甚!”赵陵冷冷地说,“不如宰了喂狗!”   
    “大、大将军,小的自会尽力!不如这样,”医官舌头都哆嗦起来,暗想老子要是呆在这里,迟早要归位,“小的回帐细察医典,煎配良药,一有端倪……”   
    高仙芝漠然止住,淡淡地说:“不用了,你要什么我自会叫人送来,你给我好好看着李都尉,有什么需要,有什么起色,随时禀报!”   
    “大将军!”医官声调都变了。   
    “怎么,还有什么?”高仙芝目光一凛,“难道番兵营供差遣的人手还不够,要吾再派牙兵么?”   
    医官彻底委顿下去,“够了,遵命,大将军!”   
    满身是血的李天郎在无数马蹄下苦苦挣扎,许多号叫的黑影还残暴地用脚践踏他。“救救我,阿米丽雅!救救我!”痛苦翻滚地李天郎伸出残缺的手臂,拼命呼喊,“救救我!”他每叫一次,便有几条黑色的毒蛇从他嘴巴里窜将出来,终于,他的四肢百骸崩裂了,成千上万的黑蛇从各个缝隙飞溅出来……   
    啊!阿米丽雅惨叫起来,啊!李郎!李郎!   
    她浑身大汗,从噩梦中惊醒。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一边的侍女点亮了铜灯,“公主连着几日做噩梦了,要不要请巫师来驱驱鬼怪?”   
    阿米丽雅虚弱地摆摆手,在床边坐起,接过侍女递过的水喝了一口,“小公主没有醒吧?”   
    “哦,没有,睡得好着那!您放心吧,有我们守着那!”   
    “给我掌灯,我要去看看。”   
    我的雪莲,我的掌上明珠纱米娜……   
    黑头发和黑眼睛像他父亲一样分明,而挺直的鼻梁,雪白的肌肤则显示了她高贵的小勃律血统。他的舅舅,小勃律国王赫纳利称她是雪苏瓦尔最美丽的雪莲,给她取名纱米娜,意思就是美丽的雪莲……   
    小纱米娜睡得非常香甜,就像一簇含苞待放的雪莲花蕊。这孩子很少哭闹,显得非常懂事。虽然才三个多月,但是一颦一笑,已然有乃父之风,他的父亲,大唐皇室贵胄,西域雅罗珊,李天郎。   
    抚摩着自己女儿娇嫩的脸,眼角含泪的阿米丽雅心中充满母性的骄傲和自豪。任何人都会说这是世上最美丽的花朵,自己和心爱男人的女儿……   
    睡梦中的纱米娜似乎感知到母亲的柔情,小嘴一裂,哼哼一笑。引得周围的侍女和阿米丽雅都惊喜地微笑起来。   
    佛祖啊,保佑我的女儿吧,也将您的佛光普照到她未曾谋面的父亲身上吧!   
    “一路可要小心!”赵陵拽住阿史摩乌古斯的马缰,“快去快回,千万不要耽误!”   
    “知道,我一定尽快赶回!”阿史摩乌古斯接过行囊,“哥哥你放心!”   
    “娘的,阿史那龙支这个狼心狗肺的贼厮鸟,居然怎么也不肯发放路牌!”赵陵恨恨地说,“这般无耻小人,他倒是巴不得李大人早些死!”   
    “不求他!就算拿住我说我脱逃,爷爷我也认了!”阿史摩乌古斯习惯性地呲着牙,“只要把夫人接来,大人一定有救!我走后,这里全靠哥哥照应了!一定要支持到我回来!”   
    “好!”两双手紧紧一握,阿史摩乌古斯拍马出了营门,迅速消失在晨曦中……赵陵恋恋不舍地目送着他远去,心里默默祈祷李天郎能够坚持下去。   
    昏迷中,人们一次次听到李天郎呼喊阿米丽雅的名字,最了解主人心绪的阿史摩乌古斯再也忍受不住,即使要掉脑袋,也要去小勃律接阿米丽雅回来。看李天郎的病势,赵陵也没了分寸,说不定阿米丽雅回来还真有奇效,那医官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要是万一……回来也好,至少可以见上最后一面!呸呸呸!赵陵连吐口水,晦气!晦气!怎么会这么想!   
