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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数千人众还是不断向前……
此刻有一人正远远欣赏着混乱的争斗厮杀,慢慢展露了笑容。
按实力对比,魔党决不敢和密党正面交锋。他们的成员以新生的居多,五百年以上的除了穆斐,就只有副手蒙奈亚克和瑶光。他们对付人类那是绰绰有余,和密党动手却注定不敌,实力必将大大减弱,甚至会遭受灭顶之灾。所以,挑起人类和密党的战争才是他们唯一的机会。穆斐虽然渴望真刀真枪地和法老决一死战,却非常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看眼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还有大量的鲜血不断从人的身上喷涌而出,穆斐快意极了,更自觉这个决定虽然无奈,和他不齿的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也差不多,但无疑十分明智。成大事的人都能忍辱负重,他对自己十分满意。
蓦地,厚重的云块滚滚而来,齐集海面,浓云遮天蔽日,直压地面。闷雷在天空轰隆炸开,一时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人们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根本站不住脚。四下里一片黑暗,只有闪电如银鞭一样不时抽打着大地。
突然,大海沸腾起来,高高的浪头猛烈地撞到岩石上摔得粉身碎骨,激荡起了高如山峰的巨漩浪涛,形成了数以千计的漏斗形漩涡,在海面上急速旋转,好似一个个吞噬人于无形的深渊。
忽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这是幻术,我见过的!”他那略带雌音的尖细声音竟然压过了雷声。刚才有人在他耳边冷喝道:“还不快去,没时间了。你想我们多年来的苦心经营,统统化为泡影吗?你自己家族的血海深仇,都不用报了吗?”
不是杀死对方,就是被对方杀死,别无其他选择,他一想到这里,顿时感到一种置于死地而后生的猛悍力量从心中升腾起来了。事实上他也没有退路,他一想起瑶光震怒的表情就不寒而栗。她的上齿咬着下唇,已经沁血,一抹殷红。他顿时忘却了一切恐惧,脚步已经飘了出去。
塔文森正在和大队人马激烈厮杀,简直有点上瘾的痛快感觉。他们的人真不少,有的还相当勇悍呢,在激战中,塔文森甚至被掀翻到地上几次,立刻又毫发无伤地一跃而起。
塔文森正杀得兴起,忽然额头一阵锐痛,一朵血染的桃花已在额角开得灼灼了,这一回流下的鲜血竟然是他自己的,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见是普林尼。四周的人见到他的伤口立即自动愈合,更是目瞪口呆。
“你惨了!” 塔文森看着那个弱不禁风的男孩子,摇摇头道,“你怎么敢冒犯我?你确定你付得起代价吗?”塔文森的唇角绽开了一个傲慢而戏弄的微笑。他拿着犹自滴血的大刀向他走去,他的手干燥而稳定,这原是一双握惯刀柄的手。而普林尼的手早已经微微颤抖了,根本握不稳刀。
普林尼正在瑟瑟发抖,忽然发现塔文森一下子无影无踪了。正在诧异,忽见脖子边上就是一口森森的白牙,闪着冷光。不由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行动飘忽是塔文森天生的能耐,脚步在地面轻晃而过,一闪身就倏然绕到了他的身背后。这下他是完了,塔文森看上了他男孩子身体里鲜美的血,而且要报复刚才的一下刀伤。
“放开他。”
塔文森听见的是法老的声音。
“嗯?”塔文森虽然诧异万分,但立刻松开了手。刀锋在普林尼睫前划过一道青色的弧线,哐当一声入了鞘。
法老竟然一再维护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为什么?
“因为他是宁芙的后裔!”响起的是一个女声,瑶光。
“宁芙的后裔?!”
瑶光傲然道:“我是冥王穆斐的王牌,你可知道,我手里也有一张王牌,就是他,宁芙的血脉。” 她尖利的眼睛微微泛着青色的冷光,让人不寒而栗。
法老没有否认,他可以看出人的血脉基因。
刚才混乱抵挡、进攻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普丹尼受伤了,还有红红的液体从头上流下来。法老便取下了他的刀,并给他包扎了伤口。
普林尼恨恨道:“别以为我会领你的情,做梦!我和你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谁也没有要谁领情这回事,眼下你受了伤,把伤养好再斗不迟。”库伊道。
“你和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莫要中了奸人诡计,快离开她。”黛丝特道。
普林尼一动不动。
黛丝特看见了瑶光胜利者的微笑,仿佛在说,没有任何力量能令这颗棋子离开。
瑶光绕到黛丝特边上,对她附耳道,“为此我也付出了代价,我糟蹋了自己,勾引了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密党众人起身返回西司廷的时候,海上远远地传来一个声音,“你们的法老气数已尽。良禽择木而栖,你们最终还是会听命于我的。不是吗?” 穆斐的笑声飘远了,渐渐不闻。
厮杀过后,海面上数千个狂旋如山的漩涡开始汇聚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超级漏斗,又缓缓平息了下来。海面上恢复了水平如镜、波澜不兴的恬淡模样。乌云尽散,天光和霁,璀璨柔和的星光顿时倾泻了下来。海风习习,似乎刚才惊心动魄的天地之变从没有发生过。
他夜半醒来,突然察觉身边有人呼吸。
“谁?”
没有回答。
他惊恐地又问了一遍,“是谁?”
令人不安的气息在屋内氤氲,似乎真有什么人在他跟前。妖娆芬芳的一点异香缠绕过来,他竭力想要睁开眼睛,然而身体忽然无力,花瓣一般的指尖轻抚过肌肤,冰冷得他起了一层战栗,却莫名地兴奋起来。他仰起身子,想要看个清楚,她姿势优美的一个侧身闪避开了,细碎发丝痒痒地擦过他的脸颊。
“到底是谁?”这个问句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看见她已经站起,一丝不挂,站在月光下。美艳绝伦。
他只觉喉咙干渴得说不出话来。
她除了一头长发没有寸缕的遮蔽,然而她的神情没有丝毫不安,甚至还是居高临下的,他完全看不懂。她久久地注视着他,用眼神解剖着他,挑剔着他。他反而在她透亮、冰冷的眼神下扭捏不安起来。
她突然柔媚一笑,“你想要我,我就是你的。”究竟谁是谁的?这一刻他们似乎都清楚,谁是狐,谁才是兔。
一个吻铺天盖地席卷过来,香软得不可思议。他只有十七岁,也懂得把那个娇软的身体压下,深深地回吻下去。接触之下,她皮肤的凉意沁入了他的毛孔,肉感的颤栗传遍全身,带来销魂蚀骨的欲望。黑暗遮掩着一切,他并没有看见她的眼神淡漠无情。这个诱惑的游戏她其实十分厌倦,她的美丽屡试不爽,何况她自己的情感神经系统早已麻痹,没有任何知觉。
此后,他始终记得她的恩情。然而这个眼睛幽蓝的女子如此神秘多变,那张娇小脸庞,夜来娇嫩而柔媚,被他揽入怀中。一个不高兴就没有一丝表情,完全像个陌生人,让他不知所措。她轮番折磨着他,使他意识模糊,早沦为一颗棋子。
她长长的睫毛下是猫一样灵活闪烁的眼神。她知道猎物已经被制住了,在他面前,她不用掩饰眼中的诡谲狡黠。瑶光对普林尼讲的故事里,是法老残杀了他们的家族。他这才明白自己悲惨的身世,才找得到那些吸血鬼,并立下报仇雪恨的志向。当然对她感激得五体投地,也就热心地率领人类的军队,随时把瑶光得来的信息传播给他们知晓。
第八章 时光裂缝
黛丝特在路上。突然,三条以水化成的粗壮水绳,像有生命似的卷曲过来,把她的肩、腰、腿层层围住。见状她脸色微惊,用力挣开,但水性至柔至刚,却挣脱不了。“传说已久的吸血鬼公主也不过尔尔嘛。”有人还在一旁讪笑她。
说话间,那三条粗壮的水绳轻轻一拖,她身不由己地向外飞去。水绳又倏然一松,眼看她不偏不倚就要跌落到一个人的怀里。黛丝特没等下坠,就从怀中抛出绣球,卷住了前方的大树,这才从水绳之力突然消解中稳住了身形,又凌空一个翻身稳住了身形。“好身手!”有人在为她的狼狈喝彩?掌声清脆而响亮。
黛丝特回身,一双眼并没半分惊诧,还微微含了笑意。这时才看清楚对方,正是穆斐,还笑吟吟地过来搀扶她。
“不必了。”黛丝特轻轻灵灵就闪身避过了。眼神却暗透着戒备。
“别这么紧张嘛,收起你的花球来。我并无恶意。”
穆斐也清楚瞧见了黛丝特,月光下她浴着一层迷雾薄纱,看起来清丽绝伦,如梦如幻。
“对你,我不敢动用漂亮这个字。你真是太……美了。你是属于我的。放弃库伊吧,我们一齐来统治世界。”
黛丝特冷笑道:“你该不是得了失心疯吧?”