    红色鹖鸟旗和蟠龙军旗一起在营地上空飘扬,上面凝聚着无数大唐戍边将士的英灵,啊,勇士们的英灵啊,保佑我们的雅罗珊吧。不管是回纥萨满,还是契丹巫师,不管是波斯祭祀还是党项占卜,都在焦急地关注着昏迷中的李天郎。   
    哥门提斯痛苦地在高仙芝脚下跪倒,请求他饶恕自己的父亲。但这个残忍而不可一世的征服者告诉他,唐人不会就这样砍掉勃特没的脑袋,而是要将他带回遥远的唐王朝首都长安,听凭大唐皇帝的发落。谁都知道此去绝对凶多吉少,可是战败的朅师只有自行吞咽这个苦果,屈辱和无助像火刑一样煎熬着哥门提斯的心,我为什么活下来,为什么我没有像苏西斯一样光荣地死去!   
    “你父王不在,就由你叔叔素迦代为摄政吧。”高仙芝漫不经心地说。   
    “可我叔父受了伤……”哥门提斯揪心地抽动一下,朅师人心目中凛然生威的军神素迦,如今却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哦,哦,我忘了他疯了,是吧?”高仙芝似乎刚刚恍然大悟,他环顾左右,大声问道,“是真的疯了吧?真的疯了不是装的?怎么说疯就疯了?疯子当然不能摄政啦,可是他是军神啊,是亲王啊,嗯。嗯……”高仙芝的神情一惊一乍,幕僚们先是惊讶,接着都会意地暗笑不已。高大将军心境很好,居然还破天荒地寻了开心。“这样吧,摄政王还是让他当,你不是王子么,就帮帮他,辅佐他么!是不是?疯子摄政,呵呵,当然需要一个不是疯子的人教导教导啦!指不定朅师还会因此闻名西域呢!”   
    幕僚诸将们终于忍不住轰然大笑。   
    全然不顾跪着咬牙发抖的哥门提斯……   
    屈辱还在继续,唐人强令城中百姓拆毁了高耸的旃陀罗拔城墙、隘口烽燧和曷萨水岸边的兵营,并用拆下来的石块去填埋曷萨水,使得曷萨水水位上涨,流向变化,吞没了原本在岸边的城镇和农田。王宫里能拆下带走的都被洗劫一空,即使是带不走的也被砸个稀烂,烧个精光那些高鼻深目的突厥蛮族在被汉人代替之前,劫掠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唐人装模做样清扫了神庙,允许普通百姓进入祭祀礼拜,似乎表现得比那些野蛮人通情达理。但是,哥门提斯知道,这些不过是虎狼对绵羊的仁慈,否则在所谓戴罪东返的队伍中,就不会囊括朅师所有的名门望族,甚至父王那些后宫嫔妃,也被这个名义抓入军中,成为唐人官佐们的玩物……   
    每次回家看到喃喃自语,时不时癫狂发作的叔叔,哥门提斯经常一个人趴在冰凉的地下号啕大哭。他曾经很想掌控这个国度,成为高高在上的国王,为此不断努力,不惜和自己的亲弟弟苏西斯明争暗斗。但是,如今国家这样摔到他的手里,他却茫然不知所措,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他,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除了一次次的饱尝羞辱。   
    休整后的大军开始班师回朝,运送粮草的长行坊重载着无数财宝,所有的胜利者都得到了物质的报偿。神采奕奕的队伍有条不紊地从城中和城外军营中出发汇集在一起,浩浩荡荡地向东行军。歌声飞扬,旌旗招展,上万匹战马的蹄声回荡群山,仿佛春雷滚动。   
    为自己父王送行的哥门提斯扶着关押勃特没的马车走了一程又一程,西凉团将士骑着各自的青海骢从他身边昂然走过,高挚的红色鹖鸟旗刺痛了哥门提斯的双眼。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断送了朅师!   
    李天郎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每天都让煞费苦心的医官提心吊胆,生怕他一睡不醒。各种好药跟不要钱似的往李天郎嘴里送,但是他的病情一直不能稳定,倒弄得整个马车都是奇奇怪怪的药味。   
    当押送的牙兵粗暴地撵走哥门提斯时,医官正掀开布帘倾倒药渣,恍惚间,李天郎目睹了这生离死别的一幕。何曾相识!对,小勃律!小勃律!那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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