“不,是你不明白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是地球的唯一法则,在原始丛林里和衣冠革履的社会都是一样。我们远比人类优秀、强大、智慧,应该由我们发号施令。”
“优秀?你们有的恐怕只是傲慢和自大。力量?你们有的恐怕只是倒行逆施,大肆破坏。智慧?真正的智慧通向的只有悲天悯人的情怀,而不是赤裸的权力欲。”黛丝特少有的出言不逊。
“悲悯?上帝热爱他的子民——人类吗?”穆斐仰天长笑,仿佛在嘲笑黛丝特的天真,“如果他那样也叫爱的话,那我们也爱人类啊,爱他们的死亡,爱他们芬芳的血液。”
“魔党的爱就是无穷无尽的猎杀,不休不止的啜饮,还有欺凌压迫……我痛恨你们给人类带来苦难和死亡。”
“你难道不觉得,死亡无比美妙?是个戛然而止的有力音符。生命只有贡献给死亡才有意义。生灵中,只有我们强大到可以决定很多人的命运,以及安然无恙地欣赏死亡。”
穆斐看见黛丝特难以忍受的表情,便道:“那你们密党呢?跟着库伊,一个个都变成了缩头乌龟,躲在了天涯海角的黑暗边缘,苟延残喘。而我,就是为了顺从天意来扭转这个错误的。我们应该光明正大地取得我们的统治权。”穆斐也有血族那蛊惑人心的魅力。俊美的外表散发着凛然的气质,说话的时候节奏舒徐,抑扬顿挫,有如催眠。
“你不用白费心机了。道不同,不相为谋。”黛丝特心静如水,这股强大的蛊惑力并无空隙侵入她。她心头感叹道,在穆斐疯狂的铁血王国里,他振振有词,高谈阔论,义正辞严,师出有名,让他清醒觉悟看来绝无可能。奇怪的是,邪恶并没在他的面容留下任何痕迹,他看上去几乎是正气凛然的,是他自己理论的忠实信徒。黛丝特不知道应该蔑视他,还是同情他。
“你可以不要这么不耐烦吗?你要多给我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弃暗投明啊。”穆斐没有料到和他年岁相差这么远的黛丝特完全不为所惑,优雅的仪态登时有几分狼狈。
黛丝特冷冷举首望月,完全置若罔闻。穆斐的手顺势一翻,扣住了她的手腕,他的食指长而尖利,指甲隐隐发光,正对着她腕上的动脉,不知有多少人丧生于此。
黛丝特一双晶眸毫不退让地看定了他。毫无惧色。
“免了吧。你要我死的话可以动手,要我从了你那是办不到。”
穆斐长叹一声。“有朝一日也许我会管束不了自己的,也不排除勉强你的可能。但我还有一分清醒神智的话,总希望你能心甘情愿地选择我。”
“痴人说梦。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
“美人儿,你会后悔的。”穆斐意味深长地说,“我的耐心极其有限,而且不像库伊那么怜香惜玉。你若不想让我对你不利,唯一的方法就是合作。”
黛丝特丝毫不为所动,悠悠站着,随后就被穆斐逮走了。
广场上有许多人从四面八方络绎不绝地将木柴收集了送来,直到广场的一角集满了大堆搀着松脂的、松透上乘的干木柴。夜来,熊熊的火焰光照了整个广场。
有一人白衣飘飘,自空中冉冉出现。他高贵的仪容光华流转,摄人心神。
“他还当真来了。”穆斐自言自语道,忽然大声叫道,“站住。否则我就吸取她的血液。”来人闻言果然凝步不前。
“你想要怎样?”
“我想要交换你的法老指环。”
“做梦。”库伊平视着前方,淡淡道。他的白衫无风自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黛丝特身上早绑上了众多的炸药,倒吊在烈焰之上。而这个柴堆距离法老尚有一千多米之远。
巨大的火堆在熊熊燃烧,火苗贪婪地舔食着松香的油脂,哔剥有声。
“库伊,我不是威胁你,为了伟大的事业,我是不惜牺牲黛丝特的。”
黛丝特头朝下倒吊着,但她神情悠然,如平地里稳稳站着一般安详镇定。她也有着血里的刚勇。“怎么,穆斐,你疑惑我怕死吗?”她扬眉笑道,“现在活着固然好,我也不见得一直想霸占着这个世界老不退场的,是不是?有时候想想,彻底归零后再活这么一次也不坏啊。”
黛丝特无限深情地看着库伊,心中默默对上苍祈祷,我只祈求彼时不要失落了你的气息,还能看见你美丽的存在。
“退后,库伊。如果你在意我,就应承我。”她的眼神清澈而无畏。
法老一动不动,气定神闲地稳稳站着。他向来不动声色,谁也无法在他脸上找到一丝内心波动的蛛丝马迹。
穆斐却有些紧张了起来。库伊和黛丝特的表现和他料想的毫不相同。看来稳操胜券的局面并不见得会那样顺利开展。
“是了,法老是何等样的人物,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女子而交出指环。传了出去,法老还能见人吗?”蒙奈亚克阴恻恻地笑了。
“穆斐,我要你放人。日后我三次饶你不死。”他眉峰一挑,雍容气度在眉梢熠熠生辉。
“哈哈”,“呵呵”,“咳咳”,“嘻嘻”,“吃吃”……
魔党众人发出了各种古怪的声音,密党们望着那群乌合之众,不禁有些皱眉。只有法老充耳不闻,仍然气停山岳。
“法老陛下,您大概发号施令惯了。可惜今日的局面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讨不了好去。三次不死吗?我看黛丝特现在就要死。”蒙奈亚克道,他长着一双猥琐而阴翳的绿眼珠。
“库伊,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否交出指环?”穆斐已快沉不住气了。
库伊对密党作了一个退后的手势,所有人都向后退去。
库伊开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这个距离,连飞过去也来不及。
“不要过来!”黛丝特绝望地呼喊道。
无数双眼凝驻在法老身上。他的眼神闪着坚毅的光芒,那是天地都无法动摇的意志力和超能力。人们一瞬间都对他产生了无限的信心,在库伊的一生中,他从未束手无策过。
穆斐在一刹那突然有了一个新的主意,他意会到了库伊的深情和不惜一切代价救她的决心。相比他突然展现弱点的大好机会,黛丝特又算得了什么?他仰望着璀璨的星空,那么,今日可以拿到的,看来并不仅仅是一只宝石指环了。
他果断地做了一个挥刀的动作,黛丝特身边高举着大刀时刻待命的蒙奈亚克毫不迟疑地挥刀砍下,黛丝特向火堆直堕下去。永别了,世界,她无限依恋地最后看一眼四周;永别了,库伊,她也无限深情地看了他最后一眼。
她的秀发最先掉到火堆里,一霎眼就燃烧起来了,她的额头瞬时已经焦黑一片。更可怕的是,有几颗火星溅上了她胸口众多炸药的导火索,火星一碰就着,顺绳立刻蔓延开来,咝咝作响,爆裂声几乎就在耳畔。眼看她整个人就要支离破碎、灰飞烟灭了。惊骇和镇定的表情同时出现在她脸上。
不出穆斐所料,库伊一反常态,疯狂地往火堆扑身过去。太好了,他不被烧死也会被黛丝特身上的炸药伤到。穆斐的嘴唇绽开了一个得意的微笑。今日老天相助,他隐忍数百年的苦心眼看就要得到回报。密党余众都不难料理,唯一的阻力只有法老库伊。只要库伊一死,他对吸血鬼王国,乃至对人类的统治势在必得。天助我也!天助我也……他重复道。看来,这张感情的王牌真的押对了。
他兴奋地闭上了眼睛,几秒钟后就会传来一个地动山摇的爆裂声音,一个天底下最悦耳、令他最陶醉的声音。他急不可待地等着。
他没有看见,那熊熊舔噬的火星停住了。眼看就要爆炸的炸药停住了。所有的人被凝固住了,都没法动弹。
时间平滑运行了亿年的镜面忽然发生了些微的弯曲。在一刹那间把时间流动的光幕劈分开来,赫然出现了一条时间裂缝。库伊调用了他的力量去抵抗宇宙所有平缓运转的力,以不可思议的巨大能量使宇宙机器刹住了车。那个巨大引擎的齿轮格格作响,但终于刹住了——这就好比有人用一只手在一瞬间扼住了一亿头奔跑中的牦牛。地球四十六亿年来,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库伊握着黛丝特的脚踝,把她生生拉出了火堆。她的头发完全烧尽了,额头一